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
自从朱重八领兵出外开始,济南城严格实行关城宵禁,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违者斩。
城门楼子上那一溜血淋淋的人头,就是明证。
穿着铁甲的士卒,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夜晚城池之中死一般的沉寂,但即便如此,就算那里有格外闪亮的灯火,都要去查探一番。
“什么人?”
巡逻的士卒发现了一队行人,刀出鞘弓上弦的围上去。
“嚷嚷什么?王府的!”
这一队人,都是布衣打扮,大概四五个左右。几个挑着灯笼的汉子,围着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妇。
“腰牌!”一个汉子摸出一块牌子扔了过去。
带队的军官仔细查验之后,脸上的郑重神色变成了笑容,“这么晚了,去哪儿?”
“去保少爷那,送汤!”挑灯笼的汉子说道。
随后,士卒们退开,让那队人,畅通无阻。
“二哥,谁呀?”他们走远之后,巡逻的士卒中有人对军官问道。
“王府的大管家赵嬷嬷!”军官轻笑一声,“拿的是王妃的腰牌!”
“够威风的呀!”士卒又到。
“哼!”军官不屑,“伺候人的奴才罢了!”说着,一摆手,“兄弟们,继续巡逻!”
济南,如今的城防指挥是李贞和李保儿。
这俩人一个是朱重八的姐夫,一个是他外甥都是最信任的人。
李贞没那啥能耐,但是稳重,朱重八交代的事不含糊。而李保儿,在军中历练了几年,颇有些大将之风。
济南的部队,都是朱重八的老底子,淮西死忠,交给他俩朱重八也放心。不过,在朱五称帝之后,朱重八赶紧派董抟霄回城,协助他俩。
此刻,三人正在书房里议事。
“董大伯,你说朱五到底会不会对咱们动手?”李保儿有了些成年男子的模样,开口问道,“我老舅啥时候回来?”
“动手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董抟霄道,“反正,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这话对!”李贞点头道,“咱们爷俩就做好你老舅交代的事,别的也别多想!”
正说话之间,门外亲兵来报,“保少爷,王府的赵嬷嬷来了!”
李保儿一愣,心说他来干什么。
李贞却站起来说道,“快请!”
他们爷俩落魄时被送到朱重八身边,以前都快饿死了,跟了重八才过上好日子。
其实朱重八对家里的事就是撒手掌柜的,做主的都是马秀英。马秀英对他们爷俩是真好,拿李保儿跟亲生儿子一样。
这赵嬷嬷是伺候马秀英的老人了,爱屋及乌,他们爷俩对这个下人,也是多有尊重。
稍后,赵嬷嬷一个人进来。
“大娘,您咋来了?有事?”李保儿问道。
赵嬷嬷伸手点点他的额头,“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们爷俩?多久没回王府看看了?啊,我不来,你们也不让人送个信儿,报个平安!你们爷俩守城,娘娘不知道多惦记?”
“天天的,娘娘都要念叨几句,也不知道保儿这几天吃饭咋样?天冷了加了衣裳没有?姐夫的老寒腿疼不疼,给他的狼皮褥子他用没用!”
“舅妈!”李保儿眼睛顿时有些红了。
他是没娘的孩子,马秀英这个舅妈,就是他的娘。
自从守城,怕耽误事,他们爷俩都是住在军营里,四双眼睛彻夜盯着。虽说都在一个城里,可是已经一个来月没回过王府了。
“小王爷天天喊表哥,喊姑丈,嗓子都哑了!”赵嬷嬷继续说道,“你们爷俩,好歹派个人回去报信儿啊!”
“俺,这就让人回去,给舅妈问好!”李保儿说道。
“让你报信你就报,真是气死我了!”赵嬷嬷又点他一下,“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长大了这么愣啊,忘了今天啥日子?”
“啥日子?”
“你舅妈的生辰!”赵嬷嬷气道,“本来娘娘不许我来,可是她生辰,府里连个笑声都没有,冷冷清清,你们这些做晚辈的,也不知道去磕个头!”说着,揉揉眼睛,“可怜见的,下午包饺子的时候,娘娘还说保儿最爱吃茴香的!”
啪,李保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俺真不是人,舅妈的生辰都给忘了!”李保儿后悔道。
“赶紧!”董抟霄开口,“大喜的日子,赶紧回去,跟主母一块吃顿团圆饭,让她乐呵乐呵!”
“可是……”李贞犹豫道。
“没啥可是的,军营里不是有我吗?”董抟霄道,“我在这看着,错不了!”说着,又道,“你们爷俩还信不着我?”
“董大伯自然是信得过,只是……”李保儿犹豫,朱重八临走之前的交待是,任何时候都要坐镇军中。
“算了,你们都忙!老婆子自己回去陪娘娘!”赵嬷嬷擦着眼睛说道,“大姑娘命苦,前几天梦到文正少爷了,眼睛都哭肿了!”
“别!俺去!”李保儿急了,“大娘,俺跟你回去!今儿,俺怎么也要给舅妈磕头啊!”
“走走!”李贞道,“这个头必须磕!”
随后,爷俩带着亲兵,跟着赵嬷嬷出了军营。
眼看他们走远,董抟霄长出一口气。
坐在椅子上,也不知想什么,看着军营发呆。
“来人!”
侧屋里,董抟霄的侄儿出来,“老叔!”
“开始吧!”董团霄无力地说道,“利索一点!”
“哎!”
……
一路上,盘查的士兵都被李家父子的亲兵呵斥开。
渐渐的,王府越来越近。
“赵大娘,您慢点走,您这岁数了,咋比俺腿脚还快!”李保儿笑道。
可是他不说还好,一说,赵嬷嬷撒腿就跑。
这一跑,李家父子愣住了。
“怎么……”
嗡!
突然,黑夜之中弓弩的声音格外刺耳。
“嗯!”李保儿闷哼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
紧接着,无数箭雨从四面八方而来。猝不及防之下,李家父子和十几个卫士,纷纷倒地,在血泊中微弱的挣扎。
“阿弥陀佛!”远处的墙角,赵嬷嬷双手合十,连连对着天空磕头。
箭雨结束,一队看似是巡夜的甲士从长街的阴暗中出来。
为首的汉子,冷漠的走到李家父子身边。
啪,一只手抓住汉子的裤脚。
李保儿抬头,“你们……”
“保少爷,上路吧!”汉子轻声说道。
“别……”李保儿嘴里吐血,“别伤俺舅妈!”
说着,身子忽然一僵,歪到一边,再无声息。
“收拾了!”汉子随口吩咐。
很快,长街上的尸体被清扫一空,只剩下淡淡的血腥味。
与此同时,军营之中,一条条让人莫名其妙的命令传达出来。
各部士卒,马上回营,无令不得私自出营。
违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