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瞳还算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我勉强把他的事情给弄妥当了,然后真的在沙市给我订了一桌酒席。我宴请我当年的同学来吃饭,一个一个的打听他们的电话,邀请他们。结果到了时间,一个同学都没有来。我一个人独自坐在酒席旁,苦笑不得,酒店的领班老是催促我上菜,我看时间也过了一个多小时,就问领班能不能把酒席退了,把钱折算给我。
领班为难,我就说退一半也行。领班一听,更不敢答应。
我急了,吼领班,“那就上菜,我一个人吃,不信吃不完。”
吃到一半,总算来了一个给面子的哥们,马老板。要说当年和他的关系也过得去,听说他毕业后也没上班,当了一条街的黑社会大哥。我就感叹,我们这些同学,还真是出了几个奇葩,我和王八就不说了,你说马老板好歹也是一个高材生,搞什么不好,要开赌场、放高利贷、收保护费。
我郁闷的和马老板对着一桌好菜喝酒,马老板就说:“他们都说你现在是专门跟鬼打交道的,全部不愿意来,我不怕。这些人读书都读到狗身上了,还相信这些扯淡的东西。”
我觉得马老板这句话完全就是指桑骂槐,嘴里说的是那些没来的同学,我听着就是在损我。结果酒过三巡,马老板就问我,能不能用什么法术出老千。我哪里敢答应这个,就是会我也不敢啊。我只能说我真的是不会,马老板就没那么热情了,匆匆吃了几口,就告辞。我也松了口气。然后灰头土脸的回到宜昌。
王八看见我回来,笑着问:“玩过瘾了吧?”
我哼了一声,“你知道那些阴伶没什么太大的恶意?”
王八说:“邓瞳这小子的和一个人很像,你发现没有。”
“是的,他完全和楚大一个模样。”我顿了顿,好奇的说,“可是你没见过楚大啊?”
“他像你。”王八摇晃一下脑袋,“你还记得你的命格吗?”
“六个火,见鬼杀鬼。。。。。。”我沮丧的回答,“守门人拿走了。”
“邓瞳的八字我看了,”王八神秘兮兮凑近我,“有七个木。”
“扯吧你!”我不屑的说,“就他那个德行,配的上这么好的命吗?”
王八点头称是,“是啊,命好的都是傻逼。”
我指着王八笑,“你别拐着弯骂人。”
木命是有讲究的,比火命好,命格里火德多了,就像我,要么是杀鬼,要么是写文章牛逼,可是我觉得我从小就怕鬼。至于写文章,我虽然一个大专毕业,可是连三千个汉字都认不全,让我写作文,还不如把我的手给砍了。
命格里木德多了,就证明这人的出身好,有霸气。比如我记得乾隆应该就是八字全部木德。所以王八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意外,因为我觉得邓瞳猥琐起来,比我还不堪。
我知道王八的意思,于是说:“我可不想收他做徒弟,我自己都这样了,到时候教出来个蠢货,更加让人耻笑。”
王八见我的态度决绝,也不再说些什么,然后对我说:“你说的那个孙拂尘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我老实的说:“我让金仲打听当年勘测队的人,金仲这么长时间也没个结果,估计和孙拂尘一样,消失在空气里了。”
“你要去一趟河南原阳。”王八说,“我师父埋葬的事情。”
“那我要去,”我正经的说,“这是个大事。”
“金仲在原阳给师父弄了一个衣冠冢。”王八说,“可是出了点麻烦,我不方面出面。”
“我明白。”
“你明白个屁,我话都没说完。”王八说,“方所长要金仲迁坟,金仲和方所长拧上了,不肯让步。”
“方所长是什么人啊?”我挠着脑袋,“什么来头,好像跟你以前的身份差不多。”
王八无奈的把我给看着。
“靠!”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方浊!哈哈,这小丫头,顶了你的职位,老严还真是没有人帮忙了,竟然找到方浊当接班人。”
看着王八一脸的为难,我能明白他的处境。王八和金仲关系不好,方浊却是把王八当哥哥看。可是事情就这么纠结,现在是金仲为了赵一二的安葬的事情和方浊杠上了,王八还真不好出面。
幸好有我这么个和稀泥的人存在,跟金仲的关系没有像王八那么僵,也把方浊这丫头当妹妹看,对赵一二也是无比尊敬,王八不找我,还能找谁。
我向王八讨要了车马费,就坐火车去河南原阳,在火车上,我心里想着,怎么也要把方浊给说服了,让赵一二入土为安,就算是衣冠冢,葬在诡道的祖坟里,也是一个心愿了结。想着想着,就想起了当年的事情,想到现在我做了神棍,可是好像每件事情都做的不顺,还比不上当年和王八两个菜鸟解决问题那么干净利落了,比起赵一二,更是差得太远。
别人也是做神棍 ,我也是做神棍,怎么差距这么远。不知道这次,我能不能把事情给做好,幸好是对付两个熟人,不是对付鬼怪,应该好处理的多吧。
我在郑州下了车,转车到了原阳,慢慢向人打听,根据王八告诉我的地址,花了一天时间,就找到了金仲所在的地方——诡道历代门人的坟墓。
我以为应该就是在荒郊野外的偏僻地方,弄一片地盘,埋葬这些诡道老人。真的没有想到诡道历代门人的坟墓竟然是在一个寺庙的后面,而且排场还不小。寺庙的靠着一个大山,寺庙的建筑群后的一个山凹里,就是诡道的墓冢所在,平时照看墓冢估计也是寺庙里的和尚。
我看见山凹里一个古老的建筑已经很有一些年头了,大殿里供奉着各个牌位,这是我第一次亲自接触诡道的历代门人的牌位,一百多个牌子挨着排下来,我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几乎所有的牌位上的名字我都不认识。当然不是全部,我看到了十个人的人名我是认得的,最后一个牌位是赵一二,前面的是金璇子,再前面是楚大,看来诡道门人的牌位顺序是按照死去的时间排列,并没有遵照辈分的尊卑。
这个大殿里打扫的很干净,供奉牌位的香台也是一尘不染,每个牌位前都点着油灯。看样子打理诡道墓冢的和尚,还是挺尽职的。
我顺着牌位从后向前看,隔了一个牌位,我竟然看到了一个赫赫有名的名字:古**。我心里吃惊不已,真没想到古**也是诡道的门人,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然后再向前,连续很多人都我不认识,就当我要放弃的时候,我看见了叶天士的名字,叶天士是清朝的名医,他是诡道门人,我反而不怎么意外。
当我看到姚广孝的名字,也不吃惊,因为我早就知道他和诡道的渊源很深。
再向前看,姚广孝前面是席应真,这个正常,姚广孝是席应真的徒弟。
当我看到黄裳的牌位,心里也明白了,看来我到时候翘辫子了,也能在这里捞一个牌位,我和黄裳一样,都是挂名,而且好像诡道只有我和黄裳是挂名。
看到汉朝的时候,就有一个牌子相当突出,比一般的牌子大一点,连黄裳和姚广孝的牌位都是普通的大小,唯一就是这个与众不同,这个牌位的名字是:陈平!
我能看到最尽头的牌位是聂政,听弦的创始人,难道诡道也是聂政创立的吗?
我盯着牌位看。
“聂政之前的门人,都没有留下名字。”金仲又他妈的鬼鬼祟祟的站到了我身后,对我说,“能够留下名字的,就这些人了。”
“有几个是大人物。”我指着牌位说,“历史记载,他们应该是不是埋葬在这里的。”
“一般都是衣冠冢。”金仲说,“很多人都把自己诡道的身份给掩饰,有尸骨的就埋过来,没有的就跟师叔一样,留点遗物,摆放个牌位。”
“我没时间听你讲这些陈年旧事,”我对金仲说,“王八说你在欺负方浊那个丫头。”
金仲哼了一声,不停的点头,“你们他妈的都是帮着外人,你知道方浊要干什么吗?”
“王八说是要迁坟,要迁赵一二的坟。”
“她要我把师叔的牌位摆到另外的位置,”金仲说,“她和老严是什么东西,我们诡道的牌位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做主了。”
“她在哪里?”我问金仲,“你肯定是欺负她了。”
“我怎么欺负她,我现在就一个人。”金仲铁青着脸,“她倒是带了十几个不知所谓的门派道士,来找我的麻烦。”
我笑了,这就是老严和王八当年的风格,喜欢仗着人多势众。
“你好歹是挂名,”金仲给我摊牌,“你帮哪边?”
我还能说什么,只能打哈哈,“我去劝劝方浊吧,她蛮好说话的。”
“那你要快点,”金仲说,“明天我就不和他们啰嗦了,我跟他们没交情,动手起来,我顾不上许多。”
我问金仲,方浊现在在什么地方?
金仲说方浊和她的随从住在寺庙的厢房里,大白天的不出来,晚上就来跟他交涉牌位的事情。
我心里明白,方浊肯定是顾忌王八是诡道的传人,不愿意跟金仲撕破脸。不然方浊想把这几个牌位给挪一挪,金仲哪里阻拦的住。
但是金仲说方浊和她的随从白天出门,这就有点意外了。方浊是道门的正宗,个人的身份是清静派执掌,和全真是同宗同源的,行的是天道,怎么不愿意白天出门呢。
我知道从金仲嘴上是问不出来这方面的蹊跷的,就算是他知道,也不会告诉我,我也没有能力打探他的想法了。
我走到寺庙的正殿里,问寺庙里的知客僧人,方所长住在什么地方。
“你说的是那群道士?”僧人反问我。
我点头,僧人一脸的厌恶,随手指了指厢房。我心里好笑,红莲白藕,释道儒本就是一家,说了上千年,其实还是相互瞧不起。老严的部门和宗教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方浊带着人在寺庙里闹事,还要住在寺庙里,僧人虽然接待了,心里肯定还是不舒服。
我走到寺庙左侧,一排厢房跟前,也不知道那一间是方浊的房子,走到门口敲门也没人开门。干脆就站在院子里对着厢房大喊:“方浊,方浊,你出来。”
一扇厢房的门开了,一个道士对着我说:“你喊什么。。。。。。”随即就住口,这个道士是跟着王八去过七眼泉的,他人认得我。
我指着这个道士说:“你们方所长在那间?”
刚好又一个我没见过的道士走出来,对着骂:“吵死人,喊魂啊。”
认得我的那个道士,连忙把他推回去,“别瞎说。”然后才对我说:“方所长在尽头的那间厢房。”跟着进房把门给关上。我向着厢房的尽头走过去,耳朵听见厢房里那个道士告诫另外一个,“这次麻烦大了,诡道最厉害的人来了。”我心里得意,有听弦的本事就是好。
我走到厢房的尽头,敲了敲门,“方浊,我来了。”
过了一会,厢房的门开了,但是门后没有人。我大步走进去,看见房间里中央点了一根蜡烛放在地上,蜡烛旁坐了一个人,厢房里什么家具摆设都没有,光线昏暗的很,看来方浊当了领导,也开始神神秘秘的。
我走到蜡烛旁边,才发现坐在地上的并不是方浊,竟然是一个衰老虚弱的老头,头发银白,胡须老长,也全部白了。老头打坐,没有理会我,我蹲下来看,看到这老头一脸的皱纹,脸上几个黑斑。
老头终于把眼睛睁开,看到他的眼神,我才把他给认出来,这他妈的不是老严吗!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我指着老严,“怎么跟死人差不多了。”
老严下巴扬了扬,苦笑点头,“我跟王抱阳说过,你是个变数,可是我还是低估了你。”
“别啊。”我站起来,指着老严,“别把什么责任都往我身上推,你不会说你变成这样,就是因为我抢了王八的过阴人吧。”
老严继续苦笑,“当初是你自己说不愿意干这行,我信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普通人,不就结了吗,为什么有节外生枝的要破坏我的计划。”
“没什么,我就觉得你做事太绝,王八听你的没好处。”我摊摊手,“就这么简单。”
“你就因为这个?”老严听我这么说,差点一口气没换上来。
“对啊,就是这个原因。”我轻松的说,“你以为我不会动脑子啊,王八不能和赵先生一样的下场。”
“就因为你突发奇想的一个念头,“老严开始咳嗽起来,等咳嗽完了,才长长的叹口气,“就坏了我筹划了一辈子的计划。”
“你别拿大帽子扣我!”我连忙摆手,“为这事我把自己都给坑进去了,我找谁讲理去。”
老严继续摇头苦笑,笑了一会,嘴里说:“我要坐着说话。”
“我不是王八,你别使唤我。”我嘴上这么说,还是四下去找椅子。回头一看老严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方浊站在椅子旁边。
我看见方浊了,连忙打招呼,“不错啊,你都当领导了。”
方浊垂头低声说,“徐哥,你也来了,你帮我劝劝金师兄。。。。。。”
“方浊你先出去吧,”老严说:“我跟他谈谈。”
方浊慢慢走出厢房,门自己就关上了。屋里仍旧是一根蜡烛,光线阴暗的很。老严看到我在注意光线,就对我说:“没办法,我现在怕光,你有蛇属,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我问老严,“我上次见你,和现在根本就是两个人。”
老严对我说:“王抱阳当过阴人,张天然必输无疑,可是你坏了我们的事,却又不知道当过阴人到底为了什么?”
“能不能别说这些,”我对打断老严,“我迟早会去找张天然的麻烦,给赵先生报仇。”
“你现在的本事,都被守门人压制住了。”老严问我,“你拿什么对付张天然?”
我顿时语塞,老严是明白人,当然知道我的情况。我突然想起来,我他妈的又被王八糊弄了,王八一定是知道老严到了这里,很可能是老严亲自给他打的电话。可是王八没脸见老严,冤有头债有主,只说方浊在,把我给骗来。我心里把王八给骂了几十遍,还是要面对老严。
老严对我说:“和张天然的恩怨我管不着了,我输定了。但是我来原阳的事情一定要做。”
“不行,你不能动赵一二的牌位。”我说,“既然是诡道的事情,你要是为难金仲,我肯定帮金仲。”
“你现在连我最下等的随从都赢不了。”老严又开始咳嗽,“金、金老二、拦、拦得住方浊吗?”
我想了一会,“那就试试,我不信方浊会跟我翻脸,你都死了半截了,我对付你倒是蛮有把握。”
老严被我说的话给逗笑了,隔了好大一会才说,“如果我说,我对于诡道不是外人,你信不信?”
“你就扯吧。”我不屑的说,“骗鬼去。”
老严自言自语的开始嘀咕起来:“这世上的人,很多人才,能谋划多年之后的事情,王抱阳能想到十年,赵一二能想到三年,而你,连自己一秒钟之后做什么都不知道。”
“你凭什么教训我。”我对老严说:“你不就是说你自己能谋划一辈子对付张天然吗,你牛逼又怎样,现在也半死不活了,不要说我瞧不起你啊,当年要不是你把王八弄到北京,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你说我害得你成了这样,我还没说你害得赵先生死了呢。”
“你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啊,”我指着老严说,“第一次见你,你就使花招,让我和金仲王八相互不信任,最后还带着王八跑了。这么多事情,不全部是因为你而起!”
老严眼睛睁大,隔了很久,才说:“我明白了,你这个德行,做什么都是觉得自己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王抱阳输在你手上,我现在服气。”
我听得不耐烦了,对老严说:“反正你要动赵先生的牌位,我肯定不答应,真的动手了,别怪我欺负你这个老头子。”
老严实在是对我没有语言了,苦笑一下。我突然浑身动弹不得,肩膀上仿佛压住了一个重物,我勉强支撑,骨头科科作响,两条腿忍受不住压力,开始战栗。我闭眼又睁开,看到七个小鬼分别抓住我的四肢和脖颈,还有腰部,把我狠狠的往下压。
七个小鬼分别的位置是七星,和王八御鬼的方位一模一样。但是很明显,老严的御鬼术比王八纯熟多了。我又错了,看着老严一副即将入土的模样,身上的本事其实没丢,我还在他面前大言不惭,真是抽自己的而过。
好在老严只是给点厉害我看看,并不是想对我怎么样。我身上如释重负。
“你总有打不赢我的一天,”我对老严说:“你会越来越老,而我会越来越厉害。”
老严说:‘我信,但是为什么你非要跟我作对,你的对头是张天然,不是我。”
“你这人心思太重,我不敢相信你。”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要跟你说一些事情,”老严唉声叹气,“你是过阴人,又是诡道挂名,这些事情已经是事实,不管你的资质多么差,以后的事情还是要着落在你身上。”
“你又要耍什么花招?”我戒备的问老严。
“王抱阳一定没有跟你说清楚,”老严说,“我来原阳并非针对赵一二一个人的牌位,我要把所有诡道门人的牌位换个地方。”
“到底为什么?”
“你没看见牌位里有一个名字叫姚广孝的吗?”
“那又怎样?”
“我的这个部门的前身,就是道衍创立!”
“等等,”我打断老严,“你这个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是谁告诉我的。。。。。。。我记不起来了。。。。。。。可是我一定听谁说过。。。。。。。”
“真不能想象以后那么重要的事情要由你来承担,”老严已经郁闷极点,反而话语轻松,“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没有去仔细想一想吗,不想就还罢了,还忘了是谁告诉你的。”
看来我又要被人上课了,我回想了一下,给我上过课的人还真的不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比如王八和赵一二,他们从来没有给说过一些能够扭转我生活观的事情。相反倒是金璇子,他当年的一番话,让我知道了自己该去面对自己必须得正视的困难,于是我学会了听弦。
我恭敬的站着,想听听老严会说出什么话来。
老严刚才御鬼,估计是用了不少力气,现在精神更加的萎靡。我对着门口喊:“方浊,给老严倒一杯水。”
老严摆手,“我也不能喝水。算了。”
我忽然明白,老严现在的身体已经完全虚弱到了极点,靠着几十年的修炼在强撑,肉身到了连水都能融化的境地。
越是牛逼到极点的人,在死前越是脆弱到无法想象,我心里泛起一阵阵的寒意。世界上能生存下来的人都是妥协的基因,就像。。。。。。就像我这种贪生怕死之徒。
我不打扰老严了,等着老严继续说话。
老严休息一会,体力恢复,才继续跟我说起了往事:
“明朝初期,靖难之役。明朝永乐皇帝朱棣谋反的最大功臣之一姚广孝——也就是道衍。道衍是个僧人,但是他的路数却是道家,因为他的老师,席应真是诡道的传人。
道衍的身份就是诡道传人,但是道衍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和当时的燕王朱棣,定下了一个约定,他用他的能力,帮助朱棣登上九五至尊,朱棣要帮助他实现一个报复,统领天下所有的宗教门派。
朱棣成功之后,对道衍的理想给了最大的支持。道衍却在实现自己的理想过程中,背离了自己的师父席应真,他掩饰了自己诡道的身份。
道衍从朱棣的特务部门锦衣卫中分离的一个组织,召集了天下很多奇人异事,创建了“青冥卫”,专门压制天下的所有宗教派别的领袖,以及处理一些奇人异事。”
我忍不住插嘴插嘴:“这不是就是你现在部门所做的事情吗?”
“你还没有傻到不可救药。”老严笑起来,“青冥卫就是我现在部门的前身,在清朝叫圣训司,民国在袁世凯时期又改了名字,叫天坛军,蒋介石时期设立宗教突发事件处理研究所,这个名称就一直延续下来。”
我明白了,对老严说:“无论朝代怎么更迭,你的这个部门永远是不愁没饭吃的,谁掌握了天下,都要这种部门去做事情。”
老严点头,“是的,所以你现在知道了,青冥卫由道衍所创,而道衍却是诡道的宗师,你说我和你们诡道是不是一脉相承。”
“相承个屁,”我也笑,“道衍从创建青冥卫的那一天,就不是诡道的身份了。”
老严摇头,“北京城八臂哪吒,真正的布局是道衍,道衍死后,还是回到了诡道身份,八臂哪吒在北京的布局一直掌控在我们部门里,一共有两百一十六盏油灯,道衍还是有了私心,他让每一个诡道门人都守住了一盏油灯。”
“你这次要挪动牌位,是不是就是这个原因?”我问老严。
“此消彼长,诡道的门人牌位在这个地方,接受供奉,八臂哪吒那边的油灯就越来越式微,到了赵一二的牌位,八臂哪吒那边的油灯续不下去,我能做的就是把牌位迁到北京,维持八臂哪吒的运势。”
我跳起来,对着老严大喊:“当年你为这事,就找过赵先生,赵先生拒绝对不对?”
“他读书太多,迂腐的很。”
“王八是同意的。”我原地打着转,“妈的,妈的王八作为诡道的执掌答应了你,但是现在他知道没法做主了,就让我来听你这番话,我靠!”
老严虚弱的说:“你小点声,我现在受不了太大的声音。”
我好奇的问:“你到底怎么了,王八当不了过阴人,就让你变成这个德行。”
“张光壁一旦知道王抱阳坐不了过阴人,他对付我就无所顾忌,”老严叹气,“这种法子,我也在别人的身上用过,算是报应吧。张光壁最恨的就是我,他要让我尝尝我对付别人的所有手段。”
“你的意思是张天然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我不服气的说。
“他也许真的不把你放在眼里,和我一样。”老严说的话让我心里有点欣慰,“不过他可能会后悔。”
“有个人,他叫孙拂尘”我问老严,“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老严回答,“他比我的地位高,但是身份神秘,我曾经给他做过事情,但是没见过他,而且这个人在九十年代后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官方和民间都没有任何线索。”
“这就麻烦了,我还非得找到这个人,”我沮丧的说,“不找到他,我本事回不来。”
“我的话就这么多了,我帮你找孙拂尘,方浊也会支持你。”老严说:“但是你要让我把牌位都挪到北京。”
“我只是个挂名,金仲才是执掌,我说了不算数。”
“那你就袖手旁观。方浊能对付金仲。”
“妈的,北京的八臂哪吒布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答应!”
“徐云风,你能不能。。。。。。。”老严摆摆手,“嗨,你永远比不上王抱阳。”
“你不挑拨我们,你就浑身不自在是吗?”我指着老严说,“让我想想。”
“时间不够了,今晚方浊一定会动手。”
“都说了让我想想!”我对着老严大吼。
我忽然意识到,现在时间不早了,我算了算时间,现在已经是天黑。
“你拖着我,说一些这些话,”跳起来,“你这个老狐狸,原来是缓兵之计!”
我心情激动,看到了老严身边,密密麻麻的鬼魂不停的在吞噬老严的身体,老严现在的处境比当年的赵一二都远远不如,但我现在顾不上老严。我立即跑出房间,跑到寺庙后方的那个大殿。
当我走进大殿,就看到方浊带着她十几个臭道士,围住金仲。金仲已经支撑不住,他把一百多个灵牌都集中抱在自己的身前,不肯松手。
方浊对着金仲说:“金师兄,你别这样,你是王哥的师兄。。。。。。。”
“方浊!”我推了方浊一把,“你在做什么!”
方浊委屈的说:“我也不想,但是严师叔都要死了,就这个心愿了。”
一旁的道士中间有人就在聒噪:“他们就两个人,还忌惮他们干什么?”
我看向那个道士,“贵姓?”
那个道士年纪不小了,胡子老长,如果放在平常,就是个仙风道骨的修道之人,可是我现在看他就是个讨好老严的跟班而已。
“我姓徐。”道士不屑的说,“你又是什么人?”
“跟我五百年是一家呢?”我虚以委蛇。
“别跟我套近乎,”徐道长说,“出家人了却尘缘。”
“了却个屁,”我骂道:“你拍老严和方浊的马屁,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像什么出家人!”
其他的道士都脸色大变,说不出话。
方浊左右为难,“徐哥,你别这么说话,严师叔和很难做。”
我对着其他的道士喊:“老严的命不长了,只有我有办法续命,你们看着办吧!”
这些道士一犹豫,金仲立即就发难,把螟蛉给拿在手上,螟蛉化为长剑把身前的符贴头给焚烧起来,灰尘漂浮的到处都是。
“你也别动手。”我对着金仲大喊,“听我的,歇歇吧。”
方浊一看身边的道士都在又纷纷的从怀里掏出符贴,嘴里念念有词,也手足无措。
“你当的什么领导啊。”我对着方浊喊,“他们都不听你的。”
方浊不停摇头,“我一个小丫头,能当什么领导。”
我走到金仲身边,面对所有的道士,“我们诡道时运不济,但是也不是白白给你们欺负的。”
道士纷纷笑起来,“你有什么本事,说一些大话。”
我不理会,跪倒在灵牌面前,嘴里大喊:“阴差,阴差。”
道士们都大笑,“王抱阳都不在,你喊谁都没有用。”
房间里突然变得阴冷潮湿,地上的白雾慢慢蔓延。几十个诡道先人从灵牌中渗出来,两个阴差站到我身边。
我大喜过望,对着阴差说:“还以为你们真的不听我号令,原来你们也欺软怕硬。”
我面对方浊说:“现在我们人多,我不管老严想怎么样,真的要动手,看看谁吃亏。”
所有的道士都呆住,因为我身边的阴差拉着老严的魂魄。
才和老严说话,他说漏嘴了,他忌惮我,他之所以愿意让王八和方浊跟他做事,而不是我,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会老老实实的听从他的指挥,当年在大鲵村,他就意识到这点。而且他担心我不听从他的命令,就是还有一个潜台词,虽然他没说,但是我猜明白了,他也不知道我到底能有多大的本事,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自己能有多大的本事。
我是诡道挂名,出了我和黄裳,诡道没有第三个,并且我是过阴人,我为什么不能做到请出诡道的先人。刚才我看到纠缠在老严身边的鬼魂阴差,我凭什么不能叫不动他们。
我看着金仲身前密密麻麻的阴魂,我很想找到赵一二和金璇子,可是没有,但是我的人手已经足够,两个阴差恭敬的在我身边臣服。
我对着方浊说:“方浊你站到我这边来。”
方浊犹豫不定,十几个道士被我叫出来的鬼魂镇住,虽然我不会御鬼,但是过阴人的能力,让他们敬畏。金仲把金璇子的灵牌递到我的手上,我左手伸出,手心的“狂”字,金光熠熠。
老严手下除了方浊,其他的道士本领都是平平,更何况方浊和我之间根本就不会交恶。诡道的奉行坤道,阴魂不散,现在还能有谁比我更加合适驱使他们。十几个道士,慢慢后退,我身边的鬼魂阴气大盛,鬼魂们的面孔越来越清晰,露出残破的脸孔。
方浊也看到我的样子,也不禁呆住,草帽人已经从我身上分离出来,两个阴差分别站在草帽人的身边。这是我第一次能够看到草帽人的样子,她戴着一顶草帽,慢慢向前方的道士移动。而我,和诡道的先灵混在一起,这些诡道的先灵一个一个的从我身前晃过,伸出虚幻的手掌,在我的天灵盖上按一下我的百会穴。
金仲把向我扔过来一个东西,我摊开手掌,那东西紧紧粘在我掌心,螟蛉在我手上扑闪出翅膀,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化作十六把炎剑,升到我头顶,剑尖指向对面的道士。
炎剑在我手中已经不再是杀鬼的利器,从坤道上升到了人道,对付这些道士绰绰有余。
我甚至能够感受到千里外守门人的震惊。
老严彻底认输了,草帽人指使阴差把老严的鬼魂放开。我对方浊说:“你把老严带过来,我们当面说话。”
方浊想了一会,老严站到对面的道士堆里。
我从金仲的手上拿出道衍的灵牌,扔给老严:“我把他还给你,现在你要告诉我孙拂尘的下落了。”
老严虚弱的摆摆手,让所有的道士退下,“你要找的人不远,就在原阳。恭喜你,已经达到了诡道不能涉及的层面,也许真的只有你能这样。”
我明白老严在说什么,当年赵一二想拜见孙拂尘,而被孙拂尘给拒绝,就是因为赵一二无法将诡道带领出坤道的层面。而我现在已经能够察觉到一些超出鬼魂之外的人。
那些人都的存在都因为一个境界,就是赵一二在一本古籍上写了几千遍,密密麻麻的把一本古籍空白处写满的字样:
八寒地狱!
在我领会到八寒地狱的瞬间,我对赵一二和张天然之间的恩怨,对老严一生的追求,对金璇子当年对我的期望,都完全的理解,却又升起了一种蔑视的感觉。是的在八寒地狱的层面,这些零碎的琐事,都不值一晒。如果孙拂尘还活着,他没有理由忽视我的存在了。
老严带着他的人走了,方浊犹豫一会,还是跟着老严离开。
金仲对我说:“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螟蛉在你手上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对金仲说:“三年,我有三年时间,去打败守门人。”
“你疯了吗?”金仲大惊。
“我现在知道我要去做什么了。”我把金仲说的摸不着头脑,“我现在的世界已经变了,我也明白了孙拂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我有孙拂尘的本事的时候,就是我打败守门人的时候。”
“你到底在说什么?”金仲仍然是迷惑不解。
“张天然达到了八寒地狱的境界。”我努力向金仲解释,“因为用过阴人的身份打败了守门人,赵一二无限的接近了这个境界,但是他做不到,王八也做不到。”
“你已经疯了。”金仲已经无话可说。
“一旦我到了那一步,”我激动起来,“就是我和张天然面对面的时候,我和他其实是一路人,老严刚才也已经明白。”
我说的话,以金仲的理解能力,他是永远无法领会,我忽然对金仲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同情,觉得他一辈子坚守的事情,是那么的可笑。
我和金仲把所有的牌位重新摆好,姚广孝的牌位空下。
金仲把螟蛉放到我的手上,“看来执掌非你莫属了。”
我拒绝金仲,“我不稀罕这个。”然后向金仲告辞。
金仲问我去哪里,我对背对着金仲摆摆手,“我去找孙拂尘,我能找到他了。”
我的世界就此走向八寒地狱。
(这一段,我本来是不想写,直接进入八寒地狱的篇幅,把这段隐藏的内容放到后面再解释,但是已经有很多读者,对我这两天的内容产生了困惑,我想了想也是,这是个给大家看了消遣的小说而已,何必让大家猜测各种可能,虽然猜测剧情也是阅读小说的乐趣,但是情节过于晦涩,也是类型小说的大忌,好吧,就多写一段了。)
老严和方浊离开寺庙,走上大路,老严现在不能坐车乘船或者飞机,任何一种交通工具都不能乘坐。张天然已经让他的法术反噬到自己,他必须得隔离五行,现在他只能依靠着方浊在不接五行的在地面上缓慢行走。一行人出了原阳县,十几个道士纷纷向老严和方浊告辞,他们也看到老严的大势已去,张天然的势力,大家都明白,只是没有明说而已。到原阳诡道的坟冢请牌位,镇守八臂哪吒一百零八个穴眼的计划也完全破产。老严在张天然面前已经不堪一击,甚至连苟延残喘都算不上,那个无法察觉,却又无处不在的张天然在暗中说不定已经在谋划把老严彻底击败的策略。
老严寄与期望的王八并没有出现,来了个过阴人,却又根本和老严走不到一条路上。道士们对老严已经完全没有信心。
老严已经是个孤家寡人,不过还有方浊。没有方浊,老严连一步路都走不动。这也是疯子要求方浊陪着老严的原因。
“送我回到北京之后,”老严对方浊说,“你今后帮助徐云风吧,我一生谨慎,当年找到王抱阳,也是看到他和我的性格相似,只是到了现在,所有的希望就指望在徐云风的身上了,他的缺陷太多,事在人为吧。。。。。。”
方浊轻声的说:“徐哥脑袋没有王师兄聪明,不过我知道他和王师兄一样,心底很好,他们两个都很照顾我。”
“那就是优柔寡断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老严说,“徐云风一看到我,就知道我差跟着我很久了,我早就该死了,但是他却心软,想驱使阴差离开。可是他又不知道过阴人该怎么做到这点。”
“所以师叔把茅山驱鬼的法子教给他了。”
“他脑袋的确不灵光。”老严干笑,“可是老天爷补偿给了他很多能力,他学东西不需要动脑筋,我在他面前施展御鬼术,他瞬间就明白。”
方浊笑起来,“徐哥当时一定自己都还不知道已经学会了。他就是这么个人,王师兄说过,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本事。”
“他不明白,”老严也忍不住笑了笑,“守门人是没法拿走他的本事的,一旦当他知道反抗,身上的本事就会回来。他也不需要什么杨任御鬼术了,茅山的道术光明正大的传了一千多年,杨任的本事早就遗矢的七七八八,还有那个偏门的傀儡术,都是雕虫小技,哪里能够和茅山的御鬼术相比。”
“他现在也许明白了。”方浊笑,“他应该很感激你。”
“很可惜,”老严说,“如果他和王抱阳不是天生的对头,两人在一起为我所用,我现在就可以退休,回山东老家过清闲的日子了。他们两人若是联手,张天然没有任何机会。我佩服赵一二,他竟然能找到这么两个人,还有金盛,他一直没有放弃徐云风,竟然把一生的修为都押到了徐云风的身上,换做是我,我可不敢。”
“徐哥手上的那个狂字!”方浊说,“我想起来了,在七眼泉,徐哥和王师兄打架的时候,就亮出来过。”
“王抱阳认识我晚了,他是人道,如果不是赵一二把他带进诡道,一开始的路数就走错,而是跟着我,走茅山的路数,现在一定是正宗道门的领袖。”老严不停摇头,“偏偏他有徐云风这个对头,坤道也走不下去。这就是命。”
方浊想了一会,“如果徐哥和王师兄到时候拼的你死我活,我该帮哪边?”
老严看了方浊很久,才说,“除非你能战胜他们两个人,否则无解。”
“我只是个小丫头,”方浊低头说,“我也不会和他们作对,他们人都很好。”
“我看不到那一天了。”老严说,“你自己决定吧。”
“我很替王师兄担心,”方浊说,“徐哥现在学了你的御鬼术,看刚才的样子,他已经能够做一个真正的过阴人。。。。。。。我也看到了,他来之前就明白了双瞳对他的重要。”
“王抱阳前半辈子太顺,没吃过苦头。”老严回答,“你也不用替他担心,当年张良也是行的人道,没有任何天生的本事,但是最后张良创立了道教的基础,成就远远超过陈平,你说他和一身诡异能力的陈平相比,谁胜谁败?”
“我没读过书,不知道这些典故。”方浊叹气,“要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本事,安安心心的做两个普通人该多好。他们都是半路出家,不像我,生下来就在道观。。。。。。。我也听他们说过,当年也是王师兄拉着徐哥入道的。”
“你为什么不认为是徐云风拉着王抱阳接触到了诡道?”老严说,“这事,只有金盛看准了,我和赵一二都看不准,我以前瞧不起金盛,是我的疏忽。”
方浊听到这里,也无言以对,过了很久,才慢慢说:“徐哥从没有拜过谁做师父,却能从金盛、师叔你,甚至张天然身上学到本事,这个就是他的命了。”
“他的那个傀儡术,从一个青城派的俗家弟子那里学到的。”老严微笑,“教他的人,都不是他的师父,甚至是他的对头,这就是张天然害怕的他的原因,张天然也不知道他最后能走到什么样的地步。”
“能不能这样想,”方浊猜测,“王师兄的命是定下了,他一定会成为道家正宗的高手,而徐哥,到底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和张天然,包括所有的人都猜不到。”
“还有一个人我也看不出来能走多远。”老严指着方浊,“当年我答应了你师父,今后你可能要回全真,而且绝不能做火居!”
方浊迷糊的说,“我生下来就是道士,做火居干嘛?”
“今后我没什么教你的,”老严说,“给你留了个烂摊子,让你承担这么多,我对不起你和你师父。”
方浊忽然说:“我想回道观,我想家了。”
“你爱去那都行。”老严说道,“记住一点,徐云风能够对付张天然的时候,你就不能再帮他,孙拂尘的路数太阴险。”
“孙拂尘到底是什么人?”
“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