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挑了许久的礼物都没碰到心满意足的, 最终周宴舟带她去了一家私人的珠宝设计师工作室,让她再看看。
设计师跟周宴舟是小学同学,看到他领着陈西进来, 满脸惊讶, 表示稀客上门了。
周宴舟抬抬下巴, 将身后的陈西往前轻轻推到男人面前,淡定道:“跟我媳妇儿沟通, 她现在正犯愁呢, 忙着给她婆婆准备礼物。”
周宴舟说得太直白, 态度又十分黏糊,陈西听得面红耳燥。
设计师姓刘,闻言当场喊出来:“靠, 你结婚了?”
“办婚礼了吗?咱俩认识这么多年, 你也不给我发张请帖。这姑娘是哪家千金?怎么看着有点陌生。”
周宴舟往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面不改色地回复:“陈家千金, 不是北京人, 你不熟也正常。”
“我媳妇儿还得去国外留学, 婚礼的事儿且等着吧, 到时候通知你。”
见陈西在旁边有些拘谨,周宴舟忙不迭地替她说话:“赶紧吧你, 没见我媳妇儿等着呢。”
男人啧了声, 没再跟周宴舟搭话, 转而咨询陈西的想法。
两人讨论半天,男人想起他最近新设计出来的胸针, 觉得很合适孟老师,当即将准备拿去拍卖的作品拿出来。
那是一枚祖母绿的宝石胸针, 款式大方简单,状如开屏的孔雀,中间镶嵌着一颗十克拉左右的主石,四周是祖母绿碎钻。
灯光下,胸针散发出璀璨却不夺目的光芒。
陈西一眼看上胸针,却深知以自己的能力无法购买,她为难地盯着胸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宴舟看清她脸上的心思,当即开口要了这胸针。
刘设计师很有眼力见,立马说去包起来。
趁着包装的功夫,陈西踱步走到周宴身旁,小声嘀咕:“……太贵了吧。本来是我买的,但是我买不起。”
周宴舟淡定回复:“没事儿,这钱我替你出,你有这个心意就行。”
陈西:“……”
买完胸针回老宅的路上,陈西突然想起孟老师是个舞者,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路过国贸,她当即叫停周宴舟,一头扎进了商城。
她直奔专卖店,去买了一套舞蹈服。
周宴舟这次只报了尺寸,剩余的都是陈西亲力亲为付的钱。
重新坐上车,陈西看着怀里抱着的礼盒,终于放下心。
周宴舟瞧见她这样,故意逗她:“怎么,我买的你瞧不上,非得自个儿亲自掏钱才安心?”
陈西抿唇,小声解释:“这样不太好。我买的礼物肯定得我自己掏钱,不然我拿什么名义送人啊。”
周宴舟若有所思地哦了声,提醒:“那老爷子和我爸的礼物呢?”
陈西:“??”
怎么办,她忘了。
陈西彻底坐不住了,满脸慌张道:“要不我们再回去一趟?”
周宴舟看她慌张得没了理智,连忙阻止:“可别,后备箱备着呢,甭慌。”
“老爷子跟我爸都是随和的人,送不送礼都无所谓,心意到了就行。”
“回家吃个饭罢了,搞这么正式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他俩领完证当天见了老爷子,领完证的第一周见了孟老师和周父,这是陈西第二回 回老宅吃饭。
两人回到老宅已经下午六点,正好吃饭的点儿。
老爷子对他俩的迟到颇有微词,不过没把矛头指向陈西,而是教育周宴舟没有时间观念。
周宴舟很讲义气,非但没有供出陈西,反而诚恳道歉,找借口替陈西买礼物耽误时间的事儿遮掩了过去。
今儿孟老师亲自下厨,没让家里的厨师帮忙。
周宴舟进厨房跟孟老师侃了会儿天,被老爷子叫去了书房。
周父自从退了休,整个人平和了许多,见陈西坐他对面很拘谨,周父笑着说:“舟儿跟老爷子上书房了,你要是无聊,进去陪你妈说会儿话。”
私下周父也经常劝妻子要尊重儿子的选择,如今这姑娘不比她手底下的学生差。
孟老师性子强势,好几次都将周父的话给驳了回去,不过两人虽是长辈强行绑在一起的,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算是日久生情。
周父儒雅随和,孟老师爱这个男人,也愿意为他收敛脾气,不去计较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孟老师当然在意丈夫的看法,只是对这个横空冒出来的儿媳妇多少有点警惕。
整个周家,陈西觉得最好相处的人一定是周父,她第一次过来吃饭,孟老师态度不明朗,好几次给她难堪都是周父悄无声息地帮她化解,临走前周父还特意追出来跟她解释:“你妈这人是好面子,没别的坏心眼。放心,我私下会好好跟她说的。”
陈西很感激周父的宽容大度,甚至从他身上看到父亲当年的影子。
所以面对周父,陈西也是真心实意地把他当父亲看待。
因着周宴舟提前交代了陈西家里的情况,周家人都知道她父母双亡,所以也没问过她家里的事儿。
陈西看着眼前的周父,竟然主动讲起了父亲:“爸爸,你跟我亲生父亲挺像的。”
周父一脸感兴趣地看着陈西,“怎么说?”
陈西笑了笑,满脸怀念道:“我爸爸跟您一样温和从容,老是跟我说没关系,凡事儿慢慢来。”
“他大学也在北京读的,88年清华建筑系的学生,是个很聪明的人。”
周父似是想起什么,当即问:“你爸叫什么名字?”
陈西:“陈清和。”
周父听到这个名字,一脸激动道:“这名字我熟悉。你爸爸是不是戴眼镜,眼角有颗痣,身高大概一米七五……”
陈西懵了两秒,确认周父的描述跟父亲差不多后,认真地点头承认。
周父确认后,当即说明缘由:“你父亲是我的直系学弟,咱俩一个导师。我当年也是学的建筑,只不过后面改了行。”
“你爸爸确实挺聪明,跟着导师参与了不少大项目,当年那个美术馆就有他的手笔。他本来在北京有很好的发展,没曾想最后离开了……”
说到这,周父看着眼前的陈西,忍不住感慨:“这世界还真是小,没曾想他的姑娘成了我儿媳。”
陈西也没想到父亲还真周父有这般渊源,父亲在世时,从未跟她说过有关北京的事儿。
倒是母亲提过一嘴,说爸爸当年在北京碰到个姑娘,对方非要跟他结婚,爸爸那时候已经跟妈妈谈恋爱了,自然不肯。
陈西那时年纪太小,并没记住这件事。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父母辈的秘密其实也挺多。
周父按捺不住喜悦,放下报纸进厨房跟孟老师分享了这事儿,孟老师听到这事儿也感慨命运的安排着实巧妙。
陈西想多了解点父亲的事儿,跟周父聊了许久,两人谈起相熟的人都挺激烈。
周宴舟跟老爷子聊完事儿下来,瞧见他俩聊得开心,插着兜,好奇地走上前,问他们在聊什么。
陈西听了不少父亲在学校的传闻,听到周宴舟的问话,陈西激动道:“周宴舟,爸爸跟我爸爸认识。”
周宴舟一时间没转过弯,“什么情况?”
周父见状,补充一句:“西西爸爸跟我是同门,那时候我俩关系还不错,谁知道他后来竟然离开北京回西坪跟西西妈妈结婚了。”
周宴舟听完父亲的话,留意到他对陈西的称呼,当即明白老头子这是爱屋及乌呢。
老爷子得知了这事儿,也觉得缘分奇妙。
周家的规矩是食不言寝不语,这一次却打破了规矩,饭桌上老爷子主动说他俩这属于是上天安排的,缘分到了。
周父尤为激动,连声嘱咐周宴舟好好对陈西,别欺负她,不然他对不起他师弟。
面对陈清和车祸离世的厄运,周父也很悲痛,说天妒英才。
孟老师很照顾丈夫的情绪,见他沉浸在悲伤中,连忙转移话题。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吃完,陈西主动帮忙阿姨们收拾碗筷。
孟老师上楼换了身旗袍,手里抱着一只金丝楠木的精致匣子,示意陈西跟她去外面的茶室坐坐。
周宴舟瞧见孟老师手里的匣子,先是一愣,后笑着调侃:“哟,孟老师,传家宝都拿出来了。”
孟老师瞪了眼不着调的周宴舟,轻斥:“有你什么事儿。”
陈西听到传家宝三字,顿时紧张起来。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孟老师身后,两人跨出门槛,径直往东厢房的茶室走。
进了屋,孟老师示意陈西将门关上,她则抱着匣子,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茶桌,当着陈西的面动作轻柔地打开匣子。
匣子一开,露出里面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镯子颜色透绿,没有一点杂质,远远看去,好似一汪碧湖。
孟老师见陈西站在门口不敢动,连忙招手喊她过去,陈西战战兢兢地走上前。
孟老师慢慢取出那只翡翠镯子,握住陈西的手腕轻轻戴上去。
镯子圈口有点大,陈西害怕摔,小心翼翼地扶着镯子。
孟老师盯着镯子看了会儿,笑着解释:“这是我当年结婚,舟舟的奶奶传给我的。”
“如今你跟舟舟已经修成正果,我这个当婆婆的总不能再学那些老古董欺负儿媳妇。”
“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是清和的女儿。当然我跟你父亲认识的时候,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我听舟舟说你九月得去美国留学,回来还得继续读研。你年纪轻,现今专注学业是对的。”
“咱老周家还是供得起你这个学生,你尽管深造,家里的事儿让舟舟处理。”
陈西听完孟老师的话感动得不行,她红着眼眶,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抱住孟老师,轻轻喊了声:“谢谢妈妈。”
孟老师听着陈西软绵绵的嗓音,回抱了片刻陈西,笑着感慨:“我一直想要个姑娘,结果生了舟舟后身子不好,为了不放弃我的舞蹈事业,我只能忍了。”
“如今多了个女儿,我也算如愿了。”
“以后只要你跟舟舟好好的,我这个当妈的也别无所求。”
出了茶室,陈西也将自己挑的舞蹈服和周宴舟买单的胸针送给了孟老师,孟老师看到舞蹈服那刻,当即红了眼圈,说有个女儿就是贴心。
周宴舟在一旁看了会儿,见她俩都快哭了,连忙插科打诨:“孟老师,您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当了您这么多年的儿子,我对您多孝顺呐,怎么还厚此薄彼呢。”
孟老师酝酿的情绪被周宴舟搅和,也哭不出来了。
她斜了一眼周宴舟,吐槽:“你看看西西送的什么礼物,你又送了些什么。没一件让我称心如意的。”
周宴舟啧了声,举手投降:“得,您这是有了儿媳忘了儿。我做什么您都不顺眼呗。”
孟老师懒得跟周宴舟斗嘴,转而握着陈西的手,嘱咐陈西有空多回来吃饭,还说周宴舟以后要是欺负她,尽管跟她告状。
陈西得到孟老师的认同,整个人如释重负,心情愉悦地答应。
回去路上,陈西的好心情不言而喻。
周宴舟时不时瞧一眼副驾驶笑得合不拢嘴的小姑娘,一脸不解地问:“有这么开心?”
陈西小心翼翼地握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扭过脸看向周宴舟,肯定地点头:“当然开心。”
“我是真没想到周爸爸还认识爸爸哎,而且他们还是同门。爸爸在西坪的时候从来不跟我说北京的事儿。我有次翻到他的学生证,跟他说我也要考北京的学校,他当时表情有点难看,让我别北京去上海。”
“我那时候不懂他也什么这么说,现在才知道他在北京惹了风流债……”
这桩新闻周宴舟倒是听过一嘴,只是他没想到新闻的当事人是他岳父。
周宴舟看陈西一脸好奇,耐性十足地给她解答疑惑:“当年看上你爸的那姑娘家世并不普通,要不是家里出了事倒台了,你来北京上学还真不一定顺利。”
“我听说这事儿的时候还在上高中,那时候他们家如日中天,没几个怕的。也难怪岳父宁愿抛弃北京的一切都拼死跑回西坪。”
陈西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到底是已故之人的往事儿,再深聊下去也没意义。
陈西想了片刻,下意识问了句:“你说我妈知道这事儿吗?”
周宴舟嘶了声,瞥了眼满脸沉思的姑娘,笑着调侃:“媳妇儿对不住,这事儿我是真没法回答。要不等我百年之后,我亲自去地底下问问丈母娘?”
陈西:“……”
真多嘴啊!
她就不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