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的使者被带到博罗不花的面前。
也是一位少年,比扩廓帖木儿大不了两岁。
但是有些奇怪,和扩廓帖木儿相比,这汉人的少年更加桀骜,脸上眼神中都带着野狼一样的光。他,更像是个蒙古少年。
细心的博罗不花注意到,这少年的手上全是刀枪摩擦出来的老茧,再加上这少年毫无惧的眼神,可以肯定。他,没少杀人。
听说朱贼的麾下,都是年轻的后生居多,没想到连派来的使者也是年轻人。不知是朱五少年气盛,还是他真的没把天下人,放在眼里。
“蓝玉见过襄阳王!”
蓝玉毕恭毕敬的行礼,心里砰砰的跳。
他虽然胆大包天,但此刻也难免有些紧张。这可是敌营里,对面可是蒙元的世袭王爷。使者这样的活,本来用不着他。可是一路而来,攻城拔寨用不上他这个带骑兵的,心里早就憋屈的不行了。
听朱五要选一个人来见蒙元王爷,他想都没多想,就把这活扛下了。不过,现在深处敌营,周围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忐忑。
但是蓝玉就是蓝玉,来他妈都来了,怕个鸟!当下挺直了摇杆,恶狠狠的回敬那些目光。
“朱五让你来见本王?他要干什么?”博罗不花笑道,“是要向本王投降?”
周围一阵哄笑。
蓝玉却不懂有啥可笑的,心想你老东西是不是糊涂了,俺五哥给你投降?
“汉王让俺给王爷带话!”蓝玉正色道。
博罗不花也不笑了,“请将!”
“俺家汉王说,请您投降!”蓝玉骄傲的抬头,环视一周,“俺家汉王还说,樊城守不住,襄阳也守不住。听说襄阳王是个爱惜百姓的好王爷,与其让襄阳古城,饱受战火,百姓流离。不如开城投降,汉王绝不伤害元军一人。”
“如果襄阳王愿意继续呆在楚地,随意就是。如果不愿意,汉军礼送出境。您的身家财产,汉军绝不动分毫!”说完,挑衅的看了博罗不花一眼。
“大胆!”
“找死!”
“口出狂言!”
蓝玉话音刚落,唰唰唰,周围全是抽刀的声音。
夜风中,冰冷的刀锋一片惨白。
几把刀同时架在蓝玉的脖子上,蓝玉顿时有些脚软,后背冷汗连连。但是瞬间之后,蓝玉握紧双拳,冷笑看着众人。
“仗着人多?有种一个个来,小爷好好陪你们练练!”
博罗不花摆摆手,亲兵们的刀撤下去,“你,不怕本王是杀了你?”
“俺家汉王说了,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蓝玉笑道,“王爷深明大义,怎么会为难俺一个后生小子!”
“他说对了,本王不会杀你!”博罗不花笑道,“但是你这小子,太过桀骜,本王不杀你,也要给你点教训!”说着,用蒙语对身边喊道,“扩廓帖木儿!”
教训?说啥鸟语?蓝玉正全神戒备紧张着。
只见博罗不花身边一个抿着嘴的少年忽然对自己伸出手,蓝玉侧身挥拳。
可是挥出的拳头却一空,自己的腰却被人抱住了。
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小腿被人勾了一下。
“不好!俺日你大爷!”
蓝玉如何不知,这是被人用摔跤的手法绊倒了。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只见,倔强桀骜的蓝玉直接反手扯住了对方的头发。
要摔老子!老子死也拉着你!
“哎呀!”扩廓帖木儿痛得叫出声。
与此同时扑通一声,蓝玉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耳朵里嗡嗡的,眼睛里都是金星,感觉骨头都断了。
可是手还死死的抓着扩廓帖木儿的头发。
“你松开俺!”扩廓帖木儿被抓着头发,恼怒地说道。
“咳咳!”蓝玉躺在地上,“俺操你大爷!”
“招家伙!”扩廓帖木儿大怒,抓着蓝玉的脖子,不顾头上的疼痛,直接一个过肩摔。
扑通!
蓝玉五脏六腑翻涌着,差点隔夜饭都吐出来,抓人家头发的手也松开了,只是指缝中满是黑色的头发。
“你他娘的偷袭俺!”蓝玉站起来咬牙骂道。
扩廓帖木儿揉着脑袋,不住倒吸冷气,“你咋薅头发?”
博罗不花心疼的看了一眼扩廓帖木儿的头发,冷笑道,“朱五打仗只能靠火炮取巧,手下的人打架也用这种无赖的招数!”
蓝玉大怒,但随即马上笑了。
连连冷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打不过就说人家取巧!王爷真是会说话!还说俺是无赖招数,不如这样。王爷你开城选五千人出来,俺带五千人,面对面的厮杀,看谁笑到最后!”
说着,冷笑之中脸上满是骄傲,“俺都不用五千人,俺只带五百骑兵,就能踩死你的五千兵,信不信?”
“你们汉人,骑兵不行!”扩廓帖木儿整理下头发,冷笑道。
“是吗?”蓝玉慢慢走近,“记住老子这张脸,总有一天,老子让你见识见识,我大汉的骑兵!”
“你以为你是霍去病?”扩廓帖木儿冷笑。
“老子叫蓝玉!”蓝玉头颅高昂。
然后,两个少年的目光对视。
像是两只狼。
这一刻,他们不会想到,在未来某一天,他们的目光会再次这样的对视。
“王爷,话俺已经带到了!”蓝玉拍打身上的灰尘,正色说道,“俺家汉王说了,襄阳王在襄阳一带颇有贤名,爱惜士卒百姓。打仗,死的就是士卒和百姓,俺们的汉军,您是拦不住的。汉王让您好好想想,是让血把汉水都染变色了,还是少死些人!”
博罗不花沉思一会儿,看着蓝玉,“后生可畏!能说出这番话,朱五就不简单。要不是他是个贼,本王还真想见见他!”说着,笑了下,“回去告诉朱五,本王绝不会开城,他朱五有种便来!”
蓝玉也不废话,抱拳,“俺记下了,告辞!”
“等等!”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说话的是那个摔他的蒙古少年。
“你叫蓝玉?俺记住了!”扩廓帖木儿笑了笑,“你最好多活几年,俺带着骑兵会会你!”
“好呀!”蓝玉傲然道,“就怕你不是对手,你叫啥名?”
“扩廓帖木儿!”
“什么鸟名,那么鸡巴长!”
扩廓帖木儿脸色铁青,“俺还有个汉名,王保保!”
“你也多活几年,等俺带着骑兵来去找你!”
蓝玉抱拳。
王保保回礼。
目送蓝玉的身影消失,王保保回头,看看自己未来的岳父,“王爷,朱贼的人,真是骄狂!”
博罗不花却似乎没听见,看着远处,忽然问道,“扩廓帖木儿,你刚才问我樊城能守住吗?”
王保保点头。
“我说尽人事,听天命!”
王保保继续点头。
“你说让我撤,保住手里的兵马!”
王保保依旧点头。
博罗不花回头,淡淡地说道,“我手里的兵马不是用来保全自己的名声地位,而是用来保全咱们大元。这大元是咱们的祖先打下来的,现在它烂了,咱们这些做后辈的,有责任把它修补好!”
说着,博罗不花转身,慢慢远走,“如果修不好,那就战死!只有战死,才能不堕了祖先的威名!扩廓帖木儿,明天我派人送你出城。你带着我女儿,你未来的妻子一起走!”
脚步停住,博罗不花再次回头,笑道,“如果你有当将军的那天,记得在我的坟前,洒一杯热酒!”
瞬间,王保保懂了。
襄阳王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