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是打不过《十三级阶梯》。
这句话很是简单,没有什么多余的修饰。
圭吾先生当然听的懂。
这个鬼,半晌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东野强知道圭吾先生在思考,他并没有打扰。
许久之后,圭吾先生才发出了一声长叹。
唉~
他应该是想清楚了。
“saikyo,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打不过的呀。”
“圭吾先生,我不是在说你的原作或者这部小说不好,这一点,你能理解吧。”
“当然,其实,你这么说也没问题,这部小说毕竟只是1985年的获奖作品,现在是2001年了,很多的事情都不一样了。”
“圭吾先生,确实如此。现在有很多的变化,最明显的一个,那就是文化界的想法跟那个时候不一样了,现在的思潮就是废死,在日本这里,这个思潮非常的厉害。”
“《放学后》在这样的思潮之下,便是再好也没有办法击败《十三级阶梯》的,这一点,我已经想通了,那么……”
“圭吾先生,其实我也失算了,我一开始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我在看了高野老师的作品之后,就在想如何补救。”
“《龙樱》?”
“那不过是引出《公平》这个要素,只是引出来而已。”
“关键在于《D,N》?也就是说,事实上我们是用三部小说才击败的对手?”
“没错。”
东野强与圭吾先生两个人,你来我往,双方语速很快。
这一番对话,算是将乱步赏的获得,给分析了一个大概。
东野强本来也没想到,以《放学后》这部作品,竟然会遇到高野和明的佳作,而且,明显的处于下风。
《放学后》并非是原来1985年的那本,东野强已经加入了许多当下的新元素,可就算是这样,从总体来看,也不是《十三级阶梯》的对手。
当东野强第一次知道这部小说,第一次听到高野和明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乱步赏不会很轻松。
于是,东野强开始了补救。
《龙樱》就是东野强的第一个应对手段。
不过,《龙樱》这本小说太适合连载,也太适合东野强本身的经历,所以,这本小说只能做一个引子。
必须再度出手。
在酒会上,东野强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仿佛舌战群儒的场面,这是他必须面对的,甚至是必须要制造出来的。
没有这样的场面,东野强根本就无法彰显自己的意志。
可以说,此时整个日本文学界,废死是主流。
就连村上春树这样的大神,都是坚定支持的。
东野强心里清楚,《放学后》甚至根本就不是面对一本小说,而是在面对这个潮流。
于是乎,《D,N》就必须出场。
东野强此时突然笑道:“圭吾先生,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写《D,N》吗?或者,这本小说的灵感是来自于何处呢?”
这个问题很奇怪,圭吾先生很是好奇,“saikyo?你想说的是,并非《生死簿》?也非漫画?”
“当然都有,但是,关键在于为什么我会写出不一样的结局来。”
“你的意思是……saikyo,你直说了吧,我真的有些猜不出来。”
东野强沉吟了一番,他需要梳理一下自己的想法,最后,笑道:“其实跟圭吾先生你有很大的关系。”
“哦?什么意思?”圭吾无比的好奇。
“就是你这个鬼呀。”
“哈?”
这次真的听不懂了。
东野强只好笑着解说,“你这个鬼的出现,赋予了我另外的能力,比如,我本来是想赚钱,是想脱贫,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利用你这个鬼呢?远的不说,大里村有人打麻将,你帮我作弊,如何?我是不是可以赢钱?还有,考试的时候,你帮我去看其他考生的答案,那么,我们是不是就轻松了许多?根本不需要什么题海战术嘛。”
“这……对呀!”圭吾先生想了一下,马上就赞同了,但,突然间,他就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对,为什么不呢?
东野强笑道:“就跟《D,N》里的夜神月一样呀。很简单的,你试想一下,我若是真的开始利用你了,赌钱作弊,考试作弊,那么,要是某一天,你突然间变了呢?比如,赌博的时候,你提供的信息是错的呢?”
此话一出,圭吾先生鬼灵一震!
“saikyo,你才是最强的!我自己竟然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两人到底说的是什么?
“权力!我东野强没有臣服于权力!”东野强眼神坚定无比。
简单而言,《D,N》的漫画中,夜神月在得到了笔记之后,马上就开始运用笔记。
也许表面上,一直看到的都是夜神月在利用笔记本,也就是利用权力。
但实际上,他也被这权力利用着。
最终他无法回头,成了一个非常邪恶的坏蛋。
东野强没有如此选择,因为他知道,若是如此,一人一鬼的主副关系,恐怕就会易位。
现如今,一人一鬼只是讨论文学方面的东西,于金钱,于考试,都没怎么涉及。
甚至从一开始就强调好了,两个人的关系,圭吾先生是辅助。
东野强接着说道:“所以,我能写出这样的《D,N》,因为我就是一个例子,夜神月最终没有被权力控制,反而是选择守护,选择传递,找到L这样的人。K是杀戮,L是生命,我在小说最后给出了希望。”
圭吾先生连连点头,“确实如此!确实如此!那些个评委们看到了,还有高野老师,还有……”
“其实,一直以来人类都有这样的想法,屠龙的英雄终究成为那个恶龙,这本来是法国的一个童话故事,但寓意却已经成了现今的主流思潮。最关键的就是,人们几乎是习惯性思维,认定了,只要掌握了强大的权力,那么,那个人就一定会变坏。”东野强算是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
圭吾先生忍不住接着道:“《D,N》其实是提供了一个反例,与当下人们的观念几乎完全相反,这是一种希望。最关键的是,书中所写是完全合理的,夜神月是最强的高中生,最聪明的人,L也是最聪明的人,他们是有可能做出不一样选择的。”
“没错,谁规定了,拿到权力就一定会变坏呢?也许有别的方法,我就提供了一个,而且,这个方法,有人会帮我们的。”
“谁?”圭吾先生有些糊涂。
东野强笑道:“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原著漫画的情节吗?里面有一个极度崇拜夜神月,称之为神的家伙,他就是魅上照。”
“这我当然记得。”圭吾很是期待。
“我们的魅上照也出现了。”
“久木?”
“田中主编!”
“啊?”
圭吾先生实在是没想到,竟然是他。
东野强稍作解释,“当我看到我们的小说《D,N》的样子的时候,我就知道,田中这个魅上照做的很不错,他完全的体会到了我这个‘夜神月’的想法。”
“这……”
“还不懂吗?这本小说就如同小说里描绘的那个笔记本的样子,这封面,这印刷,读者在看书的时候,不就有宫部老师的感觉了嘛。”
“宫部……”圭吾先生终于明白了。
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笔记,这个笔记中的K与L两个篇章。
东野强笑道:“我在跟久木吃荞麦面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应该是赢了。
其中有几个信息是这样的。
五位评委,只有宫部老师拿了。
但事实上,圭吾先生你根本不懂真香定理。
嘴上虽然说不,但其他几位一定会去买这本小说的。
并且会被打动。
另外,我又知道田中主编向村上先生要了评语。
可我们的小说腰封上并没有,你觉得……”
圭吾再度抢答,“村上先生一定已经评了!可田中之所以没有把这评语,绝对不是为了公平,他应该是想着,若是真的出什么问题,我是说《放学后》拿不到奖的话,他就会用村上的评语来对评委施压。”
“没错,而这其中的根源……”
“20万本!”
一人一鬼说到了这里,哈哈大笑了起来。
《D,N》开印就是20万本,这是近几年都很少见的水平。
田中为何如此决定?
他有底气,也有手段。
《放学后》若能获奖,就可以带动《D,N》的销量。
乱步赏,不光是一千万奖金以及奖状什么的,这个奖还能带动小说销量!
所以,田中才是魅上照。
他自己就领会了神的意志。
而且,回想一下就不难发现。
颁奖上谈的更多的是《D,N》,就好像是这部小说在对决《十三级阶梯》。
而不是《放学后》。
之所以产生这个现象……
“高野和明是个厉害人物,他看过了《D,N》马上就明白,自己就算是获奖了,那么,读者会如何看他?”
“一定会有人这样指责,你这个家伙根本不配乱步赏!你比不上鬼吾老师!哈哈……saikyo,一切都通了。”圭吾先生又想到了一件事,“你讲的那些话……”
东野强笑道:“几个评委也是如此,我们是三部打一部,《放学后》本身是输的,所以,五木他们需要理由,我便讲出那些话,说的东西必须是关键,但又不能讲透。
日本不就是这样的嘛,太残酷的真相是不能讲出来的。
圭吾先生你仔细回忆一下,首藤前辈是怎么说的?”
“我懂了!他说走程序,他是知道结果的,但他是个新手,第一次当评委,当然不会有五木那么精明了。或者,五木他们是常驻评委,脸面很重要的,这次不把奖颁给鬼吾,他们也一定会面对很多的指责。首藤估计也就这么一次了,他自然不在意。五木他们如此这般,无论是奖项本身,还是自己的名誉,都没问题了。”
圭吾此时脸上都是兴奋之色。
已经把所有的细节都想明白了。
那么……
“并非是《放学后》击败了《十三》,所以,这甚至不能算是我获奖呀。”
好像,不能成佛这件事,大概的被搞清楚了。
东野强摊开手,“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圭吾先生想了一下,摇摇头,“并没有呀,我一直觉得就是我获得了乱步赏。”
两人陷入了沉默……
东野强脑门青筋直跳。
圭吾先生被东野强看的脸上通红,但他想到了个点子。
“saikyo,我们再去拿别的奖吧,芥川奖或者直木奖,这样也许我就能成佛了!其实,这两个奖项,也是我很向往的!”
东野强实在是不想相信这个鬼了。
可现在好像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秘密》怎么样?你不是总说这部作品很不错的嘛?”
圭吾先生再度发挥抢答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