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喜提手铐

原来戴着镣铐坐在被告位。

整个人的心情很沉重。

她先前收到传讯,亲自动身去调查了一下前线遗留的虫族残骸。

结果刚好碰到一伙实地训练的新兵,没大没小的,死活要跟着她长见识,扭头碰到热乎的虫族尸体了,又跟见了鬼似的疯狂后撤。

原来没辙,压下嫌弃的表情命令他们待着别乱跑,省得出事。

可就在她刚走到虫尸旁的那一刹那,一场威力不容小觑的爆炸骤然出现。

强大的冲击裹挟着一阵狂风呼啸而来,一只血淋淋的断手随着飞沙细石,朝着下意识悚然回首的原来迎面爆冲而来,恶狠狠给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巴掌,清脆又响亮。

被风沙迷了眼的原来,顶着血红的半边脸,勉强通过刚才的爆炸范围以及声响,判断出导致这场灾难发生的源头,大概率是来自于他们高等军械库的微型爆破芯片。

高等军械库,拥有进入权限的人可不多。

她正是其中之一。

眼睛疼到睁不开的原来,在爆炸平息之后安静地等了三秒,确定耳边只有簌簌风声,而没有任何一个新兵的呼喊声后,最终遗憾地叹了口气。

新兵蛋子完了,她也要遭殃了。

不远处有一大帮子人闻声飞速赶来,呆站着的原来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蹲下去在地上瞎摸索着。

可惜还没等她找到想要的东西,就被粗暴地带离现场关押起来。

直至今天开庭审判。

“原来,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法官看了一眼台下神情狰狞的受害者家属,沉声询问原来。

原来重复了那句,她今天重复了无数遍的话。

“我没杀人。”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天体监控都拍下了你犯案的全过程,你怎么还敢狡辩!!”某个审判员倏地站起来,他单手紧握成拳,愤怒地敲在桌面上,言辞中满带着强烈的个人情绪。

“印满你指纹的爆破操控仪第一时间就在现场找到了,这个东西如果不是你的,你又何须在爆炸结束后,满脸心虚地转身在地上找东西,除了找操控仪,你还能找什么?”

满脸心虚?

原来掀起眼皮看向对方,被镣铐束缚住的双手轻轻交握在一起。

等到把人盯得脊背发凉,不受控地低头躲闪,她才移开视线看向虚无处,缓缓启唇,终于给出了不同的回答。

“我在找断手。”

话音落下,始料未及的审判员哑了声。

“下葬的时候,有个完整的身体部件,总比一片不知道哪捡来的布,或者一块冷冰冰的勋章好。”

原来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可这句话背后暗藏的故事却极其悲怆。

旁听席有家属没忍住,忽而痛苦地啜泣出声。

蓝古时期曾经爆发过同种族的战争,战后清扫的时候,运气好的能有全尸,运气差的就剩个尸块。

可迁移到第四星的人类与异种虫族之间一旦展开战争,那就像一块肉对上屠夫,输了的下场只有被抽筋扒皮,生吞活剥,到头来不仅尸骨无存,连灵魂都会被嚼碎。

原来很清楚生存之争的残酷,也理解死亡背后有人破碎不堪的心,同样的,她身为A区副司令,主战场上军心所向的第二指挥官,又怎么可能会泯灭良心,干出这种正大光明残杀同伴的事情来。

若非今天那群新兵的家属在场,原来早就把桌子掀了砸在添油加醋的审判员脸上。

他大爸的,枪都拿不稳的东西,敢搁这儿对她指手画脚?

最终判决下来的时候,自知清白的原来站起来当众表示不服,以证据不足为由提起上诉。

无论她的理由是否充分,都将直接进入二审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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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第二次被押送进看守所,姿态轻松如同回老家。

她身份特殊,军衔又不是一般得高,上面为此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单间。

夜深人静之时,原来双手托着后脑勺,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有点愁。

今天是公开审理,她的罪名即便还没判定,外头的民众估摸着也得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现在不同于遥远的蓝古时期,抵御异族早已成了所有星球居民心中的一等要事,上到各大战区的高级指挥官,下到千千万万的普通士兵,都被民众寄予了厚望。

就算这一次惨烈的悲剧充斥着数不清的可疑漏洞,栽赃嫁祸的手段低劣到可笑。

但群众却还是会选择为心中烧不尽的怒火找到一个可供宣泄的出口。

毕竟真正的幕后凶手就像一只隐匿的毒虫,为了达到目的可以随手献祭同类。

十几条鲜活的人命,像转瞬即逝的烟花一般爆炸开,顷刻间染红了那片他们未来要战斗的土地。

仅仅只是为了针对原来一个人而已,他就能狠下心残杀十几人。

如果他的野心更大,目标更远呢?难道要为此杀死更多人吗?

所以,民众心中的火不单单来自于愤怒,同样也来自于恐惧。

他们太害怕重要的权利被剧毒的蛀虫握在手中,更害怕看似无坚不摧的军队内部出岔子,导致重要的防线溃烂,所有人都跟着完蛋。

而在这种焦灼的情绪催化下,被架上舆论高台的原来,不管是非黑白,都将成为最醒目的靶子。

心如明镜的原来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她借着窗外映射进来的微光,凝视着右手背上昳丽诡谲的青黑色花纹。

从中指的掌指关节一路延伸到手腕部,繁复的花纹纠缠环绕,美丽的花瓣下仿若暗藏着一副嗜血獠牙。

如此张狂夺目的存在,正是她们「女花」专属的性别符号。

打量了片刻后,倍感无聊的原来收回手叹了口气,拽起被内务机器叠得四四方方的薄被,准备休息。

现在是六月下旬,二审最快要三个月,最晚得拖到六个月后。

幕后凶手的最终目的若是要她命的话,那这个看守所未必能有多安全——

“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倏地响起,由专业二级防护材料打造的看守所,瞬间被炸穿。

躺在墙角破床上正打算睡觉的原来,虽然没被一起炸飞,但尖锐的材料碎片却扎了她一身。

待爆炸平息后,原来在浓烟之中听着警报声哇哇狂叫,抬手抹了一把被血濡湿的脸,直接气笑了。

服了这群孙子,为了她的命可真是拼了啊。

几乎就在顷刻间,看守所的警务人员迅速聚集起来,将狼狈的原来密不透风地护在后方,随之与未知袭击者交起火来。

原来透过重重叠叠的身影与漫天闪耀的火光,将视线落在那群见不得光的亡命之徒身上。

一个个看起来都是对战的好手,不敢想象这种人如果能投身于战场,得多救回多少条命啊。

可惜这里不是战场,是看守所。

所以就算再可惜,该杀还是得杀。

“诶同志,拿枪的手累不累,我帮你拿一会儿怎么样?”

原来蹲下身对着一个因负伤而退居到后方的警卫笑道,她额头上的血顺着眼睛一路流到下巴,凝固之后成了一条慑人的红线。

“原司令,别跟我开玩笑了,你还是先注意好自己的安全吧。”

警卫看着原来嬉皮笑脸的模样,说话语气十分冷漠。

可下一秒她的视线越过原来看向后方,情绪淡薄的眼中竟莫名浮现出几分惊愕。

原来察觉到不对劲,还没来得及转头眼前就猛地一黑,愣是在一个坚决打击犯罪的地方遭人蒙了头。

头套内设的高效安眠气体喷出,她瞎扑腾两下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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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原来睁开眼,人已经被转移到了B区。

带走她的人估计是担心药不倒她,为此特意加重了药量,导致她现在脑子都还有点昏昏沉沉。

“醒了?”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传来。

原来脑袋上还戴着头套,手也被束缚着,因此没机会窥见说话者的真容。

没得做选择的她慢腾腾坐直了身子,等对方继续往下说。

对方也不含糊,简短地告知了原来五件事。

第一,她现在在B区商家,知道她踪迹的人不多,她暂且安全。

第二,她手上的镣铐换了型号,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启动紧急装置,两只手腕之间的活动范围将会从50CM延长至150CM,时限为半个小时,一天只能启动一次。

第三,她身上被植入了屏蔽一米内所有信号的芯片,既防止她被定位跟踪,也防止她预谋逃窜。

第四,她不能在公众跟前露面,活动范围仅限于商家住宅。

第五,必要时候,用尽一切手段自保,在二审开始前她绝不能死。

“二审前不能死?那我等二审后再死?”原来对最后一条颇有异议。

“呵呵。”对方轻笑了一声,“你多虑了,A区战场不能没有你,我们也不能没有你。”

“请务必保护好自己,我们会尽可能在三个月内为你查明真相,还你清白。”

对话结束后,原来周边突然变得静默无声,身上的限制也咔哒一声自动解除了。

她将特制的头套摘下来,才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很宽敞,智能设备一应齐全,防护等级几乎比肩看守所。

在这颗星球上,除了有身份地位的人,也只有资本才有实力建造这种高等住宅。

原来低头扯了两下纯黑色的特制镣铐,整个人有点烦。

她没办法留在A区,说明A区现在各方势力分布未知,也可能是因为单方面势力渗透严重。

商家如果真像刚才那人口中所说的很安全,那坚决想保她的也只能是政方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原来下了床,对镜看了眼如同被炮轰过的自己,决定先进浴室洗个澡再去拜访商家人。

但上衣刚脱到脑袋上卡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戴着镣铐,动作便猛地僵住。

这.....撕还是不撕?

好在上面的人办事就是全面,这特制镣铐虽然因为信号屏蔽无法远程接收指令,但是原来在表层摸索到了一个开关,摁下后镣铐可以暂时分开30秒,冷却时间为20分钟与12个小时交替出现。

如果30秒后镣铐因任意原因没能链接成功,将会对犯人实施电击惩罚,并向警方传递紧急讯号。

原来研究透彻后正要解开镣铐脱衣服,门上的播报器突然柔声提醒有人敲门。

“开门。”

原来下达命令后,将撩起的衣服又放了回去。

“喂,我妈让我来问你饿不饿,有没有什么忌口.....耶诶?怎么是个男的?明明是女生才对啊....”

一个身形清瘦的男孩推开门,别扭的表情在看见原来的一瞬间,猛地转变成了惊讶。

他不礼貌的发言让原来眼皮跳了一下,当即皱眉道:“长得浓眉大眼的脑子却有问题,性别认知障碍是病,趁早治吧。”

对方噎了一下,听见原来的声音后也明白是自己犯蠢闹了乌龙。

可他也不知是在犟个什么劲,不认错也就算了,一双澄澈的圆眼里还盛满了怒火与嫌恶。

亦藏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委屈与失望。

情绪一时间上头得太快,男孩竟直接忘记眼前这个形容狼狈的人,曾是经常登上市中心天屏的星球骄傲,也是在前线能将虫族血浆汇聚成一条河的杀神。

他一脸无畏,哒哒哒迈着大步子冲向原来,眼里只能看见对方杂乱的白色短发,皱到不成样的衣衫,浑身上下干涸的血痕,以及她头顶上没有形状,却又非常刺目的三个大字——“杀人犯”。

他不懂,这种残杀同伴的坏人,有什么好值得他们家不计一切来保护的?

不论她以前有多令人敬佩,耀眼的勋章一旦沾上了同伴的血,都将变得污秽不堪。

原来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倒是对他大胆靠近的行为感到挺意外。

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个一拳就能被她送进急诊室的小玩意儿,竟敢当面对她释放出明显的恶意。

真有种。

“我才没有性别认知障碍!”他细碎柔软的头发险些炸毛,白嫩的脸颊鼓成包子,明明是一副非常可爱的邻家弟弟模样,说话却自带一股子熊孩子味,“你自己看看你浑身上下有一点点女人味吗!人家女孩子都漂漂亮亮香香软软的,她们身材纤瘦,还会化精致的妆,而你呢?”

“你又脏又臭又高又壮说话还难听,你哪里像个女的?你明明更像男的!!”

男孩一心只想着找回丢掉的面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来在听见他那咋咋乎乎的声音后,眼皮一跳又一跳,青筋暴起一条又一条。

其实藏身在人家的地盘上,她理应做到凡事都无条件退让三分。

但是吧,打小的时候她老妈就管她叫小炮仗,后来进军营,又有人偷偷管她叫原子弹。

原因无他。

皆是因为原来的臭脾气,一点就炸。

“你.....呃!??”

男孩反唇相讥之后本想与原来继续对峙,怎料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本该安静垂落在原来镣铐之间的细长链接,竟瞬间勒在了他的脖子上。

原来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军官,即便行动受限,却依然能在呼吸之间轻松扭断他那纤细的脖子。

可惜愚蠢的他先前根本就意识不到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