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乓!
外面地夜空中三不五时的响起鞭炮声。
屋里弥漫着刺鼻的烈酒味道。
炉子上熬药的瓦罐,咕噜咕噜的开着。
药味和酒味还有淡淡地血腥味,交织在一起。
朱五斜靠在一张躺椅上,身上披着厚厚的毛毯,眼神中映射出炉火的倒影。
他毫无睡意,脑中都是和老头相识以来地点点滴滴。
在这个世界,他就像一个婴儿,而老头是看着他长大地那个人。
现在,他长大了,可是这个老头,却躺在那里,毫无声息。
“爹!”朱玉在门外轻声呼唤,“花云来了!”
朱五直接掀了毯子,转身出去。
他现在最想做地,就是找到刺客的幕后人,然后再千刀万剐。
“说!”朱五没有废话。
花云低头道,“真人身边十六个暗卫,都没问题!没有内鬼!”
朱五顿时陷入了沉思,暗卫没问题,那就是说有人在暗中观察老头的行踪,然后等暗卫和老头拉开距离的时候,再下黑手。
这越发证明了,刺客身后的人不简单。
如此的心思,如此的手段,为什么要用新手刺客?
既然能查清老头的行踪,会不会某天也算计到自己的头上?
内鬼之害,甚于外敌。
“朱大毛那边还没消息?”朱五开口问道。
“查失踪人口,只怕没这么快,全城这么多人……”花云犹豫下,“臣在想,这个刺客会不会是外来地?或者说,这人本就不在人口户籍之内!”
这话给朱五提了个醒,大汉虽然清查人口,采取了新的户籍政策。但那所针对的,更多是农民。而世上,有许多大户人家,他们的家里地奴仆,是查不清楚的。
若真是自己人?若真是一个权贵?用一个外来人,或者家中的奴仆来办这事,到也说得过去?
可惜,毛镶一枪打死了刺客,不然哪用这么费事。
“继续查!”朱五沉声道,“现在,我给你权力,想查谁就查谁!”说着,拍下花云地肩膀,“必须查出来!”
“臣明白!”
随后,朱五又反身回到屋内。
脑子里静静地思考,这事地源头到底是什么?
如果老头真死了,谁会得利呢?
忽然,朱五睁大了眼睛,耳朵动动。
静悄悄的屋里,忽然有声音响起。
“老头!”
朱五又惊又喜,直接扑过去,单腿跪在老头的床前,呼唤,“老头!”
“嗯……”席老头干瘪的嘴唇动动,随后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线。
他目光涣散,浑浊,甚至还带着痛苦和迷惘。
“五儿……”
“来人!”朱五对外面喊了一声,马上拉近了老头的手,“老头,小五在这呢,小五在!”
“她……”老头断断续续。
“杜鹃没事!”朱五忍住要落下的泪水,“她没事,她肚子里的孩儿也没事,李家老郎中说,养些日子就好了!”
“嗯……”老头鼻子里哼了一声,又闭上眼睛。
“别,别!睁开眼!”朱五急道,“千万别睡,千万别睡!”
老头的眼皮颤动两下,表示听见了,但是没有反应。
朱五看着他苍老地脸,胡子拉碴满是皱纹,“老头,疼吗?”
席老头张开嘴,吐出一股臭臭地腥气,“你……他妈……猜!”
朱五笑了。
这老小子还知道骂人,应该是死不了。
这时,毛镶搀扶着李家老郎中,颤颤巍巍过来。
老郎中走到老头跟前,“醒了?”
老头点点头,“渴!”
“拿水!”朱五赶紧说道。
毛镶小心地喂了点水,老头干瘪的嘴唇,渐渐有了些血色。
忽然,老头的眉毛跳了跳,“疼……药……”
“什么药?”朱五看向老郎中,后者却看着毛镶。
毛镶低下头,狠狠地咬牙。
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银色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
药丸呈现着妖艳的琥珀色,放在水里化开,然后慢慢地灌入老头的嘴里。
这药很有魔力,没过多久,老头皱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呼吸变得顺畅悠长起来,似乎睡着了。
“这是什么药?神神秘秘地?”朱五盯着毛镶。
毛镶低着头,“爷不让说!”
朱五满心疑惑,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地时候。
“老郎总,他醒了应该就是没事了?”
老郎中摸着脉搏,“脉还成,其他的不好说。”说着,叹口气,“最凶险地时候过去了,还要再看几天。”
随后,松开老头的脉搏道,“只要不发烧,就无大碍!”
他这么一说,朱五悬着的心放下了。
老头的伤口上涂着李家的秘方,活血生肌膏。又是冬天,伤口没多大几率感染。不过他岁数大了,这次就算不死也伤了元气。
“谢谢您!”
多亏了李家这个老祖宗,要不是他,可能人真地就没了。
朱五真诚地说道,“大恩不言谢,容我后报!”
老郎中苦笑一声,“老朽不敢奢求汉王报答,只求席真人以后,莫要杀小老儿的全家就好!”
说着,若有若无地看了毛镶一眼。
席老头和这个老郎中之间有事!
大概是老郎中知道了老头什么秘密?或者说老头让李家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老头在,李家在。
老头不在,毛镶就会灭了李家。
瞬间,朱五的心里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然后拉着老头地手笑道,“你个老东西,比我还霸道!”
外面的鞭炮声停了,整座城池也安静下来。
这个年,别人过好了。
朱五注定过不好,他过不好,别人更过不好,老头的遇刺给汉王的核心集团蒙上一层阴影。
不过话说回来,朱五这几年,还没真没安安稳稳的过回好年。
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过了多久。
朱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朱五身边。
看一眼窗外,天色开始蒙蒙亮。
“什么事!”
“河南刘福通的信!”
“念!”
朱玉打开,“正月十五,迎立小明王在毫州称帝……”
“呵!”
朱五发出一声冷笑。
刘福通要立小明王韩林儿为帝,国号大宋,年号龙凤。
他刘福通如今在元军的拼命攻击下,已经开始呈现颓势了,这个时候称帝?怎么想的。
不过这对朱五而言是好事,韩林儿一旦称帝,元廷势必使出吃奶的劲儿揍他。
大汉身在南方,元廷更是顾不上,齐鲁之地的朱重八,元廷也够不上。
不过,想到朱重八,朱五的神色凝重几分。
据那边的密报,刘福通早就给朱重八开出了价码。
鲁淮王!
一个王号不算什么,朱重八要是愿意,就算是称帝都没人管得了他,最多是笑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但是韩林儿的大宋给他这个王号,却不平常。
朱重八接了王号,就是大宋的臣子,或者是股东。
刘福通和朱重八的兵马合二为一,实力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他们的兵马和势力范围,甚至超过了当初号称拥兵百万的徐寿辉。
而接下来天下的局势,会更加错综复杂。
打得越乱,对朱五越有利。
“刘福通在信中说,请您派使者参礼!”
朱五撇下嘴,还真不能不派人去。
当初他称王,刘福通不但派人来了,还送了许多奇珍异宝。
“让……”朱五沉思一下,“让那个工部的主事罗贯中去,从仓库挑几门淘汰的火炮作为贺礼,挑四十二斤的那种,又笨又重,打城墙好使的重炮!”
说着,朱五晒然一笑,“听说刘福通打了开封几次,都没打下来,咱们帮帮他!”
天色渐渐大亮,南方的冬日在过年时,格外晴朗。
而北方,却又下起了大雪。
大雪中一只骑兵,在风雪中日夜兼程,毫不爱惜马力。
他们的目的地,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