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在打仗,这边在建设。
那边在杀人,这边在教人。
输或者是赢,从来不是你死我活,刀光剑影那么简单。
更不能用战争,来衡量这两个字。
大汉文武学堂。
匾上六个龙飞凤舞鎏金大字,出自大汉新任的礼部尚书,刘伯温之手。
朱五带着汉军上下,所有的文武重臣,参观刚刚落成的文武学校。
学校就坐落在南京城郊,原来是一户富商的别院,被席老头买来作为校址。
但是,到底是不是买的,估计只有老头和那富商,自己知道。
别院极大,占地有十好几亩。大门进来,是几座错落有致的三层小楼。
据说,原来是这户人家的戏台,佛堂和库房。就这三个小楼,挤一挤,住几百人没问题。
再往后走,是雕梁画栋的平方,还有假山流水,奇花异草。
“还别说,席老头眼光不错!”朱五走在众人最前头,笑道,“这院子,用来当学校还有真有些名校的味道!”
群臣都笑了笑,但是不免有些人,笑得不自然。
大汉初立,国子监,公学等处还没有筹备完毕,席应真居然先弄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文武学校。
要是私人学堂也就罢了,偏偏汉王还说,这里面的学校,以后可为大汉的栋梁。里面的学生,将来都有大用处。或为各地官学的先生,或为衙门的吏元。
总之,按汉王的意思,这学校的学生,将来都是吃俸禄的。
那这么说,这文武学校属于国学?
栋梁是读书人,文武学校到底是学文还是学武?学武怎为栋梁?
再者,校长还是席应真那股古怪的道人。天下无论是朝廷的国学,还是私人书院,哪个不是大儒名师领衔。
他一个道士,能教什么?
汉王,还是太迁就这些旧人了。
朱五话音落下,身后文臣中,汪广洋开口笑道,“这样的别院不知道南京城中,还有几处。臣正负责组建国子监和太学,为国取士的地方,总不能太寒酸了。”
臣子们不断点头附和,只有李善长和刘伯温,没有做声。
朱五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变着法儿的告诉自己,哪头轻哪头重呢。杂学可以通,可以精,但永远不是为国取士的标准。
这个时代,其实早有一套传承千年,培养读书人的体系。各地的县学,州学,然后是中枢的太学,国子监等。
其实和后世在理论上,有很多相通的地方。
后世,一家私人文武学校看起来都不伦不类。
何况,这个时代。
但是,这家文武学校,是朱五和老头的播种机。
新和旧,早晚会有碰撞。他们或许看不到那一天,也没有能力让东风压倒西风。
他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把知识播种,让它们长成,再重用。
朱五和群臣们,闲聊着,过了前院儿。听说后院是个巨大的花园,还有可以有船的人造湖,到了夏日时节,鲜花盛开争奇斗艳。荷花漂浮于潺潺水面。
但是一进后院,文臣们顿时目瞪口呆,只有朱五笑了。
好好的花园和池塘变成了工地,招来的力工,还有从流民穷苦人家招来的学生,似乎还有这些学生的父母,正在热火朝天的干着。
池塘被填平了,花花草草都被拔了。阳光下,昔日的美景烟雾升腾。
“暴殄天物!”有个文臣,气急败坏地说道。
前面,席老土面上蒙着一个简易的口罩,在地上和几位工匠说着什么,边上几个孩子认真的听着。
“所有的地,必须都是平的,夯平。”
朱五慢慢的走过去,席老头没有发现,还在说着,“左边设训练区,右边是球场,外围是跑道。跑道边上,搭看台。”
“运动场都弄出来了!”朱五出声笑道。
“谁?”老头吓了一跳,见是朱五站起身,笑道,“有这个条件,干嘛不弄!德智体美劳,不能只读书,全面发展才是硬道理!”
朱五看着那些在阳光下,跟着大人干活的孩子,笑道,“这些孩子,都是咱们的希望!”
“都是好孩子!”席老头笑道,“他们爹妈听说孩子白上学,还给吃喝,乐得什么似的,听说学校干活,拖家带口都来帮着干了!”
正说着,一阵风吹来,灰尘弥漫。
“扑!”朱五吐下口水。
“灰大,带上这个!”席老头从怀里掏出一个自制的口罩,“防灰!”
“不!”朱五坚决的摇头,“老子带出阴影来了!”
正说话间,一个席老头的学生,拿着个铁皮喇叭站在高处。
“饭点吃饭,排好队,不许争抢,不许乱!”
随后之见工地上又是烟尘滚滚,干活的人放下手里的活,一溜烟的开始排队,队伍的正前方是个冒着炊烟的厨房。
“他娘的,跟你说了排队,你特殊是不是!”
两个看起来是招募来的工人,仗着膀大腰圆往前边挤,直接被两个朱五派给老头的亲兵,大脚丫子踹翻,引起一阵哄笑。
朱五看笑了,“打人呢!不和谐!”
席老头也笑了,“管用!”
说着,叹口气,“有时候,武力是最直接有效果的管理方式。”
朱五不愿意和他在点上争辩,慢慢走过去。几个汉王亲军见到他,刚想行礼被他制止了。
干活的人不认识他,但是认识席老头。许多人露出憨厚,温和的笑容。
“席真人!您老吃了没有!”
“席真人!谢谢您让我们孩子读书!”
“席真人,您边上的后生是谁呀?”
席老头那个得意呀,不住的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大概就是为人师,最大的满足吧。
人群里,忽然有个孩子笑道,“席爷爷,这个哥哥是您儿子吗?”说完,还冲朱五甜甜的一笑。
你要不是小孩,看老子踢不踢你!
朱五和小孩不能生气,转头看席老头,老头笑得直抽抽。
“这位可不是老道的儿子!”席老头笑着道,“这是学校的校长!”
“哎呦!”
“妈呀!”
“校长好!”
排队打饭的人群,乱哄哄的行礼,有的孩子甚至直接被爹踹跪下。
“赶紧给校长磕头!”
“啥?校长不是你吗?”朱五纳闷。
席老头正色道,“校长还得你来!这事必须是你!”
说着,顿了顿,“只有你是校长,这些孩子的前途才更光明!”说完,看了一眼,那些在远处观望的文臣们。
朱五明白了,不置可否的点头。
这时,他们走到了厨房门口。
飘着油花的菜汤,杂粮饼子,还有咸菜。领到饭的人,蹲在边上吃得格外香甜。
其实这伙食已经很好了,当兵的不打仗,无非也就是这东西。
“给我一碗!”朱五说完,边上就有亲兵去打来。
喝了一口,还行。
说实话,朱五很久没吃这样的东西了。哪怕他再简朴,每顿饭也都是白面,大米,有菜有肉,没人给他吃这个。
人世间,历来如此。
真正能做到与民同苦,苦百姓之苦的人,这个时代没有。
朱五把饼子掰碎,泡在汤里,和普通百姓一样,蹲在地上,边吃边道。
“回头,我拿点私房钱,送到你这,给孩子们添衣加饭!”
“够意思!”席老头笑道。
大汉的钱,都归李善长管。哪怕一文钱都有数,文武学校又不归任何一部管,公钱不能私用。
“我让李善长通知那些海商,寻找那些耐寒,耐旱,高产的农作物。”朱五笑笑,“不怕他们不上心,我点名的那些东西,可以用来抵税!”
“土豆,玉米,番薯,辣椒,西红柿……?”席老头嘴里一连串的报出来,咧嘴大笑,“这敢情好!”
“老头!”朱五看着他,正色道,“咱们俩人这辈子,最大的奔头,就是让天下的人,能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