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花厅落座用茶,共叙别来情状,话题自然离不开苏锦此去的经历。
王夫人笑的合不拢嘴拉着苏锦问个不停,好像要将苏锦离去后的所有的事情问个遍;苏锦当然不能如实回答,只捡些有趣的事情跟王夫人说,应天府差点送命,八公山以身犯险之类的话提也不提;这些事若是说出来,王夫人怕是当场便要背过气去。
晌午时分,王夫人果真亲自去厨房给儿子做好吃的,晏碧云倒也不怕王夫人不高兴,自告奋勇的跟去帮忙;苏锦也没办法阻止,只得由她去。
张老掌柜赶紧趁机向苏锦禀报苏记的经营情况:“大东家,苏记下半年生意有所起色,大东家的身股之法让伙计们有了很大的动力;昨日正好老朽命人盘点清算完毕,下半年这五个多月,苏锦利润比上半年翻了两倍有余,各家铺面总计盈利达一万四千贯,大部分利润来自成衣铺和布庄,大东家高瞻远瞩,老朽深感不及啊。”
苏锦笑道:“还是靠大伙儿,我只是动动嘴巴,具体事情可都是你们的功劳,若是我自己来做,怕是早就搞砸了。”
众掌柜自然谦逊一番,纷纷表示以东家之才,只会做到更好,哪有搞砸之理。
城西粮铺马大掌柜笑道:“若非大东家命粮铺一直平价售粮,几家粮油铺的利润当会更高,可惜了大好的时机。”
侯大掌柜摆手道:“老马啊,你这是鼠目寸光啊,难道你是要大东家发国难之财么?”
苏锦笑道:“侯大掌柜说的对,临走前我定的店训第一条便是‘义信利’,当此之时,必须要义字当头,钱容易赚,但是人心却难以聚拢,你们知道苏记现在蒸蒸日上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么?”
赵大掌柜道:“公子爷的改制身股盘活成衣铺之举功不可没。”
苏锦摆手道:“错了,这是皮毛,最根本的原因是苏记律己甚严恪守商道,而且在庐州城口碑甚佳;你东西再好,没人来买还是枉然,所谓口碑便是人气,人气一旺,那便一切水到渠成了。”
马掌柜恍然大悟道:“原来大东家宁愿平价售粮,正是为了聚拢人气之举啊,高明啊高明。”
苏锦笑道:“你算是想明白了,苏记本就是一体,大家也不必分的那么细,粮铺聚拢的人气,其他各家铺面都大为受益,因为所有的铺面都挂着一个金字招牌,那就是‘苏记’,百姓们心目中只要有了苏记这块招牌,咱们还愁什么?”
掌柜们纷纷鼓起掌来,大东家这番话是做大生意之人才有的见识,只顾眼前之利而失掉口碑,虽能短时获利,却不利长远发展。
苏锦其实最关心的不是家中的生意,而是商会那帮人的动态,这趟回来,若不将商会那帮人整个死去活来,那便不是苏锦的作风了;不为自己当初所受的欺压,只是商会曾经逼死这一世的苏锦之父默然公这一件事,便足以让苏锦抓住他们不放了。
现在所缺的不过是理由而已,若非邱大宝糊里糊涂的死在八公山上,自己根本就不用动脑筋,邱大宝只要往外一站,商会和朱世庸等人统统都要完蛋;不过虽然最有利的证人没了,苏锦还是有信心能够收拾掉唐纪元一干人,今非昔比,昔日自己还懵懵懂懂,商会都没能斗得过自己,何况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之后,苏锦跟没有理由弄不垮他们。
于是问道:“商会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搞小动作找咱们茬?”
张老掌柜道:“大东家刚走的那两个月倒是发生过一切摩擦,不过都无关紧要,最近这两个月商会忽然像是变了性子,不但也学我苏记平价售粮,而且还将所囤积的粮食按照官价售粜官仓,为此朱知府还书写了匾额吹吹打打的送到商会呢,搞得好不热闹。”
苏锦一愣道:“他们将粮食售粜给官仓了?什么时候的事?”
张荣钦摇头道:“具体时间我等不得而知,但自打大东家剿了八公山匪盗的消息传来之后,原本还捂着粮食不卖的商会一下子便变了章程,当天便开始平价卖粮了。”
苏锦若有所思,继续问道:“那庐州城中现在粮食接济的上么?”
“粮食倒是不缺,公子爷也知道庐州百姓早先也刮过一阵抢购之风,那时候每家每户都存了足有两个月的粮食,加之现在各家粮铺都正常平价售粮,倒还没听说过粮食不够之说;而且朱世庸也下了告示,说官仓粮食充足,庐州今年粮食不会缺,所以人心倒也稳定。”
苏锦点头道:“也算是件好事,只要不闹饥荒就好,就怕和扬州一样,到头来百姓受苦。”
赵大掌柜道:“老朽总觉得商会忽然这么乖觉定有原因,哪有狗不吃屎的道理?大东家你以为呢?”
粮铺胡掌柜道:“这还不简单?公子爷当了粮务专使,扬州的事摆平之后,摆明要来庐州动他们手,他们这叫未雨绸缪,让大东家没办法去找他们的把柄。”
苏锦点头道:“胡掌柜说的有道理,不过我岂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他们果真因为害怕而将粮食售与官仓倒也罢了,也算是我间接的将粮务之事办妥了,若其中有猫腻,我岂会饶了他们;此事以后再说,离新年只有六日了,我也没闲心去找他们麻烦,年后我便拜会朱世庸,我这个粮务专使回到庐州,他这个知府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众人见苏锦说话的语气都和以前不同了,言语中已经对朱世庸无丝毫的惧怕之意,看来大东家这个官比知府还大,半年就混了这么个大官来当,大东家这份本事倒是无人能及。
众人喝了一轮茶,苏锦道:“各位,苏记既然已经渐渐有中兴之兆,我也很是高兴,苏记家业传到我手中,总算没有被我败坏,我已经着手思考了下一步的发展计划,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众人精神一振,大东家早就说过要将苏记的产业开遍全大宋,看来他不是说说而已,而是无时无刻不在打着这样的主意。
苏锦扫视了正侧耳倾听的众人一眼,慢慢道:“这次出门半年,我见识了很多的大场面,这才知道自己乃是井底之蛙,我苏记在庐州也算是大商大贾了,可是跟其他地方的商贾一比,简直什么都不是,说实话,这对我的打击很大。”
张老掌柜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苏锦所说的乃是实情,苏记产业连本带利不过二三十万贯,如何能跟外边相比,汴梁城、应天府、大名府、苏州府等各大州府中,巨商豪贾多如牛毛,随便一家也比庐州的商贾们家产大的多。
“大东家也不必如此,谁不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据老朽所知,那些大商贾们很多也曾经是从一片店面惨淡经营而起,谁也不是生来就是做大生意的。”
苏锦笑道:“我倒不是自惭形秽,我也知道涓涓细流汇集成海的道理,我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说明一件事,拘于庐州一隅,不是我的目标,我想将生意做出庐州城,到汴梁、到苏州等等州府去开设苏记产业,对于苏记来说,发展光大它乃是我的责任;对于我苏记的大小掌柜伙计们来说,也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将来我苏记成为大宋第一商贾之时,现在苏记的这帮老人都会成为中坚力量,也会获得更多回报。”
众人愁眉苦脸的看着苏锦,均想:“大东家这是好大喜功啊,到汴梁做生意?本钱呢?苏记好容易才有了起色,一年下来毛利不超两万贯,哪有资本去汴梁这样的大州府去做生意?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苏锦似乎看出大家的心思,微笑道:“各位帮我想想主意,如果我们手头现在有五百万贯闲钱的话,我们该往拿个行当发展才能快速成为大商贾?”
花厅中一片抽气之声,苏锦能拿出来五十万贯便足以让大家惊讶不已了,更何况他说的是五百万贯,大家一致认为是自己听错了,要不就是苏锦说错了,都没有接口说话。
苏锦笑道:“怎么?有本钱倒想不出做生意的门路了?”
赵大掌柜道:“大东家,五十万贯苏记拿不出来啊,想他作甚?”
苏锦摆手道:“你听错了,是五百万贯,而且你们且不要管我能不能拿的出来,只要有好的门路,我立刻便能拿的出来。”
众人这回算是听清楚了,所有人的眼珠子满地乱滚,赶紧手忙脚乱的抓起来塞进眼眶,全部带着半呆滞的表情问道:“五……五百……万?大东家您没说笑吧。”
苏锦肃容道:“这是在商议大事,哪有心情说笑?”
众人就像溺水之人,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呼吸都带着颤音,脑子里懵懵懂懂的想:“我的娘啊,五百万贯,这可怎么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