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咖啡店,将后方留给需要谈心的两对家长与孩子,具体是什么情况,木须阳菜没有再关注。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于她这个插不上话的人,呆着只会让他们没办法自在畅谈。
不过,虽说她提前离场了,也没能借此机会和三池多鹤,还有淅川浩史多说上几句话,但刚刚在一旁坐了的十几分钟,木须阳菜明显感觉到两个人对她都是有些感谢之意在的。三池多鹤就不必多说了,依照她的惯性,木须阳菜只需要在家中等待,她必定会在事后上门感谢。而淅川浩史,对于他唯一的,且从小未能养在身边的儿子,木须阳菜可以看出他对这个孩子的在意,不然也不会在得到消息后,袖套都未来得及脱下,便急急匆匆赶来了。借此,能让一个脾气火爆,还对她心存一些怨言的人,较为心平气和地同她一起坐下,挺不错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等三池多鹤上门感谢吧,她需要抓住接下来的机会,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与决心,在日暮梓的铺垫之上…
当她迈步向前走去,又回到了那家挂着不显眼拳击招牌的店铺门前。或许是正值午餐时间,那些上午过来上课的小朋友们都已经离开了。店铺的木门已经紧紧地拉上,院子里也是空空荡荡,且安安静静的,没有了小朋友们闹闹哄哄的声音,整个地方显得格外静寂。唯一打破这份宁静的,是那规律而有节奏的唰唰声,那是扫帚在地面上扫动时发出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让这片寂静的空间显得没那么冷清。
轻轻地按下门铃,木须阳菜缓缓地退后一步,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她的目光在四周游走,环顾着整个大门口的景象。之前因为有些着急,她并没有时间仔细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而现在,在等待的空隙中,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将这位好心人店铺前的摆饰仔细地欣赏一遍。
拳击,这个词汇一出现,便让人联想到紧握拳头,激烈碰撞的场景。然而,撇开这些激烈的对抗画面不谈,拳击实际上也是一种极佳的自卫技巧。送这些小朋友们来的家伙或许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再有用的防身工具,都有不在身边的一天,而学到自己身上去的本事,是带不走的,会永远跟随。
木须阳菜,一个在画室里度过无数时光的人,她习惯了那里的宁静与安逸。从前,她总是觉得待在有空调的房间里,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是一种无比舒适和惬意的生活方式。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她看到那些小孩子们活泼好动的身影,她的眼前不禁一亮。
木门被哗地拉开,板着脸的大叔背着手站着。
“您好,我是来归还手机的,感谢您的帮助。如果没有您的热心相助,今天的事情处理起来会很麻烦,真的非常感谢您!”
木须阳菜双手恭敬地捧着手机,微微低头,语气中充满了感激之情。这是她由衷的感谢,在咖啡厅的时候,手机振动着,似乎是有信息传来。一部经常有信息传来的手机,肯定是对方经常使用的。而对方却将这部手机借给了她,并且并没有带任何的迟疑,节约了很多时间,就冲这点她必须好好感谢。
对方接过手机,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用谢。”随后,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木须阳菜。“还这么年轻,做什么警察,还是找一份更安稳的工作吧。”
在脑海中盘旋的那些疑惑,最终还是从口中说了出来。木须阳菜向那位大叔解释道:“大叔,我并不是警察。之前和您通话,请求借用您的手机的那位才是警察。不过,请您放心,我们都是在配合警察的工作。关于您的手机,我向您保证,除了拨打过一个电话之外,我并没有再动过其他任何东西。”
这样的解释,不仅是为了保障对方的隐私权益,也是因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木须阳菜会在这附近晃荡,若是到时候才让这位大叔明白过来她并不是警察,那岂不是会给他一种自己受到了欺骗的感觉?这样的误会一旦产生,恐怕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对于这位热心肠的好心人,木须阳菜还是要把事情的真相解释清楚,以消除他心中的误解。
“你不是警察?”大叔先是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困惑。随后,他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木须阳菜,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渐渐地,他的眉眼逐渐舒展开来。
木须阳菜虽然心中有些尴尬,但她并没有打断对方的审视。大叔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突然问道:“吃午饭了吗?”
“我……”木须阳菜刚想说些什么,但对方已经礼貌地寒暄到了吃饭的话题。尽管她实际上还没有吃午饭,但她还是选择了回答说吃过了。然而,对方并没有给她机会说完这句话。“进来吧。”大叔提出了邀请,让她再次进入屋子里。
木须阳菜感到有些惊讶,这是邀请她进去吃饭吗?!这未免也太冒昧了吧!“谢谢您,我……”她试图表达自己的谢意,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这里中午有学生留下来吃饭,做得多,不差你这一口。”大叔解释道。
“可是……”木须阳菜还想说些什么。这和差不差她这一口是两码事吧!在一次借用手机的契机下,她意外地获得了一顿午餐的款待?!那么,这顿饭是应该付费还是免费呢?暂且不论费用问题,即便是在拜访一个普通邻居时,通常也会携带一些小礼物以示礼貌。现在,她却没有任何东西,两手空空,就要进入一个连名字都不熟悉的人家中用餐,这十分不妥。
大叔皱眉,眼神犀利,“吃顿饭的事情,有这么难以抉择吗?你用了我的手机,再拒绝吃饭的邀请,不合适吧。快进来,里面还有学生等着我去盛饭。”说着便转身朝屋里走去,拉开屋门,见身后的木须阳菜不为所动,再次皱眉,“快进来啊,里面很暖和。”
外面的寒风呼啸着,仿佛要穿透木须阳菜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感到浑身僵硬。她站在那里,面对着对方的目光,那目光仿佛一把利剑,紧紧地盯着她,让她进退两难。难道是因为她一开始没有明确地表明自己并非警察,让对方感到被欺骗,所以打算用难以下咽的食物来惩罚她?木须阳菜用力地摇头,心想应该不至于,毕竟对方愿意借出私人手机,想必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此刻,她有些想要打电话向松田阵平求助了,这风吹得拔凉拔凉的。
屋内的一个拿着饭碗的小朋友,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着木须阳菜站在门外。大叔听到动静,向里面喊道:“都去排队。”
小萝卜头随即缩了回去,大概是乖乖去排好队了。大叔再次看向木须阳菜,“请不动你了?”
木须阳菜赶紧回答道:“不是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在寒风里颤抖了一下,在大叔的注视下,她再次踏入屋内。她没有去感受屋内的温暖,只是站在一旁,时刻留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换了鞋,跟进来。”大叔放下一双拖鞋。起身朝里头走去。
木须阳菜深吸了一口气,进都进来了,她现在也不会做出背着对方偷摸着溜出去的行为,既然如此,那便换上拖鞋进去吧。只不过短短五米不到的路,木须阳菜走得很慢,捏着手机的手把屏幕点的啪啪响,指尖飞快地敲打着字句。不知道对面,收到她信息的松田阵平是个什么想法,在大叔突然再次冒出来的那一刻,木须阳菜赶忙收起了手机。明明是在拿自己的手机发消息,但莫名有种很重的偷感。
“那。那个,我已经进来了。”或许对方是看到了她用手机,但是没点出来,木须阳菜就当做不知道。
“请坐在这边。”在一个宽敞的长方形空间内,一侧是开放式的厨房,而另一侧原本应该是餐厅区域,但现在被巧妙地改造成了两张长桌并排摆放的格局。每张长桌前都整齐地摆放着四张椅子,正好对应着正在排队等候的八个小朋友。那位大叔抬手示意木须阳菜坐在一张靠近厨房的正方形桌前。
“谢谢。”木须阳菜扯出笑脸,回应道。随着她的坐下,排着队的小朋友们一个个都回头看过去,十分好奇,有个小朋友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轻轻咬着抵在嘴边的勺子,只顾着盯着木须阳菜看了。
“大家都已经排好队了吗?”厨房里侧的那个小隔间里传来了一阵询问的声音,随着隔间门的打开,声音变得更加清晰。一位面带微笑的女士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的手中端着一盘色彩斑斓的蔬菜沙拉。她的头发扎成一个马尾辫,垂在右侧的肩膀上,黑色的发丝中夹杂着些许银白,岁月像是格外眷顾她,脸上随着笑容的绽放,显现出一些皱纹,但这并没有让她显得老态龙钟。相反,她的笑容中透露出一种和蔼可亲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感受到她那慈祥而温暖的气息。
“排好了~”八个小朋友齐声回答,原本放在木须阳菜身上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眼前的饭盆上,对于训练了一上午的他们来说,吃饱饭比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更有吸引力。
大叔走到那位阿姨身边,只是覆耳说了几句,那位阿姨便带着一些惊讶的目光看向她。木须阳菜有些坐立不安,也许是因为今天投向她的目光太多了。
面前的两位,十分默契地合作着,开始给小朋友们盛饭。这些小朋友们排成一条,随着开始盛饭的口令发出,原本还有些零散的队伍,瞬间整整齐齐。先在阿姨那儿盛上满满一勺蔬菜。接着,再往前走两步,来到大叔面前。大叔熟练地舀起锅铲,为他们盛上热气腾腾的炖肉。最后,在盛饭队伍结束的终点处,拿上一盒牛奶,这便是全部的午餐了。随后,小朋友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开始享用这顿午餐。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每个小朋友都耐心地等待着自己的轮次。
然而,总有一些小朋友不愿意遵守这个秩序,他们中有的想要多吃一些,有的则想要少吃一些。想要多吃的不管是炖肉还是蔬菜,大叔都会十分慷慨地给他多加一勺。而对于有位另小朋友提出的想要少吃一些的要求,大叔的眉头立马一皱,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并且还加上了一句训话:“细胳膊细腿的,打拳一点力气都没有。”
观察了一圈下来,木须阳菜总算是明白了,这位大叔可能就是那种特别喜欢给人喂得饱饱的类型。他见不得小朋友们吃得太少,也见不得她这个已经是成年人的,到他这儿时,一副还没有吃午饭的样子。
当小朋友们都盛完饭,就轮到她木须阳菜了。大叔随手一盛,白花花的米粒上,瞬间堆满了炖肉,一旁的阿姨也不吝啬,再来了一大勺蔬菜。摆到她面前时,肉眼可见已经有小山坡的趋势了。
“谢谢!”闻着怪香的,但实数有些不好意思。大叔的嗯声点头,阿姨的客气回应,两人站在她面前,都投来目光。总不会是要盯着她吃吧…从来不社恐的木须阳菜,现在,有一点点社恐了。
拿起筷子的手夹起了一片菜叶子,放入口中咀嚼。凉拌的料汁,很是美味。可以吃出来,并不是超市里买的现成料汁,而是自己调制的。问就是,在东京打工的两年里,超市料汁儿,木须阳菜已经基本上尝过一遍了。“非常好吃!”
听到这声,大叔轻轻地哼了一声,随即转身向厨房走去,准备盛饭。那一声“哼”中似乎透露出一种愉悦的情绪。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阿姨看着这一切,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她热情地说道:“喜欢就多吃点吧,锅里还有很多呢。”
“好的,谢谢。”除了感谢,就是感谢。十分钟之前的她,绝对不会想到现在的她会坐进来,并且吃上一顿热乎乎的午餐。趁着两人都背过去盛饭时,木须阳菜赶紧拿出手机。放在口袋中的它已经振动了好几下,大概是松田阵平回复的信息。
【怎么了?
喂,说话。
人呢?
然后?】
几个连问,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在发完【松田警官!】之后,啪啪啪拼命打了一大段内容,并没有发送出去,还停留在她的编辑框中。木须阳菜深吸了一口气,还好没发出去,要不然,松田阵平大概以为她遇上了什么麻烦了。毕竟不管放在谁身上,一上来,便被邀请进来享用午饭的行为,都会有些怪异吧。
【松田警官,你知道我现在在干嘛吗?】
随着消息的发出,对面立马回复了一个问号。
【我正在吃饭,在上午我们借用了手机的那户人家家里。他邀请我进来吃午饭!
一开始我都快要尴尬死了,被好几个小朋友盯着。
哦,对了,这家是开儿童拳击培训的,中午有好几个小朋友留下来吃午饭,然后那位大叔说,不差我这一口,就把我邀请进来。
松田警官,你绝对相信不到,还有一个很温柔的阿姨,他们两个人给我盛了满满一大碗!
我现在还有点飘忽,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捂脸表情)】
木须阳菜洋洋洒洒发了一大堆内容过去,心里对于这个突然状况的惊讶,已经从行为上显露出来的不知所措,完完全全地暴露给了松田阵平。
“咳咳!”
闻着咳嗽声,木须阳菜打字地手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端着碗的大叔,在她对面坐下。他手中的碗,比木须阳菜的大了一圈,也是盛的满满的。想来也是,一次性要带那么多的小朋友进行训练,消耗量肯定很大,这不多吃点,都没办法支撑自身的身体机能。
木须阳菜扬起有些僵硬的嘴角,对着大叔笑笑,手指勾着桌面上的手机,缓缓将它收回。
“啊啦,有人找你吗?”接着走近的阿姨,将碗筷放下,在木须阳菜左侧坐下。“平时都是我们两个人坐在这里吃饭的,所以这张桌子并不大,可能会有些挤。”眼中带着一些歉意。
口中含着对方做的饭菜,哪里还有嫌弃座位窄的道理。木须阳菜正要回复,不等她出声,还差一点就能勾回桌底下的手机,振动着脱离了她的手指,而注意到这一动静的阿姨脸上已经挂着笑容,“他好像给你发了很多信息呢。需要先去回复他吗?”
“不…”
“饭菜来之不易,看手机是对它们的不尊重。”
本来还想拒绝的木须阳菜,直接被大叔堵住了话。“是的。”应和一声,将还在振动的手机收进口袋里。
“这样可以吗?”话是对着木须阳菜问的,而回答的人却是端着饭碗已经扒拉好几口的大叔,“有什么不可以的,若是因为吃饭没能会他消息,就上脾气的男人,没必要给好脸色。”
“……”木须阳菜赔笑了一下,这位大叔说得也没有问题,但就是听上去怎么感觉带着一丝丝愤怒呢?是对于她吃吃饭看看手机的不专注吗?还是说…
没有等木须阳菜继续深思,阿姨便开口了,“小姑娘是这儿的人吗?”
“嗯,只能算是一半,我的太奶奶、爷爷奶奶和父亲都是,而我是在东京长大。”
“这样啊,那你也只是难得回来一趟吧。”
“是的,每年都会回来一趟。既是探望亲人,也是想要趁机好好休息一下,这里的生活节奏没有东京快,空气也好,很舒心。”
正常的交流,比起各顾各地埋头吃饭,让木须阳菜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而且面对给自己提供了午饭的温柔阿姨,她还是很乐意和对方聊聊天的。
“和我感觉一样,在东京生活还是挺累的,晚上会熬到很晚,有事甚至不睡觉,早晨有需要的时候,一大早就必须起来,昼夜颠倒的情况经常出现。有时候呀,饭点都没有办法坐下来慢慢吃饭,为了工作随便应付过去…”
面前的阿姨说着,似乎有些夸张了,木须阳菜一个需要打工的人,都没有感觉到这样的紧迫,还是会有不少休息时间的。脑海中突然蹦出来松田阵平他们,或许吧,需要侦查案件的警察,或许配上这种作息吧。
“那都是自找的,工作那么多,非要盯着一个。这种人没必要可怜。”
“唉,丈太郎,你说阵平这个样子,身体会不会变差?我还是有些担心他。”
原本见大叔接上话,便自觉闭嘴的木须阳菜,正在扒拉饭碗的她,整个人一顿。
阵平?松田阵平?
随后又马上放松下来,总不能那么巧吧,她随便拐弯进的拳击培训班,正好是松田阵平父母开的。大概只是同名吧。
但是…
心脏一紧,一想到对方大叔是在接到松田阵平电话后,很轻易便将手机借给她的,木须阳菜又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不对…
对…
是…
不是…
木须阳菜的眉头紧皱,上次萩原研二好像说起过,他是神奈川人,,好像听他提了一句,松田阵平也是…不过,当时的她全身心都扑在想着来神奈川之后,该怎么办了,根本没注意听啊。所以松田阵平到底是不是啊?
咬着筷子尖的牙齿十分用力,脑子里乱七八糟,所有的猜测,都在指向面前两人。
“那个…”与其心脏疯狂地跳动,不如直接了当问个清楚。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阿姨发出的提问把木须阳菜的声音盖住,“我叫木须阳菜。”一切都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刚才给松田阵平发的消息的最后一句话一样,她现在还有点飘忽!
“冒昧问一下,阿姨您口中的阵平是…”
“那是我们的儿子,和你一样也在东京生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所以到底是不是啊!
面对阿姨对她笑得慈爱的双眼,木须阳菜的心脏快要跳疯了。
“我们家的饭里应该没有遗忘药吧。”坐在对面的大叔挑眉。
对!就是这么一个挑眉,木须阳菜的身体一颤,越看越像,越看越觉得跟松田阵平像的不能再像了!
“他还躺在手机里给你发消息,你就不认识了?”对方像是发现了华点,嘴角扬起一丢丢,“我们姓松田,门口的牌子,没有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