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
一丝阳光,折射在九江城雄伟,且满目疮痍的城墙上。
轰隆!
江上的战船一声怒吼,城头砖石飞舞。无数尘埃在阳光中,肆意的翻涌。
“他娘的,又来了!”一元军小校在城头喊道,“先下去,让他们轰!”
城头的守军,在瞬间撤退,留下空荡荡的城墙。
在汉军水师的火炮之下,城墙上的垛口,箭楼,还有挂在城墙上的钉耙,滚木都被清除。
变成一堆堆破砖烂瓦,残破不堪。
城墙上的元军一开始被从没见过的火炮,打得狼狈逃窜,哭天抢地。
但人都是聪明的,让他们轰吧。你来,我们就躲起来。你不轰了,我们再上来。
有能耐你把从城墙轰塌了,就算城墙塌了,你最终也要是靠人冲上来。
到时候,冲上来的汉军,就是城内元军的活靶子。
随着一声炮响,一天的战争即将开始。
暗堡中,观察着江面汉军战船的脱欢,此刻也终于明白,为何脱脱六十万人会败。
朱五的火炮比传说中还要厉害,地动山摇,江水倒灌。若是在平地野战,这么几轮火炮,多悍勇的军队,都要崩。
“幸好,九江的城墙坚固,想要拿下九江,最终还是要靠肉搏,城内三万人,你郭兴只有六万人,在借助城墙的守军面前,没有人数差距!”
想到这,脱欢笑了下,可是笑容马上凝固了。
无数巨大的战船,在江边靠住堤岸,更有数不清的物资,器械,从船上卸载到地面上,黑压压蚂蚁一样。
“他们在干什么?”
……
“按理说炮击时,咱们就该推攻城车靠到城墙,掩护步兵登城,现在这是要干啥?”
蓝玉看着眼前,忙碌得热火朝天得人群,纳闷的问道。
汉军攻城已经有了固定的套路,先是火炮清除城墙的火力点,包着铁皮的攻城车,在轨道上推到城墙低下。
同时火炮压制城墙上的守军,汉军步兵蹬城。
他这边佯攻,吸引注意力的,郭兴那边才是主攻,怎么那边只炮轰,没动静。而且,人都来了这边。
不断有大队的士兵,工兵还有各种器械上岸。
“那边不行!”
正疑惑的时候,郭兴从人群中出来。
蓝玉赶紧行礼,“三哥!”
郭兴点点头,“那边江堤太陡,跟他妈山似的,东西运不上去,咱们主攻你这面!”
“好嘞!”蓝玉咧嘴笑道,同时发现郭兴的身边有个木讷的陌生人。
“开始吧!”郭兴看着城墙,“早打下早利索!”
汉军,攻城开始。
“这边,这边!朱贼要攻城啦!”墙上的守军,开始示警。大批的士卒,进入战斗岗位,准备弓箭,床弩等守城的器械。
脱欢也带着亲兵,赶到了城墙的第一线。
“那是什么?”脱欢再次愣住了。
城下的空地上,高耸入云比城墙还高的攻城梯,被组装起来。
铁管作为骨架,用卡扣连接,上面铺上木板作为楼层。
最奇怪的是,每个攻城楼上都有一个巨大的滚轮,滚轮的上的绳索连接着下面的牛马。
“什么玩意?”脱欢看看左右,都是一脸迷惑。
“上炮!”
城下的汉军,马上给了他回答。
牛马在士兵的鞭子下拉动绳索,圆形的滚轮开始转动。沉重的火炮开始慢慢升空。
“他们,是想把火炮放到攻城车上?”
脱欢懂了,打声道,“咱们的床弩,够不够得着?”
“回将军,不行!”
“他娘的!”脱欢一拳打在了城墙上。
与此同时,城下的汉军工兵开始作业。长长的铁轨,开始在地上拼接。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清除淤泥,牛马拉着大石撵平。铺上碎石头,枕木。天地间,满是干活的号子,和工具敲击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那巨大如同阴影的攻城车动了,缓缓向前,那些地面忙碌的工兵,也进入了城头床弩和弓箭的射程。
“弓箭手!”脱欢紧张的喊了一声。
城头,无数弓箭手准备。
外面,那巨大的攻城楼依缓缓向前,终于在轨道的尽头的停住。
轨道,还没有铺设到最佳的距离。
那些工兵们继续动着,躲在包裹了铁皮的木车里,依旧在城下工作。
“这他娘的,是打得什么仗?”脱欢咬牙道,“射!”
霎那间,城头箭如雨下。
无数黑点带着尖锐的呼啸,射向城下移动木车。
砰砰砰,那些包裹着铁皮的木车变成了刺猬,但下面的人,还是在不停的架设。
“床弩!”城头的守军在呐喊。
成年人手臂粗细的床弩上弦完毕,几个汉子吼叫着绞动床弩的转盘。
然而,汉军不会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轰!砰!
攻城车上的火炮开火,燃烧的弹丸打在城头,无数砖石碎裂之中,满是元军的惊呼惨叫。
战争是学问,是知识。
随军的工兵早就算好了己方的火力覆盖范围,攻城车用来做炮塔,推到射程内,掩护工兵架设轨道。
轰!轰!
虽然不快但是有节奏的炮声,不断从炮塔上传来,炮塔上的炮手,有条不紊的装填。
攻城楼没层都是铁管加盖几层木板,木板上铺着火炮卸力的轨道。
原理,和水师的跑舰一样。
城头硝烟弥漫,突如其来的炮弹打入人群,到处都是残缺模糊的血肉。
脱欢被几个亲兵压在身子下面,最里大喊,“侧面打,去马面射!不能让他们靠近城墙!”
城墙间隔之间有凸起,可以用来从上到下形成交叉火力。
嗡!砰!
床弩发射的声音。
咔嚓,一个包裹铁皮的木车被贯穿掀开,里面劳作的工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炮口右偏三!”
床弩对炮塔造不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它就是一个巨大的,会移动的脚手架。
上面的炮兵,挪动火炮,对准马面上的元军。
轰!砰!
烟雾中,床弩哑火,重伤的士兵惨叫着从城墙上跌落,砸到地面,变成肉泥。
战争的场景有些诡异,长长的城墙,汉军只攻击这一段。
脱脱双眼欲裂,汉军攻城的手段前所未闻,见所未见。
巨大的攻城楼,如山一样移动着,天地间满是推车汉军嘶吼出的号子,和催促牛马拉车的鞭声。
这一刻,他有些后悔堵死城门,不然帅令骑兵冲出城,烧了那些鬼玩意儿。
“呸!”脱欢嘴里吐出一口污秽,疯子一样在城墙上大喊,“兄弟们别慌,他们早晚得上城。”说着,拉住一个亲兵,“朱贼的兵肯定一会要从攻城车里爬上来,叫城墙上其他兵马准备,来了就给老子推下去!”
但是,郭兴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动用步兵,冲上城墙短兵相接。
城下,郭兴骑在一匹战马之上,笑道,“咱们得往后撤一撤!”
“啊?一鼓作气就上去了!啥玩意儿!”蓝玉正说着话,突然一激灵差点把刀拽出来。
不只是他,郭兴身后突然出现几个打扮得鬼一样的人。战马不安的嘶鸣,许多亲兵都抽出了武器。
“大惊小怪!”
郭兴吼了一句,看向身后的那人,“这,交给你们了!”
这人就是刚才郭兴身边的木讷汉子,手上戴着厚厚的皮套,半边脸都被湿漉漉的布蒙着,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最吓人的是,他头上还带着一个皮套。皮套上,是两只发光的巨大眼睛。
怪不得别人会害怕,简直就是妖怪。
“三哥,啥玩意?”蓝玉在后撤的时候,心有余悸的问道。
郭兴笑笑,“好东西,席老头刚研究出来的!”
撤退的唢呐声在战场上响起,无论是攻城车里的炮手,还是工兵,潮水一样后退。
但是,有一群犹如妖怪的人,却推着投石机缓缓向前。
队伍中,有人高声大喊,“口罩都用马尿浸透了,别他娘的熏着自己!”
“退了?”
城头的元军从城墙下直起腰来。
脱欢抬起头,“投石机?”
他们为什么忽然退?为什么有火炮不用,用投石机?
“嘿呦!嘿呦!”
号子声再次响起,投石机推到了阵地钱边。
那些怪异的士兵加上牛马,很快就调整成发射状态。
然后,一箱箱被包裹得严实的木箱,送了上来。打开后是一个个漂亮的陶罐,琉璃罐。
带着厚厚皮手套的士兵,小心的拿起来,更小心的放在投石机的斗里。
“一号车,装填完毕!”
“二号车,装填完毕!”
“三号!”
“四号!”
“啥玩意?神神叨叨?”后阵,蓝玉看着前方,最里嘟囔着。
“看着吧!”郭兴叹口气,“老头说,这玩意有违天和!”
接着,有亲兵递过来几个湿漉漉的口罩。
郭兴问都不问,直接带上。
蓝玉闻了一下,顿时干呕,“啥呀这是?”
“马尿,解毒的!”
前方,阵地上投石机装填完毕。
忽然一声大喊,“放!”
砰!砰!
铁锤敲打机簧的声音。
无数黑点,带着破空声飞向城头。
“避开,避开!”城头元军下意识的大喊起来,士卒们四散逃开。
砰!砰!
一个个罐子在城头炸裂,没有想象中的天崩地裂,反而像是摔碎了瓷器一般。
“咋回事?”脱欢的鼻子里似乎闻到些味道,“朱贼他们打上来的什么东西!”
突然,边上有个士卒,撕心裂肺的大叫,“火!起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