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浊级别高了,走哪里都有车送,一辆车把我们三个带回宜昌,在襄樊,金仲下车走了。我在车上问方浊,那姓孙的女孩从哪里来,现在住哪。
方浊说那女孩叫孙六壬,一直在北京,也就是那个什么不肯透露名称的部门呆着,平时的工作就是给福利院当社工。现在在王八家里住着。
我一听,就对方浊说:“你惹祸了吧,董玲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最不待见这种人。”
方浊说:“也是啊,可是我在宜昌只认得王师兄啊,那孙姐姐性格很怪,我也不敢把她一个人扔下。”
“那就别说了,”我讪讪的说,“等着回去挨董玲的骂吧。”
然后我又询问跟着方浊的那个隐形人到底什么来头,方浊就说了,那人当年是被孙拂尘给制服了的,然后一直跟着孙拂尘。现在和方浊是同僚关系,执行过很多任务。也对方浊说起过隐形人的一些事情,他说了,隐形人活下来的几率很小,延续后代的方式就是在民间找个女人,隐形人没有女的,能接触到的几个都是男的,估计中国这样的人还有几个,数量绝不会太多,太多这世上就乱套了。
隐形人童年都很残酷,像李宝这样的就是非常幸福的。比如被孙拂尘收编的这个,母亲被家里人当做怪物,因为他和李宝还不一样,他是被家里人知道存在了,他母亲把他藏在深山里,隔几天来送一次食物,来了就喊他,他才有口吃的,勉强活下来。
他也算是比较幸运的,在想想其他的,如果在幼年就被抛弃,一个小孩子到处捡东西吃,才能活下来,又发现自己被人看不见,不是变成变态才怪呢。但是事情都有两面性,太过分也活不长,越过分就越容易被人发现,发现就是个死。所以能长大的,都是无比聪明的精怪。
至于有没有特殊的能人专门收养这种隐形人,那谁也不知道,不过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比如什么追名逐利的神棍,收留了隐形人后,就做一些掩人耳目的把戏,让旁人大为叹服,也是可能的。
隐形人我肯定是还要见面的,只是到时候是敌是友,就另说了。
我和方浊到了宜昌,我惴惴不安的走到王八的公寓。
王八和董玲都在家,王八开的门,我一进去,等着看董玲发飙,却发现董玲和一个女孩聊得挺好。心里正在奇怪。
那个女孩看见方浊和我了,连忙走到我面前,对着我说:“你叫徐云风?”
“是我。”我点头,我猜她就是孙六壬,心里高兴,孙拂尘终于要露面了。
“太好了。”孙六壬对我欣喜的说,“我找你好久,你快带我去见我爸爸。”
我一听,恨不得一口血吐出来。
今天头疼得厉害,写不了长篇的故事。
我干脆说说这几天那个诡异的新闻吧。
开始说的是小孩的眼睛被挖了,都是为人父母的,想着就可怕,毛骨悚然。然后又说是小孩的伯母跳井死了,说实话,我开始也差不多认为是小孩的伯母做了坏事畏罪自杀。
可是跟着又说是小孩当年还有个姐姐也出了意外,和小伙伴玩耍的时候,掉到井里死了。
接着小孩的父母又说绝不可能是大嫂伤害了孩子,而且开始的新闻说的是那个女凶手操一口外地口音。
所以这些事情综合放到一起看,我也觉得很诡异。
现在新闻的图片上看到,井口已经被封上。我在想,当年小孩的姐姐淹死的时候,为什么不把井口给封堵。
小孩的伯母在当年小孩的姐姐淹死的时候,就受到了惊吓,小孩的眼睛被挖之后,就开始神神叨叨,说自己是鬼,然后也跳进井里淹死了。
如果警方不能找到真凶的话,这个事情让人就很费解。我也不能针对这个事情过多分析。我只能说一下在前几天,“白小缎”跟我聊起过的事情。
白小缎说她家以前门口的马路是318国道,318国道在宜昌到云池段和长江是平行的,这段路我也很清楚,因为我读书的时候在沙市,每次往返都是要走318国道的。
318国道旁的居民起房子都是靠着朝内的一个方向,很少在长江这边起房子,所以国道和长江之间的这片区域是不住人的,都是农田,过了磨盘到了葛洲坝船厂,国道和长江之间的地方才开始住人。
白小缎说她家附近刚好就有个例外,有一个单门独户的人家在靠着长江这边起了个房子,也是靠在国道边,情况就很奇怪。那家人开了个小商店,附近的居民没事就在那个小商店坐着歇脚聊天。
这个开商店的人家有个女儿,从小就聪敏可爱,长得也漂亮,也是在这个被挖眼的小孩差不多大的时候,一天在门口被一辆车给撞了。
然后好端端的一个小孩就瘫在家里,可惜了。
白小缎继续说的事情,就有点蹊跷了,那个撞小孩的路段,隔几年就出车祸,关键——关键一点就是,那个地方出的车祸,基本上都在这个小孩被撞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门口。
最近一次出车祸,就是不久前的七月十四,就是我们宜昌的鬼节。
现在我要说出我的想法了。
这就是起房子的时候的忌讳,路冲和井眼。
路冲就是房子最好不要背着大江大河,面朝大路。井眼就是井口不要在房子前方,要在房子的后方,更不要在院子里。
如果这两个忌讳占了,就镇不住地下的东西。
以前起房子的人,都是懂一点这方面的东西的,现在都是高楼大厦了,老瓦匠渐渐退休,懂得人就少。所以这个两个房子都出了问题。
犯了路冲的房子,门口就不停的有事情要发生,因为阳世的大路,在晚上也给鬼走路的,本来是阴阳两隔,人走人道,鬼走鬼路,但是刚好在路冲这里起了房子,人和鬼的路就走到一起了。一到阴气盛的时候,人和鬼就要争路,出车祸就难免了。而且这种事情是恶性循环,出车祸死的人,就不离开出事的地方,于是路冲的门口,就越来越阴,把附近该出事的人,都拉到这个地方来。
而井眼也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古时候没有自来水,都是靠挖井吃水。但是井是最阴邪的事物。井口一般距离房屋很远,或者是挖在房间的后方。
我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地方的风俗是把井口弄在门前的。如果有,那就是另外的讲究了。我只说我知道的事情。
路冲和井眼的基宅都镇不住阴,所以很多东西就会出来。
有两种人是看得见那种东西的,一种就是小孩,一种就是天天神神叨叨说看见鬼的人。
现在大家能看懂了吧。
而且这种局还不能破,非得要很厉害的人来破,但是一般的平凡人家,哪里请的到这种厉害人。当然这种情况还是很少见的,这次事情闹大了。应该引起一些人的关注,我就看着警方怎么破这个案子了。
最后我还是忍不住要多一句嘴,淹死过人的井一定要填。
我记得我小时候,在我外婆家里玩,那时候外婆家吃水是在距离房子很远的一个山脚下,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蹲在井口看井水水面的倒映。
看久了,就有幻觉,觉得里面有好玩的东西,想下去看看。后来井口被填了,附近到处起房子,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那种建了一半的房子,我就喜欢顺着没修好的楼梯往下走,走到楼梯的尽头,就是地下室了,哪里有一汪水,我就坐在楼梯上看着水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
现在长大了回想,我后怕的很。
这就是井眼。蛮恐怖的一个东西。
我千盼万盼,终于等来了孙拂尘的女儿,满心想着孙拂尘的女儿都出现了,找到孙拂尘就是差不离的事情。没想到,我见到孙六壬,还没来得及我问她,她倒是追着我问她的爹在哪里。
董玲在一旁说:“你要让疯子帮你找人,还真是找对人了,在街上贴寻人启事都比他靠谱。”
我急了,对董玲和孙六壬说:“关键是我也在找她父亲。”然后对着孙六壬问:“你爹是叫孙拂尘吗?”
“是啊。”
“很厉害的那个孙拂尘?”
“我也不知道我爹厉不厉害。”孙六壬摇头。
我知道在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就对着方浊问:“你没弄错人?”
“她是孙拂尘的女儿,”方浊肯定的说,“我现在所在的部门,当年孙拂尘是呆过的。”
王八在一旁说话了,“今天人多,就不在家里吃饭,我们出去吃。小孙和疯子的事情,我们也别掺和了,他们自个去说去。”
大家见王八这么说,也都不慌张的问来问去,就一起出去吃饭。
走在路上的时候,王八靠近我,对我说:“这女孩叫孙六壬,在我家住了几天,我觉得她很不一般,她本事和旁人不同,是天生的。”
“她有什么本事啊?”我问王八。
“她会变东西。”
“她爹变戏法厉害的很,”我笑着说,“不奇怪。”
“不是你想象的那种。”王八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由于董玲在场,大家都忌讳着不说孙拂尘的事情,我憋到吃完饭,才和孙六壬单独呆在一起。我这才仔细打量这个女孩,看着比方浊还大点,其实比方浊小两三岁。穿着一般,很普通,不像方浊这么不随意,也不像董玲那么讲究。个子一米六左右,长得不算太漂亮,也看着顺眼。关键是她的气质很特别,就是那种很让人觉得不容易靠近,但这种感觉又不是她很傲气的那种,相反她说话举止什么的都很温柔。
“我一直在找你父亲,从去年开始,”我对孙六壬说,“你父亲当年在三峡呆过很长时间,估计你也是在那时候出生的。”
孙六壬想了想,对我说:“我一直在北京长大,我不知道我父亲到底在做什么,他几年才回来一次。”
“你为什么要问我,”我抠着头发,“你父亲去哪里了,你也不知道吗?”
孙六壬说:“我打出生到现在,没见着我父亲几次。最后一次,见到他,他回来呆了几天,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和从前一样。谁知道那次走后,我父亲就再也没回来了。”
“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孙拂尘想了一会才说:“我父亲说了,当我听到一个叫徐云风的名字的时候,就可以去找他。”
“我就是徐云风啊。”我回答说,“你父亲竟然知道我。”
“方所长来了之后,她没事就说她的两个哥哥挺好。”孙六壬忍不住笑,“一个是王抱阳,一个是徐云风。”
我明白,方浊一定是把我当年那些蹩脚的事情都给说了。
“我听到你的名字之后,我就想起来了我父亲交代我的事情了。”孙六壬说,“我父亲对你印象很深,他很少对人有这么深的印象,一再要我记住徐云风这个名字。”
“等一下,”我打断孙六壬,“你爹跟你说这事的时候,是那一年?”
“九九年,”孙六壬回答,“然后他就再也没出现了,我一直以为他跟平时一样外派参加什么行动,可是这几年就一点音信都没有,父亲的同事也都不提他去哪里了。”
“我明白了。”我拍了拍脑袋,“九八年冬天的时候,我在三峡出了一次名,你父亲当时一定就知道我了。”
九八年冬天,我在三峡当保安,浑浑噩噩的去看了一场热闹,结果被望家坪的山神望老太爷给盯上,望老太爷致使他的差役望德厚把我骗到望家坪,可是望德厚为了自己的打算,对望老太爷阴奉阳违,而我在最后的关头,跟望老太爷对着干。
现在时间也对上了,当时孙拂尘也在三峡,但是他身份隐秘,我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现在回想起来,孙拂尘完全没有理由忽视我。当年他在三峡,对附近的所有端公神棍都拜访过,当然也不会漏掉望老太爷这个山神。打笳乐的事情,很可能太就在一旁冷眼旁观。
我慢慢回想,包括去年去找望德厚去打探青滩的事情,难道也是在孙拂尘的计划之中。。。。。。
我的头顶开始冒汗。
孙拂尘,孙拂尘,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现在把你的女儿给安排来见我,而不是自己出现。九八年发生的事情,就能预测到我今天能走到这一步,仅仅就因为我当年反抗了一次望老太爷。
“你回忆起什么了?”孙六壬见我在发呆,连忙问我。
“我想到了一点。”我对孙六壬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你父亲现在没法主动出来找你和我,但是他给你留了一个帮手,让你找到他。”
“那个帮手是谁?”孙六壬问。
我指着自己,“就是我。”
现在情况明白了,孙拂尘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而这个事情对他的限制很大,让他不能和家人再有联系,但是他又是一个眼光超级准确,心思很缜密的人,他留意到了我,并且知道我在几年后,能被他所在部门的人牵连上,比如方浊进入了他所在的部门。
原来根本就不是我要找他,而是他在找我。
可是孙拂尘又是一个什么样的用意呢,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像他这样神通广大的人,也会被什么力量限制住。看来我要和眼前的这个女孩——孙六壬,一起慢慢去摸索了。而孙六壬还不如我,她对父亲知道的事情,几乎是一片空白。
我抱着一线机会问孙六壬,“你父亲有没有说过关于我的事情?”
孙六壬马上回答:“他说了三个人的名字,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你。。。。。”
“还有一个是张光壁。”我脱口而出。
“对啊。”孙六壬惊喜的说,“就是这个名字。”
我开始苦笑了,笑着笑着就蹲了下来,孙六壬不知道我为什么笑得成了这样。
方浊和王八听到我这边在笑,也从餐厅的那头走过来,王八对我说:“疯子你又在搞什么?”
我指着王八,“你信命么?”
王八莫名其妙的说:“你说这些干什么?”
我心情激动,掏出烟,却怎么也打不着火,“别看我们前几年,闹得欢腾,总觉得所有的事情是无奈,是我们无法选择,其实,他妈的其实都是自寻烦恼,我们的路,早就被人给看准了。”
方浊轻轻的问王八:“徐哥又在发癫了吗?”
王八是个聪明人,他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看着孙六壬,也无话可说。王八带着董玲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撞倒了餐厅的玻璃门。
方浊也不明白,我到底情绪为什么如此激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对方浊说:“今后我和这位孙姑娘要做的事情很多了,她不能再跟着你回去。”
方浊看看我,又看看孙六壬,一脸的迷茫。
我对孙六壬说:“我明天带你去三峡看看吧,你去过没有,看能不能碰碰运气,打听点你父亲的事情。”
孙六壬也没了主意,只能点头。
我带着方浊和孙六壬到了王八的公司,她们两人睡我的床,我自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凑合一夜。
我又做梦了,我在梦中看到了赵一二、金璇子、还有王八,他们把手牵在一起,慢慢离开我,任我怎么喊,都不答应,而且越走越远。在梦里我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我想让自己醒过来,我在梦里拼命的掐自己的大腿,可是我仍然醒不过来。然后看见了曾婷也慢慢走了,倒是张光壁走到我面前,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也跟着来了,那个人我看不清,但我很明白他是孙拂尘。我和孙拂尘、张光壁三个人站在黑暗中,虚无的黑暗中。
我终于醒了。
我坐起来,用手去摸我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想着自己多久没有做梦了。我平时睡觉很少做梦,多年都是一躺下就睡着的那种人。我看了看办公室里的荧光座钟,现在是半夜四点。我竟然怎么都无法入睡了。
无聊中,我只能抽烟,当我无意中看到方浊和孙六壬睡觉的房间的时候,我在怀疑,自己到底醒过来没有,哪有这么连环的梦中梦啊。
那个孙拂尘的身影,正站在门口的位置。但是他的身影,并没有对着我,而是看着房间内部。我巍巍的站起来,慢慢向这个人影走去。
我记得房门是关上了的,但是现在门开了,这个人影——我绝对相信他是孙拂尘,正愣愣的看着床上。我用手去触碰孙拂尘的人影,就在一瞬间,人影消失,但是我绝对相信,我的手摸到了他的身体。然后我看到孙六壬突然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和我对视。
王八提醒过我,孙六壬有不一般的地方,她会变戏法。我现在明白王八的意思了。孙六壬做梦梦见他父亲了,结果她的父亲的影子就出现在黑暗里。她在王八家里住的时候,一定发生同样的事情。
王八没有把事情给我说透彻,是因为他知道我见到后,能想明白,孙六壬能把思维中想到的事情想成实体存在。
我看着孙六壬发抖,不知道她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没有。
我和孙六壬对视很久,我们都没有说话,刚才的事情,让我十分的恐惧。这种能力,不是什么术士能达到的层面。孙家太不简单了。
我转过身,回到沙发,躺在沙发上,假装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和孙六壬对晚上的事情都当做没有发生过。方浊见我没有让她跟着我们去三峡的意思,现在她也会察言观色了,向我告辞,说是北京还有事情,老严身体不好,她要回去照顾。
我心里恻隐,方浊和丫头真不容易,短短的时间,就逼着自己学会了人情世故,真是够可怜的。
方浊走后,我带着孙六壬去坐公交车到虾子钩,转乘坝区的8路公交去三峡。
没想到方浊走后,孙六壬变了个人,不停的傻乐。我问她高兴些什么,孙六壬说,她从小就被母亲告诫,绝对不能不开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开心点。比如她父亲找不到了,但是要想着总有一天会找到,当和父亲见面的时候,该是多幸福啊。
我觉得孙六壬是不是有点傻。
做到公交车上,孙六壬不停的问我当年和王八之间的事情,我就把当年一些好玩的事情说给她听,说到我三番五次的糊弄王八的时候,孙六壬笑的直不起腰。
有这么好笑吗,我看着孙六壬夸张的样子,跟吃了迷幻药似的。
公交车上一个小女孩突然站起来,对着车上的人说:“哥哥姐姐们,我差两块钱回家,谁能给我两块钱,我谢谢你们了。”
公交车上的人无动于衷。孙六壬却被这个女孩吸引住。
那个乞讨的小女孩走到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跟前,“我缺两块钱回家,阿姨帮帮我吧。”
这个女人爽快的从兜里掏了两块钱给了乞讨的小女孩。
我随即对这个心肠好的女人说:“就当是真的,你做了件好事吧。”
那个女人还没反应过来,结果那个乞讨的小女孩走到车后部,对这着一个老头说:“爷爷,我缺两块钱回家,借我两块钱吧。”
我扑哧的笑出来。那个心肠好的女人才明白遇到骗子了。
我指着那个骗钱的女孩对孙六壬说:“我几年前,就看见这个女孩了,专门在这路公交上骗钱,几年过去,连台词都不变。”
孙六壬来了兴趣,看着小女孩行骗。
“这个老头要是不给钱,”我对孙六壬说,“她就要开骂了,她最喜欢骂老人。”
我刚说完,那个女骗子就真的骂起那个老人起来。
车上的人就都纷纷指责这个女骗子。但是女骗子根本就不在意,我也知道这人精神是有点毛病的。孙六壬突然对我说:“你身上多少钱?”
我把手伸进裤兜,把揉成几团的钱拿出来,有两张一百的,还有一些零钱。
孙六壬一把把我的钱抓过去,想了一下,把一张一百的还给我。然后走到那个女孩跟前,把钱都给了女孩。
我本来还在奇怪她在做什么,看见她把钱给了女孩,马上就急了,连忙去找那个女孩要,“把钱还给我。”
女孩把钱慌不迭塞进她的小包,“是这个姐姐给我的。”
我转头对孙六壬喊:“她是骗子,你是傻啊。”然后又回头威胁那个女孩,“你给不给,你不给小心我揍你啊。”
女孩护着钱包,看见车停了,就要下车,我哪里肯让女孩走,拦着她不让过。
孙六壬急了,冷静的对我说:“你别让我生气啊,从小就没有人敢让我生气。”
这句话,换做是别的女孩,那就是撒娇。但是在孙六壬的嘴里说出来,我十分理解她的意思。
我悻悻的放开那个女骗子,眼看着她下了车。然后怒气冲冲的做到座位上,看着车窗,听见车上其他的乘客都笑话我和孙六壬两个傻逼。
孙六壬对我说:“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就当是做点好事。”
旁边那个中年女人扑哧就笑出声来。
我用手掌对着孙六壬,头朝着窗户,“我不得罪你行了吧。”
孙六壬再跟我讲话,我懒得理她。回想起方浊说的,这傻子女人从小估计就被她家人看得死死的,放在那个不知所谓的部门里长大,也没工作过,在福利院当社工,哪里知道钱来的甘甜辛苦。
我心疼刚才的一百多块钱,心里恨恨的想,妈的这是那个部门故意把这人塞给我的吧,这么危险的人,他们怎么敢把她放出来祸害社会,对了,一定是她的爹当年嘱咐过那个部门,说是遇到一个叫徐云风的人了,就可以放心的把他女儿给放出来。
我他妈的这次倒霉透了,弄了个大小姐在身边,还得处处提防着不让她生气,因为她一生气,谁知道她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情绪、情绪。。。。。。。我想起了当年成龙演的那个电影《双龙会》里的情节。我要时时提防着孙六壬的情绪。
公交车到了虾子沟,然后我们转车去坝区。一路上我就提防着什么乞丐啊骗子什么的,生怕孙六壬给我添麻烦,再像她这么弄两次,我们得走着回来。
两个人到了三峡,我一刻没耽误,带着孙六壬到了青滩,孙六壬和我在镇子的街道上溜达两圈,,我不甘心,又带她去了大坝,可惜我身上没钱了,买不起门票,就在红线内,隔着远远的看了看。
整个过程孙六壬都没有说什么。我和孙六壬坐在坝区的公园里,孙六壬开才开口了,“我看了,我父亲当年在这里留了很多东西,但是这些东西都不能碰。”
隔了很久,我也没听见她继续往下说,然后问:“完了?”
“这是我父亲九九年之前做的事情,”孙六壬说,“他做完后,还回家呆了一段时间,我们在这里找不到什么线索。”
我突然好奇起来,问孙六壬,“你在方浊现在的那个部门,到底做什么啊?”
“他们让我认人?”
“认什么人?”
“很多人都是和旁人不同的,就像方浊,”孙六壬说,“我一看见她,就跟叔叔说了,她不是一般的道士,她力气很大。”
孙六壬说话有点不着调,用词不当,但是我能理解她要表达的意思。
“这么说,我也是和方浊一样的人啰?”
“嗯,”孙六壬说:“但是你和方浊不同,你是另外一种力气。”
“你到底念过书没有啊?”我对孙六壬说,“翻来覆去的都是力气。”
“在我眼里,都是力气。”孙六壬辩解,“人身上有没有力气,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力气分很多种,你身上的这种力气,是我见过这种力气之中,最厉害的。”
我突然恶作剧的问:“你看王八有么有力气?”
“你说的是王鲲鹏,王哥吗?”孙六壬想了一会说,“他也很奇怪,我第一眼看见他,知道他不是有力气的人,但是我后来觉得他又不太一样。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得了,你说了就跟没说一样。”我对孙六壬说,“管他怎么样,我们反正是要到他家蹭饭吃了。我知道他有一种力气很厉害。”
“你也能和我一样看出来?”
“看出来个屁,”我笑着说,“我看出来他有会挣钱的力气。”
我和孙六壬聊了一阵子,看见回宜昌的车来了,就和她上车。车在坝区公路上行驶,开到莲坨的时候,孙六壬终于给我又添麻烦了。
她指着长江对面的黄牛崖,对我喊:“那地方,我们下车,去那地方。”
“现在都晚了,去哪里做什么?”
“那里一定有人当年和我爸爸接触过。”孙六壬说,“我见过这地方。”
“那你来的时候又不说。”
“我来的时候看的不是这边。”孙六壬激动起来,“马上下车。”
我连忙叫司机停车。司机不屑的说,“这是高速公路,停车了我要罚款的。”
我看着孙六壬虽然着急,也只能敷衍,“明天再来吧。”
“现在就要去。我不等明天了。”
“你也听见了,不能停车。”我转过头,对司机说好话,“师傅,你就让我们下车吧。”
司机就说:“没见过你这么迁就女朋友的,一看就是怕老婆的命,都说了不能停。”
孙六壬还是嚷着要下车,我左右为难,对孙六壬说:“你也听见了,除非车坏了,司机是不会停的。”
我这话一说就后悔了,这不是在找不自在吗。
果然大巴车就偏了一下,司机连忙摆弄方向盘,踩刹车,我看见一个车轱辘直直的冲到了车的前方,在高速路上滚动。
司机把车勉强停到停车带上,下车检查,果然后方的轮子给跑掉了。嘴里骂骂喋喋的打起电话。孙六壬趁机就下了车,我跟上孙六壬,边走边向孙六壬作揖,“姐姐,你以后做什么能先跟我说一声好吗?”
孙六壬想了一会,然后说:“好。”
我摊上这么一个人,要不是因为想着我还指望着她的父亲让能对付守门人,早就忍不住要抽她。
“那山上到底有什么古怪啊?”我尽量平静的问孙六壬。
“我爸爸在哪里留了个口子。”孙六壬说,“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想着,幸好孙六壬来了,换了我,怎么也想不到那山顶上会有什么讲究。
我和孙六壬在莲坨过河到了南沱,孙六壬又看了看黄牛崖的山峰,突然又改变方向。直接向大山中走去。我只能跟着她,我看了看山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已经有点偏了。
“你到底要去哪里?”我问孙六壬。
“山里面有个村子。”孙六壬回答,“我爸去过。”
“你和你爸爸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暗号啊。”我问,“不然你怎么知道。”
“有些事情你没法知道。”孙六壬想了一会又说,“不是说你本事不行,而是你走的不是那个路数。”
“没必要安慰我,我这辈子佩服的人很多,但是你父亲是我最佩服的。”我耸耸肩,“可惜我一直没见到他。”
孙六壬对我说:“我们家和别人都不一样。”
“这不是废话吗?”我对孙六壬说,“谁都知道你们老孙家和别人不一样。”
“我爷爷年轻时候做的事情,我爸爸能记住,同样我爸爸做的事情,我也能记住一点。”
我听了这话,开始的时候,没有太多的想法,可是缓了一阵,我明白了孙六壬说意思了,这事还和金仲跟我当年的本事不尽相同,这是天生的。
“但是再大点,就断了。”孙六壬说。
“既然是这样,”我好奇,仅仅是好奇的问,“你应该还能知道点你爷爷的事情。”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会问出一个重要的事情出来。 “我爷爷当年帮助过一个很厉害的人,不对,不是帮助,他们两人是兄弟。”孙六壬说到这里,我还没有意识到什么。但是当孙六壬闭着眼睛思考一会跟我说起来的时候,我心脏突然猛的紧缩了一下。“我想起来了,那个人跟你有一个同样的身份,”孙六壬对自己能想起来很开心,“他跟你一样,过阴人,对,就是这个名头。”
我抱着脑袋,把这个线索不停的想。然后站直了身体,“你爷爷和张光壁是一路的!”
“张光壁是谁?”孙六壬问。
“跟我一样的人!”我激动起来,“你爸爸不愿意见赵一二。。。。。。”
“赵一二又是谁?”孙六壬问。
“你爸爸来不及等我了,就安排你找到我。”站起来绕着圈子走,走了两圈,对孙六壬说,“你——现在是你爷爷;我——就是张光壁。你说我们在一起会做什么事情?”
“董姐姐说的没错,”孙六壬笑,“你就是个喜欢瞎琢磨的疯子。”
我把手放在耳朵旁边,不停的甩动,“我是过阴人,你是孛星的家族传人,我们在一起,一定能做一种事情,这种事情,是张光壁和你爷爷曾经做过的,但是这事你父亲和赵一二之间做不了,赵一二当年想到了点,想找你爸爸,你爸爸觉得做不了,干脆不见赵一二,就等着我取代赵一二,可是在他等我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然后消失了,于是他嘱咐你要找我。。。。。。”
孙六壬看着我在激动得浑身发抖,忍不住说,“真是个疯子。”
我却兴奋的说:“我他妈的终于明白了,我们只要把当年你爷爷和张光壁的事情重复一遍,什么事情就明白了。”
“他们当年做过什么?”孙六壬问。
“我不知道,”我回答,“顺其自然吧,你干什么都帮着你,时间长了,什么事情就会慢慢显现出来,你爸已经都安排好了。”
“傻帽一个。”孙六壬说。
“我知道我为什么能想明白这点吗?”我问孙六壬。
孙六壬说:“我不知道。”
“对,你不知道就是对了。”我开心的说。
孙六壬不说话,看她的表情,已经完全质疑我的精神状态。
“我嘴里说着大巴车要坏的时候,”我慢慢的说,“我心里想的正是车轱辘从车上跑掉了。”
我说完指着孙六壬,“你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吧。”
“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我心里飞快的想了一个念头,然后翻看自己的口袋,可是什么都没发生。然后我对孙六壬说:“你没觉得我想要做什么?”
孙六壬茫然的摇头,我失望起来,我想的是让孙六壬给我变点钱出来,可是没有发生。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我一时半会想不明白,我的脑袋还是不够用。
但是我不再焦急了,我本来就是个很懒的人,既然孙拂尘已经设计好了,我就顺其自然就是。于是我笑眯眯的对孙六壬说:“你不是想去个什么村子吗,我们快点走,想干什么我都陪着你。”
这句话说了之后的六个小时候,我后悔了。
孙六壬说的那个地方,到现在都走不到,而且山路越来越崎岖,天早就黑了,我们两人在山路上磕磕绊绊的行走。
我也不想问孙六壬的目的了,我自己都问烦了,她老是那句,她爸爸在哪里有件事情没了,具体什么事情,她也不知道,到了就知道。可是走到现在,我们还没到地方。
又走了两小时,我们都翻过两个山头了,我记住了方向,根本就不是黄牛崖的方向,刚好相反,我们顺着长江往下游的方向在走。
在凌晨三点半的时候,我们走到了一个坡地,孙六壬不走了。她说到了。
我一看这里什么都没有,觉得应该是孙六壬自己走累了,故意说的敷衍我。我也累了,干脆就顺着她的意思,坐在地上休息。
现在不是冬天,晚上也不太冷,我们各自靠了一个石头坐下睡觉。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被一阵声音吵醒,迷迷怔怔的把眼睛睁开,靠,热闹的很啊。
但是这个热闹的来源是嘈杂的声音而并非我能看到的实体。就那么短短的一瞬间,这些声音就消失了,我耳边重新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以至于我觉得只是梦境中的一个片段而已。
然后我立即睡着。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太阳光照射在我的眼睛上,让我不得不从睡眠中醒过来。
孙六壬已经醒了,她站在距离我十几米远的位置,看着大山下方的长江。
“我昨晚梦见鞭炮声了。”我连忙把这个梦境说出来,生怕自己会忘记这个奇怪的梦境,这种事情是经常发生的,很多梦如果在醒来的时候不说出来,几分钟之后就会忘得烟消云散。但是我没有去想过,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梦境说给孙六壬听。
孙六壬站立一会,指着前方山凹里的几个稀稀落落的房子说:“应该就是那个村子。”
我完全忘记了昨晚的梦境,跟着孙六壬顺着山坡走下去。
孙六壬和我走到山凹,来到一个村户的门口,我喊了两声:“有人吗?有人吗?”
一个小孩走了出来,茫然的看着我们,但是并不再向我们走近。我问了小孩几句话,小孩没有回答。孙六壬对我说:“去下一家吧。”
山里的几个住户虽然都在一个山凹了,但是这个山凹很大,房屋之间的距离也不近。我们走到第二家,我预感着一定又是一个小孩出来面对我们。
我的预感没错,这户人家连门都没开,就是一个小男孩趴在窗口,看着我和孙六壬。
第三家的时候,我的预感不灵了,是个老婆婆,老婆婆对我们说:“你们是外面来旅游的吗?你们走错路了,三峡人家(宜昌某风景区)不在这里。”
我大致算了一下这里的方位,这里应该属于石牌的地界。于是我问老婆婆:“我怎么没看到村里有年轻人?”
“他们都在景区做打工。”老婆婆回答我,“年纪大一点在那边做生意。”
孙六壬还是在发呆,我发现她很久没有说话了。这时候我发现了这个山凹的地形有个特点——只有一个入口,就是我和孙六壬进来的那个方向能够进来。其他的方向是没有道路的,长江边也是陡峭的山崖,山崖距离江面有十几米高,无法从水路上来。”
我隐隐感到了不安。
这些年,我一直很反感做一个神棍,但是最终我还是做了一个神棍。虽然我不到逼不得已才去学一些法术和算术,对什么堪舆啊风水啊奇门之类的根本没什么兴趣,可是我一直在和王八、赵一二、金仲打交道,完全不知道一点东西的话,怎么可能。
这个地方如果让王八来说,就叫“毂”,可以扎口的一个地方。王八和我在学校里扯淡闲聊的时候,说起过,但是那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是瞎琢磨的菜鸟,嘴里说的神乎其神,我从来就没有遇到。到了现在我才想起来这个布局。
我仔细回想,当年王八说起“毂”这种布局是为了什么,大致也是一种强大的阵法变种吧。上古时代人都信这些玩意,出现过很多种道教阵法,比如《封神演义》上就喜欢那这些东西说事。真正的我只见过七眼泉的红水阵法,还真是了不得。中国人的东西都太保守,流传着就没了。那些光怪陆离的阵法到了后来,也慢慢失传,留下一部分,让山野间的神棍术士给当做普通的法术运用。
“毂”应该也是这样但是具体要说这个布局是从那个阵法中延续下来,或者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运转,王八和我都不知道。也许王八知道,但是我忘记他当年是怎么说的了。
但是有一点我是记住了,这种方位布局中有个很明显的特征:不能有年轻人。
所以在布局的时候,术士就给“毂”内的人说明白,老年人和小孩没事,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人,无论男女,每年只能在特定的几个时候可以回家,好像其中有重阳节和寒食节吧,我也记得不太是非常详尽。
现在听了这老婆婆说的话,一切都印证了。大致就是这个样子了,三面都是山,一面临水。太阳只能在正午的时候照射下来。正西方留一个通道。方位也没错。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着孙六壬有什么反应,果然孙六壬给老婆婆提出了一个我看来很无理的要求,她要老婆把村里的小孩和老人都叫到一起来。
更让我奇怪的是,老婆婆答应了。
这个村子是有学校的,距离江边悬崖不远处的学校,非常简陋,很多大一点的小孩就住在学校里,现在我也明白了老婆婆为什么这么爽快的就答应,因为其他的小孩也陆陆续续的来上学。
学校里只有两个老师,也是五十多岁的老人。我们继续等,又来了七八个老人,有男有女。那些学生都去上课,操场上只剩下这几个老人。
只有我和孙六壬两个人是年轻人,这种人员结构让我觉得很不安,一个没有青壮年的村落,无论如何,都是十分让人不自在的。
这几个老人聚集起来,看着孙六壬。在这个人烟稀少的山村里,十分安静。过了一会,教室里传来一阵小孩幼稚的朗读声,才打破了这个平静。
我看到面前的几个老人都在慢慢的摇头,摇得非常缓慢。他们在否定什么事情。
孙拂尘当年来过这里,一定是向他们承诺过什么,现在又着落在了他女儿身上,我从孙六壬的脸上,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
这种难堪的沉默一直保持着,然后操场上的广播响了,那些小孩都从教室里走出来,这时候我又发现了一个难以理解的地方。
我也上过小学,每个人都上过。大家应该都记得自己在小时候,听到了下课铃声,然后去操场做操时候,那种简单的开心,小孩都是不愿意被关在教室里学习枯燥的课程的,户外对小学生更有吸引力。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次上了两节课,走出教室的时候,和同学们都是开开心心,打闹着从教室跑出去。
但是现在这些小孩的情况却不是这样。他们都保持着跟年龄不相符的冷漠,一声不吭的从教室走到操场,没有一个小孩在喧哗,也没有任何嬉闹。
而且当这些小孩走到操场上排队站立的时候,队形整齐划一,遵守纪律。
我向孙六壬摊摊手,示意孙六壬去注意这个情况。但是孙六壬和这些老人一样,对这个场面并不觉得奇怪。
小孩子们开始在做操了,但是他们做的并非广播体操,而是一种特别的动作,我没见过这种课间操。
看了很久,才勉强从自己的记忆力想起,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种操练,这是部队上士兵演练的动作。我呆住,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小孩一板一眼的操练,但是他们的操练是没有指挥的,两个老师没有在旁边,而是也站到了我面前的一群老人之中,看着孙六壬。
孙六壬向我老实承认了,“是的,是我父亲让我带你来的。”
“因为我的身份?”
孙六壬点头,“他说你能想到办法。”
“我能想到什么办法?”我苦笑着说,“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突然有一个念头从我心里升起。这是孙六壬给我留下的难题,他等着我去解决。从来没有任何人给我出过题目,让我去破解。
我想起了当年赵一二答应收王八为徒弟的时候,王八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的去化解各种事情,最终得到了赵一二的认可。在见到赵一二之前,我记得罗师父曾经给我说过一句话:你迟早会有师父的。
我偏着脑袋,努力去思考这句话的意图。
王八拜赵一二为师,赵一二让他失魂,让他赶尸,让他治坟,所有的这一切,并非是赵一二在为难王八,而是赵一二在试探王八是否能够传承自己的手艺。
这是他妈的什么破规矩,可是中国民间的术士,就是这么一代代给过来的,当然家族传承的又不一样,手艺传给外姓,都是这样。
当年我如果拜师,赵一二不会为难我,金璇子也不会为难我,即便是老严也不会这么做。是的,老严表面上把王八捧上了天,还是要他去玉真宫去找少都符的麻烦。
王八在他的层面上全部做到了。
而我之所以没有遇到王八的经历,并非我运气好,而是赵一二金璇子老严等人,他们都没有能力做我真正意义上的师父,但是现在不同了,孙拂尘有这个能力,或者换个说法,只有我才能有这个资格,让孙拂尘来指引我的道路。
而这个资格,其实已经很明了——过阴人的身份。
我一直以为过阴人和守门人的代表的世界已经触摸到了最高深的境界,但是现在我知道,这个境界对于孙拂尘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我要重复王八的道路了,但是比王八的道路更加的艰难,王八的层面仅仅在于人道之上。而我是坤道的代表了,王八当年对未知的茫然和恐惧,我现在完全的理解。因为我和他当年一样,完全没有退路。
以前的思路都不够用了,我换位思考,做到孙拂尘这个级别的术士,他会处理一些什么事件。现在我所知道的,他解决了坝区这一块所有的地址灾难的可能性,很肯能他还去过远安的那个盐池河。根据望德厚的叙述,他去过唐山,他的父亲曾经在河南预测过一个洪水灾难。
所有的事件在我的脑袋里一一掠过分析。我想着我现在所在的位置,到底发生过什么重大的灾难。
想了一会,我想通了,战争也是一种灾难。
这里是石牌,当年国民党和日本在这里打过仗的,非常血腥的石牌保卫战。
当我想通这一点,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这个“毂”,并不是孙拂尘设计,孙拂尘要做的事情刚好相反,他要破这个“毂”,他当年之所以要放弃,把这个布局给留下来,有两个可能,要么是他在三峡的任务已经完成,必须得离开。另一个可能就恶俗一点,他留给我了。
在战争的状态下,各种手段都无所不用其极,当然先进的科学技术和创造出的武器是主流的观点。但是我明白,还有一个方向,也在战争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我想起了历史上很多记载的什么天兵天将,最为可笑的就是宋钦宗时期与金国打仗时候的笑谈。虽然是笑谈,但是却留下了一个证据,就是用神秘方式作为战争的一种方式。
任何历史学家都对这种方式十分的不屑,认为做出这种事情的领导者,都是昏庸无道的表现,但是统治者和那些统领军队的将军真的也是这么想吗?
妈的,现在我已经看明白了这个“毂”,来源于一种古老阵法的布局,不就是在当年用到战争里吗。这就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从来就不把这种手段放到台面上,却从来没有放弃过这种手段。
“毂”作为一个布局,有一个很大的缺陷,当然这也是“毂” 的厉害之处,这种阵法,是有针对性的,那就是会屠戮能够参与战斗的人,这种人当然不会是小孩的老人,士兵怎么会是老人和小孩。
当年国民党真的是被日本人逼疯了,用上了这一招。但是这种手段真的在战争中能起到作用吗,我还是相信,当年石牌保卫战之所以胜利,守住了川鄂咽喉,还是常规士兵的功劳。真的要靠这种手段去对付日本人,岂不是又一个靖康之难的笑柄而已。
但是这个布局的缺点却保留下来了。
就是这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情,每一个小孩,都被“毂”内没有离开的阴魂给控制,无法解脱。这就需要一个能游走阴阳两界的人来破解。
我把每个细节都想通的时候,无奈的对着孙六壬说:“你爸真他妈的厉害。”
“那现在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孙六壬顺着我话题说,“我按照我爸爸的嘱咐,把你给带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没法在孙六壬这边得到任何线索了,只能硬着头皮和这些老人交流。但是这些老头和老婆婆没有跟我说话的意图,我叫了他们几声,也没有反应。我发现他们都看着操场上的小孩,小孩们现在不做操了,都走到教室走廊旁的台阶上,蹲在地上扒拉些什么。这写动作倒是正常一点了,倒是小孩们玩耍的举动,但是所有的小孩,无论男女都这么干,也觉得有点奇怪。
当我慢慢踱步到这群小孩的中间,这几十个小孩把整个走廊都占满了,全部蹲在地上,用手在地面上慢慢用手指抚摸。
我也蹲下来,旁边是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他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地面上。现在我看到了整个走廊的地面全部是一块块的青石铺就,包括走廊边缘的台阶都是这样。这些铺设地面的青石并非全部长短统一,有的很短,有的长一些,最长的也不会超过一米,短的就多了。每一个青石之间的勾缝都很明显。
我轻声问这个小男孩:“你们在做什么?”
男孩抬起头,眼睛看着我,没有说话。我被小男孩的眼睛给镇住,这双眼睛没有小孩子的明亮清澈,眼球十分浑浊,但是瞳孔里的眼神却透一种难以捉摸的情绪——绝望。
就在这一瞬间,我被小男孩的情绪感染到,这种情绪立即翻江倒海一般的把我给湮灭。所有的小孩的情绪都是一致的。我也明白了站在地下的这些青石到底是什么。
这些石块,全部是墓碑!
我仔细看着脚下的这块墓碑,青石表面经过多年的抚摸,表面非常干净,但是上面阴刻的字体却十分模糊。这些小孩在用手辨认上面的字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以我的理解能力,只能猜测他们,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块墓碑。
这就是“毂”的厉害之处。就是死了,也不能离开。而这个小村子里所有的人,在幼年时期,都得经受被魂灵侵蚀的折磨。
我站在走廊里,看着这些专心致志蹲在地上抚摸地上墓碑的小孩,久违的恐惧感再次从背后升起。我走到操场上,老头们都盯着地下看,那两个老师也站在这里。
我问其中的一个老师:“这个学校的地址,就是当年的坟场吧。”
老师回答说:“当年这里死了一个连的人,没有一个活下来,我的父辈收敛他们的尸骨,埋在这里,对,就是我们站的位置。”
我看了看,应该就是这片操场了。
“日本人投降后,”老师继续说,“来了一个军人,召集了附近的石匠,给这些烈士刻了墓碑。”
“人都埋了,还能辨认吗?”
“没有辨认。”老师回答说,“照着名单给刻的石碑,反正也错不了。”
我想了一会说:“那个军人是有本事的,他当年为什么每没有破了这个局。”
一个老头终于说话了,“他说要六十年,当年打仗的时候,我看见过他,他说为了打仗,把这里弄个死局。过了六十年后,会有人来解。”
我心里飞快的计算时间,六十年,刚好就是孙拂尘在三峡的日子。但是他没有做。
老年人继续说:“六几年的时候,镇上来了一群人,是保皇派,他们带着工具,来掘坟,但是这里整片都是坟墓,他们挖了几天就罢手了,走之前,把所有的墓碑都给推倒,砸断。”
我一听到这里,嘴里说了一句:“完了,这群坏事的家伙。”
旁边的老师已经了解我的身份,所以对我的话并不惊异,冷漠的说:“我那时候刚好十六岁,我还记得当时我们所有小孩的样子。”
我摆摆手,主动对老师说:“你们把那些造反派给怎么了?”
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却不说话了,我明白,“毂”是一个需要安静的阵法,一旦被惊动,就会发作,就像打仗的时候设的埋伏一样。我想到这里,心里就想到,这本来就是打仗用的布局嘛。
“毂”被打扰了之后,那些小孩都变了,变得非常冷酷和具有攻击性,但是让他们打败造反派的关键因素是,他们攻防有素,他们把这些造反派逼到江边的悬崖上,造反派们无路可走,年纪大点的村民无奈,只好弄来几艘木船,停泊在悬崖下的江面上。
那个老年人又开始说起当年的情形,造反派用绳索从悬崖上滑到江面,登上渔船。
我听到这里,对老年人说:“没这么简单,江边的那个布局是死门。”
老年人盯着我看,“你记得当年轰动宜昌的沉船事故吗?”
“没有什么书面记载啊?”我仔细回忆,“没有听说过。”
“可是当年,事情闹得很大,”老年人对我的反应很奇怪,“宜昌来人调查过,还说要上报中央的。”
“能说仔细点吗?”
那个老师却知道些什么,咳嗽两声。
老年人不乐意了,对老师说:“过了这么久,你还怕出事么,要抓你们,早就抓了。”
于是我才第一次知道,当年那几艘木船,接了造反派的人上船后,准备顺江而下,到南津关上岸。
我一听到南津关 ,我立即就说:“他们过不了南津关。”
老年人点点头,别说过南津关,他们距离南津关还有几里路的时候,就都沉了。
“不对,”我反驳老人,“他们绝不是在南津关沉下去的。”
那个老师又说话了,“他们根本就走不了。木船在长江里逆着江水向上漂,到南沱的时候,就突然沉下去了。”
“不是沉下去的。”一直在旁边无聊的孙六壬插嘴。
“江面上没了船,不是沉下去了还能怎么样?”老师问。
“问他?”孙六壬把手指指向我。
我一时没弄明白,“我怎么会知道,是我在问他们情况好不好。”我说了这句话,意识到点什么,于是问面前的老人,“没有木船的残骸,也没有淹死的尸体?对不对?”
老年人茫然,我知道自己想对了。
中堡岛到南津关之间的长江,问题出在这里。
在地理学家眼中,三峡是千万年自然力量形成的地理面貌;在古代船工的眼中,三峡是他们的噩梦;在军事家的眼中,三峡是战争时期极为重要的要地;在水利专家的眼中,三峡是蕴含着最为丰富的水力资源;而在高级术士的眼中,三峡是一个巨大的阵局。而三峡之中,西陵峡最为凶险。
我在三峡做保安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中堡岛到南津关的长江水,在某个时刻,是完全倒流的。当时我爷爷还没有去世,于是我带着这个听来的传闻,专门去询问过我的爷爷。
我爷爷是重庆人,年轻时候因为赌博,在万县(今重庆市万州区)欠了一大笔赌债,于是只能和一个船运公司签了类似于卖身的合同,然后他做了一辈子的水手,一直到六十五岁退休,所有人的日子都在船上生活。而他跑船的航线,就是重庆到宜昌、宜昌到重庆。
爷爷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他当年在长江上做水手的事情,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当我带着那个疑问去询问他的时候,他坐在大南门江边的一个台阶上。然后跟我说起了很多很多长江上的事情,说了很久,其中有一件事情,就印证了这个传言,长江水在某个时段,是会倒流的,不仅会倒流,有时候还会断流。
“那些水好像全部漏到了河底之下,”爷爷向我描述当年的事情,“突然就全部干涸,但是过一段时间,上游的水就会铺天盖地的涌过来。。。。。。”
爷爷还说,江水也会在某个时刻从下至上的流动,只有经验最丰富的船工,才会利用这种诡异的流向,把船只驶向上游,节约一大笔纤夫的费用。如果经验稍差,逆流的江水,会把船只冲向江心的礁石。而且逆流的时候,长江中心有一道水流仍然保持着顺流的方向,那一道水流会比旁边的水流低一点点,顺逆的江水会引起一连串的巨大漩涡,就算是洋人制造的轮船也会被拉入水底。
我后来才知道,爷爷之所以告诉我,是因为他时日无多了,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是他的葬礼上。
现在我面前这个老年人的描述,让我想起了爷爷生前所说的那件事情,长江水在某个时刻是会从下至上的流动的,那个“毂”能让那些木船逆流而上冲向礁石,也不足为奇。
学校的铃声响了,那些蹲在走廊里的小孩都站起来,一个挨着一个走进教室。我想着整个走廊都是墓碑铺就,下意识的不去看向那头,那种阴森森的感觉让我难受。
我很好奇当年是谁在这里做了一个“毂”的布局。我甚至更加无稽的去设想,中堡岛和南津关刚好修建了两个世界级的大水坝,是不是还有更多的用意在里面。
我发现我想问题的角度,在慢慢的扩大,这是因为我当了过阴人后的补偿吗。
我回头对孙六壬说:“这事我一个人办不了,要做法事,我不会做法事。”
孙六壬摇头,“这事你不能找其他的人了。”
我看着面前的这些老年人,其中的几个老头也慢慢蹲在地上,用手扒拉这地面,和刚才那些小孩的姿势一模一样。
我靠,我又想明白了一点,于是我指着这几个老头,“你们、你们。。。。。。”
我一时说不出来话。
那几个老头抬起头,对着我说:“是的,我们虽然没死,但是我们也出不去。”
“那,那她们呢?”我指着另外几个老婆婆。
“护士。”一个老婆婆说。
“我们见过当年做法事的情形。”一个老头对我说,“可以帮你。”
“还有那些小孩,”我迟疑着问:“他们也要都在。。。。。。”
老年人点头,“我们都是一起的兄弟。”
现在我是彻底明白了,这个山凹里,除了我和孙六壬,还有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师,他们全部都是当年的士兵。只是有的幸存活下来,却不能离开,有的死了,也一样,不能离开。
孙拂尘到底让我做什么呢,也许他当年真的没法做到,也没法让赵一二来做。事情又绕回来了,还是我的身份,过阴人的身份。
要说这个身份,对我来说一直可有可无,形同鸡肋。但是自从见了老严之后,情况就突然变了。我本以为没有多大用处的身份,现在却无处不在显示它的存在。
我对老头说:“你们都想清楚了?”
老头说:“我们愿意再拼一次。”
既然到了这一步,我该把“毂”的事情再说一次。这里当年是打了一场非常险恶的战役,几乎所有的人都死光了。但是我来了这里,看到了这么多诡异的事情,但是一个重要的环节我们一直在回避。
那就是这个“毂”并不是用来对付国民党军队自己的。而是对付进攻的那一方:日本人。
“毂”的力量还在延续,布局一直把日本人的魂魄死死给压住。但是当年布局的人没有再回来解开“毂”,导致了国民党这边的军人也无法解脱。
孙拂尘这个老狐狸,他当年没有做这件事,是不是因为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把女儿当做人质放在我手上,应该是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情。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带着这些老头子老太太,还有那几十个小屁孩,当然还有我能召集到的阴差聚集在一起。然后等着我把被“毂”一直压制的日本人给放出来,再把他们给杀一次。让阴差带着他们离开这里。
然后这个“毂”就失去了存在意义。
可是我,除了念书的时候打过几次群架,哪里会指挥人打仗呢。
继续写故事。
我问面前的老人,他们当年打仗的时候,是什么时间。
老人就说,当时打了几天几夜,哪里说得上来是什么时候。我想也是的,这打仗一旦打起来,当然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那我也没必要去算什么时刻了。
然后我叫上两个老师——他们相对年轻一点,我们三个人就在操场上拼命的挖起来。其实也没挖多深,从午饭前一直挖到傍晚,坑不大,就是一个人能站在里面,还能活动的范围,我们三个人挖了一米多深。
我见差不多了,就跳下去,果然泥土里有尸骸。可见当年埋葬的时候,非常草率,无论敌友,就随便弄了一个浅浅的大坑给放进去,然后掩埋了。
当年是造反派砸了墓碑惊扰了被“毂”压制的东西,现在我重新做一次,把地下的那些东西再放出来。我在坑底点了一只蜡烛,然后爬上来。
和这群老人站在坑边。老人问我有什么计划没有。我也回答不了。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术士,很多最基本的东西根本就不太擅长。我只能看到方向,却做不到过程,看来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很久,也许永远都要这么持续下去。
我们站了有一会了,可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从这几个老年人的神色中也能看出来,他们对我的质疑已经写在脸上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我还真没法说自己行不行,我机遇和我的现实总是有太大的反差,从各种高端点的迹象表明,我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术士,可是当事情落到实地,我又是那种笨手笨脚,什么都慢半拍的神棍。
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我教室那边突然就一阵吵闹,然后我们都看到那些学生都一窝蜂的从教室里跑出来,惊慌失措。现在这些小孩又不是刚才那种神秘兮兮的模样了,从他们尖叫着跑到操场上的举动来看,这才想正常小孩受到惊吓的样子。
我向着教室的方向飞奔,跑到教室的门边,教室里空荡荡的,我本以为我会看见一些鬼魂之类的东西,但是没有。刚才把小孩都吓的跑出来的原因,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而是教室的正中间,塌陷了一个坑洞。
地陷了,陷下去的范围不大,直径两米的一个坑,一个小孩正坐在坑的正上方,吓得一动不动。
教室里的学生做的椅子不是单个椅子,这所学校的条件很差,凳子是常常的条凳,刚好这个坑就在条凳的最下方。条凳的两条腿就在坑边上,所以没掉下去,横在坑的上方。
小孩已经把腿都给缩到凳子上,但是他不敢动弹,所以没有跟其他的小孩一样,跑出去。现在他眼睛就盯着条凳下面,眼睛睁得老大。
我见他这么害怕,就慢慢向教室中间走过去,这小孩估计是怕这个地陷的坑太深了,黑洞洞不见底,掉下去。
但是当我走近之后,能够看到坑内部一点的时候,我知道小孩不是怕的坑太深,而是因为别的事情。我能够看到一双黑黝黝的手,上面沾满里泥土,指甲非常长,都卷曲起来了。
那双手就慢慢在坑的中间摇晃、摸索。
西陵峡中段那个“毂”的发生地陷的时候,王八正在开车,他在葛洲坝中心医院办了事,开车回西坝董玲娘家,说好了两口子今天在西坝吃晚饭。
王八从早上开始,心里就有很一个预感,今天肯定会出什么事情,这个感觉挺烦人,就是隐隐约约的,但是又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王八的车上了三江桥,就觉得不对劲了,看见桥上行驶的车辆都靠边停下了,车上的人和行走在桥上的路人都站在桥边,盯着桥下的长江看。王八也把车停下,走到大桥上的人行道上,然后看着桥下。
王八看了之后,心里明白,那个让自己整天都心神不宁的事情,一定和疯子还有那个身份莫测的丫头有关系。
三江水(葛洲坝水利工程将长江水分为三道江水,分别是大江二江三江,西坝和城区之间就是三江。)在倒流,一改常日平缓的水流,汹涌的冲向船闸。
三江是往来船只的航道,船闸就在三江这头,水面一直非常平稳,可是现在出现了从来没见过的奇观。三江水在暴涨,但是水的来源却是下游。
葛洲坝船闸上下有几十米的相对落差,现在看着这个情况,仿佛下游的水竟然是冲着漫过船闸后,涌到上游的架势。估计大江和二江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在西坝的上游段,江水已经涨到地面上,开始蔓延。
王八走到桥马路的对面,然后看见但是可是下西坝情况却相反,下西坝顶端庙咀处,露出长长的一段沙滩,呈一个弧线延伸了两三里长。在庙咀和镇江阁一带,很多人都密密麻麻的站在江边,看着长江。他们看到和三江船闸这边的情况并不一样,他们看到了江水断流。
断流的情况让王八更加心惊胆战,因为他看到有几艘船只已经在江水里搁浅了。如果江水一旦恢复正常,从上游冲了下来。。。。。。
一个手掌拍到王八的肩膀上,“不会出现那种情况的。”
这个声音,王八非常熟悉,但是王八的身体还是抖了一下。王八没有想过老严真的会跑到宜昌来找自己。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是不能到处乱走了,不过看到方浊在一旁,王八也就明白。
老严说完,他的话就印证了,三江的水慢慢的恢复正常,并非一下子把提高的水位汹涌而下,这个过程很缓慢,过了一个多小时,江水完全回到平常的样子。
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只有两三个小伙子,拿着刚在在显露的河床上捕到的鱼在哪里穷开心,却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圈。
王八很奇怪这点。
“长江水是会倒流的,而且经常发生,上游逆流,下游就断流,露出河床,一旦江水恢复流向,就会出大事。”老严慢慢的说,“你在研究所里只看那些道藏,没有去看过另外一个档案室。不然你就不用我来告诉你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关卡的位置,修一个闸门,如果不够,就修两个。”王八说,“这个我刚才已经想到了,我就是在奇怪,为什么要选我们这里。”
“你听说过捷径没有,”老严突然改变话题,“按照我们这些人的说法,就是秘道。”
王八摇头,老严说:“我已经离开了,如果你要讲什么典故,应该去找疯子。”
“该告诉他的东西,我已经都告诉他了。”老严说,“有些事情,告诉你更合适。”
“我说过了,我不搀和。”王八坚持的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老严说,“我要跟你说的事情有很多,你找个地方我住下,你知道我现在身体不方便,该住什么地方吧。”
王八掏出电话拨通,“我公司有事,晚上不能来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