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独白一边念叨着对不起,一边大步向前把柳从今架开。
一条拉扯到极限的银丝,颤颤巍巍地从柳从今的胸口处蔓延开来。
余独白手一抖,差点就把金贵的少爷给摔了。
可当他目光移到原来脸上的时候,下手的力道还是没忍住加重了点。
原来整张脸被闷得发红,唇侧全是亮晶晶的水渍,一看就是被欺负狠了。
她默默坐起来,把一头凌乱的白发稍微拨了拨,闭上眼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委屈到了极点却碍于身份不能说的可怜样子。
余独白心一紧,愧疚道:“对不起原司令,都怪我离开你的身边,没有保护好你....”
“嘁,她还需要保护?”柳从今坐在一旁泰然自若地扣扣子,全然没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余独白你看看,就这态度。”原来不嫌事大,故意把火烧得更旺盛了些。
余独白没有说话,而是坚定地跨步站在原来跟前,挡住柳从今幽怨的视线。
他虽为保镖,却强壮挺拔犹如峻峰,冷冷凝视一个人的时候压迫感并不小。
“呵,你最好能把原司令密不透风地保护好。”柳从今优雅起身,嘴里的话却异常嚣张,“否则,我会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世界上能拒绝我的人目前为止还没出生。”
这话过分自信了。
甚至自信到几近愚昧。
可柳从今高挑的身姿,绝艳的容貌,以及诱人沉沦的魅惑气息,无不在彰显着他的自信其实都有迹可循,并非是胡言乱语。
同为男性,余独白再清楚不过柳从今对异性的吸引力有多大。
他有意识的靠近和纠缠,目前为止确确实实无一败绩。
但原来不同。
面对着等同于山间魅狐的柳从今,原来只说了一句话。
“柳从今,人要学会服老,别一把年纪还这么自信。”
“你给我闭嘴!我只比你大了三岁!”柳从今怒道。
“比我大三岁?所以你三十岁了?嚯,老东西。”
柳从今:“......”
余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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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事情原来并没有声张,因此商家其他人并不知道柳从今肚子里正装着什么坏水。
“余独白你干嘛一直盯着我表哥看?”商则端着一块焦糖布丁,鼓着腮帮子疑惑道。
“是呀,这样让人压力好大呢。”柳从今托着下巴,看似在应和商则,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原来,“你这样搞得我好像会对原司令做什么一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柳少爷慎言。”余独白没有被他的话带跑,沉声提醒了一句。
“余独白,你坐过来吧。”原来转过身看向单开了一张小桌子吃饭的他,“不会有人介意的。”
“原司令,这不合适,我坐在这里就行了。”一接收到原来的注视,警戒心极重的余独白眼神一软,当即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大狗。
“是啊原司令,他一个保镖怎么能跟主人坐一桌呢。”柳从今手里握着一根锋利的银叉,将沾满酱汁的鲜嫩肉块送入红唇内,“反正又不影响他保护你嘛,对不对?”
原来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夹了一筷子米饭正要往嘴里送,腿上忽然一热。
柳从今明面上神色正常地咀嚼着食物,桌底下,却伸长了腿撩拨着坐在正对面的原来。
他不动声色地垂着眼眸,将每一处都修饰到完美的漂亮脚掌,贴着原来的裤管缓慢地摩挲着,像条冷血淫/靡的蛇一样静悄悄地攀附而上。
原来背对着余独白,将柳从今放荡的动作挡得刚刚好。
这一切恰巧助涨了他的气焰,让他因此而心无顾忌,肆意挑衅。
“原司令,多吃点啊,你看你都瘦了。”柳从今假惺惺地夹了一筷子原来从未动过的菜给她,真诚体贴的笑容让他看起来非常像个好人。
“表哥我呢,我呢!”商则闻不到暗处的火/药味,像个二愣子一样讨要关注。
“你也多吃点。”柳从今第二筷子倒是懂得夹商则爱吃的菜了。
这明显的区别对待给原来看笑了。
她瞥了眼碗里讨厌的香菜,完全没了胃口。
于是她干脆放下了碗,在表兄弟其乐融融聊天的时候,弯腰一把抓住了柳从今的脚踝。
柳从今僵住,猛地看过来。
原来一笑,而后用力一拽。
“砰!”
柳从今身子往下滑了一截,吓得他快准狠地抓住桌沿,额角青筋都爆了出来。
桌上的碗碟被他凶狠的力道震得噼里啪啦作响,热乎乎的汤都洒出来了不少。
“表哥你在干嘛???”商则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柳从今没作声,而是眼神不善地盯着原来。
他挣扎了两下,发现圈在脚踝上的手如同铁钳一样坚不可摧,根本不是他能够对抗的。
最终他忍了又忍,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原司令,我错了。”
如听仙乐的原来满意地点点头,在余独白大步冲来的前一秒放开了柳从今。
“原司令,发生了什么事!?”余独白左看右看,只能看到表情阴郁的柳从今老实端坐在位置上。
“没事,我吃饱了,咱们上楼。”
等两道高大的身影都消失不见后,商则缩着脖子贼兮兮地凑过去跟柳从今说悄悄话。
“表哥,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跟原司令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听我一句劝,惹了原司令一定要道歉,你最好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她真的很可怕!”
“原司令也就嘴.....说话直白了点,没那么可怕吧。”
“不不不!我一直没好意思跟你说,其实我们刚见面那天,她,她.....”商则小脸微红,圆眼水润,张着嘴巴欲言又止。
“没关系,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表哥说,她如果欺负你了,我会替你找她算账的。”
“那,那我说了.....”商则磕磕巴巴地将自己被欺负的过程说出来,声音带着几分少男羞涩。
他本意是希望表哥这样完美的人不要被原来荼毒,可谁知道柳从今越听脸越黑,最后甚至攥起了拳头。
“表哥没事的都过去了!我都快忘了这些事情了,你不要为了我去找原司令算账!”
商则以为柳从今是在为他而感到愤怒,实际上,柳从今是对自己的魅力又一次产生了质疑。
他不能理解,原来连商则这种笨蛋瓜都能啃得下,凭什么对他那么冷漠无情?
真是该死的女人,有眼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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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元498年7月8日晚上十一点。
【B区今年上半年经济同比增长了8%.....】
【A区贫困人口已占据全区人口的44.7%.....】
【A区副司令原来自6月25日遭遇袭击后,现已被转移至星际最高看守所,禁止一切外来人员探视。】
【近日,有一伙来自于A区的匪徒在多个地区流窜犯罪,目前抢夺金额折合约768万星币,且有3人受害,他们昨夜已潜逃入B区,为了广大星民的安全着想,警方已成立专案队伍.....】
原来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无意识地敲击着。
她安静听着白天错过的新闻,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第四星一共有A、B、C、D、E五大区,外加一个被五大区包围在正中央,所有追权者一辈子挤破头都想进去的权力集中地——中星区。
A区因为是对抗虫族的主战场,几百年来战争不断,动荡不安,导致经济一路下滑,贫困指数飙升。
B、E两区都与A区相邻,但E区与A区之间隔着一条横纵数值都尤为可怖的天然大裂谷,导致所有从A区溢出的力量都流到了B区,促使它占据所有优势,一越成为经济第一区。
但A区的军事力量却远非其他区域可比,第四星排得上号的军/火集团基本都集中在这里。
却也正是因为武装资源雄厚,军/火走私,恶势力集结的情况也同比增加,区域管控难度极大。
原来睁开眼睛,双手放在后脑勺处叹了口气。
能够从A区顺顺利利潜逃入B区的犯罪团伙,怕是不太简单,他们有这种跨区的能力,携带的装备恐怕能轻易摧毁一个专业防护三级的建筑。
商成才这栋房子几级来着?
哦对了,是二级,既然是二级的话应该问题就——
“嘀————”
刺耳的警报声忽然传遍了整栋商家住宅。
潜藏在暗处的防护机关瞬间启动,住宅包裹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盒。
发丝还在往下淌水的余独白穿着简便的白衣黑裤匆忙跑出来。
他谨慎地观察着唯有警报声在疯狂作响的四周,整颗心提到了最高处。
原来没再去推测什么可能性,而是将镣铐的紧急装置启动。
她拽了拽有一米多长的链接,冷声问道:“商成才在住宅附近安排了几个保镖?”
“我已知有十个。”
“就这么一碟小菜?”原来耸了耸肩,脸上有种看淡一切的无畏感,“应付一些小团伙的话没问题,但是应对这种明确挑着高级建筑动手的亡命之徒,人头怕是会像韭菜一样被轻易收割掉。”
“如果你有调动权限的话,尽早让他们撤离吧,没必要送死。”
“抱歉原司令,我没有那么大的权限,且保镖的职责就是为了保护雇主的安全,绝无可能丢下你撤退!”余独白坚定且执拗,面容严肃地反驳原来。
“我倒也不是抱着牺牲我自己的念头来说这种话的。”原来无奈地笑了下,“你以为将我藏在这里的人,会真的只依靠商家的力量来保护我吗?”
就在余独白愣神的这一秒,屋外正式开战了。
幸好商成才家大业大,这栋屋子坐落的地点是远离市区的清幽山林,否则就这么打下去,周围随随便便都得波及数十个无辜人。
被惊醒的其余人,第一个念头都是往三楼赶,跟原来待在一起。
商则从未遭遇过恐怖袭击,学生气未脱的脸蛋被吓得苍白如纸。
他下意识往最有安全感的原来身边靠,红着眼眶偷偷扯住了她的衣角。
原来侧头看他,目光很冷。
商则心脏一缩,满脸委屈地收回了手。
可下一刻,一只宽大的手掌便落在了他的头顶,安抚性地轻轻揉了揉。
商则一惊,再抬头去看时,原来已经转回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安心了很多。
“原司令,整片住宅的信号都已经被阻绝了,我们无法联系外部,但住宅一旦遭受攻击,就会自动向太太以及警方发送紧急讯息,支援在三分钟之内应该可以到来,请您放心!”
陈管家作为可靠的管家,迅速将目前的解决方案告知原来。
“好。”原来点头。
也就是说,只要这栋建筑可以顶住三分钟的轰炸,他们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
可是三分钟,对于瞬间可以夺取一人性命的高科技武器时代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隐隐约约的枪炮声响了两分钟左右,忽然停了。
陈管家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商家最后一道防御,爆了。
距离薄弱点窗户最近的王管家,日常里没什么存在感,现在也是死得不明不白。
他四溅的血为赢到最后的匪徒残党铺就一条猩红之路,在扬起的尘烟之中高调登场。
“真是让老子好找啊。”匪徒擦了下唇边的血,冷冷对着两个手下下令,“全杀了。”
“是!”
他命令刚下,早在墙体倾塌前就迅速转移了方位的原来,如一头潜伏在阴暗处的凶残野狼,靠着身体最佳的爆发力破开尘烟冲出,手中绷紧的链接在眨眼间套住匪徒老大的脖子,发了狠地往后交叉往后拽。
匪徒老大挣扎着胡乱射了几枪,最后被逼无奈丢掉枪,死死扣住夺命的链接。
他整张脸青紫交加,眼球充血暴突,没过多久喉咙就被勒断脖子咽了气。
这就是原来想杀一个人的样子,又快又准,且一击必杀。
两个手下听到动静,纷纷将枪口转向了匪徒老大的方向,可不知为何,明明背负着将所有人都杀死的命令,他们在看见原来的那一刻却面露犹疑。
余独白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操起锐利物品朝其中一人的太阳穴狠敲过去。
他在瞬息间做完这个动作后没有停顿,立刻又扭头去硬抢另外一个人手中的武器。
倒也不是他想逞能一对二,主要剩下的三个里,一个断腿,一个老人,一个学生,没一个能打的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商则惊恐地看着被敲了太阳穴的匪徒,突然如同回光返照一样,躺在地上抬高手将枪口对准了他。
余独白正跟人打得难解难分,陈管家和柳从今也各找掩体分散地躲着,面对着如此危急情况,弱小的商则等同于是孤立无援。
“砰!”
枪声响起。
商则心脏重重一跳,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一秒,两秒,三秒。
他终于睁开眼。
面无表情的原来平静地收回枪,脚下踩着已经凉透的匪徒老大。
她越过残破的建筑碎块,一边走,一边在余独白和最后一个匪徒对抗的时候,精准无比地将子弹射击进对方的膝盖、手腕、肩膀,直至对方完全丧失行动力,只剩下一张嘴还能动。
“你们的目的,是我吧?”
“而且,不是为了杀我,而是想活捉我,对不对?”
原来残忍地踩在匪徒肩膀的枪伤上,漫不经心地碾了又碾。
在对方痛到表情扭曲的时候,再张口索要问题答案。
哪知道这匪徒是个骨头格外硬的,他用淬了毒的眼神看了原来很久,然后,猛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啧。”原来皱了下眉,表情晦气地收回脚。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莫名抬头在场中巡视了一圈。
直到与柳从今的视线对上才停下。
从袭击开始到现在,他始终一反常态,安安静静的。
那双总是充盈着浪荡春水的桃花眼,如今形似一口枯井,沉寂,冷漠,毫无波澜。
唯有看向原来的那一刻,才泛起了不同的情绪。
就像从毛茸茸的狐狸皮中钻出来的一条毒蛇般,他的眼神褪去温度,变得森冷,阴毒,轻蔑。
与看死人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