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温柔睡得很熟,脸上的表情却不是很好看,下巴紧绷着,眉间隐隐有皱纹。
不高兴?萧惊堂抿唇,伸手将她眉间的褶皱抹平,小声呢喃:“还有吃过了才不认账的道理?”
方才明明一点抵触也没有了,他还以为她完全接受了他,谁知道这会儿却皱了眉。
是讨厌他了?二少爷有点紧张,他其实一早就冷静下来了,也可以中途停下来的,但她不挣不扎,腿还勾着他的腰……不能全怪他的吧?
好吧,就算真的要全怪他,那……那他送礼物的话,这人会不会消消气?
萧惊堂一直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家教甚严,故而做了规矩之外的事,虽然看起来还是一脸冷漠什么事都没有,但手却是捏紧了,心里乱成一团。
下人们往浴桶里倒水的声音大了些。温柔嘤咛一声,半睁开了眼。
萧二少爷吓了一跳,故作镇定地移开眼,淡淡地道:“你睡吧,等水好了我抱你过去。”
温柔浑身酥软,一点说话的欲望都没有,只翻了个身,背对他。
微微一愣,萧惊堂沉了脸:“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柔保持沉默。
凶也不敢太凶,萧惊堂瞪眼看了她的背影半晌,抿着唇没再吭声。等下人弄好洗澡水退出去的时候,他便伸手将床上的人捞了起来。
小小的一团,抱在手里都没什么分量,是吃少了肉吗?二少爷心软了下来,小心翼翼把怀里的小团子放进澡盆。然后自己跨进去,板着脸看着她道:“自己洗。”
温柔困得不行,坐在浴桶里脑袋就跟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往水面栽,萧惊堂错愕,伸出手指抵了一下她的额头,这女人倒也会省力,直接撑在他指尖上睡了。
萧惊堂:“……”
一脸嫌弃地将人捞过来放在自己身边,让她脑袋靠在自己胸前,然后拿了帕子,过了水就往她身上擦。
雪白的肌肤,锁骨分明,只是偶尔有些地方留了些细细的疤痕。萧惊堂记得,大概是狼林那回留下的,他当时可是一点没留情,直接将她从马背上扔了下去。
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杜温柔就不一样了,敢把他绑在树上,敢大大咧咧躺在他腿上睡觉,回来还敢跟母亲说要和离。
他一直以为她是欲擒故纵,后来才发现,杜温柔是彻头彻尾换了一个人。她说要和离,那就是真的想和离,想离开这萧家大宅,改嫁给其他人。
手指微紧,他垂了眼眸。捏了捏她的肩。
不舒服地嘀咕了一声,胸前的小脑袋蹭了他两下,然后继续睡了。萧惊堂回神,伸手将她捞起来,拿大块儿的丝绸将她整个人一裹。抱回了床上去。
天色已经大晓,外头的管家扣门来催:“少爷,您该出门了。”
今日还有很多事要做,萧惊堂披衣起身,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总觉得有点心虚,想了一会儿还是对外头道:“你把那些事都推了吧,我不出去了。”
啥?萧管家有些错愕:“可三公子那边……”
“替我告个罪就是。”
“……是。”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温柔吧砸了两下嘴,睡得纯熟。
二少爷同二少奶奶终于圆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萧家,萧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转头就对旁边的丫鬟素手道:“快去找找那套祖传的羊脂玉首饰,咱们去西院瞧瞧。”
素手应了,正要去呢,一旁的萧管家就道:“夫人别忙。二少奶奶一直睡着没醒,少爷门都没出,一直陪着呢,您现在过去也是不妥。”
一直陪着?!萧夫人觉得今儿的太阳肯定是从西边出来的,“哎”了好几声,高兴得说不出话来。
惊堂终于懂事了是不是?她终于不用每天为萧杜两家这摇摇欲坠的联姻担心了?
“你们传令下去,今儿宅子里所有奴仆月钱加一两,主子们都得两匹雪绸!”萧夫人缓了半天才道:“厨房也给我加菜,尤其是送去西院的,做得好吃些!”
“是。”众人都是大喜。一瞬间萧家就热闹了起来,丫鬟奴仆往来,脸上都带着喜气。
然而温柔这一觉还是硬生生睡到了日上三竿,要不是屋子里的肉香太浓烈,她还不会醒。
茫然地睁开眼。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东西。
萧惊堂躺在她旁边,骨节分明的手指慢吞吞地翻着手里的账本。不知道她睁眼是不是有声音的,这人察觉到了,转头就盯着她道:“醒了?正好该用午膳。”
身子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了,温柔撑着手坐起来。皱眉看了这人半晌,脑子里慢慢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脸色难看得很。
心里一沉,萧惊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等会吃过饭,你去账房支银子,想买什么自己去买。”
他其实想的是送她些礼物,但是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于是说了这么一句话。然而,这话落在温柔耳朵里,简直就跟陪睡了之后金主给她卡让她去买东西一样糟践人。
“留着给你自己当棺材本吧!”沉怒地低吼了一声。温柔越过他就下了床,腿软得差点跪在地上。
萧惊堂被她这一句话骂得没回过神,见她要摔,下意识地伸手就扶,结果手还被人狠狠甩开了。
“我自己会走,不劳操心。”拿了旁边的衣裳穿上,温柔一张脸冷得跟冻了十年的冰一样,起身就要离开这屋子,然后才发现这是自个儿的房间。
桌上一大桌子肉菜,全是她爱吃的。折腾了一宿,她当真饿得要走不动路了,想了想,还是在桌边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开吃。
萧惊堂起身,看了她半晌,低声问:“你这是在恼我?”
岂止是恼,简直是恨好吧?她顺从是为着不伤着自个儿,不代表就是她的心意。这古代的种马祸害了那么多女人还不算,非拖着她下水?
一想到他那技术不知道是从多少女人身上磨炼出来的,温柔就忍不住干呕。
“你……”萧惊堂很气,瞪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好。礼物也不要,一起来还骂他,这女人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彻彻底底是他的人了?只要他不放手,她可是得陪他一辈子的。
“我想安安静静吃个饭。”温柔道:“您最好别说话,不然边吃边吐的真的挺浪费粮食。”
比骂人,十个萧惊堂绑在一起也骂不过她,温柔心里太不爽了,浑身都是刺,就想扎死这畜生。
冷笑了一声。萧惊堂淡淡地道:“你讨厌我,那正好,我也挺讨厌你的,那就在一起相互折磨,看谁先坚持不下去好了。”
说罢。转身就走。
温柔一块牛肉噎在嘴里,狠狠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
不要脸的混球!
“主子。”疏芳有些担忧地道:“二少爷毕竟是您的夫婿,您这样说话惹恼了他……以后不好过的还是您自己。”
“我怕什么?”摸了摸自己腰包里的银票,温柔底气十足:“没他养我也能活,凭什么要忍着他啊?他做了这么可恶的事。还不让我说了?”
可……在这里,女人都是以夫为天,她们又在萧家的屋檐下,得罪了二少爷,真的没问题吗?
温柔不管。反正最差的情况就是她犯错被休,杜家付出代价,但那样她也自由了,达到了杜温柔的条件,立马就能回去现代。就算退一万步回不去,那她有那么多银子,也足够在这里过上安稳的生活了。
有退路就一点也不慌,温柔放心地把桌上的肉吃了大半,然后摸着小肚子就继续睡觉。
萧管家战战兢兢地守在自家少爷旁边,好半天都没敢说话。就瞧着二少爷脸色阴沉地盯着屋子里某处发呆。
“萧管家。”他低声开口:“夫妻之间,有强迫一说吗?”
微微一愣,萧管家想了想,道:“二少爷,老奴拙见,就算是夫妻之间,有违背对方意愿的行为,也算是强迫。”
“为何?”萧惊堂想不明白:“伺候我,难道不是正妻该做的事么?”
听也知道是与二少奶奶之间出了问题,萧管家斟酌着道:“二少奶奶自嫁来萧家,您就一直未曾将她视为正妻,恕老奴直言,您若是强迫着她履行妻子该尽的职责,又未曾给她正妻该有的待遇,那二少奶奶要生气也是应当。”
萧惊堂沉默了,脸色更加恐怖,吓得萧管家连忙道:“这只是老奴的看法而已。”
“你的看法若是有错,也不会与你妻子举案齐眉三十年,成为幸城佳话了。”闷声开口,萧二少爷很是懊恼:“可就算是我做错了,那该怎么办?她气起来什么也不接受,说话还很是难听。”
萧管家笑了笑:“二少爷啊,女人都是很心软的,只要您诚意足,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关键是自家少爷这张从不说软话的嘴,再好的心,说出来的话也难免让人不舒服,二少奶奶那样的性子,能接受才怪。
“是吗?”认真想了想,萧惊堂点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