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太远

当苏锦带着垂头丧气的赵知白来到陆提学和包拯面前道歉的时候,包拯和陆提学两人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大南瓜,眼珠子都快掉地上摔碎了。

赵知白诚诚恳恳的为适才的无礼行为到了歉,等了半天居然没听到两位大人的反应;苏锦看着发懵的两位大人赶紧的咳嗽提醒,二人这才恢复常态,顺势下坡,宽慰一番,打发赵知白离去。

赵知白离开没有二十步,陆提学便拉着苏锦问道:“苏小官人,你这是何必呢?为了调停此事,定然花了不少代价才让他来道歉的吧,哎!这是何必。”

苏锦哑然失笑道:“花什么代价,学生是跟他讲道理,把他打动了主动要来的。”

“这怎么可能?赵知白老朽是知道的,纨绔自负,怎肯低头认错。”

苏锦呵呵一笑道:“那要看谁劝他了,我劝他不但他要乖乖前来道歉,心底里还要感激我呢。”

就在此时,将要跨出院门的赵知白配合的转身高声道:“苏小官人,谢谢哦。”

苏锦呵呵大笑,对包陆两人眨眨眼,转头对赵知白扬扬手道:“不用,缘分呐。”

陆提学上下打量着苏锦,挑起大拇指道:“苏公子果然是人才,那日你的促销手段已经让老朽耳目一新,后来庐州城中传唱的几首新词据说也是出自你手,今日老夫又发现你口才了得,真是难得,难得。”

包拯也附和道:“苏公子确实是我见过的青年才俊中最为独特的一个,所以本官对他一直很感兴趣。”

三人边说便落座,小厮给苏锦也沏上一杯茶,苏锦‘出溜’喝了一口,入口苦不堪言,不由的皱了眉头。

陆提学呵呵笑道:“苏公子,此茶如何?”

苏锦道:“苦不堪言。”

陆提学道:“再品品。”

苏锦像上了岸的鱼一般吧嗒着嘴巴,慢慢的一丝甜香沁入喉头舌尖,不一会芳香满口回味无穷,不由的大赞道:“神奇,真的神奇,我开始还以为是柳树叶呢,没想到竟然有这般苦尽甘来之茶。”

包拯笑着指着苏锦道:“柳叶茶,你在说笑么?恩师待客岂会拿柳叶茶出来。”

陆提学笑的胡子一撅一撅的,指着茶杯中墨绿的茶叶道:“这可是广南江华出产的苦茶,广南虽气候温和,但境内高山峻岭纵横,山顶上积雪常年不化,这苦茶生长在高山上因气候寒冷采摘时间需到仲夏,说起来这还是新茶呢。”

苏锦咂舌道:“陆大人真是雅士,懂得享受人生,这样的好茶招待包大人即可,招待学生却是浪费了,学生差点当成柳树叶,当真是牛嚼牡丹不懂品鉴。”

陆大人看着包拯道:“想不到苏公子倒也很谦逊。”

包拯道:“少年人谦逊一点是应该的,苏公子若能真的谦逊,倒真是他的修为见长,只怕是假谦逊。”

苏锦被包拯当面戳穿,表情尴尬,心道:“你这老包,枉我视你为偶像,却处处不给人留情面;看来你也只能在这个时代生活,万一哪天你被书砸死了穿越到我生活的那个时代,只怕三天不到就要被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陆提学倒是很宽宏,笑道:“少年人嘛,锐气总是有的,若个个和你当年那般老成,倒显得暮气了。”

包拯点头道:“恩师教诲的是。”

陆提学转向苏锦道:“我让你喝这苦茶是有用意的,适才包大人将你的情形跟我说了一遍,我这里给你两个消息,一个是好的,一个是坏的,你先听哪个?”

苏锦拱手道:“先苦后甜,茶如人生;便先听坏的吧。”

包拯笑道:“你学的倒快,这么快就悟出茶如人生了么?千万别油滑,否则今后有的你苦头吃。”

苏锦恭谨的道:“谨记大人教诲,在下以大人为榜样,当可不会失足。”

包拯道:“你也莫学我,你我毫无相同之处,以后有暇本官跟你好好聊聊。还是先听恩师所言,关系你此次科举之事。”

苏锦点头称是,却听陆提学道:“坏消息便是,你今年秋闱大考怕是参加不上了。”

苏锦啊了一声,诧异道:“可是名额已满,或者是学生不够资格参加我淮南西路解试么?”

陆提学道:“那倒不是,公子在我庐州府声名日隆,又有包大人推荐,资格不成问题,实际上我庐州合格生员中比上你的没几个。”

苏锦道:“那是为何?”

陆提学道:“朝廷刚刚下了权停贡举之公文,因西北战事吃紧,朝廷无暇顾及科考之事,故而今年的解试推迟至明年八月,会试殿试自然也相应推迟至后年,这是朝廷大策,非是什么名额资质之限。”

苏锦有些懊恼,这算什么?科举关系天下多少莘莘学子的命运前途,说停就停,说推就推,如同儿戏一般;西北战事打了三年多,偏偏就是今年无暇准备科考么?

其实苏锦有所不知,朝廷的公文上是面子上的说法,实际上不是有暇无暇的问题,而是朝廷实在没有经费来办今年的大考了,或许有人会认为这花不了几个钱,但其实不然,宋朝科举,举子应试甚至连路费都发,全大宋近十万举子,光路费一项便需几十万贯钱,更别说考场的设置,相关人员的车马费用,饮食餐饮,补助,以及后面接踵而至的会试及殿试的产生的仪仗接待等各种费用,一场科举下来,朝廷最少要花上近两百万贯。

这么一笔钱,搁在前几年,简直不当回事,但是三年多的边陲战事,那就是个无底洞,十余万将士在边疆每日费钱数十万,早将大宋的国库掏空了;今年的赋税还没收上来,实在是没钱办科举了,朝廷死要面子活受罪,又不肯明说,只能用西北战事吃紧为幌子,将科举之事推至明年。

这些事,明里没几个人知道,暗地里却可揣摩出来,否则科举这么大的事,影响面极广,朝廷断不会说推就推的。

苏锦懊恼归懊恼,但也无法可想,朝廷的事,岂是他一介草民所能左右,只是自己刚刚洋溢起来的热情便被一把浇灭,一想到李重所言科举种种花样,更觉难度颇大,便有一丝退缩之意。

陆提学看在眼里,见苏锦眼中神采暗淡下去,对他的心里摸得一清二楚,呵呵笑道:“人生如茶,苦尽甘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苏锦羞愧不已,自己嘴呱呱的刚才还大吹牛皮,现在牛皮不攻自破,真是羞死人了。

“好消息要不要听呢?”陆提学道。

“听,为什么不听。”苏锦犟脾气上来了。

“呵呵,好消息就是,老朽想推荐你去应天书院读书,备考明年秋闱大考,你看如何?”

苏锦头摇的像拨浪鼓道:“不去!”

陆提学和包拯都惊讶的看着他,仿佛看见了一个怪物一般,半晌陆提学才顺过一口气来道:“应天府书院乃我大宋声名显赫之崇高学府,多少学子梦寐以求进入书院学习,书院中名师荟萃,大多为我朝出类拔萃的人物,早年有杨悫、戚同文、曹诚,近些有范希文、晏同叔,学子中有近三成中举入仕,天下才俊趋之若鹜,苏公子为何不去呢?”

苏锦翻翻白眼道:“太远,怕是要住校,没意思。”

包拯和陆提学差点没一个跟头栽倒,普天下哪有学子因为这个原因便放弃进入应天书院的机会,从庐州到应天府也不过六七日行程,多少学子从广南,从秦风,从成都府万里迢迢前来应天学院学习,光路上便要花费三四个月时间,也从未嫌远,这家伙倒好,一句太远,便推得一干二净。

陆提学恨不得一口唾沫啐到苏小官人脸上,再跺上几脚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