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总!”
认出这位的身份,男人哪顾得上施慈,巴巴地走上前开始套近乎:“顾总你还记得我吗,之前在季少的场子上我们见过的,我是成云海的弟弟!”
目色落在那张陌生面孔上,顾倚霜眯了眯眸,眼底滑过一抹讽意,神色依旧疏离:“是吗,还真没什么印象。”
施慈站在两人交谈的几步之外,收回一次目光后忍不住又侧眸看去,本意只是不由自主,可当视线撞在一起时,顿时又觉得被火焰灼烧。
意外于他居然也在看自己,施慈仿佛被烫到,被抓包似的条件反射扭回脑袋,可又后悔得干脆利落。
怂死了。
她忍不住想骂自己。
懒得和不熟的人过于攀谈,顾倚霜三言两语将男人打发走,这才慢条斯理地将注意力悉数落在她身上。
乌发垂肩,两只珍珠夹拢起碎发,她皮肤太白,盈上淡淡的粉,令人印象深刻。
不清楚是头顶吊灯的光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注意到她的瞳孔色彩很浅,有点像小时候珍藏的玻璃珠。
心底勾起些许新奇,他下意识轻慨,好像每次看见她都是不同的模样。
上次见面还是在会议室,明明是人群中个子最瘦小的,可讲起工作相关,比谁都夺目,简直就是天生的角儿。
这次再遇见,又多了更多温吞的含蓄温柔。
简直就是凶猛的狮王摇身一变,化身小绵羊。
目睹男人离开,施慈松了口气,主动打招呼:“顾先生,谢谢你刚刚帮我解围。”
顾倚霜扬眉,唇角微扯:“刚刚你低头,我还以为是不想和我扯上关系。”
施慈抿唇,半开玩笑道:“没没没怎么会,您可是超级重要的甲方!”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俏皮话,听得顾倚霜哑然。
他又问:“对了,你知道附近哪里有鞋店吗?我姐姐高跟鞋的鞋跟断了,有点不太方便。”
施慈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先前看到过的漂亮女生,印象里,她好像的确是穿了双七八公分的“美丽刑具”。
出于女性的同理心,她主动道:“有倒是有,但开在街巷里可能不太好找,我带你过去吧?”
“那就劳烦了。”顾倚霜颔首,没有拒绝这份好心:“远吗?我先去把车开过来。”
施慈:“走着去就可以,开车反而不好找停车位。”
临末,她又道:“而且要是不小心被剐蹭到,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算是给甲方的温馨提示吗?”学着她的样,顾倚霜将玩笑话抛回去。
对上他半含笑意的眸,施慈耳根一热,磕磕巴巴道:“应该吧。”
顾倚霜唇边弧度更盛。
距离许春茶馆最近的鞋店是一家国内相当有名气的小奢品牌。店内不仅卖鞋子,也有丝巾、珠环等各种配饰。
之前都只是路过,进来倒是第一次。
站在整整一面墙的鞋架前,施慈尽量回想当时在茶馆坐他对面女生的穿搭服饰,最后挑出一双米白色的平底鞋。
她没有看价格,也没有着急往他面前推荐,只试着问:“我记得你姐姐好像穿了旗袍,要不试试这双?”
顾倚霜言简意赅,却是对店里的服务人员说的:“就这双了,麻烦帮我拿双三十七号的尺码。”
被他的购买与行动力震慑到,施慈小声提醒:“就这样买了?不再选选了?说不定有更合适的?”
顾倚霜垂眸,因着身高差距,眸光缓缓降在她眉尾,语气中隐着淡然情绪,不浓烈,却强悍有力:“对于有能力的乙方,甲方应该给予信任。”
明明音量不重,可落在施慈耳畔,偏就震耳欲聋。
激得心脏都在抖。
话音落定,他转身去结账。
望着他从容背影,施慈的思绪摇摇晃晃,像极了冬雪夜里的蜡火,风雨飘摇之下,不堪一击,可又倔强陡存。
歪头扫了眼,她终于看清坠在那双鞋背后的价格。
不算多天价,但也绝对不是随口一句的数字。至少换做是她的话,少说也得咬咬牙、紧紧腰带。
回到茶馆,施慈本想着就这样事了拂衣去,可顾倚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一句“万一楼上那位不满意,总得找个顶包的”把她又拉上了楼梯口。
当然知道他在开玩笑,施慈笑得也不遮掩。
刚上三楼,远远便看见那位顾小姐晃了晃掌心的手机,脸色有些差:“你再晚点回来,你姐姐我可就要报人口失踪的警了!”
没所谓地耸了耸肩肩,他将装了鞋子的手提袋递过去。
说着,注意到对方的目光一直停在身侧的女孩上,便介绍:“这位是山海工作室的施慈,我对这边不熟,鞋店就是她领路去的。”
顾倚风挑了下半边柳叶眉,似是觉得稀罕,主动示好:“我知道山海工作室,《城隍》就是你们做的对吧?”
听到熟悉的名字,施慈不由自主地眼前一亮,点头:“是,《城隍》是我们工作室制作的第一款游戏。”
也是唯一一款中式悬疑解密游戏。
听她这么说,顾倚风又想起某人曾提过一嘴的“很欣赏”,朝他瞄去一眼,却没有在后者脸上看到半点不寻常神色。
努了努嘴,她又问:“你是住这边吗?”
施慈解释:“没,只是和朋友出来逛逛,但她公司临时有事就先走了。”
得知她待会是打算乘地铁,顾倚风笑了下,道:“费那功夫做什么,你干脆坐他的车,让他送你回去!”
这个“他”指的是谁,毫无悬念。
受宠若惊立刻堆满了整张脸,施慈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太麻烦了。”
“麻不麻烦你得让司机自己说不是,”顾倚风冲站在一侧的人扬了扬下巴:“你说呢?顾师傅?”
整面露台都被这个时分独有的光晕笼罩,云光焰红,日落西山。
灿金色的余晖斜斜闯入,有些滚入发丝,不由分说间便镀上一层璀金。
他五官太过立体,明晃晃的光晕在起伏间自成阴影版图,一时间,竟比她之前看过的绚烂油画还要浓墨重彩。
顾倚霜看向她,只道:“不麻烦,倒是顺路。”
顺路……
施慈的心更乱了。
她连自己家住哪里都没说,顺的哪门子路。
手指抓在皮质的挎包细带上,微微用力,指尖弥出半寸白。
骨骼的躁动说不了谎,更骗不了自己。
哪怕知道有些不合礼数,哪怕知道缘由牵强,可她就是不想拒绝。
或许,这本身就是上帝赠来的糖,做了二十几年的乖小孩,也让她任性一回,自私一回吧。
“那就麻烦顾先生了。”
“不麻烦,应该的。”
表示自己待会儿还有别的事,顾倚风没有上车一道,分开前特地交代,让自家弟弟一定把人家女孩子安全送到家。
目送她离开,施慈刚扭过头,就看见已经有人先自己一步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目色上挪,刚好到和他对视的距离。
顾倚霜:“上车吧,地址告诉我。”
叛逆地生出想继续和作对的意思,她走到车门的另一侧,故意问:“不是顺路吗?还要特地再问一遍呀?”
言语间,女孩嗓音混着南方地域特有的腔调,明明不是刻意作出的吴侬软语,却又用直白拽出一面绵软。
顾倚霜轻哂,倒是面不改色:“再怎么走不都是魔都市内的路吗,这不算顺?”
因为站的近,她鼻尖停住一层浅淡的木质檀香,和上次在茶馆闻到的如出一辙。
上次嗅时没有答案,这次好像依旧是零。
他说的理所应当,施慈没忍住,嘟囔着回了句“好歪的理”。
“那就当歪一次吧,上车。”
施家一共四口人,包括施慈在内,还有妈妈和外公。
一家人住在廷槐区的三层小楼,据说十年前是个凶宅,赶上了好时候才让外公一口气买下。
但也有好消息,自杀的人是那年的理科状元,施家兄妹也算是零星地沾上几分文曲运。
哥哥读的是中医院,现在在外公的中医馆帮忙,走的就是要继承的路子,哪怕不怎么赚钱。
也是上车坐了一路才知道,顾家爷爷和自己外公就是因中医馆认识的。
半小时后,黑色的库里南停在路口,施慈看了眼不远处的红绿灯,示意他停这里就好,再往前可能一不留神就要扣驾照分了。
指腹摩挲在方向盘上,顾倚霜认真地夸了下这个温馨提示。
刚走下车,施慈又突然想起什么,扭过头道:“你能不能先别走,等我两分钟?”
没有拒绝也没有多问,顾倚霜只简单颔首。
几分钟后,施慈再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多了只四四方方的包装盒。
看清里面的东西,顾倚霜有些意外:“泡芙?”
递过去时还有些紧张,施慈小声道:“麻烦你送我回来,算是礼尚往来吧。”
没有第一时间去接,顾倚霜半侧着身子,另一只手仍然慵气十足地搭在方向盘上,只是比起先前更安静,他暗含笑意:“甲方好像不太方便收乙方给的礼物?”
施慈也笑了,咬重字音:“不是给来自甲方公司的顾先生,是给只有一次性时效的顾师傅。”
转瞬即逝的一节气音散在空气里,轻得好像不存在。
抬手接过泡芙,他一字一句道:“那还希望施小姐给个五星好评。”
“祝你今天开心。”
先天的优势使然,男人声线偏低,尤其是在刻意咬字时,更衬得性感。
施慈站在原地,任由过路的风吹起发丝,表面一派淡定,尤其不敢承认面对他时,骨子里的瘫软无力。
很开心。
她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