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日破空而出,金色的太阳照耀着大地,驱散了浓雾,露出了满目疮痍的大地和城墙,还有遍地血淋淋的尸体。
新的一天开始了。
但却有无数的人再也看到今天的太阳。
城墙上,有人默默垂泪,有人累得直接坐在血淋淋的地方。
忽然,不知是谁用力吼了一嗓子。
“守住了,我们守住了庆川!”
无数人仿佛被这一嗓子喊回了魂儿,跟着大叫:“对,我们守住了庆川,打跑了这群王八蛋!”
众人欢呼,咆哮,发泄着心底的恐惧、伤心和喜悦。
陈云州看着空空的木箱,跟着吐了口气。
好险,幸亏还有黑火、药这等大杀器。
战事虽告一段落,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放松了。
后续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而且还要为下一次战事做准备。
陈云州侧头对守城的将领说:“安排人放哨,其余的人下回家洗漱、吃饭、睡觉,养精蓄锐!”
“是,大人。”将领恭敬地说道。
陈云州将空箱子丢给工坊的人,带着柯九下了城墙,往城里走。
而收尾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浴血奋战的将士下了城墙,老弱妇孺组成的后勤小队出动,上城楼搬运尸体,清理城墙。
机动小队则出城门去收捡外面残破的兵器。
葛家军留下的兵器并不多,而且大多都是破损的,少部分是因为士兵战死遗落在尸山中,没来得及捡走,算是捡了个漏。
这场战争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每天都会消耗无数的资源,他们被困在城中没法补充新的资源,所以只能废物利用。残破的兵器、铁器都可捡回去,经铁匠重新打造后,又能成为一柄上阵杀敌的武器。
断掉的木棍、竹竿,攻城战中登云梯被打下来的木块都可以捡回去做燃料。
还有投石车砸过来的石块,拿回去,堆积在城墙上,等下一次战事打响后,他们也可从城墙之上砸下方攀城敌军。
陈云州刚回到府衙便看到了从西城门回来的陶建华。
陶建华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下一片青紫,但精神极好,看到陈云州就拉住他兴奋地问道:“大人,乔昆丢下去的是什么东西?威力好大,一个丢下去,敌军就倒一片。我问他,他怎么都不肯说。大人,要是咱们多弄些这个,保准把那群王八羔子炸得屁滚尿流。”
陈云州可没他那么乐观,小米加干过了敌人的洋枪洋炮这种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并不是说你的武器更先进就一定能赢,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没研发出便捷好用的火器,黑火、药的运用还是太受限制了,而且很容易伤到自己人。
今天若非葛家军在城墙边上堆积了大堆的泥土,这下去恐怕会给城墙轰炸出一个洞来。
城墙是厚,可也经不起长年累月,集中往一个地方轰炸。
陈云州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别指望这个。这东西产量低,而且运用的场景有限,只能出其不意的时候用用,指望用这个消灭葛家军不现实,人家不会老老实实站在那儿等咱们炸。”
陶建华有些失望:“好吧。不过也不错,今天要不是这东西,让他们爬上了城墙,咱们庆川城就可能守不住了。”
确实,陈云州点头:“陶大人一夜未睡,先去洗漱休息吧。”
“我还不累,大人先去休息吧。”陶建华没说谎。他身体很疲惫,但精神异常兴奋,根本睡不着。
陈云州也不打算睡觉,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今天活捉了几十个俘虏,是咱们了解葛家军的重要途径,我准备去审问他们,陶大人若实在睡不着,就跟我一起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陶建华听到这话也来了精神:“好。”
二人一道去了监狱。
监狱里空荡荡的,早就没有囚犯了。
犯下重刑的死刑犯,在大军围城的时候,陈云州就下令处决了。
事从权急,大战来临,全城每个人都要投入都保卫家园的这场战斗中,监狱里可没人天天看着他们,还给他们做饭。
反正这些渣滓活着也是浪费粮食,特事特办,陈云州就没等刑部和大理寺的复核就将人处理了。
至于其他轻刑犯都被放了,青壮年上阵杀敌减刑,体弱多病年纪大的,那就做工减刑。
只要庆川城守住,他们的刑罚一笔勾销,以后待遇跟城中百姓一样。
不过今天空寂了一阵的庆川城牢房又迎来了新的住户,都是攻城战中攻上城墙受伤被俘的敌军。
陈云州问牢头:“总共送了多少俘虏过来?”
牢头拿起名册道:“回陈大人,总共有五十三人,大部分身上都受了不轻的伤,有十几个伤势非常严重,若不及时处理,可能撑不了多久。大人,要给他们请大夫吗?”
陈云州轻嗤一声:“城中的药咱们自己人都不够用,还给他们,不用,你派几个人先审这些快要死的。”
“是。”牢头连忙吩咐几个狱卒去办这事。
陈云州又问:“这批俘虏中可有特别的?”
牢头仔细想了一下,点头说道:“有的,有个是都头,姓韩,名叫韩山,听那口音不像是咱们本地的。”
庆川、兴远州、桥州和仪州四地同样偏安一隅,离得很近,民风习俗比较类似,说话的口音也有些相同。
牢头既说他的口音很奇怪,那应该就不是这一片的人。
他很可能是早期就跟着葛家兄弟造反的江南人氏。
这也说得通。葛家军来到南方的时间不长,对新收编的士兵肯定不是那么信任,不会轻易授予官职。
都头虽不是什么大官,可好歹也管着百来人,没点战功或是沾亲带故,怎么可能升得上去。
陈云州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命牢头去将人带过来。
韩山身材矮小,皮肤黝黑,但身上的腱子肉一块一块的,都快撑破衣服了。而且这人长得一脸凶相,眼神阴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哪怕被俘,他也桀骜不驯,进来还放狠话:“你们识趣的就赶快投降,大帅还能饶你们一条小命,否则等城破了,你们通通都要死,脑袋都会被拿去喂狗。”
啪!
牢头一鞭子直接甩了下去,打在韩山的身上:“闭嘴,大人还没说话,哪来你说话的份上。”
这韩山可真是个硬茬子,挨了这么一鞭子,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还敢跟他们叫嚣:“呸,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可不是吓大的。大不了就是一死,你们这些人通通都得给老子陪葬。”
真是个疯子。
陈云州制止了牢头的鞭子,冷冷地看着韩山:“你杀了多少人?攻破桥州时你可在场?”
韩山转了转脖子,轻蔑地看着陈云州:“小白脸,老子杀的人比你吃的盐还多。杀多少记不清了,也不知是八十还是一百,至于桥州,大概杀了二三十个吧,那些人太不经杀了。”
“你他娘的还是不是人!”陶建华气得起身狠狠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直接将韩山的脸都给打歪了。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中流淌下来的鲜血,笑了起来:“哈哈哈,要老子说,还是桥州那老头子识趣,见打不过我们就乖乖举手投降了,也少挨了不少折磨。你们这么不识趣,等大帅拿下庆川,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断!”
陈云州面沉如水,但却没有丝毫的动作,甚至还将暴怒边缘的陶建华给拉了回来。
他冷冷看着韩山:“桥州知府吴大人是怎么死的?”
“原来你们认识那个老头子啊?” 韩山乐呵呵地笑了,“那老头子蠢啊,本来看他识趣,打了半天,他就开城门投降了,大将军还想留他一命的。可他不识趣,不就杀几个人,抢点东西,睡几个女人吗?他要唧唧歪歪,还要来阻拦,真是不知死活。”
“这个老头子还真有意思。好歹也是个当官的,让他舔我们的鞋子,他竟然真舔,让他从我们的胯、下钻过去,他竟然就真的钻过去了,跟条狗一样,太好玩了。”
陈云州闭上眼,缓了缓再度睁开:“你们在桥州城中杀了多少人?”
韩山轻描淡写地说:“没多少,也就几万吧。那些识趣乖乖把家里财产、女人都献上的,可以留一命,那些像你们这样冥顽不灵的就惨了。”
几万!
庆川城中现在也不过十几万人。
桥州连续受灾,城中人口本就不如庆川多,战前必定也逃走了一部分。
他们这些侩子手进去就屠戮了数万人,只怕桥州城中半数百姓都沦为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他说起来,没有丝毫的愧疚、难受。
在他的眼里,杀个人跟杀只鸡一般轻松。
这不是人,这是恶魔!
可笑,自己竟还想过投降他们。
陈云州忍不住自嘲,他真是被历史书那轻描淡写的一笔给引歪了。听到农民起义,下意识地就觉得他们是受害者,反抗朝廷,反抗压迫者,是被逼无奈,值得同情。
这些人确实是被逼无奈。
但屠龙者终成恶龙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张献忠屠四川,韦昌辉滥杀无辜,黄巢以人肉为军粮……
他们反抗时是真心的,但他们得势时不将那些曾与他们一样的弱势群体当人也是真的。
他们之所以起义,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挣出一条生路之后,他们想的是如何扩张势力,抢劫财富,称王称霸,他们没有崇高的理想,也没想过解救跟他们一样的处于水深火热中的底层百姓。
他们与朝廷没什么区别,甚至更甚。
军痞军痞,这话诚不欺人。
尤其是他们这些乱军,没有后勤补给,也不知道能占领某个城池多久,自然是走一路抢一路,杀一路最划算,如此一来,不必为军饷粮食发愁,也能震慑住当地的百姓,避免地方百姓反抗他们的压迫和统治。
百姓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待宰的羔羊,乱世人命如草芥。
见陈云州一直不说话,韩山气焰更甚:“你最好乖乖放了我,赶紧举旗投降,我还可以为你说说情,饶你们几个一命。”
陈云州掀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记,直接对旁边气得脸色发红的牢头说:“将他押到英雄们的阵亡之地跪下,每烧一具尸体就在他身上割一刀,记住,不要割到要害了。”
这是要让这狗东西遭受千刀万剐之刑啊。
牢头畅快极了:“是,陈大人,小的绝不会让他轻易死了。”
听到这话,韩山终于怕了,大声嘶吼:“不,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你们想死吗?有种的你们就杀了我。”
但没人理他,牢头立即安排人将他押了下去。
这时候,其他俘虏的口供也一一呈了上来。
陈云州挨个迅速扫过。
这些人中有一大半是江南、怀州等地投效葛家军的,还有十几名是兴远州的人,最后竟还有六名是桥州人,两名庆川人。
这些都是小兵,不过根据他们的口供,陈云州也大概拼凑出了桥州陷落的真相。
葛家军六万大军压城。
桥州两千卫兵在押运粮草的途中遇袭,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几十个人辗转逃回了桥州。
桥州没有兵力也没有武器,仓促中,吴炎只得组织衙役和城中百姓守城。
可他们那种情况,怎么守得住桥州。
眼看不敌,不得已,他站出来提了一个要求:放过庆川百姓,他就开城门投降。
葛家军表面答应了。
但狼怎么会放过羔羊呢?
进城后,葛家军就毁了约,士兵们逢人就砍,见到财富就抢,瞧见漂亮的女人就拉进屋。
若是有桥州百姓愿意主动献上家中一切的,他们也不会放过。他们会要求这些人杀掉自己的亲戚、邻居或是朋友,两者之中只能活一个。
用这种方式招募新的士兵,新招的士兵一旦动手杀了亲朋好友和邻居,将再无回头之路,只能死心塌地地跟着葛家军。
而且人一旦突破了人性的底线,再让他们杀人负罪感就轻多了。
这时吴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引狼入室, 深感后悔,跪下求见葛镇江。
但葛镇江根本不见他,他只好去拦最近行凶的人,求他们遵守承诺,放过城中的百姓,他可以动员百姓们给他们粮食。
这些人看吴炎一个读书人,往日里出门前呼后拥的大老爷跪下给他们求情,生了戏弄的心思。他们要求吴炎跪下舔他们的鞋子,从他们的胯、下钻过喊爷爷。
吴炎应是愧疚到了极点,一一照做,但这些人却并没有兑现诺言,他们当着吴炎的面将人给杀了。
吴炎意识到了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挽救桥州城中百姓的性命,最后一头撞死在了衙门外的石狮子上。
陈云州看完后将口供递给了陶建华。
陶建华气得破口大骂:“畜生,这些都是畜生!”
愤怒的同时,他又庆幸不已。
幸亏他们庆川有陈大人,陈大人早早便做了准备,在城中囤积了大批粮食和各种其他物资,又招募了方圆一二十里范围内的百姓进城。
不然他们根本挡不住葛家军的进攻,早就步上了桥州的后尘。
陈云州闭上眼道:“将这些口供全部张贴在英雄墓地前,再将这些人拉过去,一个个跪在英雄墓地前方,一一陈述他们所犯下的罪孽,如实交代的,讲完一个就给他们个痛快,若有谁不听话,就拖过去,跟韩山一样,一刀一刀的给我剐!”
陈云州一向不赞成酷刑,但对这些恶魔用刑,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陶建华抬头看着陈云州,思量片刻说:“大人是想激起城中百姓反抗的决心?”
陈云州点头:“没错,今天的伤亡数据虽然还没有统计出来,但必然比上次还大得多。如此惨烈的战争,城中必然有一部分人会生出退缩、畏惧的心理,这是人之常情。”
“只有将葛家军的暴行一一公之于众,让城中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没有退路,只能一战到底,才能激发士气,团结城中所有的人誓死抵抗。”
“大人用心良苦,是该这样。”陶建华赞同。
经此事,全城百姓都会明白一个道理,投降只有死路一条,抗争到底还有一条活路,哪怕这条路会牺牲巨大。
果然,这些俘虏跪在英雄墓前说出的一件件暴行激起了民愤,让曹清明这样心存侥幸,想着逃跑的人都彻底歇了心思。
整个庆川城这才彻底拧成了一股绳。
可代价也是巨大的。
下午,郑深将统计出来阵亡名单交给陈云州过目。
陈云州直接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的阵亡总人数: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人,刺痛了他的眼睛。
“伤员多少?”陈云州抬头问道。
郑深叹气:“四千多人,有一百多重伤员,恐怕也挺不过去。”
陈云州默然。
这次虽守住了城,但他们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加上上一次的死伤人数,他们损失了差不多两万战斗力。
要知道庆川城中名义上有十几万人,可老弱妇孺占了大多数,青壮年男丁只有四万人,这才打了两仗就损失过半,再打下去,庆川只会更难。
必须得另辟蹊径,想其他办法。
陈云州揉了揉眉心问道:“郑叔,现在城中还有多少马匹?包括民间的。”
郑深说了个大概的数字:“七八百匹左右。”
陈云州沉声说道:“你挑选五百名身强体壮,擅长骑术的青壮年,交给童良让他们好好练练这些人,只练逃跑速度和应变能力。”
郑深诧异地看着陈云州:“大人这是打算?”
陈云州没瞒他:“咱们不能一直跟他们消耗下去。城中的资源始终是有限的,总有耗尽的那一天,而葛家军现在虽也减员不少,但他们还有援兵,咱们必须主动出击,让他们退兵。”
“可五百人能做什么?这不是以卵击石吗?”郑深不解地问道。
陈云州按住额头:“五百人是少了点,所以我也不准备跟他们硬碰硬。回头我会让乔昆再准备一些黑、火、药,然后我会寻机带兵出城烧了他们的粮草。一旦没有了粮草,他们坚持不了两天就会退兵。”
方圆二十里的百姓几乎都被引入了城中,附近他们是找不到粮食的,即便能找到,数量太少也不够几万大军吃。
这事太冒险了,郑深想劝,可想到如今庆川城中艰难的情况,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能道:“大人当心,庆川城不能少了您。”
陈云州冲郑深笑了笑:“郑叔放心,我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的。”
这一仗葛家军同样损失惨重。
粗略统计, 葛家军死伤近两万人,再加上前一次战争几千人的伤亡,他们现在的兵力已损失近半,不足三万。这是自江南与楚弢那一战之后,他们遭遇的最大挫折。
楚弢就算了,那是朝中的老将名将,作战经验丰富,而且还带了十万大军,不管兵力还是武装后勤都远胜于他们,可这小小的庆川,不过十来万人,常规兵力两千,凭什么能跟他们战成这样?
回到大营,葛淮安解下了铠甲,暴怒:“那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杀伤力怎么这么强?”
将领们都说不出来,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爆炸威力这么大的东西。
葛淮安恼了,指着他们的鼻子:“说话啊?哑巴吗?庆川出了这种东西,你们都不知情吗?谁抓住的尤建贤?”
“是末将。”一个满脸尘土的将领站出来,“大帅,尤建贤交代的情况中,没有提及此物,咱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实在不知那是什么!”
“你们……一群没用的东西,要你们何用!”葛淮安气怒不已。
就在这时,军师掀开营帐的帘子进来,拱手说道:“大帅莫气,此事我已经向被炸伤的士兵了解过。他们说闻到了一股跟烟花爆竹绽放爆炸时相似的味道。听说此物丢出来,炸裂开来,爆炸声、火光跟烟花爆竹都有些相似,我估计应该就是烟花爆竹改良而成的。”
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好。
因为未知的东西最容易让人恐惧。只有知道了才能想到应对之策。
葛淮安的怒气稍消:“还是军师有法子。既然烟花爆竹改良如此强的效果, 那咱们可否改良,用来攻城?这么大的威力,多弄一些,能不能将城门轰开?”
城墙他是不指望了,毕竟是好几丈宽,异常结实,顶多轰个洞什么的,想要将城墙轰开太难了,但城门的防守比较薄弱,应该可以试试。
军师也不确定,提议道:“大帅,不若先召集军中会制烟花爆竹之人,让其改良,先试试。若能成功,不光能助咱们攻下庆川,以后大帅攻打其他城池,甚至是对上朝廷的大军都能起不小的作用。而且大将军若是知道了此物,定然会非常欣喜。”
葛淮安领会了他的意思,转怒为喜,开怀大笑:“还是军师目光长远。没错,若能得这法子,以后咱们将战无不胜,谁还能与咱们争锋?拿下这天下也是迟早的事。若事成,军师当记大功。”
“大帅谬赞了,那我这就去调查军中是否有会制造烟花爆竹的人。”军师拱手说道。
葛淮安点头:“好,有劳军师了,若是人不够或是找不到人,就去附近的村落、县城寻找,咱们一定要拿下这配方!”
现在他对拿下的配方比对攻下庆川城还感兴趣。
等军师退出去后,葛淮安扫视着众将领:“诸位怎么看?”
众将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咳了一声道:“大帅,这……此战庆川也折损兵力数万,守城很勉强了。咱们围而不攻,等破解了他们这爆炸的东西,再战也不迟。”
不止是士兵,其实连他们都被炸、药的威力吓破了胆,不愿在完全不了解这东西的情况下贸然出兵。而且因为对这炸、药的畏惧,军中的士气也非常低落,实不宜再战。
葛淮安思忖几息没有反对。
他的人马这次损失惨重,若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攻下庆川,再打仗他将元气大伤。以后手底下没人了,他在葛家军中哪还有话语权。
现在葛淮安都嫌自己手底下的人不够用。
他在帐中踱了几步说道:“白副将,咱们这次损失惨重,必须得补充兵员。”
“大帅,方圆二三十里都几乎没什么村民。”白副将提醒。
葛淮安瞪了他一眼:“那就往更远的地方去找,附近还有县城吗?”
“根据舆图,距庆川最近的便是庐阳县。陈云州刚到庆川时,便是担任庐阳县县令。”白副将说道。
葛淮安摩挲着下巴,眯眼说道:“庐阳县可有陈云州的什么至亲好友?”
若是能寻到这样的人,就可威胁陈云州了。
即便威胁不了,那当着他的面,将他亲朋好友一个个千刀万剐,就不信激怒不了这个陈云州。这年轻人一冲动就容易犯错,他们就有了可趁之机。
可惜白副将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他是从京城贬到庐阳的,而且只在庐阳呆了一年。”
一年能有什么情谊?他又没娶庐阳女子,连让他后院起火的机会都没有。
葛淮安有些失望:“那算了,你安排一下,迅速带人去攻打庐阳, 重点是征兵,一路上必须征集足够的兵员,为我们下次攻打庆川做好准备。”
“是,大帅。”白副将连忙说道。
两天后,城楼上巨大的望远镜中,庆川官兵发现了敌人部队的调动,连忙说道:“快,快派人去通知陈大人和陶大人。”
陈云州和陶建华得到消息,立即上了城楼,站在望远镜前观察敌人的动向。
现在城中之上用的这款望远镜非常大,在天气好的情况能下能看清楚七八里外的动静。
这是工坊最近特意赶制出来的超级望远镜,总共有三个,每个城门上安了一个,白天一直有人轮流盯着望远镜,随时留意敌人的动向,以便早做准备。
陈云州盯着超级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挪开了目光,示意士兵继续盯着,然后跟陶建华讨论:“一部分敌军离开了,上了官道,往庆川相反的方向离去,现在队伍还在不断的扩大,具体多少人不清楚。”
陶建华听了这个消息欣喜不已:“莫非他们准备撤离了?”
陈云州也希望是这样:“再看看吧,现在还不清楚。”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盯着超级望远镜的士兵总算是挪开了目光:“陈大人,陶大人。葛家军只离开了一部分,粗略估计在八千人左右,他们上了官道,一路往南边去了。其他的人就地扎营,没有离开的打算。”
陈云州跟陶建华对视一眼。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陶建华蹙眉,“往南,不是往北回兴远州,也不是往东去桥州请求支援,往南,南边过去是庐阳,莫非他们打算对庐阳下手?”
想到这里,他顿时脸色大变。
庐阳县没有驻军,只有一百多名衙役。城中百姓也不过两三万人,老弱妇孺占了一大半,武器更是一件都没有。
对上八千凶狠暴戾,杀人如麻的葛家军,半分胜算都没有。
他不落忍地看向陈云州:“陈大人……”
陈云州心里自然也是担忧的。
他穿过来就到庐阳赴任,虽只呆了一年,可对庐阳和当地的百姓都有感情。
他来庆川赴任时,庐阳百姓还十里相送。
如今眼看他们要遭难,他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只是难受也没法子,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连守住庆川都困难,拿什么去支援庐阳?
“大人,干脆咱们出城跟他们拼了!”旁边一个士兵愤怒地说道。
这话引了不少人的共鸣:“是啊,大人,他们现在走了八千多人,未必是咱们的对手,咱们跟他们拼了。”
陈云州看向这一张张稚嫩却坚毅的面庞,冷静地说:“不要冲动,我知道你们都是我庆川的好男儿,不惧生死,但你们想想咱们背后十数万老人、女人、儿童,还有那些伤员。如果我们失败,他们通通都得死。”
几名士兵听到这话惭愧地低下了头:“大人,是我们太冲动了。”
陈云州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你们不畏生死,保卫自己的家园,是庆川的英雄!继续盯着敌营的动静,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随时来通知我和陶大人。”
“是,陈大人。”几名士兵恭敬又钦佩地看着陈云州。
陈云州和陶建华下了城楼,回到衙门。
陈云州便对陶建华说:“如今敌军走了八千多人,兵力锐减,而且前两日打仗,他们死伤也惨重,士气低迷之时,明夜便是动手的好时机。”
陶建华前两天便听说了陈云州的计划,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大人,您真的要出去冒险吗?这太危险了,您若是有个万一,我……我怕是守不住庆川城。”
陶建华没有信心。
虽然他比陈云州还大了十几岁,可论才华、论谋略、论心计,他都不如陈云州。
陈云州沉吟片刻后道:“陶大人,我会当心的。而且我需要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陶建华立马来了精神:“大人请讲。”
陈云州说道:“下午安排人拿着锣鼓之类的出城,做出佯装要攻打葛家军的意图。现在葛家军走了八千多人,剩余的兵力不一定比咱们多,他们定然也会恐惧,咱们一定要搅得他们不得安宁。”
“等到今晚,再安排另一批人出城远远的骚扰,敲锣打鼓,定要让他们这两天一夜吃不好睡不香,提心吊胆。”
一直处于这种紧绷的状态,时间久了,葛家军的士兵们会更疲惫,睡得更死。
而且狼来了的次数多了,会麻痹人的神经。等到明晚,即便有什么动静,他们也很可能会觉得又是一出狼来了的骚扰。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掺和到一块儿,最后谁都搞不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
这样明晚陈云州带兵突袭成功的几率会大很多。
陶建华眼睛发亮:“好,大人这办法好,你就交给下官吧。”
于是接下来二十个时辰,葛家军都要疯了。
中午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号角声,遥遥望去,只见庆川城的方向一面大大“陈”字旗帜飞舞,朝他们这边奔来。
他们以为是敌袭,连忙放下手里的饭,拿起武器集合就要迎战。
结果等他们准备好,那旗帜却一溜烟地跑了回去。
葛家军只好又重新坐回去,继续吃饭。
可刚端起碗,又听到锣鼓喧天的声音,还有马儿往这边跑。
没办法,只能起身迎敌,结果又是一场空。
一下午反复四次,最后连将军们都疲惫了,听到号角声、锣鼓声都无动于衷了。
哪晓得,这次竟来了爆炸声,而且就在距他们军营几百米的地方。
大家立即想起那一爆炸的恐怖,赶紧又抄起武器迎敌,最后又是一场空。
到了天黑,本以为庆川守军能消停了,哪晓得,他们还来。
一晚上,搅和得葛家军觉不敢睡,第二天起来,大家眼睛上都挂着黑眼圈。
更郁闷的是,这庆川守军一大早又来了。
这么反复折腾,到下午,葛家军实在是累了,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无动于衷了,要不是太吵了,很多人恐怕
都要跑进营帐中睡觉了。
从望远镜中看到这一切,陈云州心里的把握又大了几分。
他放下望远镜,望着远处的敌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反击即将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