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韩子坤在禄州也没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 只花了四天就轻轻松松拿下了禄州城。禄州城破,辖下的县城就更是手到擒来了。

对于这样的战绩,韩子坤颇有些自豪。

他准备乘胜追击, 继续北上拿下平州。

但几天后, 探子却带来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朝廷已经派驻了几万禁军驻扎在平州。

经过数次征兵,韩子坤的大军已达十万人之众, 对区区几万禁军他是看不上的。但东边还龚鑫大军和楚家军,自己贸然前去攻打平州, 万一被两支势力偷袭, 那损失就大了。

韩子坤摊开舆图, 眯眼看了一会儿,将目标对准了禄州以西的仁州:“既然北上受阻,咱们就西进。”

副将听到这话,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大帅, 刚收到大将军派人传来的消息,陈云州去了仁州,仁州目前已被庆川军拿下了。”

韩子坤登时脸色一变, 许久骂了一句:“娘的, 怎么哪都有他啊。他这是打算跟朝廷撕破脸了吗?”

副将摇头说道:“不清楚,大将军听闻陈云州带兵离开了定州, 派人打探了一番。仁州城算是仁州知府康旻送给他的, 康旻贪生怕死, 听说咱们在攻打禄州吓得屁滚尿流, 拖家带口跑去了定州找陈云州帮忙,然后陈云州就‘帮忙’了。”

只是此帮忙不是彼帮忙。

“也就是说, 他一点力气都没费,仁州就送上门了,而且这里面还有我的功劳?”韩子坤气闷地问道。

副将苦笑点头。

说真的,他都有些羡慕陈云州的运气了。当初他们引定州难民过去,人家轻轻松松将定州收入囊中,他们攻打禄州,人家跟在后头白得仁州,他们辛辛苦苦打了这么多仗,最后地盘还没陈云州的大,这都什么事。

韩子坤也憋屈得很。本来他拿下禄州是件极其高兴的事,可如今跟陈云州这一对比,显得他很像个冤大头,专门给陈云州送福利的那种。

真是被军师说准了,这个陈云州有些气运在身。

副将见他阴沉着脸不说话,犹豫片刻道:“大帅,大将军让您回吴州,共商大计。”

韩子坤睨了他一眼:“怎么,怕我去打陈云州?”

副将连忙摇头讪笑:“末将不敢,大将军定然是有要紧事请您回去商议!”

韩子坤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倒是想去攻打陈云州呢,但这人太邪门了,他跟葛淮安都屡次在这人身上吃亏,现在自己这边刚恢复一些,韩子坤也不想去碰这块硬钉子,将好不容易拉拢的军队又打散了。

他交代好副将看守禄州的事,第二天就带着亲信返回了吴州。

葛镇江非常高兴,亲自来迎接他,还给他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庆功宴,赏赐他黄金万两,美女数名。

犒劳完了韩子坤,第二天葛镇江才说起了叫韩子坤回来的正事:“我们已经跟龚鑫谈妥,在年前一起伏击楚弢的大军,将朝廷的人马彻底赶出江南!”

韩子坤一听又有仗可打,一扫先前的郁闷,高兴地说:“大将军,末将请求出战!我要取了楚弢的项上人头,祭奠当初在江南死去的兄弟们。”

葛镇江点头:“子坤之能,我自是深信不疑。只是咱们这次打仗,最要紧的不是取楚弢的项上人头,而是趁机夺下汝州。”

韩子坤一愣。

军师微笑着补充道:“龚鑫占了江南、东南五州,江南还有三州在朝廷的掌控中。咱们这次跟龚鑫合作,抗击楚弢,但也不能便宜都让龚鑫占了。”

“咱们跟龚鑫没谈好怎么分配吗?”韩子坤诧异。

军师摇头:“咱们都信不过彼此,而且万一只抢下了一州,这如何分配?所以我们跟龚鑫商议好了,各凭本事,谁先攻破汝州城,汝州城就归谁。我们从西门出击,龚鑫的人从南门进击。”

“这次谁拿下了汝州,下次就要帮对方拿下另一城。不过这只是君子协议,龚鑫那人信用并不好,当初说好跟汪迅昌一起对抗朝廷,结果龚鑫见势不妙,自己带兵跑了,所以他的话不能尽信,还要防着他。”

葛镇江也肯定这点:“军师说得没错,龚鑫这人非常狡猾,什么承诺都当不得真,最要紧的是先借他们的手拿下汝州!”

韩子坤明白了:“好,大将军放心,我会将拿下汝州放在第一位的。”

葛镇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

对陈云州不动声色地拿下了仁州,最不满的其实是朝廷。

一月之内,又失两州,嘉衡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这几天,他身边的太监宫女,后宫最得宠的贵妃娘娘,全都被他的怒火波及,挨打挨骂都是轻的,稍有不慎就会掉脑袋。

大臣们更是噤若寒蝉,每次上朝如上坟,就怕皇帝的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不过首当其冲的还是戈箫。

因为主意是戈箫出的,嘉衡帝当初有多满意,如今没看到想要的效果,就有多不满。

他冷冷地看着戈箫:“戈尚书就没有什么可说的吗?还有王安,这鲁虎是你推荐的吧?什么陈云州是跟他一起回京城,路过仁州,见仁州动乱,稍作停留,又逢他的腿受伤了才滞留在仁州的。听他的意思,我还该封赏陈云州了?”

“两个月内断两次腿,戈尚书,这话你信吗?”

戈箫无言以对,这个鲁公公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竟会写这样一封信回来。

这人不是他推荐的,如今锅背到他身上,他看了一眼王安,默认了这事,恭敬地说:“皇上,鲁公公的情况微臣暂且不知,但仁州失守,最大的责任在康旻。若非他弃城投奔定州,陈云州也找不到可趁之机。”

这个康旻确实可恨。

嘉衡帝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善的目光落到虞文渊身上:“你们吏部就是这么推荐审核官员的?前有孙崎嵘,后有康旻,一个比一个荒唐,乱军都没打来,他们就闻声丧胆,弃城而逃,该当何罪?”

虞文渊连忙跪下:“此却系微臣失察之责,请皇上责罚。微臣提议,严惩康家,未免再出现这样的地方官员!”

康旻是带着他的老婆、小妾、儿女跑了,但他不是仁州人,家里还有些亲眷住在京城。

嘉衡帝恼怒极了:“抄家,康家三代,男丁全部砍了,女眷充入教坊司!”

“皇上仁慈,康旻犯下此等大罪都没诛其九族,实乃仁君也。”几个大臣连忙拍马屁。

可这话并没有取悦嘉衡帝。

如今快半数国土沦陷,大燕的江山岌岌可危,他寝食难安,哪有心思听这些马屁精的吹捧。

嘉衡帝冷冷地扫了一圈下面的大臣们:“诸位爱卿,平日里朝廷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养着你们,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们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大理寺少卿徐汇站出来道:“皇上,微臣有一计。陈云州不是不肯出兵吗?咱可将其家人亲眷拿下,若他不从,诛了他九族,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徒,焉能号令天下?”

戈箫掀起眼皮砍了他一眼,没吭声。

富国祥几个心里则感叹,戈箫是后继有人啊,又来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同僚。

“皇上,微臣认为如此不妥。鲁公公写信回京,说明陈云州还没有要彻底站到朝廷对立面的意思,若这时候将其亲眷抓了,只怕会逼得他彻底站到乱军那边。微臣认为,当今这形势,还是应以拉拢为主。”晋峰站出来道。

徐汇不屑:“晋尚书,你还要自欺欺人吗?陈云州若无二心,为何朝廷屡召不入京?还擅自占据仁州,今年又不曾缴纳田赋。晋尚书,你一直替这陈云州说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跟乱党有勾结了!”

晋峰登时脸色大变:“徐少卿,你莫血口喷人。我与那陈云州素无交集,我都是为了朝廷。如今朝廷两面受敌,若再跟陈云州直接闹翻,叛军又多五州,这责任徐少卿担得起吗?”

徐汇冷哼:“晋尚书,说得朝廷不跟陈云州闹翻,他就不会屡次越矩,听从诏令似的?如今那陈云州的野心三岁小儿都知,也就你还在这掩耳盗铃!”

……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各自交好的大臣站出来劝架,最后也加入了吵架的行列。

上方嘉衡帝脸色铁青:“够了,你们当这是朝堂上,还是菜市场?”

几个大臣噤了声,只是仍旧很不服气地瞪了对方一眼。

嘉衡帝没理会他们的眉眼官司,看向戈箫问道:“戈爱卿,你怎么看?”

又被点名的戈箫思虑片刻,笑道:“皇上,晋尚书和许少卿所言都有道理。昨日傍晚楚将军派人送信回来,龚鑫和葛镇江部都在调集军队,两者可能联合对楚家军发起进攻,这时候不宜跟陈云州直接撕破脸。”

“若能让他从背后偷袭葛镇江,当能为楚将军减轻不小的压力。”

“不过陈云州此人野心不小,多次不听朝廷诏令,不可不防。因此微臣赞同,将其亲族控制起来,好吃好喝供职,若陈云州听话自是最好,若不然,再将这些人拿出来也不迟。”

他这算盘可谓是将晋峰和徐汇的想法都考虑到了。

嘉衡帝很满意:“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但这次兵部有办法让庆川出兵吗?”

戈箫拱手道:“皇上放心,微臣会想办法的。陈云州跟葛镇江结下了不小的仇,他也不会看葛镇江做大,反过来威胁他。”

嘉衡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此事就交给戈尚书了,朕不希望再出岔子。”

“是,微臣遵旨。”戈箫又一次接下了重担。

等下朝出宫时,他叫住了博远侯侯:“钱侯爷,今日可有空,去我那坐坐?”

博远侯侯不好驳斥了这个皇帝跟前的红人,朝中第一阴险狠辣的家伙,拱手笑道:“戈尚书相邀,什么时候都有空。”

两人说说笑笑去了尚书府。

寒暄了一会儿后,戈箫终于进入正题:“侯爷,如今正是国之危难时刻,需得我等做臣子的戮力同心,平乱扶正,匡扶正义,还天下一个太平。”

博远侯赞道:“戈尚书高义,实令我等佩服,也是我辈楷模。戈尚书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只要能平乱安天下,便是以身殉国又何妨?”

戈箫咳了一声,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博远侯侯:“若朝中官员,人人都若侯爷这般忠心,何愁乱军不灭,高昌人不滚回大漠!侯爷既如此大义,那我就直说了,如今陈云州态度模糊,隐隐有反叛之心,但如今朝廷多面受敌,需得他出兵。因此我想请钱大人出面,想办法说服陈云州出兵。”

“只要陈云州肯出兵,从背后牵制葛镇江,这次江南的危机即可解除大半,甚至楚家军还能转守为攻。此计关乎国之大运,拜托侯爷了。”

博远侯侯苦笑了一下:“承蒙戈尚书看得起犬子。但犬子资质平平,年轻气盛,怕是难当此大任。而且戈尚书应该也知道,那逆子对我这个父亲很不满,这事我出面不一定奏效。”

钱家父子失和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就是因为不待见这个儿子,所以博远侯侯一直没给钱清荣请立世子。

钱清荣高中后去了太仆寺,他也是不闻不问,半点都没帮衬的意思,甚至还对太仆寺卿说,钱清荣年轻气盛,应该多磨练。

戈箫笑了笑道:“侯爷说笑了,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都是些小误会,在生死之间,这点误会算得了什么呢?依我看,钱大人是个孝顺的孩子,侯爷的福气还在后面。”

“况且,此事也是钱大人,侯爷的机遇。若钱大人能促成此事,得了皇上嘉奖,日后必定前途无量,侯爷也可安心了。”

博远侯侯犹豫片刻,似是被他说动:“戈尚书,我钱家能有今日,皆是圣恩所赐,若能报答皇上,铲除乱臣贼子,我父子责无旁贷!”

“好,我果然没看错侯爷。 ”戈箫大喜,凑到博远侯侯耳畔低语了几句。

陈云州在仁州呆了几日便听说了韩子坤拿下禄州的事,后来又有来往的商旅说朝廷派了大军去平州。

陈云州还真有些担忧韩子坤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对将目标对准仁州,可又过了几天,探子打探回来的消息却是韩子坤留了副将镇守禄州,自己则回吴州去了。

陈云州敏锐地察觉到了反常。

吴州有葛镇江坐镇,韩子坤不呆在禄州,驻守这个刚打下来的州府,稳固自己的势力,往吴州跑干什么?莫非他们有另外的计划?

他派了人潜入吴州、田州打探消息。

大军调动、粮草征集运输,这些规模太大了,都很难瞒住。

于是没多久,陈云州便知道龚鑫和葛镇江都在调集大军和粮草,莫非他们准备攻打楚弢的大军?

如果真是这样,那仁州、定州安矣,今年可以过个安心的年了。

为安抚城内紧绷的百姓,陈云州命人将这事张贴出去,让大家放宽心,平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与此同时,仁州官府的备战准备却没有停止,还在准备各种物资。

因为陈云州得防着这是葛镇江在故布疑阵,迷惑他们,最终的矛头其实是对准庆川军。

所以一边备战的同时,陈云州又派探子继续出去打探各种消息。

冬月二十一这天,探子带回来了一个很明确的消息,葛家军和龚鑫的大军在往汝州的方向集结,应该是打算去攻打汝州。

得到了确切的消息,陈云州紧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葛镇江那边暂时不用担心了,如今要考虑的就是朝廷的反应。

自己屡次触碰朝廷的底线,这次更是擅自接手了仁州,只怕嘉衡帝对自己相当不满了。

不过陈云州也不惧,从朝廷派鲁公公来请“押”他回京,还用什么荣华富贵,公主诱惑他时,他就知道嘉衡帝应该是怕他成为下一个龚鑫、葛镇江之流,打算在他还没成气候的时候将他扣在京中。

嘉衡帝宽容大度点,可能给他个富贵闲人当当,嘉衡帝要是心狠一点,利用完再把他弄死都正常。

更何况他是个冒名顶替的货,就是没这些也不能进京。

如今双方也都算是心知肚明对方的算盘了,就看谁先沉不住气,谁会先掀桌子。

陈云州本以为这次嘉衡帝会忍不了的,没想到十一月底时,朝廷竟派人给他送了赏赐过来。一同来的还有朝廷对他褒奖。

没错,是褒奖,而不是责罚训斥。

嘉衡帝夸他年轻有为有担当,乃是天下人的楷模,对他能从康旻手中接过仁州这个重担,没让仁州乱起来,落入葛家军手中,朝廷给与了高度的赞扬。

洋洋洒洒,夸了他好几页纸。

陈云州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优点和高尚的品格。

信的末尾,朝廷对康旻的不战而逃予以了强烈的谴责,并命陈云州派人将康旻等官员押送入京城审问惩罚。

看完后,陈云州诧异地挑了挑眉。

柯九看着朝廷送来的几箱金银珠宝还有一车锦缎,也感觉很稀奇。

他挠了挠头,小声说:“大人,朝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陈云州半开玩笑地说道:“也许是想先养肥了再杀吧。”

柯九缩了缩脖子:“小的就知道朝廷没安好心。以前大人守住了庆川,打退了乱军,剿灭了几万葛家军也没见他们拿过什么实质性的赏赐,今天却派人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陈云州看了一眼,轻轻一笑:“这东西不值钱,锦缎都是陈年旧物,不知放了多久的,看起来不少,但卖不上价,至于这银钱,箱子做得这么厚,装不了多少。”

粗略估计,这些也就值几千两银子吧。

不过这对一向抠门的朝廷来说,这已经是难得一次的“大方”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依他们现在这种心照不宣的关系,朝廷送钱给他,肯定别有所图。

很快,陈云州就知道朝廷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腊月初,钱清荣从兴远特意跑到仁州找陈云州,并将信递给了陈云州。

“陈大人,楚家军要和龚鑫、葛镇江他们打起来了。朝廷想让您出兵攻打葛镇江,以减轻楚家军的压力,但他们怕你像以前一样敷衍,嘴上好好好,实际上一点行动都没有,所以让我爹假装生病,写了这么一封忧心忡忡的信,让我劝你一定要出兵。”钱清荣一来,就将朝廷的算盘卖得干干净净的。

陈云州打开信,仔细看完,这封信是博远侯写的,说自己生病了,兴许没几年活头了,平生唯二遗憾的事,一是因脾气太倔跟儿子闹翻了,二是未能收复失地,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

陈云州扬了扬信:“你跟你爹闹翻了?”

钱清荣一边吐橘子里的籽,一边笑呵呵地说:“骗他们的。我爹怕我那继母对我下手,所以故意装作一副不待见我的模样,背后偷偷送我去拜了他的旧友为师。”

“你们父子俩可真是演戏的好手。”陈云州感慨了一句。

钱清荣吃完了手里的橘子,又拿起桌子上一只剥开:“陈大人,别感慨了,你说说这事怎么弄吧?我要是没完成任务,朝廷对我的信任肯定会减少,你快想想办法。”

陈云州觉得钱清荣这人真是天生的大爷,看看,使唤上司都这么理所当然的。

“要不,咱们真去打葛家军?”

钱清荣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橘子:“您……您来真的?我刚才就开开玩笑,你别当真啊,这事咱们仔细合计合计。”

“不用合计了,打!”陈云州干脆利落地说。

钱清荣愣住了,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陈云州:“大人,咱真的要帮朝廷啊?”

陈云州轻笑着摇头:“当然不是。现在朝廷既然表现出不想跟我翻脸的意思,为了咱们庆川军能够再苟一段时间,闷声发大财,也为了帮你交差,咱们可以做出打的态度,至于到底要不要打,具体打哪儿,多少人参战?这不是咱们说了算吗?”

钱清荣……

明白了,糊弄朝廷嘛。

下面这些官员哪个不糊弄呢?他在京城还经常看那些京官糊弄皇帝呢。

“那大人,咱们具体怎么做,需要下官配合吗?”

陈云州笑了笑说:“不用,过几天,你回一封信回去,表示自己说动了我,庆川军准备找时机出兵。记得把过程也写得艰难一点,让你父亲好交差。其他的,你回兴远等消息吧,你看好兴远即可,其他的事不用担心。”

见他胸有成竹,钱清荣没再多说。

在仁州呆了两天之后,他就返回了兴远。

他走后,陈云州让林钦怀安排了一个将领过来驻守仁州,然后悄悄回了庆川。

得知他要回庆川,不去京城了,鲁公公宛如被雷劈了一般,傻眼了:“陈大人,咱们说好的要去京城的?这……我这腿不争气,但没关系,我马上就要好了,过几天,不,明天就能启程回京了。”

不带陈云州回去,他怎么回京交差啊。

陈云州笑呵呵地将朝廷的公文递给他:“鲁公公,朝廷现在给我安排了新的任务,暂时走不了了。你先在仁州好好养伤,等我完成了皇上交给我的任务,咱们再一起回京城。”

确认了公文上的印章无误,鲁公公稍稍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些忧心,这仗万一一打就是几个月,自己怎么办啊!

陈云州可不管他,交代严焕安排人伺候他后就只带了柯九几个悄悄回了庆川。

腊月初,南方各州陆陆续续有流言传出,说是庆川军接到了圣旨,要攻打葛家军,与楚弢前后夹击葛家军,一举收复葛家军占领的州府。

还有的说,看到了朝廷给陈云州的赏赐,整整好几车金银。

更离谱的是还有流言说等剿灭了乱军后,朝廷会封陈云州为异姓王。

没过几天,又有小道消息说,陈云州已经在庆川调兵遣将,暗中组织了一支精兵,打算从后方偷袭葛家军。

有些话,说的人多了,相信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起初,葛镇江对这种流言是嗤之以鼻的,庆川并没有像他们这样大规模的扩兵,所以哪怕陈云州现在实际掌握着五个州府,但他手里的兵还没有韩子坤的右路军多。

这点兵马,分散在五个州府,哪怕仪州因处于后方,不需要安排多少兵力布防,那也是捉襟见肘的,哪有余力派大军参战。

况且,陈云州现在明显跟朝廷是面和心不和,早就有了二心,怎么可能真的听皇帝的话,老老实实出兵打仗,跟他拼个两败俱伤,最后便宜了朝廷。

理智上他分析这流言不可信,但听得多了,身边的人又天天说这个,时间一长,他都忍不住有些动摇了。

“军师,你说,这陈云州会傻得听朝廷的,攻打我们吗?”

袁桦笑着说:“我看难,定州刚遭遇水患,元气大伤,仁州他刚拿下,还不稳固,这两个州都派不出兵的。更何况吴州有大将军亲自坐镇,若他敢来,定让他有去无回。”

“陈云州是个聪明人,应该不会做这种傻事。不过桥州那边要当心一些,桥州离陈云州的大本营庆川府很近,若有变故,咱们恐怕很难第一时间去支援葛大帅,还是要让大帅注意点,别阴沟里翻了船。”

“依我看,若陈云州真的出兵,很可能目标会是桥州。”

葛镇江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这事是得提醒提醒淮安,别着了陈云州的当。只要他固守桥州不出,陈云州的那点兵力也拿他没办法。”

他当天就给葛淮安写了一封信。

葛淮安现在坐镇后方,其实也听说了流言。作为在陈云州手上吃过大亏的人,他可不会小觑庆川。

所以他对葛镇江的信非常重视,派了不少探子出去打探庆川军的动向,而且加强了桥州的防务。

很快,探子就带回来了一个新的发现:其实这些流言都是庆川府自己放出来的,为的就是应付朝廷。

葛淮安得知这事后,嗤笑一声,他就知道庆川军不敢轻易进攻的,什么收复桥州,痴人说梦。

虽然心里觉得陈云州不敢主动出兵来攻打桥州,但葛淮安也长了教训,继续派人盯着庆川府的动静,以免真的着了对方的道。

别说,很快探子就有了新的发现。

腊月初五,有小股庆川军出城往东,直奔桥州的方向而来。

葛淮安吓了一跳,这陈云州莫不是疯了,打算听朝廷的出兵?

可就在他严阵以待,部署兵力防守,又派人去城门外挖了一圈陷阱时,探子却又传回来一个新的消息,庆川军快到桥州边界的时候又回去了。

搞什么名堂?葛淮安想骂娘。

但这只是开端,接下来三天两头有庆川军在两地交界处出没,最近的时候,庆川军走到了被他们占领的南庆县县城外三里处,吓得南庆县守军恐慌不已,连忙派兵布防,又速度派人向葛淮安求援。

可等葛淮安点了兵准备出发时,这庆川军又回去了。

葛淮安觉得陈云州就是故意的,故意耍他玩,故意遛他。

他气急败坏,恨不得带兵出去跟陈云州打一架。

这事传到吴州,葛镇江不禁有些担忧:“陈云州这么频繁地让庆川军出现在两州交界处,莫非是真的打算攻打桥州?说什么负重拉练,有奔赴上百里这么拉练的吗?”

军师忧心忡忡地说:“这事确实透着诡异,大将军,当心这是陈云州的奸计。他这样反复出兵,晃一圈又回去,时间长了,不止是葛大帅,下面的将士也会麻痹,疲惫,继而听到庆川军来了也不当回事。但万一某一次对方真的来了,那就会杀咱们个措手不及!”

“你说得有道理。淮安是个急性子,又在陈云州手上吃过那么多苦头,面对陈云州这样频繁的挑衅,我也怕他会冲动。”葛镇江也有些担忧。

军师宽慰他:“兴许这只是陈云州为了应付朝廷,做给朝廷看的,大将军实不必太过担心。其实属下认为,咱们不若跟陈云州谈和,将南庆县还给庆川,他也停止这样的骚扰行动。这样他既得了实惠,又能交差,但属下怕葛大帅不会答应。”

一个南庆县葛镇江其实是不大在意的。

不过军师说得有道理,葛淮安恨死了陈云州,宁可毁了也不会把南庆县拱手让给陈云州。

自己强制下令,他会答应,但兄弟之间搞不好会出现嫌隙。

葛镇江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观望,不过他又给葛淮安写了一封信,郑重叮嘱他,不要冲动,不要松懈,切勿主动与庆川开战,不要中了陈云州的奸计,他的任务就是守好桥州。

葛淮安心里虽然憋了一团火,但他也是比较服葛镇江这个大哥的,所以按捺住没有冲动出兵,但他还是在南庆、安东两县增兵两万,以防陈云州偷袭。

陈云州照旧让人继续放出流言,时不时地还派兵出去五十公里负重拉练,练兵骚扰两不误。

他们庆川军人虽然少,但饮食更好,最近这一年,这些士兵顿顿都能吃饱饭,五天吃一次肉,天天都有高强度的训练,身体比之去年不知强壮了多少倍。

这样的行动多了,别说外人,连自己人都有些迷惑了。

陶建华问陈云州:“大人,咱们到底要不要打葛家军?”

陈云州掀了掀眼皮,笑眯眯地说:“这个嘛,看时机,有机会就动手,没有就算了,不着急的。”

得,大人的真实想法他们都搞不懂。

陶建华也不再多问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腊月下旬,葛淮安是烦不胜烦,甚至连过年的心思都没有了。

不上不下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他都宁可陈云州真的派兵打过来,大家好好打一场,一雪前耻。

就这种煎熬中,葛淮安等来了个坏消息,韩子坤在汝州受挫。

没过两天,探子传来消息,庆川方面有意要出兵,估计是看韩子坤受挫,打算攻打桥州。现在已经整兵待发了,连粮草也一并准备好了,还征召了两千役卒。

葛淮安听到这个消息,精神一振。这小白脸总算是要来了,打就打,谁还怕他不成。

他立即派人给怀州守军去了一封信,请他们派兵增援,届时里应外合,伏击庆川军,必要将来的庆川军都留下,一雪前耻。

同一时间,陈云州拆开了一封由吴州送来的密信,看完后,他将信烧了,叫来童良:“明天你带着大军出发去攻打南庆县。”

童良懵了:“咱,咱们不是要去攻打桥州,收复桥州的吗?”

陈云州笑着说:“那个不急。”

童良犹豫着问道:“大哥,那我爹呢?他们早前就偷偷出发了,这不攻打桥州,他们去了哪儿?”

陈云州没有瞒他:“怀州。”

“怀州?不是攻打桥州吗?”童良诧异极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要打的是桥州。大哥也发过誓要拿回桥州,为那位桥州知府收敛尸骨的。

陈云州笑了笑:“慌什么,一个一个来,拿下了怀州,将桥州夹在庆川和怀州中间,以后再想拿下不是更简单的事?”

陈云州没有说的是,现在怀州城内不但兵力被调走大半,而且里面还有内应,拿下来易如反掌。不管是葛镇江还是葛淮安都想不到,他会舍近求远,先攻打桥州后方的怀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