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缪大亨的横山涧义军,原本是官府和地主组织起来,抵抗红巾的队伍。
如今红巾势大,官府都自顾不暇,哪有功夫管他们。本来听说脱脱率军围了朱五,横山涧觉得可以趁机反攻定远。
可是没想到,朝廷的大军居然被朱五杀退了。横山涧怕定远军秋后算账,再加上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吃饭都成问题,就想着归附朱五。
归附不是投奔,也不是入伙,说通俗点,就是入股。
可是从进了和州开始,缪大亨的使者缪三,就觉得自家首领想的太美。
横山涧的士卒半饥半饱,手中的家伙也是杂乱不堪,粪叉子榔头,硬弓都没几张。
但人家定远军,刀枪剑戟,铁甲骑兵,一日三餐吃得饱饱的。朱总管有钱有人,想收拾横山涧,早晚的事儿。
你横山涧要么归了朱总管,要么朱总管吞了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呢!
此时一个亲兵过来,在冯国用耳边说了几句。
冯国用笑道,“缪兄弟,总管要见你,请!”
新人们敬了茶之后,自然是送去洞房,单独在军营边上租的民房,明儿再送去荣军农庄。
营里面流水席摆上,说是酒席,其实就是炖肉炖鱼,做法粗犷,胜在量大,够味儿。
缪三跟着冯家哥俩,走到朱五桌边,朱五正掰开一个馒头,夹上两块浓油赤酱的扣肉,递给小丫头秀儿。
“坐!”
朱五对缪三笑笑,横山涧就在定远边上,他们想跑都没地方跑。对他们不必太礼贤下士,如今是他们上赶着,拖上段时间,他们可能饿得都直不起腰。
缪三比朱五大了一轮,却规规矩矩的行礼,“见过朱总管!”
“来了就是客,我这没啥好吃喝,家常便饭!”朱五笑道,“缪首领的礼我收到了,让你们破费了!”
你这是家常便饭?横山涧一个月没见过荤腥了!
缪三心中腹诽,却仍旧小道,“些许小礼,不成敬意,总管不嫌寒酸就好!”
朱五大败脱脱,横山涧也送了些继续过来表示友好。
“礼轻情意重!”
朱五对蓝玉道,“把我给缪首领的回礼拿过来。”
随后,只见蓝玉拍拍手,两个亲兵端着两个木托盘上来,托盘上的东西闪着谣言的光泽。
“铁甲!”
缪三不由得叫出声,这可不是随便用铁片子连起来的粗货,是正儿八经的鱼鳞甲,密密麻麻的铁片镶嵌在一起,胸口的护心镜锃明瓦亮,还有带着面罩的铁盔。
战场上有一套这玩意,就等于多了几条命,横山涧两万人也没一套铁甲。
“这种铁甲,我有一千五百套!”朱五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看上面的编号,大元工部。都是大都里能工巧匠,下了大本儿打造的。这些甲普通官军都没有,都是蒙古骑兵的装具。
和州一战,我的水军烧了脱脱的楼船,这些玩意也就便宜我了!”
不知为何,缪三有点嗓子眼发干,“朱总管威武……”
“是我定远军威武!”朱五微微一笑,“缪老哥,你岁数比我大,我称你老哥……”
“横山涧就在定远的边上,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以前没打你们,是没功夫。可是现在,你横山涧就是我朱五嘴边的肉。”
“你们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怎么打?”
“俺们不敢和总管为敌……”
朱五打断缪三,“那就和我朱五做兄弟,既然你们有归附之心,何不痛痛快快的领兵过来,入了我定远军,还犹豫啥?”
“是不是觉得,手里有两万人,想在我这卖个好价?”
“你别急着否认,这无可厚非。朱五答应你们,只要入了定远军,咱们一同富贵。”
说着,站起身,亲手给缪三倒了一杯酒,“乱世之中,男儿所求无非就是富贵前程,我朱五连脱脱都不惧,天外这还能挡我?”
缪三额头见汗,说话听音。朱总管话里话外说的明白,入了定远大伙一块富贵,不然……
当下,端起酒杯,“谢总管厚爱,俺们不是不识抬举的人,回去俺就和首领说。”
“行,明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朱五笑笑,明儿让常遇春带上三百重甲兵,去横山涧逛一圈,他敢不答应。
见了缪三之后,又让廖永安请巢湖的使者过来,这回朱五主动的站在路上,和刚才判若两人。
“这位就是俞老哥吧?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咱濠州的好汉!”
俞廷玉还没说话,就被朱五拉住双手,热情寒暄。
世人注重乡情,朱五以同乡相称,俞廷玉顿感亲切。
“快请坐,上酒。”朱五笑着张罗,指着俞廷玉身后两个魁梧彪悍的后生笑道,“这两位就是通海和通源吧,真是虎父无犬子,一表人才。”
俞廷玉见朱五如此礼遇,笑道,“还不见过朱总管!”
“朱总管!”二人也笑着见礼。
坐定之后,朱五又笑道,“总听老廖说起俞老哥,说您义气无双,吃水上饭的兄弟提起您的大名,都要竖大拇指!
朱五年纪虽小,却是最敬重英雄,恨不得早早的见着老哥!”
说着,端起酒碗,“请!”
俞廷玉见朱五目光真挚,心中也是好感大增,“总管一己之力,大败脱脱,虎威名扬四海。俺一个水匪,当不得总管夸奖!”
“英雄不问出处,俞老哥一身本领,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朱五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听说俞老哥有心附于我,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这里,朱五偷换了一个概念,把巢湖换成了俞家父子。
随后,朱五又拉着俞廷玉双手说道,“老哥,此次定远能打败脱脱,水军立下大功。不是我胡吹大气,别看现在定远不到两万步卒,可是陆地上,淮西没有我的对手。
但是水上,定远军不行。俞老哥,你一身本领窝在水寨里不是埋没了吗?咱俩都是濠州人,亲不亲故乡人,打断骨头脸着筋的老乡阿!
你何不跟着我干?如此乱世,正是好男儿出头之时。只要你过来,除了我这个总管的虚名不能给你,随你开口!”
一番话情深意切,听得俞廷玉满面通红,心头火热。
“俺正有投奔总管的意思,也几次三番劝过寨主……”
“李扒头!”朱五笑着接话,“俞老哥,咱都是直来直去的汉子,你和我句痛快话,巢湖水寨是不是真有归附之心?”
“这……”俞廷玉脸上略有尴尬。
朱五和廖永安对视一眼,朱五又亲手给俞廷玉倒酒说道,“老哥,现在咱们是友非敌,这其中隐情要是不说,恐怕将来巢湖和定远,是敌非友!”
俞廷玉纠结一会,咬牙道,“巢湖水寨和庐州的左军弼有仇,李扒头打算归附总管,一块……”
“这是想拿俺们当枪使?”廖永安笑道,“李扒头吃鱼吃多了,鱼刺扎脑子里了吧!”
朱五心中冷笑,面上却道,“他是打错算盘了,淮河上打打闹闹成什么气候,白瞎了巢湖水寨那些弟兄。”
说着,又笑道,“俞老哥,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水军?”
在俞廷玉不解的目光中,朱五用手指蘸酒在桌上写了两个大字。
“金陵!”俞廷玉惊呼。
“正是!”朱五傲然道,“淮河能翻起什么浪花?要打就过江!打跑了脱脱算啥,咱淮西男儿,要在这大元朝,列土封疆!”
瞬间,俞廷玉眼光炽热,低头道,“总管,俺服了!”
朱五端起酒杯,轻泯一口。
此时,大营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大夫,叫大夫来?”
“?”
朱五以为出什么事了,忙带人赶过去。
只见刚当了新郎官的朱九,光着膀子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找大夫?
“咋了?”朱五问道。
“五哥!”朱九咧开大嘴,“俺媳妇……俺媳妇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