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人还有这个诨号吗?倒是挺应景的。”温瑛点头,忽然笑颜如花的说道:“答应我,不要死在长白山上好吗?”
温瑛见到的金人,其实多数都不是那种甲胄齐备的金人,他们多数和宋军一样,多数都是一身皮甲。
虽说本溪和鞍山两处铁山的铁料质量上乘,但是金人的锻冶水平非常的低下,并没有多强的打铁能力,更惶恐那些埋在地下水之下的矿石,他们并没有开采的能力。
所以,野猪皮的诨号,十分应景。金人的甲胄多数都是过去辽国上京武库里的甲胄。
用一批少一批,现在没了铁山,更是如此。
陈兴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战场,我怎么跟你保证。今天我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明天说不定就躺在伤兵营里了,一命呜……呜……”
温瑛听到陈兴如此说话,伸手捂住了陈兴继续说话的嘴,娇斥道:“说什么丧气话!乌鸦嘴!”
陈兴看着温瑛的模样,摇了摇头,打仗不都这样吗?
当然理智告诉他,跟女人吵架,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尤其是在这种事上。
温瑛左右看了看,这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忽然环抱住了陈兴,仰着头说道:“你就没想过留下个子嗣吗?”
陈兴的脸色变得极为复杂,他有个儿子,被绥中县的知县事摔死了。
绥中县的知县事和萧姑两个人被浸了猪笼。
每次说到这个事,陈兴都有些嘴角抽搐。
陈兴并没有让温瑛放开,她已经足够勇敢的表达了自己的感情,陈兴却始终有些心理上的障碍。
他指着面前的鞍山铁山营地说道:“从辽阳到来州,鞍山是必经之路,只要我们在这里扎稳脚跟,官家御驾亲征到来州就多了一个耳目。”
“我们说生孩子的事,军政妾身也不懂。”温瑛摆正了陈兴的脑袋,让他逃避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她目光炯炯的盯着陈兴,盯的陈兴心里发毛。
陈兴深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说道:“拿下辽阳之后,再生!”
“现在不生孩子,是我自己给自己留给念想,好在战场上心底有个牵挂,知道有个美丽的女人,在等着我呀。”
“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学的油嘴滑舌的。”温瑛一脸红润,满脸满足的说道。
陈兴在月下哈哈大笑起来,笑着说道:“与生俱来。”
鞍山被拿下之后,在辽阳到来州之间,就多了一个屏障,赵桓收到陈兴拿下鞍山本溪两处铁山军报的同时,也收到了岳飞带重兵攻下了坤仪州的消息。
“明日出发,三日可到来州,鞍山已经有了驻军,金人想从辽阳而出,难上加难。这下你放心了吧。”赵桓笑着放下了札子,抿了口茶对着朱琏说道。
朱琏还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大榻上,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这次官家说什么也带着我,上次官人御驾亲征到河东路,我日夜担心,没睡一天好觉。”
赵桓摇摇头,女人,真的有点不太好劝,不仅仅是朱琏,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认死理儿。
他要御驾亲征,朱琏这次非要跟着自己。
他无奈的说道:“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过家家,带着贵妃,带着权宦,再带一堆狗腿子,耀武扬威,招摇过市像什么样啊?”
“那不行!不管你说什么,我也得跟着你。”朱琏压根都听不到赵桓说的什么,非常坚定的说道。
赵桓放下了茶杯,正襟危坐的说道:“朕写好了遗诏了,若是朕死在了来州,或者被金人抓了,就让谌儿登基,到那时你就是太后。你知道大宋的惯例,太后在谌儿未成年的时候,你就必须垂帘听政。”
朱琏满脸不敢置信的说道:“又立遗嘱?不是说很安全吗?不是说鞍山有一处屏障,不是说金人进犯来州,官人你就离开撤回山海关吗?”
赵桓看着朱琏的模样,这就是关心则乱,赵桓立下这道遗嘱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当初赵德昭之事重演。
“官人你在骗宇文相公,若是金人进犯来州,官人是不是没打算回山海关?一定是这样!”朱琏惊恐的看着赵桓。
她的夫君,她最了解!
若是金人进犯来州城,自己的丈夫怕是真的不会撤退。
赵桓一看朱琏有化身泼妇的危险,赶忙解释道:“皇帝御驾亲征有好有坏,拿下辽阳,肃清朝野恶习,都是极大的收益,这份巨大的收益,大到朕必须去做。”
“同样,若是战事本就不顺,朕若是从来州跑了,朕登基以来,这做的一切的一切都白费了,士气崩溃,大宋军队四散而逃,金人追杀大宋军卒,辟地千里。”
“所以朕不会退,也不能退。”
“而且你真的以为我骗了宇文虚中吗?”
朱琏一脸迷茫的看着赵桓,不解的问道:“他不是让官家保证,会撤退吗?官家不是也保证了吗?他就同意了吗?”
赵桓摇头说道:“他让朕保证会撤退,其实是让朕安排好后路,那显然最好的后路就是留下遗诏啊。”
“他那个人,在金国从上到下骗了整整七年,你觉得朕能骗得了他?”
朱琏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这些忠臣能吏的眼里,大宋的利益是第一位的,皇位上的皇帝,反而排在了后面。
“官家不能不去吗?”朱琏不甘心的问道。
“不能,这是一百六十年的唯一一次纠正的机会了,失去了这次的机会,就再没有了如此天赐良机来帮朕梳理朝堂不正之风了。”赵桓非常笃定的说道。
重文轻武,赵桓已经用了最大的能力去纠正。
包括了出《三国通俗演义》,出三国杀,办邸报、小报宣传大宋英烈事迹,这都是舆论上的手段。
建立了忠魂祠,写了忠魂铭,设了昭勋阁,从一而终的确立了军功爵均田新兵制,这是制度上的手段。
朝臣们现在鼎力支持自己北伐,完全是在燕云十六州的巨大胜利之后,大宋获得了庞大的田产、矿产、财帛。这才用最大的力度支持自己的北伐。
一旦辽阳之战打输了,那大宋还会变成过去的模样。
文武掣肘,文臣、百姓、宗族、商贾等等人群,质疑作战的合理性。
君臣猜忌,皇帝和武将的那种信任就会消失,武将人人自危,皇帝开始担心武将的心思有变。
安于现状,差不多就可以的风潮,一定会再起,对于北伐的支持,态度也会变得极为暧昧。
朝堂路线改变,每一次都是伤筋动骨,这一仗真的不能输。
赵桓非常肯定的说道:“眼下大宋的重文轻武之风,唯有用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才能改变。朕也会从胜利不断走向新的胜利!”
现在的大宋和金国,地位早已经颠倒了,赵桓并不怕,这次赢面要比上次御驾亲征大太多了。
“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去!”朱琏依旧摇头,她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别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赵桓看着朱琏,无奈的说道:“你要留在燕京,若是,我是说万一,大宋战败,你要做太后稳定朝局,朕可以死,大宋不能亡。”
赵桓发现自己嘴挺笨的,显然说的话,对朱琏毫无作用,甚至有点添油加醋的味道。
既然无法说服,那不如睡服?
朱琏想了想斩钉截铁的说道:“可以让李大家做啊,她处理政务可比我强多了,而且谌儿她教的也不错,比我强多了。反正我也做不好,我不管,我就要跟着官人。”
“若真得战败,你若是死了!我就和你死在一起。”
赵桓放弃了说服正在气头上的女人,改为睡服,效果立刻就出来了。
在朱琏累的筋疲力尽睡着之后,终于不再闹腾了。
“女人啊,真是麻烦。”赵桓扭着腰走出了福宁宫,拿过来赵英递过来的札子,想了想叮嘱赵英:“咱们走的时候悄悄的,不要安排燕京百姓送行了。你跟宇文虚中说一声。”
“等朕凯旋的时候,再让燕京百姓接风好了。”
赵英略微有些迷茫的问道:“这样上午走不了,那钦天监送来的出行良辰就只剩下是明天卯时了,是不是太早了?”
卯时?赵桓掐着手指算了算,早上五点到七点,倒不是很晚。
“那就卯时吧。”赵桓敲定了时间。
他对封建迷信这种事一向不感冒,但是为了博个好彩头,依旧让钦天监算了个良辰吉日。
“一会儿到武庙去上柱香,武庙十哲保佑啊,若是这次战而胜之,朕一定还愿。”赵桓离开了福宁宫,向着武庙走去。
次日的清晨,微风,还有点蒙蒙细雨砸在了地上,如同一层薄雾一样笼罩着燕京城。
赵桓看着这烟雨蒙蒙的样子,连连感慨,钦天监的卦显然不准,这下雨也是好彩头?
赵桓踏上大驾玉轳,从朝阳门出向着津口方向而去。
这一次,赵桓在去来州之前,还要去津口,看看那些在建的几艘大船。
“完工了一个五千料木兰舟,完工了两艘三千料船舶,四艘在建的六千料大船,一艘万料大舰,不错。”赵桓看着札子非常满意的说道。
这是津口的船坞送来的报告,都是用内帑的钱建的,严格来说这都是他的私人财产。
而它们的作用,就是去倭国,把所有的白银统统挖过来!让大宋的经济正式进入白银时代。
赵桓非常满足这个进度,再用不了多久,李邦彦就可以带着大宋舰队,横行海上了。
“还是有钱好啊。”赵桓志得意满的放下了札子,旁边突然伸出一葱白的玉手来,赵桓跟见了鬼一样,吓了一大跳!
他大声的问道:“你怎么在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