正好提前遇到了蓝璋,青瑶很想立即问清楚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然而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大,还没等她问出口,蓝璋就从面前消失了。
青瑶追在他身后喊了两声,还没追上就感觉身体在晃动。
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只猫爪正拍在自己脸上,青梨两条腿用力蹬在她肩膀上,爪子拍着她的脸,一双眼睛瞪圆了盯着她。
“青瑶,你做梦了?你在喊蓝璋的名字。”
青瑶点点头,“我梦到他了,可惜还没问清楚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就走了。”
“明天就见到了,快睡吧。”
青瑶叹口气,逼着自己继续睡下去了。
隔天上午方康平就联系了他们,他还大方地派了辆豪车接他们出发。
看得出来他没睡好,黑眼圈比昨日还要重,虽然刮了胡子也梳理了头发,瞧上去还是老了几分,皱纹都显现出来了。
方康平昨晚自他们离开之后就一直有些不安,夜里他也梦到了蓝璋,是同样的房屋同样的长廊和画中的怪物,他屁滚尿流地在梦中疯狂逃窜,比青瑶还要痛苦十倍百倍的感觉从灵魂深处传来,他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醒来。
他的灵魂碎成一块一块,每一块又再次重复先前的经历,而痛苦也叠加成了无数次。
方康平快要精神崩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然而还没喘口气,就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个巨大无比的怪物,怪物发出蓝璋的声音喊他爸爸,一步步朝他靠近过来。
方康平已经分不清楚这时候是梦还是现实了,他看到睡在身边的妻子,想要将她推醒,可不管他用了多大力气,甚至将妻子推到了地上她也没有醒过来。
方康平再次在屋内奔逃起来。
直到他再一次醒过来,才发现天还没亮,而他做了个梦中梦。
方康平用凉被紧紧裹着自己浑身都是虚汗,他快要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了。
他不敢再睡,就这么枯坐到了天亮,他知道昨夜发生的一切就是蓝璋做的。一想到天亮后还要去精神病院去见蓝璋,他就越发崩溃起来。
他的本意是想请大师来除掉这个孩子的,所以他才不想说蓝璋的存在,也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早知道当初,当初就不该……
上午时分,方康平面无表情地坐在车上,心里盘算着各种事情。今天林佳娴没有一起出发,她更不想去见蓝璋。
方康平身边多带了两个保镖模样的大汉,手里还拿着点击电击棍,到底是防狼霄一行人还是防蓝璋的谁也不知道。
车子很快就到了精神病院,蓝璋被关在单独病房里,那里也是关押高危病人的地方。
青瑶去过医院,却没有来过精神病院,这里看上去和普通医院没有多少区别,病人看上去很放松悠闲,有的坐在窗边看书,有人在休闲区打乒乓球,还有人在看电视追剧。
只是这是普通区的状况,能在外活动的病人大多症状没那么严重,不发病时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护士打开普通病房走廊尽头的铁门,里面是一个向上的电梯。
电梯出来后又要前往另外一个电梯直接到达顶楼。
从这里出来后明显感觉冷清了很多,楼道里除了偶尔走动的护士,没有任何一个病人出现,病房门全都用铁门关着,上面的探视窗能看到里面的情形,只见病床上用束缚严严实实地捆着病人,乍一看像个包裹严实的木乃伊。
还没走两步,前方某间病房内就传来野兽般的吼叫声,接着是砰砰砰匡当匡当的巨大声响。
身旁两位护士急匆匆地跑过去,一位边跑边拿着针筒和药剂。
“12号床的耐药性又增强了,上次打的安定失效时间比之前短了。”
“先让他安静下来吧。”
两人飞快推门进去,接着是搏斗声,几人经过时就看到护士已经熟练地将人按到床上,用束缚带一圈圈将那人缠住,另外一名护士按着他的脚踝给他注射。
原本还在剧烈挣扎的病人没多久就停止喊叫,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并闭上了眼睛。
两个护士松了口气关好门走出来。
和他们迎面撞上时双方点了下头,带路的护士道,“4号床病人情况一直很稳定也很安静,不会攻击人,每天都有按时吃药。”
实际上护士觉得4号床病人不该被关在高危区,他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危险,只是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能有个听话的病人对他们来说也是种放松。
四号房在最那头,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地方。
青瑶望着那扇铁门,脚步有些迟疑,她想像不出来蓝璋现在是什么样子。
护士透过窗子看了眼,她敲了敲门朝里面喊道,“4号床,有人来看你了。我们要进来了。”
屋内传来一道干涩无比的声音,“请,进。”
那声音像是许久没有说过话的人发出来的声音,语调有点不标准还有点变形。
护士愣了下还有些欣喜,因为4号床住进来后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她打开门,屋内的景象很快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个不大的屋子,屋内很阴暗,被铁栅栏封死的窗子被完全拉上的窗帘遮挡,让人看不清楚屋内人的模样。
穿着病号服的蓝璋安静地坐在床上,他的身形非常瘦弱,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骨了,比青瑶当初看到的焦含巧还要更瘦几分。
但他的头发很长,似乎长到了腰下,在他身后的床上披散开,这么看就像个女孩子一样。
由于他是侧坐着的,青瑶极好的视力一时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一点侧脸,他的下巴很尖,像小时候一样,鼻梁高挺,是很好看的形状。
青瑶直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病床边站到他面前,她朝蓝璋伸出手。
“蓝璋,我是青瑶。”
蓝璋看着这双自己日思夜想的手,看了许久后也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放在她掌心。
青瑶立即将他的手掌包裹住,这只手消瘦冰凉,似乎也和小时候没有任何变化。
蓝璋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好暖和,像被一团火包围了一样,也将他整个人都要点燃了。
忽视被蓝璋的主动回应给惊到了,虽然蓝璋每次都乖乖配合他们的检查治疗,却从不跟他们说话,也从不会跟他们有任何肢体接触。
青瑶弯下腰,朝蓝璋露出个笑容来,“蓝璋,你不打算给我个拥抱么?这是你见老朋友的态度?我被你蒙在鼓里好几年呢。”
蓝璋愣了下,迟疑了好一会,这才从坐改成了跪坐,他直起身朝青瑶伸出手,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
青瑶感觉手下的人干巴到一碰就要碎了,她单只手都能将他拎起来。
俩人表现的太亲密太自然,像认识多年的老友一样,一直站在门口没进来的方康平感觉自己被骗了,他愤怒地往前迈了一步道。
“你们认识!”
被惊醒的两人松开后侧头看来,撞上蓝璋死气沉沉的目光,方康平昨夜那恐怖的记忆瞬间袭来,他不自觉又往后退去,一直站到白灵天身边才稍稍感到有些安心。
青瑶松开蓝璋冷声道,“没错,我们不仅认识,还认识了很多年,多亏你当初将蓝璋送到青阳观,我就是在青阳观长大的,还是前观主的徒弟,我们认识很稀奇么?”
方康平没想到是这样,竟然一找就找到这孩子的朋友。
这人绝对不可能帮自己。
想法确认的下一秒他立即转头就朝病房外走去,两名保镖一左一右地裹挟着他。
然而当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靠门站着的胡元绯却伸出了手笑嘻嘻地道,“方先生这么着急要去哪?”
方康平瞪了他一眼,“人我已经带你们见了,你们想要和他说话就说,我公司还有事要先去处理一下。”
胡元绯语调上扬地哦了一声,却没有将手挪开,“不是说你的产业都在国外,国内有什么事要处理,还是说,你现在在害怕,亦或者说,是心虚呢?你对这孩子做过什么?”
方康平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没关系,很快你就懂了。”他看了眼方康平被衣服遮起来的左手手臂,“不过方先生现在可不能走,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前麻烦你继续留在这里看着。”
“你敢拦我!小赵小张。”
俩保镖立即上前要把胡元绯扒拉开。
方康平连白灵天也一起气恼上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白小姐真是找的好帮手。”
白灵天一脸无辜地摊开手,关她什么事?她好心摇帮手帮人解决问题,现在怎么成她的错了。
分明是雇主自己有问题,隐瞒了关键事情还不想认。这种人受到因果反噬,任谁也救不了。
她摇摇头只打算当个看客不想再继续管了,反正定金她拿到手了是肯定不会再退回去的。
而那边小赵小赵却很快被胡元绯给制服了,他夺掉两人手里的电击棍,将人往门外一堆,接着门重重关上。
“方先生就安心待在这吧。”
方康平就发现自己突然无法动弹了,他僵硬地站在门边,只有眼珠子能转动。
他死死看着胡元绯,搞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胡元绯的脸一瞬间变成张狐狸面,他朝方康平龇了龇牙。
方康平惊恐地转着眼珠子看其他人,就看到了一屋子猫狗狐狸狼,唯有站在病床边的青瑶是正常的。
他究竟都找了堆什么人来!!
青瑶没管门口发生的事,关上门后屋内一片黑暗,她将窗帘拉开,这里的窗子不像寻常窗子一样,位置比较高,还是横向的。
屋内的光亮让蓝璋不自在地转过脸去试图用头发挡住自己。
青瑶将手覆盖在他手背上,“蓝璋,让我看看你好么?”说着缓缓将他的手拿开,蓝璋动作僵硬,却没有反抗地松开手让头发垂落下去。
历经三年,青瑶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小时候青瑶就觉得蓝璋长的很好看,长大后的他五官比寻常人深邃一些,眼裂很长,鼻子挺翘,嘴唇形状饱满,眼珠非常接近纯黑色,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皮肤惨白。如果不是瘦到脱相了,绝对是个很好看的人。可现在他就像一块骨头上面贴着皮,勉强撑着一口气,随时都会死掉。
蓝璋垂着脸不敢看他,手指紧紧搅在一起。
自己肯定很丑,青瑶看到会失望的。
好一会都没有听到青瑶的声音,他将身体蜷缩起来,头发流水一样裹住身体,眨眼间就要变成一个茧。
青瑶赶忙将他的头发拨开,“蓝璋。”
蓝璋小心翼翼地抬眼。
青瑶露出笑容来:“你长得很好看啊,头发这么长,是不是没有剪过?养的真好,我从没有留到这么长过,我能摸摸么?”
这头发像尾巴一样,原本包裹在他身上,这会全都翘起来朝她的掌心伸去。
青瑶以摸尾巴的手法摸了摸头发,这把头发和他的身体完全不一样,黑亮饱满又顺滑,就像活的一样。
蓝璋仿佛被摸的是自己一样,眼睫疯狂颤抖着,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青瑶摸着头发,认真地问,“能告诉我你这么多年都发生了什么事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想要杀了他?”
蓝璋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青瑶,想知道。”
“想,可以告诉我么?”
两人对视着,蓝璋眨了下眼,随后他长长的头发从青瑶手中滑走,很快将拉开的窗帘又给拉上了,伴随着光消失的同时,屋内被一股奇特的黑暗包裹。
青瑶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似乎都被拉入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像是在梦里又像还在现实。
黑暗突然亮了起来,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孩子怯生生地拉着老人的手走向房屋。
青瑶瞬间明白,这是蓝璋的记忆,他选择直接将自己的记忆摊开让他们看。
她有些难过,忽然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