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孙六壬在西坪呆了几个月,我实在是不愿意带着她下山,山上清静,没什么人。她也闹不出什么大乱子。
不过一个尴尬的问题摆在我面前,西坪山上的那些村民都是和我认识的,他们看见我带了个女孩住在山上,不多心才怪。一遇到我了,就询问我是不是已经结婚。那个经常出来买菜的女孩是不是我媳妇。
我只能笑着给打发了,这种事没法解释,我要是解释孙六壬不是我媳妇,他们更加好奇。
孙六壬倒是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反应。我问过她一次,孙六壬跟我说,她的确不在意这个,因为她是不可能成家的,孙家到她这里就绝嗣了,所以这种事情影响不到她的心情。
我问她为什么,她对我说:“我不想她的后代跟自己的先辈一样,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我看着孙六壬低落的样子,也没法劝她,谁不想做一个普通人,可偏偏她的命和我一样,都他妈的太倒霉了。她比我还不如。
春节是王八和董玲上来陪我们过的,方浊也来了。王八现在对我没有以前那么小气了,供着我和孙六壬的生活费,我伸手找他要钱,他也不吝啬,估计是看见我和孙六壬在山上,也不可能有什么花销,就故作大方。
我这么想,还是听不好意思的,我总是恶意去揣测王八的友情。不过他是我的兄弟,他也不会计较这个。但是方浊完全变了,很沉闷,很少说话。我逗她玩,她也没反应,我也懒得费神。姑娘长大了,心思就会多起来,她和王八也不亲了。
大年三十晚上,我在门前放了几个烟花,大家都没兴趣。我也懒得放了。
几个人不怎么高兴,都是一副死相,拉长个脸。本来我想跟王八说说我当年和赵一二过年时候的窘迫,看样子,还是别雪上加霜了。
终于熬到春节过完,金仲来了。我们六个人,一起到宜昌,在宜昌坐火车去贵阳,方浊回北京。
王八送我们到火车站,在告别的时候,我已经检票进入通道了。
“疯子。”我听见王八在身后叫我。
我回过头来,看见王八想说点什么,于是向他点头,等着他说话。
“没什么,”可是王八随即摇摇头,“保重。”
王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我跟着金仲和孙六壬坐到候车室里,脑袋里无稽的想着。
到了贵阳,我们转汽车去了凯里,然后在凯里住一晚,第二天又坐中巴车,向山里去,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子上,我们包了一个小面包车,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行驶。最后才走到非常偏僻的山凹里。
我们下了车,看见山凹里有一排简易的临时板房。我环绕四周,目光尽头,都看不到人户。
板房里的灯光很暗。等我们走近了,我就看到是点的蜡烛。看样子这里也没电。用水倒是方便,靠着板房有一口井。板房旁边对着一些破旧的机械。几根粗大的钢铁柱子横在地上。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立即开们,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出来,比我想的年轻一些。
这个男人看见金仲之后,相互点点头,然后目光就盯在我身上。
“徐云风?”
我点头。
“我姓侯。”男人向我伸出手,“候自建。”
我注意到老侯没有跟孙六壬握手,他只对我感兴趣,不过我早有心理准备,他当年是跟着孙拂尘在三峡做事的,孙拂尘一定是提到过我。否则金仲找到他,他也不会指名道姓的要见我。
没有太多的客套,大家来这里都是有目的性的,彼此都有数。‘
屋子里光线昏暗,老侯是早就习惯了。我和金仲也不是很在意这些。娇生惯养的孙六壬也不在意。
我们在屋子里坐下,老侯给我们下方便吃了。然后才开始说话。
“她是孙拂尘的女儿。”我指着孙六壬介绍。
“谁?”老侯愣了一下,然后就明白了,“孙建国原来有这么大个女儿。”
金仲和老侯已经认识,他本来话就不多,就一本正经的坐着。
“听金师傅说孙建国失踪了,我也找不到孙建国的下落。”老侯对我说,“不过你来,我是要带你去看一个地方。我跟着孙建国做过事情,见到的事情也多,既然你找来了,也许我能帮到你点什么?”
我笑着摊手,示意他说下去。
老侯就说起来,他是中南冶金的职工,专门搞勘测,在地上打井的,而且是打深井。他专业技术出众,在九十年代初期,突然被临时调动到三峡,跟着孙拂尘做事。孙拂尘指定一个地方,让他打井,告诉他打多深。其实这些地方都不是在三峡的坝基上,全部是三峡坝址四周的山里面找的地方。每个井打的也不深,最多两百米,打完了就去下个地方。不知道孙拂尘打井到底为了什么。孙拂尘交代他的事情都不困难,就是钻井机械很难运送到打井的指定地点,让老侯伤透了脑筋。
打井一直打到九九年,三峡大坝早就开始在建设了,老侯还是在孙拂尘的安排下打井。当然在这段日子里,他也听孙拂尘提到过我,孙拂尘就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如果徐云风来找你,你就见他。老侯记住这句话,他已经发现孙拂尘绝不是一般的工程师,他做的事情很多地方没法理解。
到了九九年夏天,可是没来由的,在一天早上,三峡开发总公司的一个领导找到老侯——老侯这才确定,孙拂尘做事不是跟着分包公司做的,而是直接和三峡开发总公司打交道。
那个领导就跟老侯说,他的人事关系又转回中南冶金了,该回去上班了。老侯想和孙拂尘告别,可是孙拂尘听说也离开,看样子很急,大家共事几年,告别的时候,连照面都没打一个。
老侯回到中南冶金之后,中南冶金的体制开始改革,把打井的活开始分包,个体分包的工头就开始接活,其实他们本来也是中南冶金的职工,看到机会了就自己出来做。老侯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不敢辞职,但是他有技术,就给以前的同事,也就是现在的老板打工,工资比在单位里高多了。时间长了,老是不回去上班,单位就把他给除名,他也不在意这个编制,当无所谓。
老侯跟着的老板在云南的工地出了事故,死了两个人,赔了一大笔钱,做不下去。老侯还年轻,就想另寻个老板做事,却没想到他打井的名声太大。被另一拨人知道了他的名声。
于是几个来历不明的人找到他,要他跟着干活,工资非常高,高到他完全无法拒绝,但是就是不告诉他打井是做什么的。
老侯还是犹豫过,这些人他知道,应该都是采私矿的,偷偷探了矿脉,买通了当地政府,采矿发财。老侯这样的技术员,在他们眼里是香饽饽。
最后老侯还是答应了,却没想到到了地方之后,根本就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那几个人也不是采私矿,他们是倒斗的,就是盗墓的人。‘
但是羊入虎口,老侯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法拒绝,老老实实的用他的本领,给几个倒斗的人,钻了个井,当然要求很高,这个不比打勘测井,一旦出了差错,很有可能里面的墓室就被机关给填满。
老侯这个钱挣得不轻松,但是还是把事情办好了。
以后他陆陆续续又做过类似的事情,不多,就四五次。他基本上还是给勘测的做事。
但是去年,他到贵州来了,包工头接了国外的工程,就把贵州的工地给停掉,留下这些施工机具给老侯看着,本来是想让老侯出国的,可是老侯听说去非洲,他打死就不去了。
然后就在贵州歇着,看守工具。去年几个河南人找到他,在附近又盗了几个墓。贵州这个地方,其实自古都不繁荣,没有什么王公贵胄埋在这里,那些坟墓,都是当年明朝初期的一些坟墓,其实没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墓室也简陋。这些倒斗也是没办法了,中原地带的坟墓早就被挖了干净,只好把目光转向贵州这边。
河南人盗了几个不疼不痒的墓穴也懒得弄了,人来来去去,换了几拨,最后一批,还带了一个风水师过来,指定附近有个地方风水非常好,就算是挖不出文物,山底下也会有好东西。
这些人就带着老侯去打井,打的第一天,风水师给他们做仪式的时候,突然反水,说看走眼了。那几个人那里肯信,逼着老侯继续打井。结果搬运工具花了好几万,又打了三百二十米,又花了几十万。屁都没发现。几个倒斗的扛不住了,就要准备放弃的时候,井口就冒水,冲出老高。
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很可能是打到了地下的某个高压气层,这种气体都是要命的。于是几个河南人就跑了。老侯根据经验,跑到高处,看见水冲出来后,并没有听到井喷气体的声音。也没有燃烧的痕迹,附近的飞鸟和走兽也没有纷纷死亡。断定不会发生危险。
可是几个河南人已经吓怕了,给了老侯的工钱,就离开。把工具都扔在了井口。
老侯闲着无事,就下去看了看情况,他打的这个井,是可以下去一个人的,便于检修钻头。作为盗墓的人来说,每次下去一个人,也是正常的。他下去之后,就知道风水师说的没错,下面真的不一般。
当他上来后,金仲就找到他了。他担心河南人会回来,就没把打井的事情说给金仲听,琢磨着过了半年,河南人不来,就不会再来,刚好要找他的人是孙拂尘提起过的人,这就是机缘巧合了。就等着我们来找他。
这事情就是这样。
我听了之后,连忙问老侯,井下面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老侯说:“明天带你们下去看就知道。”
老侯这个人,说了这么多话,大致把他的身份,以及与孙拂尘之间的事情,还有他为什么到贵州这么偏僻的山里来,都讲明白了。
但是他有几个事情没有说清楚,孙拂尘让他在三峡打井,很明显,这是孙拂尘授意他打的风水眼或者是在压制什么东西,他和孙拂尘干了那么多年,他自己也说的很明白,对孙拂尘的做法有质疑,我很难去相信,这事就跟他那么轻描淡写,什么都不知道的。而且孙拂尘向他提起我,和他现在在贵州要让我过来,实在是太巧合了。刚好我要找孙拂尘,刚好孙拂尘的女儿出现了,刚好金仲就打听到他的消息,而且他也愿意见我。
既然这样,关于他在这里打井,还有那些倒斗的河南人的事情,是不是也对我有些隐瞒。
我这些年实在是太不顺了,这次的运气却又好的惊人。很难不去琢磨一下。可是我也就是想想,也做不到去探究什么,等着老侯把我带到深井那边去看看,也许就什么都知道了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出发,我发现老侯用背篓(中国西南地区的一种竹篾制成的工具)装了满满的方便面和矿泉水,心里打鼓,看来这个井很深,这是在做长时间的准备啊。不过我没多问,大家就出发了。
路很不好走,打井的机械当年一定是拆零碎了,用拖拉机慢慢运进去的。而且现在路很多地段已经塌方。原来当初老侯这些人,把设备弄进来,是花了大力气的,在这条山路上靠近山壑的山壁,爆破开山的痕迹相对来说还是新的。
我忍不住走到最前面,询问老侯,“那个井,真的是几个河南倒斗的人让你打的吗?”
老侯只是回答,去了就知道了。
走到下午我们才到了地方。我远远就看到山腰上有很多打井的设备,放在那里,等走近了一看,这些设备满是尘土,几根钻头放在原地,上面沾满了泥土。所有能拆卸下来的小部件,都被当地人作为废铁弄走了,留下来的都是无法搬动的大物件。
看样子老侯也不太在意这些设备了,路已经塌掉,这些设备能变现的钱,远不如修路的投入。
老侯把我们带到那个井口。我们都向下看了看。
现在我发现,这个井并非简单的勘测井,井口的直径已经接近一米,人可以下去。上面加了一个钢架子,钢架上悬挂这一个钢缆滑轮,吊着一个工程专用的吊篮,这个吊篮很小,每次只能站上去一个人。
我仔细看了看滑轮,这个滑轮是旱灾钢架上的,钢缆上有被人挫过的痕迹,不过钢缆上涂着厚厚的机油,钢缆也很坚固,当地的人也没什么好点的工具,估计尝试几下就放弃了。
本来这个吊篮应该是有一个卷扬机来操作的,可是地面上的卷扬机已经才拆的七零八落,一个大型的柴油发电机也只剩下主要电机,外壳都没了,本来应该有线圈的部位已经破损的厉害,铜最值钱,应该是最早被拆下来的部分。
不过老侯在之间来过几次,他把吊篮本来连接在卷扬机上的轱辘给重新焊在了旁边的支架上,还焊上去一个手动的齿轮,然后又加了两个齿轮缓解势能。
“河南人走后,还有人下去过?”我问老侯,“你劳神费力的弄这些东西。”
老侯终于正面回答我,“河南人走后,来过一个人,给了我一点钱,让我送他下去。”
“什么人?”我问老侯。
“是个大学的教授,”老侯接着说,“但是看着脑袋有问题,说有人要杀他,他没地方躲了,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这个井的事情,就来找我,说地下最安全。”
“那个人该不会还在下面吧?”我大声问。看着老侯带来的那满满一背篓食品和水,原来是给地下的人送来的补给。
我心里好笑,他一个教书的,谁吃饱了没事追杀他。我也听说过一些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喜欢犯毛病,故弄玄虚的避世情怀,动不动就说要隐居什么的,在山里面,或者是什么地方找个位置住着。我觉得王八就有这种倾向,他以前就提起过很多次。
就算是这种想法不是犯毛病,老侯说的那个教授,也太过分了,竟然躲到深井里面,要躲避什么追杀。
老侯开始在检查吊篮的滑轮和把手,接着把背篓里的食物和水,放进吊篮,向我示意,可以下去一个人了。
我向着金仲皱皱眉头,意思是这个老侯我不太放心,万一把我们都丢下去了怎么办,也不可能放孙六壬在上面,她毕竟是个女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本事,受不受控制。
金仲明白我的意思,问老侯:“你下不下去?”
老侯说:“我不下去他们迷路了怎么办?”
“到底什么情况?”我懵了,“你到底打了个什么井?”
我没想到老侯竟然这么干脆,让我很意外。老侯也也让金仲留在上面,而且教他不要把滑轮放的太快,如果齿轮卡住了,用他随身带的工具来解决。
安排妥当,我站到吊篮上,说是吊篮,其实就是那种长方形的铁架子,四周围了一圈钢筋护栏而已,非常简陋。
我想到脚下是两百多米的深坑,腿就开始酸软,强作镇定,看了看金仲一眼。金仲面部无表情,但是这种脸色,让人很放心。
吊篮开始下降。我眼前立即一片昏暗,四周都是井壁,一股泥土腥味灌入鼻子里。
我猛然发现,我竟然有幽闭恐惧症。
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恐惧,我也不止一次的处在封闭的环境中,我甚至还耻笑过王八惧高。可是这种恐惧仿佛被我一直锁在内心的一个盒子离,现在盒子打开了。我无论怎么样努力,都不能把笼罩在内心的孤寂绝望感给去掉。
我想对上面喊,把我拉上去,但是我发现我连高呼的力气都丧失。
下坠的过程十分漫长,我尽量不去想象我的脚下的情形,我勉力看着头顶的亮光变得几乎不能看到。然后身体瘫软,坐在放在吊篮里,眼前已经非常昏暗了,我把老侯给我的电筒拿出来,照射在前方。钻头在泥土里钻过的痕迹就在我眼前不远处。螺旋状的槽带无穷无尽,如同一道刀疤永远的持续下去。
我干脆把电筒给关了。眼前漆黑。感受着吊篮在下落的过程中,和井壁一次次碰撞。
我身体一顿,吊篮到底了。这个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我看来,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我打开手电,发现井底有一个空间,看到后,我的身体在暗自发抖,这个地下的空间,上下左右的石壁,都是用石头砌成的,这个并不是天然形成的暗室,但是墓穴也不可能在如此深的地方。
我慢慢的把吊篮里的食品和矿泉水搬到吊篮外,这个在我平时很简单的动作,然我精疲力竭,我内心的恐惧,导致了我体力上的虚弱。
吊篮停留了很长时间,然后又慢慢提上去,我明白了,缆绳的长度是固定的,老侯知道我们到了下面,半小时后又拉上去。
下一个应该是孙六壬下来了,不过要在两个多小时之后。
我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孙六壬,不管是谁,只要是个熟人能下来陪我,我都会这么急切的希望他下来。
由于到了井底,这个空间相对在井坑里又相对空旷,我尽量不去思考,这里距离地面由两百多米,心情就慢慢的回复正常。但是我还是不敢随意动弹,只是坐在原地。
过了很久,一个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看来被追杀的人,不止我一个。”
我猛然才想起来,这里应该是有一个人的,那个发了疯的教授。这人的精神一定有问题,在这种地方躲着,还不如被人杀掉。
孙六壬还有两个小时才会下来,我现在本能对和我同在一个黑暗环境下的人产生了戒备。
“你是来杀我的?”那人竟然发现了我身上的敌意,但随即又说,“不可能,杀我的人不会到这里,他们用不着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我问这个人,“听说你是个教授,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这里是伤口区,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你疯了吧。”我不耐烦的问。
“他们绝对找不到这里来的,我们在这里是安全的。”那人仍然继续唠叨。
“他们是谁,你又是谁?”
“你既然来了这里,难道什么都不明白吗?”那人兴奋的说,“你不是躲避他们的追杀来到这个地方的吗?”
“不是,我来这里,仅仅是因为有个人指点我来的。”
“哦,”那人似乎很失望,然后说:“我叫周俊民,是一个教物理的老师。”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事情。”周俊民说,“我有个学生死了,被他们杀了。”
“杀人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报警?”
“他们太厉害了,报警没有用,这是他们擅长的事情,也是这个秘密。”
“你能说浅显点吗,”我无奈的说,“我文化不高,我听不懂。”
现在我从周俊民说的几句话中,能够明白他是个被迫妄想症的患者。他觉得有人要杀他,这种精神病多了去。
“你觉得我是神经病对不对?”周俊民又说,“如果他们把我放进精神病院,我就不会到这里来了,我也不会这么怕了。”
我哼哼两声,没有那个精神病,会坦诚自己有毛病的。
“告诉你,他们是怎么杀人的。”周俊民在黑暗里说,“我告诉你之后,你就明白了,我的学生,头天晚上和我在一起还谈了很久。可是几天后,他就失踪了。他一定是被杀了。”
“这有什么关系?每天失踪几百人。”
“可是所有人都不记得有他,除了我,我其他的学生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学校的学籍档案也没有他。没有任何人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他父母都说没有生过这么一个小孩。”
“挺有趣的。”我笑着说,“那个消失的学生叫什么名字?”
“我都说了他被抹掉了,你还不明白吗!”周俊民突然怒吼起来,“一个不存在的人怎么会有名字!”
“你疯了。”我安静的说,“你该上去,找个好点的医院去看病。”
“从他失踪的那一刻开始,就没人记得他了,他的名字也被抹去了。”周俊民失望的说,“我知道你不会懂。”
我想了一会,突然好像明白点什么,那种彻骨的寒冷在我后背上升起,然后说:“我想我懂了一点。”
“对,你能懂,我明白你能懂。”周俊民兴奋起来。
他的意思我想通了,他说的抹去,并非是在他所说的那个学生失去之后被抹去的任何线索。这样是不够的,而是彻底的抹去,让这个学生根本就没有在出生在世界上。我现在彻底明白周俊民的意思了,他嘴里说的“他们”,能够做到让一个存在了二十年左右的人,从出生前就抹掉。
我现在能够理解周俊民不是疯子了,或者是他真的疯了。而我也跟他一样疯了。
我无法确定周俊民说的话到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他自己认为真实发生过。这两种状况到底有什么区别吗?
“我亮吗?”我问周俊民。
我听见周俊民摸索一会,然后一个应急灯打开了,这个应急灯的光线还狠明亮,看样子他砸这里呆的这段时间,很少打开。
黄色的光线把这个空间照亮。我看见四周的墙壁的石砖都整齐堆砌。然后慢慢的用手去敲打各个部位。看能听到什么声音出来。我也看清楚了周俊民的样貌,如果不是长期呆在这种地方,他应该是个儒雅的知识分子,戴着一个黑框眼镜,胡须也不多,即便是长期不修理,也只是稀稀落落的几根。
“你又是为了什么道这里来?”周俊民终于对我的身份开始感兴趣。
“带你来的老侯,”我嘴里说,“我一直要找一个人,老侯以前跟他做过事情。”
“那你是做什么的?”
“有些人死了,但是不肯咽气,那些索命的阴差力气不够,就要在附近找人帮忙,久而久之,这种给阴差帮忙的人,就成了一个职业。”我尽量向周俊民说的简单一点,“这种能过阴人的,到了一定的能力,反而能驱使阴差,比如我就是。”
“听起来是那么一个意思。”周俊民平淡的说。
“你不觉得我在跟你说瞎话?”我好奇的问,“你是一个大学教授呢。”
“在我看来,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他说了这句话之后,我们就无法继续谈话了,我仍旧慢慢的查看四周的环境。但是什么特别的东西都没有发现。当我看到他用于溺矢的铁桶之后,觉得这人还是有问题,这明明就是个牢房,哪有人好端端的生活不过了,却把自己给关起来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牢房,他们找不到。”我还是忍不住把把这个问题再次问了一遍。
“这里是个伤口,还没有愈合。”周俊民的话让我实在是摸不着头脑。
“你真的认为有人要追杀你吗?”我想起来鲁迅的《狂人日记》,“那些杀你的人,到底怎么着了,不过你不要再拿你的那个不存在的学生说事。”
“我身边的所有的人,都不认得我了。”周俊民叹口气说,“我还是要说到我那个学生,他失踪后几天,向很多人找他,我正在书房里看书,突然来了警察,把我给抓起来。原来是我的妻子报警,说家里来小偷,可是我说是周俊民,是她的妻子,我是什么人,可是我发现我拿不出我存在的证据,那个本应是我妻子的女人,说她根本就没结过婚——她也是我们大学的一个老师——她四十多了一直都是独身。。。。。。。后来到了派出所,警察给我看了她的户口本,那个本来有我名字的户口本,没有我的名字,而我们家的房产证,上面也没有我的名字。我所在的学校,也不记得有我的存在,所有的一切和我的那个学生一样,于是我明白他们要对我动手了。”
我继续听着周俊民用非常理智的口吻说着这种荒谬的话题。
周俊民继续说,警察局调动户籍资料,也查不到他的任何信息,接着是他的亲人,都说没有他的存在,周俊民这个时候,已经明白自己和那个学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下一步,就是把他从所有人的视线中消失掉。虽然他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操作,但是他明白原因。他在派出所里听到一个利用假文物诈骗的河南人,那个河南人跟他提起了贵州这里打井发生的诡异事情。他立即就明白,自己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而他觉得,找个河南人说的地方,就是他要去的地方。警察查不到周俊民的身份,只好把他送往遣送站,遣送站的管理就没有派出所那么严格。周俊民找了个机会,就跑了出来,然后偷偷回到家里,拿了一笔现金,根据河南人说的线索,找到老侯,把现金全部给了老侯,自己就在这里呆了下来。
“什么原因?”我听到这里,等着周俊民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我的学生,他给我问了一个问题。”周俊民的声音变得紧张起来,“他问我,人的思想算不算实体。”
“你别跟我说这些高等的东西。”我对周俊民说,“我上学都是混出来的,初中的东西估计还能记得住。”
“那就够了。”周俊民说,“初中懂的东西就够了。”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我无趣的说。
周俊民接问我,“你没发现这个问题又奇怪的地方吗?我以为你会明白的。”
“不明白,我对鬼啊神啊,更理解一点。”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惯性的,包括人的思想。”周俊民不再啰嗦了,“如果我和我的学生不发生后来的事情,我也会觉得他说的都是无稽之谈,但是我和他遭遇,证明了这件事请的真实性,就这么简单。”
我懒得去跟这个受害妄想狂再交流了。看来我来错了地方。这个地方和孙拂尘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我等着孙六壬下来,然后我和她一起上去,这个神经病,喜欢留在这里,就让他留在这里好了。
吊篮终于下来了。
孙六壬还没有从吊篮上走下,她进入这个环境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惊慌失措的尖叫。
我从来没看见过孙六壬这么失态过,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是一副坦然的样子。可是她竟然在尖叫。我担心孙六壬的情绪失控,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连忙把孙六壬的脑袋给抱住,“冷静,不就是黑吗?幽闭恐惧症而已,我刚才也是这样。”
周俊民格格的笑起来,“终于来了一个明白人。”
我能感受到孙六壬的身体在剧烈的发抖,很明显,她很害怕,非常害怕。
我用手拍着孙六壬的背心,想让她平静下来,她情绪失控的时候我见识过,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她如果真的让四周的环境发生一点变化,我们的处境就很难说了。
可是我随即发现,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我四下打量,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我看着周俊民,周俊民正在笑着看向孙六壬,是那种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一个同类的神情。
周俊民刚才说过,这里是个什么伤口区域,从他巴巴的几千里跑到这里躲起来,就是因为这个地方,和外部的世界是有些不同的。
刹那间,我明白了这个地下两百米的空间和外部有什么不同了。
孙六壬现在情绪失控,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个还不明显吗?在这个地下密室里,孙六壬的能力根本就显现不出来!
我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内心立即升起了本能的恐惧,我连忙拉着孙六壬想回到吊篮上。可是这次上面的老侯和金仲似乎是已经拿捏好了时间,吊篮已经不在底部。
我没有办法,只好拉着孙六壬到密室的地上坐下来,不停的劝慰孙六壬。
孙六壬不敢把眼睛睁开,虽然她现在不哭了,身体还是在瑟瑟发抖。我问孙六壬,“你到底在怕什么?”
“鬼,到处都是鬼!”孙六壬抽泣。
“哈,”我实在是忍不住要笑出来,“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吗,我是。。。。。。。”
我突然意识到问题了,就说不下去。按照常理,如果真的有鬼,我是能看到的。而现在,孙六壬能看到,而我看不到。
这意味着什么,我心里非常清楚。
周俊民轻松的说:“他们不在这里,他们还在下面,这世上哪里有鬼,如果你非要说他们是鬼的话。”
“你说的他们,”我颤抖地问周俊民,“那他们是什么?“
“人啊。”周俊民说,“和你我一样。”
“死人还是活人?”
“不说了,带你们去看就知道了。”周俊民开始用手抠他身边石壁上的砖块,我这才明白,这些石块之间并没有严丝合缝的堆砌在一起,而是可以松动的。
周俊民把砖块抠出一点,然后把砖块拔出来,一块接着一块,不一会,抽出来二十多块。石壁上出现了一个能人容一个人通过的孔洞。
“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周俊民说。
我在犹豫是等着是不是等着老侯下来,可是向我们招手,然后钻了进去。
我拉着孙六壬向窟窿走去,孙六壬现在安静了,她对我说:“能不去吗,等着吊篮下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我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地方。”
“这个地方和你父亲有很大关联,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安慰孙六壬,“就像不会游泳的人,飘在水里,突然游泳圈消失了一样。但是没办法,我们得下去。我现在也是什么本事都没有了。”
孙六壬鼓起勇气, 跟随者我走进孔洞。
孔洞后方是一个大厅,我没有见过古老的建筑真实的样貌,但是这里的布置环境的的确确是古代的样子,这个我能肯定。和我们现在的大厅布局完全是不同。我见过的最古老的建筑莫过于村落里的祠堂,还有工厂里的五六十年代的苏式礼堂,出了考古学家,在西北的沙漠可能遇到古老的建筑痕迹。我们普通人平时看到的那些所有的名胜古迹,只要是建筑物,都是近十几年翻新的玩意。
我之所以要这么说,就是想表达我看的的地方,这个深藏于地下的大厅,是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古老建筑,因为大厅内的布局,和我能接触到的古代小说里有些类似,但是又有一些区别。这样反而能佐证,这个地方是真实的古迹,至于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我也无从知晓。只能按照周俊民所说,这里是个什么伤口区。
大厅里是有光线的,但是很微弱,至于光线从那里来,我也看不出个究竟。于是我就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影影绰绰的出现了,越来越真实。
周俊民走到这些人当中,映衬着更明显一些。我现在看到这个大厅有很多人,周俊民走到他们之间,然后和他们一样,安静的坐在地上。
无数的人坐在这个大厅里,越来越拥挤,还有人陆陆续续从大厅前段某个角落走进来,然后慢慢坐下。一旁已经坐下的人都轻微的调整一下,挪出位置。
所有人的人都没有说话,保持了绝对的寂静。
怪不得周俊民要跑到这个地方,对他来说,这里有他很多同类人。
我立即就想到了这些人和周俊民是同类,因为他们的脸色的表情和动作完全是一模一样。只是他们穿的衣服,却是古代的,而且我看到他们很多人都穿着古老的兵甲,除了穿着兵甲的人之外,也有部分穿着平民的衣服。
我强制让自己镇定,对孙六壬说:“你靠着窟窿站好了,出了什么事情,马上就跑回去。”
我慢慢的走到人群中,走到一个人面前蹲下来。
这个人一脸的虬髯,身上的兵甲已经锈蚀的厉害,某些部位泛着暗沉的绿色。我看到要腰间挂着一个牌子,我慢慢伸出手,把那个牌子拿到手上。这个人并没有阻止我的动作,只是茫然的看着我。
我看见他的脸上有一片黑色的印记,不像是胎记,我又看向旁边的人,这才发现,所有的人脸上都是这样。
我把眼光又看向手上的挂牌,挂牌沉甸甸的,我辨认清楚了,上面写着“五军营”三个字。
我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手也在发抖。
“天启六年,”我想明白了,他们脸上的黑色,都是爆炸时候,烟熏的痕迹。
王八和我很早就对一件明朝的神秘事件产生兴趣,天启六年的王恭厂爆炸,到现代都没有得出一个解释。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些人难道是明朝活到现在的人?
我连滚带爬到周俊民身边,现在我不把他当做神经病了,而是诚恳的问:“这个地下的暗室,竟然还有个特别之处,就是可以让人不死掉,永远活着?”
“如果你们不来,”周俊民苦笑,“那就可以这么理解吧。”
“我们来了,会有什么关系?”我着急起来。
“老侯为什么还不下来?”周俊民无来由的问。
“他还要过一会才会下来。”我问周俊民,“你着急见他?”
“我看出你是什么人了,”周俊民说,“你就是专门追杀我的人,而且你的目的不仅仅是我,现在老侯把我,还有他们都出卖给你了。”
“你在瞎说什么?”我摸着头说,“我怎么会是这种人?”
“你来之后,伤口就在愈合了。”周俊民说,“这个地方马上就没有了。而我们哪里都去不了。”
“什么狗屁伤口,什么玩意?”我忍不住要骂人了,“这又跟老侯有什么关系?”
周俊民指着孙六壬说:“这个女人,你看她在做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啊!”孙六壬惊慌的说。但是我已经看清楚了,孙六壬刚才被压制的能力,在现在猛然爆发出来,但是和往常一样,她只意识不到。整个大厅在慢慢的缩小。
周俊民带着我走到大厅的角落,那些古代人还在慢慢的从角落里的一个通道里走出来,和我对面走来,擦肩而过,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我和周俊民顺着通道走着,我发现这个通道完整的古老建筑——我能确定是明朝时期的建筑了。
“到底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整体的建筑出现在这个地下?”我问周俊民。
“我说过很多次了,”周俊民回答我,“这里是伤口。”
我猛然意识到一个事情,周俊民老是在重复一个伤口、伤口,既然是伤口,那就是会有愈合的时候。
我们走到了通道的尽头,我看见这里又是一个大厅,但是大厅被黑暗渐渐侵蚀,那些地下的土壤如同自行生长的息肉一般,慢慢把大厅填充。
大厅里的人已经很拥挤,他们排着队,慢慢从大厅走向通道,并不惊慌。当逼迫而来的息壤,对就是息壤,当年大禹的父亲鲧就是用的息壤治水,那种会自己生长的土壤。息壤把所有人都逼迫到大厅靠近我们通道的地方,那些在人群后面,因为人群离开的速度缓慢,而被息壤接触到的人,都瞬间和息壤融为一体,成为尘土。
“本来这个大厅有七个,三百年,只消失了四个。”周俊民说,“自从你和那个女孩来了之后,消失的速度就快起来,现在只剩下不到两个,不过没办法,他们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以我的智商和见识,我完全不能理解现在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周俊民带着我继续回到刚才的大厅。我看到老侯已经下来,他看见我,对我大喊:“时间来不及了,我们走吧。”
“你到底是谁?”我走到老侯身前,揪着他衣领,“是孙拂尘授意让我和他女儿到这里来的吗?”
老侯点头承认。
“那些河南人又是怎么回事?”我问。
“都是我安排的人?”老侯说,“我一直在等你来。你猜的没错,就是孙拂尘让我这么做的。”
我现在发现老侯不说是孙建国或者是孙卫东了,他说的是孙拂尘。
老侯看了看这里的环境,对周俊民问:“开始了?”
周俊民点头,“开始了。”
老侯诚恳地问周俊民,“为了证明你的正确,把命搭进去值得吗?”
“如果我的证明是对的,活着和死了没什么意义,你看他们,有哪一个是惊慌失措的。”
“他的确不是梵天的人。”我的眼睛睁大了,老侯竟然知道梵天这个组织。随即我又明白,老侯其实跟我说的那些话,的确都是真的,只是他没有和孙拂尘一起的事情全部告诉我而已。这也不算是撒谎。
其实我听周俊民说了这么多,早就应该能想明白,梵天的组织和他说的那个追杀他的神秘力量其实是一回事。
那个隐形人老朱,和这个专门打深井的老侯,当年都是跟着孙拂尘做事的。
周俊民看着我和孙六壬,嘴里说:“你见到孙拂尘之后,帮我带句话。。。。。。”
我打断周俊民,“听说他已经死了。”
“那就跟什么的人说,”老侯把坚持话说完,“像我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堵不住的。”
“先让这个丫头上去,”老侯说,“她在这里,我们时间不够。”
我看见老侯非常着急,于是不再多问,把孙六壬带到下来的那个石室,把孙六壬推上吊篮,孙六壬对这里非常害怕,巴不得早点离开。老侯也走了过来,用打火机点燃吊篮上准备好的小桶,小桶里装的是汽油。火光闪现,金仲在上面隐约能够看到。吊篮就慢慢升上去。速度比刚才快了很多,看来金仲已经操作熟练。
我和老侯又回到窟窿内部,孙六壬离开后,大厅停止缩小。那个通道里的人,仍旧不紧不慢的走进来。但是随即那个通道被息壤慢慢填实。没有人再走出来了,密室只剩下两个了。
我们所在的大厅,地面上,开始出现黑影。站在黑影上的人,瞬间就被黑影给吞噬,地面黑影旁的人,就慢慢的挪动身体,可是黑影的面积越来越大,大厅里能够站立的地面就相对减少,人更加拥挤。
靠着窟窿的人,又慢慢的向外面最后一个石室走去。仍旧不怎么着急,他们应该是知道在劫难逃了。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情,他们的超然态度,解释了我心中的那个恐惧,他们在逃避被息壤和黑影吞噬的大厅,何尝不是我们外部人一生的过程,人都是要死掉的,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之所以趋生避死,只是一个缓慢的状态,下意识的驱使而已。
老侯长吁一口气,然后指着周俊民对我说:“他替我解开了这么多年的疑问,并且证实了这个事情,我就把该说的告诉你吧,孙拂尘既然选中了你,那就该你去,这些包袱就该你来背了。”
孙拂尘,孛星。
超出所有术士的超能者。受到国家的安排后,在三峡地区帮助大坝解决任何可能存在的灵异突发事件。打桩就是他所做的工作其中之一。
老侯因为打井的技术出众,被孙拂尘拉拢,在三峡的周边打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深井。目的都是为了稳固坝基。
老侯跟着孙拂尘几年,当然从孙拂尘的口里,听到过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对抗一个叫梵天的组织。
孙拂尘在找到了几个他认为比较厉害的帮手后,就着手寻找梵天,他找到了,但是也一去不回。
老侯,听从了孙拂尘的安排,在全国到处寻找一个地方,他根据孙拂尘教他的办法,找到了贵州,并且收买了几个倒斗的手下,终于把这个深井给打通。然后放出消息,本意是要找到一个叫徐云风的人——就是我了。
没想到我还没来,周俊民听到消息后先来了。
周俊民向老侯解释,他能理解孙拂尘的作为。老侯想探寻孙拂尘的目的很久了,于是就和周俊民达成协议,让他下到井底。
于是就发现了地下的几个明朝大厅,和这些人。
周俊民对这件事情的解释,就是两个:
一, 我们都死了。
二, 惯性。
周俊民知道有孙拂尘这个人之后,对老侯说,追杀自己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个梵天的组织,至于为什么,那就是只能是孙拂尘和梵天之间的事情了。既然孙拂尘要找一个徐云风的人,那么梵天也一定注意到了他,徐云风到这里来,梵天的人就会把这个伤口区给愈合。
这就证明了周俊民猜测的准确。
唯一没想到的是,孙拂尘还有个女儿,梵天跟着孙六壬的线索知道了这个地方。他们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孙六壬的能力就让伤口区愈合。
老侯和周俊民两人相互补充,把这些背景说了。
我仍然没有听明白。
老侯向我解释,周俊民的意思是,真正活下来的人,就是我们面前的这些明朝人,而我们,包括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死人。
我听了这些,觉得他们两人真是神经病。
但是周俊民再一次解释了他的想法后,我懵了。
老侯对我说:“知道我的那个学生失踪前,跟我在一起说过什么吗?”
“我哪里知道?”我问,“你又没跟我讲过。”
我们正在说话的时候,大厅地面上的黑影,已经扩大到地面的三分之一,很多人又被黑影吞噬。我走到黑影旁,仔细看着黑影,这个黑影并非任何实体,也不是空洞无物的陷坑。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东西。
挤在大厅里的人有一大半走到窟窿外的石室里,我和老侯周俊民也移动到外部的石室。现在倒数第二个石室已经开始崩溃——当然按照周俊民的说法,就是伤口区在开始愈合。
“我和我的学生在讨论一件事情,”老侯站好之后,慢悠悠的说,“惯性,他是个很奇怪的人,他说他只要陷入独立的沉思,就会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完全寒冷的空间里,这个空间没有大小,也没有时间,但是非常寒冷。”
“八寒地狱。”我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
“他说他的感受非常真实,导致认为在平常的世界中,然而觉得是假的。”周俊民继续说,“他向我求教,
我当时也觉得他疯了,是一种精神病,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就是随意的提了一句,也许世界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于是他就猛然说,惯性,全部都是惯性!”
“到底什么意思?”我要癫狂了。
“他第二天就失踪了,被抹掉了。”周俊民说,“很明显,有人不愿意看到他的想法。很可能他已经被那个梵天盯上很久了,一旦发现他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会向他下手。而我,由于我是突然参与进来的人,他们需要时间来操作,他们很小心,不愿意在世界上留下线索,给了我逃跑的机会。”
我已经隐隐能想明白周俊民说的道理,小心翼翼的向周俊民说:“你的意思是都是反的,死掉的人还活着,活着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就是这样。”周俊民兴奋起来,“就是这样,看来孙拂尘找你没有错。”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问周俊民:“这些人,他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他们说啊,只是他们不太愿意说话而已,他们沉默很久了。”周俊民回答,“虽然他们说的话听得不是太明白,但是文字交流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我就知道了他们的来历。他们就是王恭厂那次爆炸的幸存者。”
我已经基本明白周俊民的意思了。
周俊民还兴奋得很,拉着身边的一个看起来级别较高的兵士。向他示意一下。
那个兵士不做声,找了一个石头碎屑,在地上比划了几个字:
“天雷,俱亡,吾存。”
就这么六个字,完全把事情说清楚了。也就是说,我说知道的这件事事情,在他们看来,刚好相反。
那次王恭厂的大爆炸,死掉的人,就是他们在这里活了下来。
而其他所有的人,其实在瞬间就已经没了。
现在完全能明白周俊民说了几次的东西:惯性。
周俊民说的没错,这个还真不用什么高深的物理来解释,就是个很简单的道理。
我不停地触摸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想证实我的存在,当然我手上的感觉都是真实的。不过这个并不能缓解我的恐慌。
石室中央升起来一个土堆,土堆渐渐在扩散,慢慢填充本就已经非常狭窄的空间。那个被土堆触碰到的人,他们也懒得躲避了,瞬间化为泥土,和土堆融为一体。
吊篮又下来,我和老侯之间面临着一个选择,老侯对着我说:“见到孙卫东了,帮我说一声,他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做完。”
现在他又把孙拂尘叫做孙卫东,这个称呼上的变化,他自己意识不到。
我没有选择,踏上吊篮,对着周俊民说:“我和刚才的女孩,还有你的那个学生,就是能够意识到伤口的人。”
周俊民不说话了,他该说的都已经说完。
吊篮渐渐提升,在我的身体随着吊篮向上的时候,我看见石室里的土堆已经把老侯和周俊民也掩盖。
我站在吊篮上,看不到井坑下方的情况,但是我知道,那个息壤,正在我的脚下紧紧追赶着我,我心里喊着:金仲,你快点。
当上升到一半的时候,我潜意识的觉得,息壤已经停止增长,它不会跟着我到地面上。现在这个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在到达地面前的这段时间里,我慢慢思考周俊民的说法。
当年的爆炸其实根本就不知道来源,更不知道缘故。在那一刻,所有人都死了。但是和个体死亡的情况不同,群体数量到了一个庞大的数字后,每个人的意识会随着惯性而联系起来,或者说某种意识上的联系从人类产生智慧之初就已经存在。
所以当很多人的身体消失的那一刻,意识却因为惯性而延续,并且给王恭厂消失的人的事件给出了一个解释,那就是认定他们已经死了。
这个选择 每个人都自身都不知道,而是继续遵循着惯性过了下来。
那些能够明白这件事情的人,全部都是有着不同能力的人,所有受到了所谓梵天的追杀。而这种人之中最为厉害,我所知道的就是孙拂尘,孙拂尘力量强大到,能够找到和自己同类的人,去对抗梵天。
那原因也就很明显,孙拂尘要扭转这个局面。
当我想通这个最终的想法后,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孙拂尘当年没有把握,实际他的确输了,但是事情要有人来做,于是他在临行之前,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他身边的每个人,他很有把握,知道不需要在给我过多的解释。当我看到这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就会明白。
但是我还是没想明白,孙拂尘如果当年对抗成功之后,到底有什么手段来扭转这个事件。
我不仅摇头,骂自己太蠢了。
孙拂尘一定要让他的女儿孙六壬跟着我,这个目的还不明白吗。
吊篮终于升到了地面。
我走到地面上,现在已经是晚上,天空一片明净,无数繁星都布满夜空。我却知道,这些东西无非都是假象而已。
金仲问我:“他们人呢?”
我突然觉得金仲在我面前什么都不是了,和他之间的恩怨和现在的同门之谊,都变得荒谬可笑。没他什么事了,他不是我的同类。我开始怜悯金仲。然后我也想到,不光是金仲,还有那些所有的人,甚至董玲,还有王八,还有老严,还有赵一二。。。。。。我接触过的所有的人,他们都太可悲了,全是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的懵懂无知的道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