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到头了!”
说是密道不如说是隧道,不知道跑了多久,反正朱五和蓝玉精疲力竭的时候,前面才没有路。
只有一个梯子,突兀的挂在墙上。
“爬上去!”朱五喘着粗气说道,“上面应该就是出口!”
蓝玉爬上去,梯子的尽头是顶,用拳头顶几下。
“空的?”
随后,用尽全力一推,上面出现一个仅能一人通行的出口。
夜风吹过,新鲜的空气涌入,顿时精神振奋。
“五哥,上来!”蓝玉先爬了出去。
外面真的是一片树林,林中有一座小院儿,两个人的爬出来,院里就传来猛烈的狗叫。
“汪……”
这大概就是朱重八说的,有马的地方,两人再靠近些,鼻子中先闻到了马厩的味道,随即是马儿的鼻息声。
“张天祐这老小子,脑子都没用到正地方。”朱五心中冷笑,“在这放人养马,摆明了是为了方便某天逃跑!”
只是他机关算尽,想不到第一个从这密道里跑出来的人,会是朱五。
“汪……”
狗叫声越来越大,链子发出挣脱的声音。
“大半夜嚎啥?你特么见鬼啦?”
突然,小院的房子里有昏暗的灯火亮了,随后一个汉子举着灯火从里面探出头,左看右看。
“他爹,快回来,狗叫的这么厉害,是不是来人了?”
屋里女人的话并没有让汉子警惕,反而回头望着屋里,“这地哪来的人过来……”
通!
话还没说完,汉子直挺挺的倒下。
“啊!”
屋里的女人尖叫起来,可是只叫了半声就被冲进去的蓝玉连捅几刀,没了生息。
眨眼间两条人命,朱五却是眼睛都没眨,要是以前他可能会觉得蓝玉太过心狠手辣。可是现在,眼皮都没动一下。
主人死了,狗也不敢叫了。朱五眯着走到狗窝前面,里面一条肥壮的大狗呜咽两声,马上夹紧尾巴再也不敢叫。
“好家伙!五哥,居然有六匹马!”蓝玉边套马边道。
朱五盯着那只把脑袋埋在爪子里的狗,“正好咱俩一人双马,快!”
……
躲开了一个队队巡夜的士卒,朱重八和徐达,城里兜了许多圈之后,悄无声息的回了住处。
“重八哥,今儿这事一出,咱们是不是也得找机会回泗洲。”
徐达笑呵呵的走在朱重八前面,刚推开门,“俺地个乖乖!”
叫了一声之后,徐达接着骂道,“你在屋里咋不吭声,点个灯也中啊,一开门就看着一颗大光头,好悬没给俺吓出个好歹来!”
朱重八刀抽出了一半儿,往里面看了一眼,笑骂,“生孩子不说生孩子,吓人!大半夜你跑咱房里干啥来了,念经还是做法?”
此时徐达点燃灯,屋里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道衍和尚姚广孝。
“重八哥,恁俩上哪去了?”道衍眼睛亮亮的,问道。
“没事,出去溜达溜达!”朱重八打着哈哈。
“不对,有血腥味!”道衍狗鼻子一样,随后说道,“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天亮后真相大白!”
朱重八换了衣服,寻思下说道,“咱不是故意瞒你,只是这事儿……?”说着,看看徐达,不在隐瞒,隐去了马秀英穿信那一段,其他的如实相告。
道衍越听越奇,听到最后已经是愣住,坐化一样,看着像活人,可是鼻子眼睛都不动。
啪!
半晌过后,道衍才一拍自己大光头,“重八哥,你不该去救阿!”
“嗯?”朱重八眼神瞬间阴冷。
可是道衍却没看见,自顾自地说道,“郭大帅是活回去了,这种事也干得出来?不过俺说句不好听的,这是早早晚晚事儿?”
“重八哥发现没有,其实朱五建军依始就防着别人,当初左军那七百多人,他把的多死!从上到下,都是他的老兄弟。”
“下了定远又下了和州,朱五要不是防着郭大帅,按理说早该请大帅去检阅,就算大帅不去,也要请大帅给他派几个副手。就像重八哥你在泗洲似的,这才是军中上下统属的关系。”
“可是和州那边,除了朱五认得大帅,其他人谁认?兵他自己招募的,军官是跟着他打出来的,军需司马,管理民政的官员,也是他自己认命的。”
“如此下去,不出事才怪!郭大帅不杀他,他手下那些人还得怂恿他去杀郭大帅呢!”
“你啰哩啰嗦说一堆,跟俺们救不救他有啥关系?”徐达在边上笑道。
“自然有!”道衍一口气喝了半碗水,接着说道,“你们可想过,朱五的兵为啥那么听他的?他手下的老兵都是濠州人!”
“俺们也是濠州人!”徐达笑道,“这有啥?”
“别打岔,听他说!”
朱重八听得认真,道衍更加卖弄,“朱五军中叫他官名的人少,都是叫他五哥,连比他大几岁的人,也叫他五哥。”
“在那些士卒心里,朱五就是淮西男儿的领袖,大家出人头地,想在乱世中活下去,就跟着朱五干!”
“所以他那些兵才听他的,所以他手下的人才特有凝聚力。”
道衍又灌了一口水,“朱五能连下两城,就是因为他手下人心齐。”
“郭大帅敢杀朱五,敢杀了朱五的老兄弟,他敢把定远军的老兵都杀喽?
他能吞下定远军,可是嚼不动。没了朱五等人,定远军虽然群龙无首,可谁也带不了,用不得。
届时,重八哥请缨,上有帅令,重八哥又在朱五中呆过。”
“最重要的!”道衍笑道,“你也是濠州人!濠州的爷们!没了朱五,还有朱重八,结与恩义,这些淮西子弟兵,还不是为你所有!”
朱重八沉思良久,轻笑一声,“咱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咱不应该去救人。
等小五被害,谁也管不住他的兵马之后,咱可以仗着濠州老乡,左军老人的身份,吞并他的兵马……”
砰!
朱重八突然大怒,一拳把桌子打翻,“咱朱重八有自己的手足兄弟,为何要惦记他人的?
为了点好处见死不救,用他人的性命填咱自己的野心。
道衍,咱朱重八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就这么埋汰?”
“小僧……”
一物降一物,道衍和尚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个朱重八相处这些日子,就怕他发怒。
这和尚,连天地都不敬畏,可是朱重八发火时,大气都不敢喘。
“你这和尚那里都好,就是总爱用这鬼鬼祟祟的伎俩,还说啥无毒不丈夫!
男儿大丈夫,不光明磊落问心无愧,怎能称得上丈夫?
咱要是像你说的那样,和那好坏不分的郭大帅有啥区别?
前程咱欲也,富贵咱也欲也。可是咱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咱朱重八不是啥英雄人物,可是咱识英雄敬英雄,以历代先贤为榜样。
蝇营狗苟的事儿,咱不干!”
等他一通火发完,道衍才敢小声说道,“那……朱五那边逃出生天,以后肯定和濠州不死不休,重八哥如何自处?”
“管他呢,等咱回了泗洲,离得远远的!”朱重八闷声闷气道,“怪不得,人家管咱们造反的叫贼,都是窝里斗,目光短浅的贼骨头!”
“只怕你离不得!”道衍叹气道,“重八哥可曾想过,朱五反后,郭大帅必然抓紧手里的兵权。
恐怕,不久之后,不等官军来打,和濠二州就会相互攻伐。”
朱重八,九九不语。
“重八哥,睡吧,天都快亮了!”
徐达的话,让朱重八抬头,深邃的眼睛,望向窗外亮出鱼肚的天空。
忽然,朱重八笑了。
天亮了,好戏即将开场。
咚咚咚!
濠州战鼓响。
郭大帅升帐。
……
驾!
朱五狠狠的踢打马腹,破晓的光,让眼前越来越亮。
此刻他的心情,就好像刚从噩梦中醒来,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再见,重八。
再见,秀英。
再见,小五……
“五哥!”
轰隆的马蹄声中,蓝玉扯着脖子喊,“这仇咱啥时候报?狗日的,跟着咱们那几十个兄弟,死得不明不白!”
“马上报,有仇不过夜!”朱五大声吼道,“老子要用郭家的人头,祭奠死去的弟兄,和莲儿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