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古道

那个几十年前的招魂师在灵村布下的毂,那个用来针对日本人的布局,通过孛星孙拂尘留下的线索,在王八的带领下,我和方浊孙六壬把这个局给破了。

通过长江的流向来看,三峡古道已经打开。

王八也不清楚三峡的古道到底封闭了多少年,现在他告诉我了,当年的四大古道,分别是太行山古道,岱山古道,黄河古道,和这个完全不为人知的三峡古道。其中岱山古道消失的时间最早,三峡古道却几乎没有任何记载,无论是出现的时间和封闭的时间都是一无所知。但是能够肯定的是,三峡古道现在开了。

王八带着我们回到宜昌,让我们休息几天,调整好了,就准备进入古道。在王八家里,王八安排的时候,声音略微有点颤抖,看得出来,他非常紧张。

我察觉到董玲不在家,我询问王八,王八摇头苦笑一下,没有做什么解释,我也不多问了,很明显,两口子在吵架。

王八开始布置我们行动,他已经找关系在港务局联系到一艘滚装船,那艘船在四天后出发,我们现在就是等这艘船。

“古道应该是在地下?”我问王八,“你弄条船干什么?”

王八冷漠的看了我一会,对我说:“我和方浊金仲要在这艘船上。”

“什么意思?”我问,“那我和孙六壬呢?”

“只有你能走古道,我们走不了,”王八补充,“不过看情况,孙六壬能陪着你。”

我一听,毛躁起来,“不是我们一起走?”

“我们三个人在长江上接应。”王八说,“只能是这样。”

我猛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当年赵一二忽悠王八失魂走阴,也是旁人不能参与的。我只能在一旁观望王八走过那条失魂的道路。现在情况反过来,轮到我过阴走古道,而王八却只能在长江上做我当年类似的事情。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无奈,因果循环,循环颠倒。

王八开始布置了,他告诉我,西陵峡口的白马洞,实际上只有很少一部分被开发出来。当年白马洞是被一个业余的驴友发现的,随即把消息公布出来,政府重视,开发白马洞。但白马洞直到如今,都没有完全开发,而且进一步的开发也被政策给阻拦。现在看来,政府高层也不是完全对这个事情一无所知,把白马洞内的一个隐秘通道给悄悄的封闭起来。

不用再解释太多,那个封闭的地方就是古道的入口。

我很好奇王八为什么会知道如此多的细节。

“是老严告诉你的吗?”我问王八,“十大古道的入口的方位,都给你说清楚了,你到底隐瞒了多少老严告诉你的事情。”

王八的目光呆滞,对我说:“老严出了告诉我四大古道,还说了一个事情。”

“说来听听。”

“老严说我们会成为敌人,而且你会对我很不利,原因是你会把我当做无能的人看待。”

我顿时震惊,原来我心里一直担心的事情原来王八早就在老严哪里得到了提醒,可笑我还一直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用头疼来掩饰。

“哈哈。”我愣了片刻之后,干笑两声,“你别给我扯淡了,你就是故意在岔开话题,给我说实话,古道的入口和你们安排长江上接应,到底是不是老严传授给你的。”

“真的不是我。”王八对我说,“这些事情,老严告诉了更合适的人。”

“你在老严眼中不就是最合适的人吗?”我继续保持着虚伪的轻松,然后我看到王八的眼睛看着方浊,方浊的眼睛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清澈明亮了,里面蕴含了太多的神色。我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但是心里再多的波澜起伏,也只能轻轻的问了一声:“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是方浊的时间,方浊终于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大法师。

对的,就是大法师。从方浊开始说话的那一刻开始,方浊就不再是当年的小道士了。

“严师叔跟我说过,神棍道士的高深者,会成为术士。天下术士众多,但是真正能够呼风唤雨,名噪一时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这几个人也许会成为朋友,也许会成为敌人,但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很小。”

方浊的声音也变了,不再清脆,隐隐有了点宗师的味道。

“至于孙拂尘这种三界外的散人我们就不提了。现在我们很有可能要面对三个人的身份,大法师,统领天下道教的精神首领,这种人因为在建国后,成立的道教协会,不再出现,但是能得到这个身份的人,可以调动所有的道教力量。”

我忍不住插嘴,“那不就是你吗?”

“我不是大法师。”方浊摇头,“严师叔说了,王师兄才是大法师的人选。”

我看着王八,心里感慨,出了赵一二和王八,我还真想不出来还有人能合适这个身份。

“你是过阴人”方浊接着说,“已经大局已定,你推脱也好,不承认也罢,事情已经是这样了。”

“我已经认命了,”我懒懒的回答,“不推脱。”

“那好,还有一个人,招魂师。”方浊说。

“就是在下那个毂的人?”

“是的。”方浊说,“你也说过对那个人很熟悉,我现在告诉你当年的那个招魂师是谁?”

“不用说了,”我摆手抢着回答,“除了张光壁,没有别人。”

方浊苦笑:“我和你一样,张光壁就是我的最大的对头,我要取代他。这是我的命。”

“牛逼,真他妈的牛逼。”我故意鼓掌,“咱们三个人,个个来头不凡啊。”

我把话说完,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对他们说:“我头又开始疼了。”

众人都无话。

金仲不愿意住在王八家里,先告辞,说在约的时间会回来。

孙六壬看着我和王八方浊都相互忌惮,尴尬无比。主动拉着我说,“徐哥,王大哥家里也不宽敞,我们出去找地方住去吧。”

我点点头,垂首跟着孙六壬走出门,到门关上,都不敢看方浊和王八一眼。

事情已经很明显,我们之间的友谊在分崩离析。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我和孙六壬走到楼下,我茫然看了一下四周,问孙六壬,“我们去哪里?”

孙六壬说,“不知道。”

我突然紧紧的把孙六壬给抱住,仿佛把她抱的紧一点,才能缓解刚才方浊所说的话,给我带来的无尽虚空。孙六壬用手慢慢抚摸我的背部。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只有他们两个朋友。。。。。。”

“我明白。”孙六壬在我耳边轻声的说,“你的想法我都明白。。。。。”

我慢慢松开孙六壬,点着头说,“反正还有几天,我带你好好去玩玩。”

“没有什么地方好玩的,”孙六壬突然变得非常善解人意,“我陪你在西坪呆几天吧。”

“你为什么之前不这么懂事?”

孙六壬笑着回答,“我是你的镜子。”

我和孙六壬随意找了个酒店住下,孙六壬和我之间也变了,我慢慢回忆她的好处起来,也许人在丧失了了很多东西之后,才会重新审视身边还能保留的人和事物吧,我对孙六壬的印象彻底改观。不过话又说回来,在方浊和王八很明显的对我撇清关系之后,和我能保持友谊的也只有孙六壬了。

我们各自躺在床上,我跟她说起我以前的往事,和王八之间的恩怨,把很多在读书时候的傻事都说了,逗的孙六壬一直在笑。

孙六壬没什么好说的,她的生活一直都很枯燥无聊。

我说了很久,突然就不想说了,两个人就安静的坐着。我是个口无遮拦的人,突然问孙六壬:“你爹把你推到我身边,是不是有把你许配给我的打算。”

孙六壬抱着膝盖,什么话都不说,我恨不得抽自己的耳光,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正在我们两个人陷入尴尬的时候,有人敲门,我走去把门打开。一群警察冲进来,当时我还愣了一下,当后面的一个记者不停的拍照,领头的警察叫嚣着要收集卖淫嫖娼的证据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他们的意图。

“把衣服穿好!”警察向我们怒喝。

“我们的衣服本来就没脱啊。”我轻松的回应。

警察大怒,“你们不知羞耻还有理了!”

我回过头向孙六壬笑了一下,孙六壬点头。

我还顾忌什么呢,我都这样了,为什么还要限制自己的情绪。

房间的门瞬间关上,窗帘自己合拢。房间里的灯也突然熄灭。

阴差很好使,他们现在对我服服帖帖。

我和孙六壬笑哈哈的跑到街上,看着房间的窗户,看着里面的几个人鬼哭狼嚎。

“有趣吗?”我问孙六壬。

“其实我们可以装着很有趣。”孙六壬回答。

回到西坪后,我努力去猜想,赵一二当年到底是不是知道了八寒地狱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在王八面前就更不可能了。

那种惯性的想法,在我脑袋里挥之不去,不是我主动的去思考,而是那个沙漏,从来就不曾停止,永无止歇的把这个绝对的恐惧强加在我身上。

孙六壬是明白的,这也是她陪着我的原因。我甚至都在怀疑,她是不是因为担心我会去寻死,而故意看着我。

我们两人的对话很少,因为我们觉得根本就没什么话好说,那种终极的恐惧,可以把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看淡。之所以答应王八,其实也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真的见到了孙拂尘又能怎么样,身边所有的一切早已是这种样子,即便是做再多的努力又能改变什么。方浊和王八津津乐道的什么大法师,招魂师,其实也是可笑之极。

我对孙六壬说:“我认为赵先生当年是完全明白了。”

“不可能,”孙六壬回答我,“如果有这么一个人,我爸爸和他年龄相差不远,应该早就认识了。”

“也许你爸爸看错了人,他没想到赵先生也能明白。”

“我爸爸不会出错的。”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不服从规则的人,”我对孙六壬说,“否则梵天也不会把你父亲逼的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搏,如果他出错,就是太遵守规矩了。赵先生不是个遵守规矩的人。”

我更觉得这句话是说给我自己听的。

平静的几天很快就过去。五个人重新在葛洲坝碰头。王八安排的那个滚装船正在船闸过坝。滚装船的船舱装载着慢慢的新轿车。等滚装过了船闸,王八和金仲还有方浊会从黄柏河那边登船上去。

方浊在白马洞那头也已经安排好,我和孙六壬进去不会有人会阻拦。滚装船还有一会就要出船闸,王八驱车带着我们到了峡口,我和孙六壬下车,本来我在等着王八给我交代几句,可是王八并没有这个意思,而是马上把车开走。

我和孙六壬买了门票进入白马洞,进洞后,顺着开辟好的路线走了一段路,和其他的游客一起在洞内行走,洞内还有一段水道,小船把我们带过去之后,我按着王八给我说的路线,在偏僻的支洞里面行走很远,这里几乎没有游人过来,然后走到了一个岔洞口。

岔洞口旁边并没有工作人员,只是在这里有一个牌子:“游人止步”

我和孙六壬知道就是这个地方了。我一低头从这个下载的洞穴钻进去,孙六壬在后面跟着我。进入这个小洞口之后,发现里面竟然有一个灯泡在亮着。看来当年开发溶洞的时候,的确发现到了这个地方,连电线和灯光都安置好了,然后被强行制止,灯光微弱,照射着洞口中央的一块大石头。

我和孙六壬看了石头很长一会,才看到这个石头造型非常奇怪,太齐整了,简直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岩石。

这块石头虽然是一个整体,但是看起来是三个长方形的矩形依次排列,紧紧贴在一起,并且不是平齐的样子,而是从右至左,每一个矩形的石块向后退了半米左右。

我和孙六壬看了很久,忍不住同时说:“真像三个摆在一起的棺材。”

这个跟三具棺材一样的石头就在洞内道路的正中央,再继续向前,就非得从石头两侧绕过,石头与两侧的洞壁相隔非常近,我和孙六壬分别从两边侧着身体挤过去,我手扶着光滑的石头,越发觉得这个石头完全就是棺材的样子。

我和孙六壬在石头和洞壁之间的缝隙里,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不能走进去,石头把我们都给卡住。我想了一会,对孙六壬说:“我们换一下。”

我猜的没错,既然是古道,要想进去,就得有点讲究,比如我听说过,太行山的古道,女人是不能进的。但是这个古道不同,棺材两侧分别应对着生门和死门,我和孙六壬刚好走反了。交换之后,我从死门进入内部,而孙六壬从生门也顺利走进来。这个时候,我和孙六壬突然发现,刚才我们进入的地方的灯光突然熄灭,原来那个点灯并非是一直亮着的,由此而知,一定有某个人呆在附近,长时间的守着个口子,不让坚守着这里,只不过他被方浊授意,让我们进来了。或者根本就不止一个人。

我和孙六壬拿出准备好油灯,由于我们不知道在古道里会走多久,普通的应急灯和电筒都不能保证能长时间照明。只能用古人的方子,王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到一些娃娃鱼熬出的油脂,放在马灯里,作为照明用。娃娃鱼的油脂在古时候是用来给坟墓里作为长明灯的燃料。不过王八没有预料到,他花的功夫白费了,因为古道里根本就不需要他准备的东西。

从我的目光所见,看到的古道内部,都是有光线的,而且这些光线都来自于洞壁旁边的坑槽,里面有一些娃娃鱼在里面,这些动物的尾巴尽头都是点着一簇豆大的火苗,我不得不佩服古人,竟然用这种方式来长时间的给古道照明。无论娃娃鱼的油脂能延续多少年,终有尽头,但是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法子,让娃娃鱼的尾巴成为灯芯,并且这些娃娃鱼代代延续,让灯火无穷无尽。

而且这些娃娃鱼全部都是哑的,并不发出任何声音。我凑近脚边的坑槽,向下看了看,一条娃娃鱼就在我的眼前,一动不动,把尾巴倾斜着向上。嘴巴紧闭,半截蚯蚓掉落在嘴巴外面,看来它们进食都非常的缓慢。

古时候娃娃鱼是一种平常的动物,弄这么多进来,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又想到,估计也不是从外面弄进来的,而是在这个古道里,本来就生长着无数的娃娃鱼,这些娃娃鱼和外部的品种不同,这是肯定的。

我回头看看身后的那个类似于棺材的石头,从不同的方向看,却又变了个样子,像三个旒冕摆放在地上。看来这个古道时间真的是很长了。

我和孙六壬相互对望一眼,熄灭了手中的马灯。向着前方慢慢行走。这是一个很长的洞穴,而且方向不是朝着西方,因为如果白马洞的方位,是在峡口一个长江支流的东侧,如果直直向西,通道就会被悬崖给断掉。现在应该是顺着悬崖在慢慢向下,通道里的潮湿气味越来越明显,然后突然拐了一个弯,现在应该才是对准了方向。而且地势不再倾斜。

这一段古道里的东西,让我并不意外。因为在刚进入的时候,有三具类似棺材的石头堵在哪里。只不过现在通道里的摆放的全部是真实的棺材,年代久远,棺材的木料已经开始腐朽。隐隐能看到棺材里躺着的骸骨。

王八和金仲方浊三个人,在虾子沟码头,找了一个快艇,从黄柏河开到滚装船边,然后上了船。上去之后,王八挨着给滚装船上的轿车贴上符贴,船上的工作人员都没有阻拦。这一艘船的货物,都是方浊安排的。船上有三十六辆轿车,全部是塑料做的外壳而已。隔得远了,可以以假乱真。现在金仲上了船,就发现了不对劲。

“都是假的?”金仲问,“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王八和方浊不说话。

“你们是故意的,”金仲说,“其实这艘船根本就是你们安排好的,还有这一船的货物,全部是奠物。”

“老严说了,疯子走了古道,会变得不可预知,”王八低声说,“我们不能让他不受控制。”

“所以你弄了这么些东西出来,就是因为忌惮他。”金仲咬牙,“这是你注意吗?”

三人沉默一会,金仲慢慢反应过来,把头看向方浊,“我早该知道是你,老严把所有的事情都托付给你了。”

“我希望老严是错的,”王八说,“其实这些东西,也是要帮疯子的。”

金仲冷冷的说,“你等我上船了,才告诉我这些,不怕我破坏你们?”

“不怕。”王八偏着头说,“你的本事对我们有用,但是你对付不了我们。”

船行驶到了西陵峡口,王八对着方浊问:“他们进去没有?”

方浊点头。

“我退出,”金仲说,“我没你们这样的朋友。”

“你不会游泳,还能去哪里,”王八说,“这里江水很急,你下去就沉了。”

金仲拿出螟蛉对王八说:“按照诡道的规矩,你得听我的。”

王八看了金仲一会,才慢慢说,“没有我们三个人帮忙,疯子和那个孙丫头走不过去的。他们不是当年的张天然,可以独自走过去。”

金仲的螟蛉脱手,到了王八手上。在方浊面前,金仲的确是无法抵抗。

金仲用手指着王八,咬紧腮帮,不停的点头。

开始了,我和孙六壬真正的古道内部走去。

“也许我们走不出去了,”我的手轻轻触碰到一具棺材上面,棺材板上,爬满了甲虫。

“王大哥不会让我们出事的,他只是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孙六壬回答我。

“你看出来了?”我尴尬的对孙六壬说,“可我还是把你带进来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孙六壬说,“不过王大哥还是把你当兄弟的,他只是做事比较小心而已。”

我苦笑着回答,“其实我最在意的不是王八,而是方浊,她变得跟老严一样了,我都怀疑老严是不是用了什么招数,把自己的附在方浊身上。”

“最让人心寒的是,明明你们三个人都心知肚明了,却还要表面装着以为对方不知道,”孙六壬轻松的说,“装就装吧,还得必须走这么一趟,他们还得拿刀架着,提防着你。”

“别想这些无用的事情了。”我拉着孙六壬,“走我这边,身上被被棺材上的虫子爬到,那虫子很烦人。”

我们两个人边走边说,已经走到了棺材群的深处,我回头看了看后方。

“阴差进不来了。”孙六壬对我说。

“是的,他们走不了古道。”

也许我们的声音惊动什么,所有的棺材都开始抖动起来,那些年代久远的棺材,抖动两下,就散开,里面的骸骨滚落出来。

几个骷髅头在地上滚到我们脚边,我弯腰把一个骷髅头举起来,放在眼前,对孙六壬说:“你相信吗,在几年前,我看到这个玩意,吓得尿裤子。”

骷髅头的眼眶里突然飞出一个蛾子,直直地向我脑门撞过来,我头一偏,蛾子飞向旁边那些娃娃鱼的尾巴火光上,还没有开始燃烧,娃娃鱼飞快的扭头,把蛾子给吞进嘴里。

我扔下手中的骷髅头,又拿起了一个,左右摆弄。

孙六壬说:“头骨上都有个小孔,这些人死的挺奇怪的。”

“这是张天然做的。”我对孙六壬说,“这些棺材,是一些生前的道士,死之前就说好了,把骸骨放入古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守门人告诉过我很多事情,也包括古道,”我对孙六壬说,“当时我是不愿意在王八面前提起这些,看来现在证明是对的。”

这些棺材是进入古道的第一道门闩,从古至今有很多道士,在死后,会要求把自己的棺材沉在峡口,棺材被江水吞没,不会飘起来,而是沉到江底,江底的泥沙陷落后,棺材就落到了这里。道士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镇守古道入口会可以做到还魂不死,代价就是永远呆在这里。

不过这个门闩已经被张天然给破了。

从棺材的摆放来看,当年张天然用丧门钉对付这些僵尸,以至于他们的头顶都有一个小孔洞。

其实过阴人还真不好当。换做是我,我估计没那么大的能力去对付这些僵尸。

当然张天然当年做事也不太利落,还是有几个尸体颤巍巍的从棺材里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向我们逼近。我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几个僵尸上面,冷不丁,身后突然伸出一双胳膊,把我紧紧的箍住,我左右摇晃身体,无法摆脱,只能拼命的用头向后猛撞,撞了两下,把身后僵尸的头部给撞掉。但是身体仍然被僵尸的胳膊给围住,我胳膊勉强能够伸缩,从腰间掏出螟蛉,螟蛉化作炎剑,把僵尸的两个胳膊砍断。

在炎剑面前,其余的几个僵尸都不堪一击,被我轻松的斩断身体。

“金仲还真是大方。”我笑着说,“不过他也没办法,王八肯定会抢他的螟蛉,还不如我先找他借过来,让他拿一个真正的知了壳子。”

我和孙六壬走过了门闩,这是最简单的一步而已。当我们穿过所有的棺材之后,古道的洞壁突然变得宽阔无比,但是我们小心谨慎的走到跟前之后,发现这个宽阔的空间下方是无底的深渊。而古道只剩下一个狭窄的石梁伸向前方的黑暗中。

孙六壬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原来石梁上有一个躺在地上的尸骨,和外面僵尸不同的是,这具尸骨身上没有任何血肉,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几个金属的纽扣和套环留在尸骨中间。尸骨旁边还有一个很精致的登山锄,我走近,把登山锄拿到手中,锄头的钢质非常好,没有生锈,上面刻着外文字母,这样看来,这是一个大胆的冒险家偷偷进入了古道,死在这里了,从这个登山锄来分析,而且还是近几年的事情。

现在古道里照明的并非是娃娃鱼了,而是在空间里漫天飞舞的蜻蜓,蜻蜓这种昆虫一直都是聚集阴气的东西,在荒郊野外里,每当旁晚如果蜻蜓聚集的话,就证明蜻蜓飞舞的地方,地下有很多尸骨。这个我从小就知道,大人一般都是不让小孩在旁晚抓蜻蜓的。

每一个蜻蜓的尾巴也有一个类似于萤火虫的发光物。由于蜻蜓的数量众多,这里的光线反而比刚才更加明亮。

这些蜻蜓察觉到了有人走进来,纷乱无绪的飞舞突然停止,然后如同一阵风一样飞向我和孙六壬。我把螟蛉挡在身前,蜻蜓在炎剑之前立即分作两路分开,如同被炎剑划开一样,然后从我和孙六壬身旁飞过。炎剑的光芒明亮,蜻蜓飞过之后,不敢在靠近。

现在我知道刚才那个倒霉的冒险家是怎么死在石梁上了,这些饥饿的蜻蜓当年就向他猛扑过来,把他身上所有的血肉瞬间吞噬,还包括他身上所有的衣物,只是留下了无法吞噬的金属物事。

蜻蜓本能的躲避炎剑,在围着我和孙六壬飞舞一阵之后,终于不再狂躁,老老实实的全部贴到上方的石壁上。整个空间在它们尾巴上发出的碧绿弱光下,映射的非常清晰。孙六壬把头环绕四周,对我说:“这地方真好看。”

我回答说:“有什么好看的,它们的灯光都是靠着死人发出来的。”

“但是真的很好看,不是吗?”

我和孙六壬顺着石梁慢慢前行,我尽量的把她挽在怀里,如果她脱离了炎剑的庇护,那些蜻蜓会飞快把她吞噬。我尽量的慢慢行走,因为我很担心前方的石梁会突然出现断口,我的担心是正确的,果然走了一阵之后,面前出现了一个两米左右的断裂。

这时候我才发现,石梁并非从下升起的岩石,而是一个长长的桥梁,对面两米前的断裂石桥之下,挂着一个长长的绳索,这个绳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无法可知。

但是我看到了无数的魂灵都攀爬在绳索上,他们都争先恐后的向上攀爬,但是又相互争斗,导致一旦有一个魂灵能爬到接近石梁的地方,就会被下方的魂灵拉扯下去,越是向下,魂灵的数量就更多,他们缠绕在一起,相互用手撕扯对方,用牙齿咬对方,但是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是走古道失足掉下来的魂魄。

方浊静静的蹲在船头,看着长江的水面,滚装船已经逆流而上,行驶入了西陵峡口,三游洞风景区在就在江北,而江南就是对应的牛扎坪。

王八把手中的知了壳子掂量一下,然后毫不在意的扔到江水里,“他比我更需要螟蛉。”

“你到底什么意思?”金仲问。

“螟蛉其实对你我都不怎么重要,”王八说,“你也知道,那东西是属于疯子的,那东西到他手上,对你和我的威胁很大。当初我师父也没把螟蛉给他,而是给了我,你觉得我师父真的像你想的那么傻么。”

方浊站起身,走到甲板的一角,拿出一个东西出来。

金仲看见了方浊手中捧着个东西,勉强能看出来是个盒子,上面裹着一层层绸缎。金仲的身体在开始战栗,这是在他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恐惧。

王八看着金仲,“是的,是方浊。”

金仲在精神上完全被王八击败,虚弱的说:“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我的确是想退出了,”王八说,“但是他们从来就没有放过我,还有方浊,她只能这么做了,张天然和疯子,他们两人谁比谁更危险,现在我们都看不到。”

“你们是朋友!”

“在你和他把我踢出争取过阴人的那一刻,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方浊慢慢的把绸缎打开,里面露出一个骨灰盒,沉香木做的盒子,非常精美。但是这种木料,会飞快的沉入到水底。

“当初我和徐云风想过很多人,到底是谁能解开你的结界,拿出师叔的骨灰盒。”金仲激动地说,“我们根本就没有想过是你和方浊。。。。。。也只有方浊,才能不破坏坟墓,把这东西拿出来。而且是你告诉她坟墓里的结界所在。”

王八对着金仲说:“我不知道疯子到底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层面,但是在我的层面,你和他都太蠢了。诡道要延续下来,你真的以为是靠着堂堂正正的手段吗。”

金仲跑到方浊身边,但是王八拦住了他。方浊把骨灰盒扔到船舷外,骨灰盒立即沉入水中,被江水吞没,一刻都不停留。

金仲一把将王八的衣领揪住,“你和师叔一样,根本就对诡道没什么惦念。”

王八把金仲的手格开,“其实老严是对的,你成不了大器。”

我把螟蛉放到孙六壬的手上,自己先跳过石梁的缺口。然后回身对着孙六壬说:“跳吧,我接着你。”

无数的蜻蜓一旦发现我的身体脱离了炎剑的庇护,立即从顶壁上脱落下来,积聚成一团,在我头顶上方胡乱飞舞。

“它们要来吃你啦!”孙六壬尖叫起来,回音在我们脚下不断的回绕,引起了无数鬼魂在下面附和:“吃你啦,吃你啦。。。。。。”

无数蜻蜓汇集到了一团,然后移动到了我的背后,我背心发麻,对着孙六壬喊:“快点跳过来。”

但是石梁太窄,缺口又两米宽,石梁下又是无底的深渊,我刚才倒还罢了,可是孙六壬是个女孩,她一时半会哪里能鼓起勇气跳出这一步。

我能感觉到身后无数蜻蜓口器磨动的声音了,不禁背部发毛。孙六壬还是畏畏缩缩的不敢跳过来,我要被这个臭丫头害死了。我现在想起当年我毛手毛脚的时候,给王八填了那么多麻烦,当初他的心思是不是和我一样。

蜻蜓翅膀煽动的嗡嗡声越来越大。我看见孙六壬已经放弃要跳了,而且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的后方。她肯定是看到了十分恐惧的东西,还能有什么呢,我马上就要被身后的蜻蜓给吞噬,只剩下一具骸骨。

“扔过来。”一个声音在我后背响起,这声音我太熟悉,但是杀了我也不相信是那个人在说话。

说话的声音轻松却又坚定无比,让人无法拒绝,孙六壬毫不犹豫,把螟蛉朝我的方向扔过来,但是力道打大了,从我的头顶上方飞过去。

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猛然红光大炙,把碧绿色的青光压了下去。

我回过头,我知道我会看见谁,但是真的看见了,心情绝对更加糟糕。

螟蛉在赵一二的手中不能化作炎剑,但是知了壳子的红光能把所有蜻蜓眼球刺瞎,蜻蜓在石梁上下到处飞舞,找不到任何目标。石梁下方的鬼魂也被红光的照射下纷纷松手,向着无底的深渊掉下去。

孙六壬终于鼓足勇气跳过来了。站到我的身边,我本能的把孙六壬的手牵住,把她拉到我的身后。

这是我对面前赵一二产生了无比恐惧的潜意识行为。面前的这个赵一二不是以前的那个赵一二了,我非常清楚。

金仲眼睁睁看着方浊把骨灰盒扔进水里,明白王八和方浊到底要做什么。

“诡道永远都不会承认有你号人了。”金仲对着王八说,“你连你师父的骨灰都要利用。”

“徐哥谁的话都不会听,但是赵先生除外。”方浊冷冷说,“我只能听严师叔的。”

“你们一共计划了多少方法,来对付徐云风?”金仲问,“绝不止是师叔这一个办法。你们筹划了多久?”

“跟王哥没什么关系,”方浊回答,“都是我和严师叔的事情,只是需要做这件事的时候,严师叔找过王师兄一次。”

王八叹口气,对金仲说:“疯子走过古道,会遇到一些东西。。。。。。张天然留下的东西。老严很担心疯子会被张天然留下的东西影响到。既然无法猜测到底他会不会改变立场,就只能找一个能劝说他的人,留一个东西作为抵押。”

“魂魄?”金仲本能的问,“我看也只能是这个。”

“谁知道呢,”王八苦笑,“看师父怎么做了。”

“他不是你师父,你已经不是诡道的人,”金仲说,“师叔也不是师叔。”

“我再等一会就明白了。”王八走到船舷,看着江水。

整个长江突然被映出一阵暗红,红光是从江底照射上来的。

王八对着金仲说,“我师父拿到螟蛉了。”

我看着赵一二,心里虽然十分的亲切,但是我知道,决不能被这种虚假的情绪给左右,赵一二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好事,他不是来帮我的。

“我死前曾经答应过,来镇守这个古道的门闩,”赵一二说,“反正我守了十几年阴关,也习惯了。”

“你不是赵先生。”我对着他说,“我亲眼看到赵先生的魂魄散了。”

“不需要魂魄,”赵一二摇着头说,“镇守这里,不需要魂魄。”

我后退一步,孙六壬把我的肩膀抓紧,我明白,她身后就是断口了。

我不知道赵一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位置,现在也不想知道了。但我明白一点,眼前的赵一二,绝对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人。当年的赵一二活着就是无穷尽的痛苦,只有我理解他想死去的想法,所以我绝不相信,眼前这个苟延残喘,勉强恢复肉身的人,是我尊敬的那个赵一二了。

“我不管你是谁?”我沉声对着赵一二说,“赵先生已经死了。”

赵一二把手中的螟蛉举起来,螟蛉的红光散发,赵一二和我不同,螟蛉在他手上不会化作炎剑,但是螟蛉的光华却是无比锐利。他在用操作螟蛉的方式,证明自己,但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想法已经不可逆转。

“把孙拂尘的女儿留在这里,”赵一二终于把他的意图说出来了,“你自己把古道走完,走完之后,你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过阴人,能够和招魂师过阴人两个身份同时具备的张光壁对抗的过阴人。你为什么还需要在意这个丫头?

“他不是一般的丫头,”我对赵一二说:“他是孙拂尘的女儿。”

“孙拂尘,”赵一二问,“什么人?”

我猛然醒悟,眼前的这个人,真的不是我担心存在的人。我笑起来。

“我会带着他走,”我整理好心绪,“不管你从前对我有多少恩惠,我必须得带着他走,我感念你的情义,但是现在就是天王老子要留下她,我也不会答应你。”

赵一二摆出那种无所谓,但是又俨然不可冒犯的神色,这种神色当年让我无比敬仰。可惜,我不是从前的疯子了,他也不是从前的赵一二。

王八和方浊失策了,他们远远没有想到我达到的想法。

我伸出手,赵一二的螟蛉向我的手上慢慢移动,赵一二十分惊讶,看着在我们之间悬空的螟蛉,简直不敢相信我会跟他争抢螟蛉。

赵一二的开始发力,一张巨大的手掌从石梁下慢慢伸上来,慢慢接近孙六壬的身体,长长的指甲已经触碰到了孙六壬的脚部。

但是随即另一个手掌把这个手掌给掰开,两个手掌相互握住,骨节爆裂的声音传了出来。另外一个手掌是我的,在这里我可以动用和赵一二一样的法术。只是我动用的手掌少了一根指头,力道上渐渐落了下风。

可我不担心,从我明白眼前的额赵一二不知道孙拂尘是谁的时候,我就不担心了。

我完全放弃了对赵一二的崇敬。我完全可以做到和他相互对峙。

长江水开始出现漩涡,开始在滚装船的两侧依次排开,船身开始摇晃的厉害。

“当年张天然走在下面,”王八说,“江面上也一定有个会替他守着,我想了很久,出了孙拂尘之外没有别人,但是孙拂尘的年龄对不上,后来我看到孙六壬,我想明白了,孙家是世代相传的孛星。”

“你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些事情的?”金仲问。

“这句话你应该问方浊,”王八说,“方浊变了,你看不出来吗?”

金仲把眼睛看向方浊,方浊正在盯着水面,船头有个巨大的鱼类游动的痕迹非常清晰,然后天空猛地响了一声炸雷,雨点瞬间就把天地笼罩。

“下了七眼泉之后,我只想好好的过日子,”王八说,“可是他们都不肯放过我,我没跟任何人说起过,每天晚上我都没法睡觉,因为一到晚上,那些东西,就出现在我身边,房间里到处都是。”

“其实这个事情,我和徐云风能够帮到你。”

“没用。”王八摇头,“我还不能让董玲知道,我替疯子扛的事情太多,我累了。”

“所以老严一句话就能把你说服了。”

“他给了我太多东西,他知道我想要什么。”王八决绝的说,“他教我的事情,其中有一条,就是别指望他人,自己做最稳妥。”

“你为什么对徐云风没有信心?”

“老严说过,疯子是完全无法掌握的一个人,”王八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他很可能会变得跟张天然一样,如果他走出古道的那一刻,和张天然站到一边了,我们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要冒险让他走古道?”

“孙六壬,”王八说,“我知道孙拂尘这个人很厉害,但是他有个弱点,就是自己的女儿。我要靠疯子的本事,走过古道,但是得把孙六壬给留下来。”

“你认为孙拂尘这样的人,会受这种威胁吗?”

“当然,”王八说,“我想了很久,孙拂尘的算盘我早就想清楚了,其实他完全可以让他的女儿接替自己,去对抗什么梵天,体会什么八寒地狱,但是他不这么做,而是巴巴的弄了这么多东西来考验疯子,你觉得他这么心思缜密的人,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仅仅就是为了在疯子面前表示他很厉害吗?”

“你想利用徐云风走过古道,然后控制古道,把孙六壬留在下面。”金仲说,“以此来要挟孙拂尘,让他帮你对付张天然。”

“孙六壬就是孙拂尘的弱点。”王八说,“疯子看不明白,他其实给孙六壬和孙家去垫背的,可是他脑袋净想着他所谓的那个层面,却忽略了,就算是真的能把控八寒地狱的人,也是有惦记的。”

“徐云风不会变的,他没你这么多心思。”

王八说,“他是个很随意的人,谁也无法控制他,但是他一直对一个人很尊敬。。。。。。”

“如果他连师叔都敢反抗的话,”金仲现在知道了王八和方浊的用意,“他就真的变了。”

“马上见分晓。”

“徐哥已经动手了。”方浊说,“他赢了。”

如果在一年前,有人告诉我,我的能力会强到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层面,我也许会相信,但是如果他告诉我,我的本事会超过赵一二,我会一笑了之。

因为在我的眼里,赵一二是一个无法逾越的术士,但是我现在很悲哀,我之所以那么崇拜他,其实并非他的能力有多么强大,而是我一直在仰视他的人格。导致了一个错觉,认为他的本事和人格一样,无懈可击。

这里是古道,而石梁下的无底深渊,是一个梵天都无法修补的伤口。赵一二无法理解伤口,他不能从这个层面获得力量,而我能。当我和赵一二分别用黑暗手掌角力的时候,我发现深渊下的力量给予了我无穷无尽的支持,但是很明显,赵一二得不到这个支援。

赵一二拼劲全力,他只能用螟蛉和一个黑暗的手掌,他把我的黑暗手掌捏的粉碎,但是我能轻松的从地下把那些拼命哭嚎的鬼魂拉上来,并且站在我这边。

“赵先生,”我正面对赵一二说,“你不是个真正的过阴人,我才是。”

所有的鬼魂和所有的八寒地狱的力量,都在我这边,赵一二的力量在我面前,变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种感觉很奇妙,一方面我对强弩之末的赵一二有一种深刻的怜悯感,一方面,我对自己能够远远超越赵一二,感到十分的兴奋。

又一个四根指头的黑暗手掌从石梁下伸出来,把赵一二的黑暗手掌给抓住,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就不需要去对付他的手掌了,直接捏住了赵一二的脖颈。

赵一二要挣扎,但是还有第四个,第五个,只要我愿意,还有第六个,第七个。。。。。。。

我慢慢走到无法抵抗的赵一二身前,轻松的把螟蛉接过来,螟蛉化作炎剑,在我手上挽一个剑花,我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赵一二面前炫耀我的能力。

我把赵一二松开,他咳嗽起来,这个声音我很熟悉,当年他在西坪的时候,就经常这么咳嗽。我把手伸向孙六壬,孙六壬和我从赵一二身边走过。

赵一二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他就算是在当年鼎盛时期的本事,和我现在相比,也是无法抵抗。没办法,这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这种差距,连我都觉得无比的悲哀。

是的,我替赵一二感到悲哀。

赵一二呆呆站在石梁上,我和孙六壬已经走到他身后,门闩已经过了。

我回过头,问赵一二,“赵先生,你真的愿意永远在这里镇守门闩吗?”

赵一二轻蔑的笑了一下,这笑容我熟悉的很。

我慢慢的跪下,双手触地,这是我唯一能做到对他尊敬的举动了。然后我伸手,示意孙六壬把赵一二背上的那个包袱取下来,那是个盒子,精致的骨灰盒。我把螟蛉交到赵一二手上,他这么骄傲的人,不该由我来做。

赵一二捏着螟蛉,螟蛉的火焰瞬间把他笼罩。

连同骨灰盒一起,都烧的干干净净。

我仰着头对着上方大骂:“王鲲鹏,我知道你能看见,这下你满意了吧!”

方浊看着江面发呆,大雨瓢泼而下,船头走蛟的江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滚装船吸引过去,长江重中央的江水开始逆流。滚装船随着水流猛然向上游冲去,船头在江水里颠簸一下,扎入江水,王八方浊金仲三人紧紧抓住身边的固定物,当船头从江水里冒出来的时候,三人仍旧是保持这个静静呆立的状态。

王八走到船头的顶部,谨慎的跪下来,双手按在甲板上,开始磕头。

金仲哼了一声,但是当王八抬起头的时候,金仲看见王八的额头满是鲜血,随即被雨水冲去。

王八的本事没有丢,不仅没有丢,他还更加精进,每天晚上都不能睡觉,独自对抗厉鬼的过程,也是一个修炼的途径。让他比别的术士成长的更加快。王八站起来,把能够御的鬼魂都按照七星的方位拉出来,所有的鬼魂都把前方的走蛟的尾部给拉扯住,不让走蛟离开水面。方浊的力量拉扯不住,这个只能王八来做。

金仲看着已经在癫狂的王八,对王八大喊:“你已经疯了。”

王八对着金仲喊,喊声在大雨中忽大忽小,“孙拂尘也是有弱点的,他太在意自己的女儿,把孙六壬掌握在手上,就是我要做的事情。孙拂尘对付了张天然,我就彻底退出了。”

“你在放屁,”金仲大声,“就算是到了哪一步,你还有更大的理由,继续做下去,你根本就和老严一样。当年他对付了张天然,也没有收手。”

方浊走到金仲身边说:“从现在开始,我们要给徐哥帮忙了,没有我们帮助,他走不过去。”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金仲回答,“我说过,我退出了。”

“你能确定徐哥在下面的方位,就像当年在红水阵一样。”方浊说,“你不做这些,徐哥在下面就迷路了,永远出不来,我们要走在他前面。”

“不用求他!”王八对着方浊大喊,“没有他,我们也能把事情做成。”

走蛟的力量太大,王八在勉强维持,滚装船的方向变了,朝着一旁的石壁冲过去,方浊和王八顾不上金仲,两人都极力去拉扯走蛟,但是王八和方浊的力量仍旧不够,滚装船马上就要被拉出逆流,船身被交错的江水激流冲击,在江水上横摆起来。

而且逆流和长江水的水位并不是同一个高度,已经有了接近一米的落差,这个高度对于船体来说是非常危险的,当年日本的战船就是这样被淹没入水底的。

船身在开始倾斜了,看样子还等不到被拉到江边的悬崖石壁上,就会翻入水中。

金仲长叹一口气,走到王八身后,用手把王八御出的鬼魂都给掌握在手中,然后勉力控制,让王八腾出手。王八没有道谢,站在船头,把手中的桃木剑举起,嘴里念念有词,这一段江水中的水猴子都纷纷被王八召唤,在水下死死的抓住船舷。船身太重,压得它们吱吱的尖叫。

我牵着孙六壬,慢慢走过石梁。

孙六壬不停的用手轻轻拍打我的背部。我哭笑不得,对孙六壬说:“你从来就是这么安慰人的吗?”

“我也会做这个了。”孙六壬说,“刚才那个人,是你的师父吗?”

“不是。”我否定了,“我只是很尊敬他,王八太小瞧我了,以为我会被赵先生影响到,只是他有一件事情没我想的明白。”

“他是王大哥弄来的?”

“赵先生早就死了,这点我比王八看的清楚,”我回答孙六壬,“赵先生是王八的师父,王八向让你留下来,走不出古道,以此来要挟我和你父,可是他太低估我了。”

“王大哥其实一直对我都很客气。”孙六壬闷闷不乐。

我无话可说,王八心里想什么,别人那里猜得到。就算是金仲去猜,他也会用个假的思想去糊弄金仲,他意志坚定,这点事情对他来说,不是个什么难事。

我想到这里,自言自语的说:“金老二现在估计被王八整的很惨了。”

孙六壬和我走到石梁的尽头,前方突然突然开阔起来。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溶洞空间,前方有无数的岔洞,或大或小。

一艘残破的巨大木船,搁在我们面前。我仔细的打探木船,孙六壬拉着我看向另外一边,那边有一个巨大的雕塑,是个石头砌成的赑屃,雕像表面已经缺了一大块,勉强能分辨出来。

我拉着孙六壬走到和赑屃方位相反的地方,在脚下的淤泥里不停的摸索,手指终于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我不停的把淤泥掏到一旁,花了我一些功夫,一个牛头显露出来,这是一个铁牛,牛角上还挂着一根粗大的铁索。

孙六壬当然是很好奇,她不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我必须得告诉她,否则她什么都知道,后面的古道她没法走过去。

我指着赑屃,然后有指着铁牛,对孙六壬说:“中国的两条河流,从前的名字分别是河和江,黄河长江的名字是后来出现的。这两条大河,在历史上改道多次。黄河在北方常常改变入海的途径。而长江在中游,就喜欢改道,那些被改变之后的河道,就被称作古道。”

在金仲的帮助下,王八和方浊终于能够把滚装船给拖回了逆流。现在船身总算是平稳。

“我们得快点,”王八对方浊喊,“我们得在疯子前面,不然他找不出该走那条道。”

“刚才走蛟的力道也不是很大,”金仲冷嘲热讽,“你和方浊两个人为什么控制不住。”

“方浊要驾船。”王八丢下一句。

“驾船不是有专门的船员吗?”

“你上船之后,看到过有船员么有?”王八嗤了一声,“我们上船的时候,那些船员就都跳上小船走了,把船交给我们。”

金仲看了看滚装船的驾驶舱,果然驾驶舱里一片黑暗,看不到人影。原来这么大艘船,是在方浊的力量下在前行,方浊要把身上的力量用在滚装船上,当然就没有多余的力气帮助王八。

“师叔留不住孙六壬,你也没办法,”金仲哼哼了笑了两声,“你还是得帮徐云风。”

“他进了门闩也没用,”王八说,“没有我在上面帮他把路指出来,他走不过去。”

“古道,看来还真不好走。”金仲说,“师叔认准了你,我师父认准了徐云风,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

“大禹当年开通河道,留了一个铁牛在下面镇河。”王八说,“可是三峡古道不是给人走的,后世的人又弄了一个赑屃在下面。疯子很可能把铁牛给弄出来,这就错了。”

“错了会怎么样?”

“铁牛会顶出古道,浮到长江的河道,那样的话,古道就废了。他们会被淹死在下面。”

“那不刚好如你愿了。”金仲还是忍不住要挪揄王八。

我把铁牛的角上的锁链给慢慢摸索,跟随锁链的方向在地上爬行,锁链在淤泥下不深的地方,找到并不很难。

我手上不停,嘴里说着:“之所以说是古道,就是因为在上古时期,长江的水道不停的改变。但是长江在三峡改道不同,三峡这段山峦连绵,如果三峡的峡谷一旦滑坡或者山体塌方,长江就堰塞。”

“所以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就只能在山峦另外一边另开河道,古人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孙六壬说了这句话之后发现自己说错了,于是立即接着说,“我爸爸这样人可以。”

“他比想的更厉害,”我接上话头,“你父亲这种人从古至今都有,他们更加厉害的,就是把在堵塞的河道下方,开挖出暗河的河道,疏通江水。这种情况在三峡一定发生过很多次,出现一次,就多一个古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专门过阴的那个古道给找出来,否则就迷路了。”

“这个跟面前的这个几个东西有关?”

“你倒是说了一句大实话,”我笑着说,“这事瞎子也看得出来”

刚才我和孙路人走过石梁,到了这头,看到那艘船,就知道守门人的的确确几乎是无所不知,古道里会出现什么东西,她完全没有说错,如果不是她特殊的身份,不能离开七眼泉,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来过这里。

铁牛是在水下镇守河道,而赑屃的作用是镇守过阴的道路,至于那个木船,年份很久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古道里行驶,搁浅在这里。

现在我要把拴住铁牛的锁链尽头找到,会有一个石柱,作为立桩,我把那个立桩给解了,铁牛就会自己走动,带着我走古道。

这是守门人告诉我的方法,我没有道理不去相信她。

“希望疯子不要把那么快铁牛的锁链解开。”王八对方浊说,“我我们还有时间吗?”

“还等等,”方浊喊,“再过一会,我们的船就到地方了。”

金仲对着王八说:“你确定这些话没有骗我?”

王八现在也不能做什么事情,只能定下心来,向金仲解释,“如果在我们船到达赑屃上方之前,疯子把锁链解开,这场大雨就立即停止。”

金仲抬头看看四周,瓢泼的大雨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江水在狂风下猛烈翻滚。

“当年我和疯子进入过那个溶洞,也就是那个冉遗。”王八说,“后来我专门去研究这种上古的神兽,发现很多神兽其实都没有消失,他们只是因为某个原因,同时被封印在了地下,但是并没有死去。”

“这些东西,在我们诡道是查不出来的,”金仲点头,“老严对你的支持太大,你感激他对你的看重,也是应该的。”

“对,这些东西,我都是在北京的那个四合院里看到了,哪里有很多外界佚失很久的古书,其中就提到了三峡古道下的赑屃和傲天。”王八等着方浊驾船,左右无事,就慢慢地给金仲说起来。

“傲天,”金仲问,“那又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铁牛一旦被解开绳索,就会化为傲天,傲天是牛的形态,但是体型比牛要大很多。”

“能达到什么地步?”

“当然没有冉遗那么大,”王八摆手,“但是傲天的习性就是喜欢在大江大河里开辟河道,这也是当年它被古人驱使的原因。傲天不能被解开,一旦解开,就会把真正的古道给顶得塌陷,所以在开辟用于过阴的古道的时候,古人弄了一个赑屃在傲天的旁边,为的就是让赑屃防备傲天。”

“你们先找要做的就是在徐云风解开傲天之前,把赑屃的封印解开,”金仲终于听懂了王八的意图,“赑屃会把傲天压制下去。”

“方浊!”王八在狱中对着方浊大喊,“还有多久到地方。”

“再等等,马上就到了。”方浊的声音从风雨中传来。

我被跟着锁链的踪迹在这片地下淤泥里绕了一个大圈,到了锁链的尽头,那个立桩跟前,才发现,这个锁链是被认为的在地上摆放了一个洛书的形状。巧妙的绕过了那个放在正中的腐朽木船。

我他妈的不懂什么河图洛书里隐含的内容,我也曾经和王八说起过这事,王八说过,既然我学会了算沙,就不可能在去理解河图洛书的东西,奇门八卦什么的,都统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当然这对我是好事,我本来就懒得去钻研这些晦涩深奥的东西,凭借算沙的感觉做事多轻松,现在唯一的代价就是沙漏在我脑袋里一点点的敲打我的神经,让我不堪其扰。

锁链的尽头就是赑屃雕像身下的那跟石柱。锁链挂在石柱的下端,一把铁索把锁链扣住,铁索已经锈蚀的不像个样子,我仔细的翻看打量,发现这把大锁根本就没有锁孔,既然没有锁孔,那就是没有钥匙。

一把没有钥匙的锁,该如何去打开。

我跪在淤泥里,苦苦思索,站起来后,用螟蛉向铁锁砍去,炎剑看在铁锁上起不到任何效果,螟蛉对付属阴的东西非常有效,但是这个铁锁至刚至阳。

“这就难办了,”我对着孙六壬说,“打不开这个把锁,放不出来那个铁牛,我们两人就困在这里了。”

“张光壁当年一定也遇到过这个地方,”我无法可想,只能把思路给改换一下,“他是怎么打开这把锁的?”

孙六壬听我在自言自语,对我说,“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打开这把锁。而是自己用别的方式走过去了。”

孙六壬这句话对我来说就是在胡搅蛮缠,不过我旋即有觉得她说的话是有点道理的,如果是这样,守门人为什么要告诉我,要把铁牛的锁链给打开?

我把这想法告诉孙六壬了,孙六壬继续跟我胡扯,“也许守门人在这个问题上面骗了你呗。”

“她为什么要骗我?”我头疼的厉害,我真的不喜欢这么去分析问题,太恼火了。

“如果我要骗人,”孙六壬说,“那就是说十句话,九句不相干的都是真的,把一句假的给掺进去。”

“就是这样,”我站起来,“守门人告诉我别的事情都是真的,不容置疑,但是她很可能把古道里的事情故意给说错。”

“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变成孙六壬傻里吧唧的问我了。

“因为我过了古道,”我激动起来,“我就能捏死她,她害怕这个。”

“可是她没死啊,张光壁当年走过了古道的。”

“对啊,这又是为什么?”我脑袋里转的飞快,不停的去想各种可能性。想了很久,终于明白了,七眼泉是被宇文发陈给镇守的,宇文发陈又是什么人,他是老严的狗腿子。老严既然安排宇文发陈镇守七眼泉,当时是和守门人有过一些交易。

这个交易和张光壁有关,至少是在老严的干涉下,守门人没有被张光壁击败。而且老严和守门人之间的协定一定继续存在。。。。。。

守门人向我撒谎了,就是古道的事情。

我心里一凛,左手水分,右手沙漏禁不住的开始流动,都忘记了两只手还捧着铁锁。

铁锁发出沙沙的细微声,然后咔哒一声。

“妈的,我不想打开,你偏偏就开了。”我把铁锁给扔到淤泥中,“这是在玩我吗?”

我耳边传来一声悠长的“哞”的声音,铁牛活了。

“快抓住锁链。”孙六壬对我喊,“把牛给牵住。”

我指这一大片淤泥,淤泥一阵涌动,一个巨大的背脊从淤泥里搅动着升起来。这是个牛的脊背,才是真正的青牛。

“傲天!”王八给我说过有种神兽,专门开挖河道的巨牛,“我们又麻烦了。”

倾盆大雨瞬间停止,就像天空上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把水龙头给拧上一样。而且云雾瞬间的散尽,天空一片明亮,繁星清晰的出现在王八和金仲的头顶。

两个人面面相觑。

“他解开了?”金仲问。

“这个蠢货,”王八恨恨的说,“做事都不去仔细想想。”

方浊静静的站在船头,把手臂伸直,身体僵硬,手指指着长江前方的水面。

现在能见度很好,在两边刀削斧砍一样的悬崖中间,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事慢慢从江水中冒出来。

王八嘴里焦虑的嗤了一声,又叹口气,“还是晚了一点。”

“还来得及。”方浊说,“我们已经到了赑屃的上面。”

“傲天已经出来,”王八沮丧的说,“晚了,疯子这个傻逼,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既然当年古人为了压制傲天,而弄来了赑屃,为什么这么早就放弃?”金仲提醒王八。

王八对着方浊说:“既然已经这样,也只能试一试。”

能解开赑屃封印的只能是方浊,王八和金仲都没有隔空发力的本事。江面上的那个巨大物事已经完全露出水面,几乎有一个大卡车的体积,但是让王八和金仲心惊的是,那仅仅是一个牛头,牛身还隐藏在水面之下,而且牛头的方向已经调转过来,看着王八和金仲方浊所在的滚装船。

现在金仲大致能明白王八为什么需要这么一艘大船了,因为要对付的东西,实在是太巨大。

我看着手中已经打开的铁锁,心里有点茫然。

忽然面前的立柱,也是就赑屃的石柱也在开始发出咔咔的响声。

“我靠,这不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吗?”我咒骂起来,“那个日不死的蝙蝠精,哄骗老子。”

孙六壬指着前方的淤泥说,“那个东西爬上去了。”

我这才又去看那个巨大的青牛,整个牛身已经冲破了石壁的上方,江水纷纷留下来,整个巨大的青牛在狭窄的石壁里冲撞,然后后蹄弹了一下,窜了上去。

我的眼睛完全不够使了,我在回头一看,面前立柱上的那个赑屃也已经猛地消失。

石壁顶上的岩石纷纷合拢,很明显,跟贵州的那个深井一样,这里的岩石也是息壤,他们自己会愈合残破的地方。江水不再落下来,但是淤泥被江水浸泡,我和孙六壬已经浸泡在泥浆中间。

我看见孙六壬的眼睛突然变得呆滞。

“你怎么了?”我想问孙六壬,开始我发现我的舌头已经无法正常的控制说话,而是变成了不断伸缩的信子。我在自己不能察觉的情况下,又变成了蛇属。

我现在的视觉变得非常差,但是我的嗅觉和触觉却变得无比的敏锐,我甚至很享受懒洋洋的躺在泥浆中的感觉。

傲天还没有走。那个铁牛还在,而且那个铁牛现在变得非常烦躁,它发怒了。

我心里明白傲天为什么会发怒,傲天这种神兽,是有一种敌对的生物,很不巧的,这种生物,就是蛇。傲天一旦看到蛇,就会怒气冲天,不把蛇踩成肉泥,绝不罢休。

但是我现在的样子,这不是在找死吗。

傲天的本身已经升到了古道上方,而这个封印的铁牛已经拖着金属的身体,哐哐当当的向我的方向奔来,我这时候最大的想法,就是要钻到泥浆的地下,把自己躲藏起来,可是这么做有用吗?

王八金仲方浊三个人站在船头,身体呆立,看着傲天这个巨大的神兽的身体慢慢从水中升起来,越来越大。傲天的身体是青牛无疑,只是体积上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傲天身边的江水被隐藏在水面之下牛蹄搅动,激起一个又一个漩涡。

这是孙拂尘都不敢招惹的东西,傲天的职责是重开堵塞的河道,但是下游不远处长江是被那个巨大的工程拦截了的。

王八猛然惊醒,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大错误。现在无论是傲天下行,还是上行,都分别有个大坝。浑身湿透的王八,觉得自己的背上又冒出了冷汗。

“金仲,“王八转身面对金仲,“如果我真的犯了不能弥补的大错,千万不要提起我曾经是诡道的人。”

金仲还没有明白王八说的什么意思,就看见傲天已经侧转身体,游到悬崖边,头部碰撞在悬崖的岩石上,牛角碰在岩石上,划出一连串的火光。

当傲天的头部撞到悬崖下部,上方的石头和泥土纷纷落下。

金仲看见王八回头看了看下游十几里出的大坝,明白王八的在想什么了。

但是现在以他们的力量,完全无法去阻止面前的这个神兽,滚装船在傲天面前都不堪一击。

傲天似乎是被封印时间长了,对着悬崖碰撞两下,算是活动一下筋骨,现在它已经完全伸展开来,于是顺江而下,游动过来,巨大体型前方涌起了一阵水浪,把滚装船荡的摇摆不定。

“方浊。”王八绝望的问,“还有希望吗?”

方浊回答王八,“解开了。”

王八连忙向船体的四周张望,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那个镇守古道的赑屃身上。

傲天距离滚转船很近了,速度越来越快。在距离滚装船十几米的位置的时候,傲天停了下来。王八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清晰的看见牛头上的鼻子在喷出长长的水汽。

“方浊,”王八激动的喊,“把船向后倒。”

滚装船偏离了逆流,顺江而下。

在刚才船体的位置,一个巨大的岩石慢慢浮出水面,体积和傲天不相上下。

这是一个圆盘一样的岩石,不过没有特别规则的形状,大致是一个方形,表面凹凸不平,全部是常年积压的石头,还有无数的垃圾废物缠绕。

王八心里安定多了,这个一定就是赑屃,被方浊解开封印的神兽。现在赑屃巨大的身体,阻拦了傲天的去路。

铁牛向我的方向奔跑过来,我想钻到淤泥里的意图完全破灭了。因为我身体突然一阵疼痛,高高的抛在了空中,我又重重的摔下来,身边的淤泥也和我一样,抛起又落下。

铁牛刚才是低头用牛角把我从淤泥里给叉出来,然后顶到了半空,现在它正在低头查看我的踪迹,我不停的在地上躲避。

铁牛对孙六壬倒是没有什么威胁,不过孙六壬有意的站到我的身边,似乎是想掩盖我的存在。可是我现在至少有两三米长,铁牛找了一会,就发现了我的方位。

我的尾巴一阵剧痛,铁牛的蹄子已经狠狠的踩到我的尾巴尖上。

孙六壬向我伸出手,我伸出手把孙六壬的手掌握住之后,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蛇属。看来这丫头还非得在我身边,不然自己被沙漏弄疯了,控制不了蛇属,现在被铁牛不踩死才怪。

铁牛突然失去了目标,垂头在地上摇摆头部。然后慢慢的把头扬起来,正对着我。

看来还是没办法,我身上的蛇属味道,瞒不过铁牛的鼻子。我和孙六壬连续退了几步,脊背靠在了石壁,退无可退。铁牛又在用它的前蹄磨蹭地面了,这是要冲向我们的前兆。

我的心念刚起,铁牛就直直的撞向我们。

幸好我早有准备,拉着孙六壬躲开。铁牛的头部狠狠的撞倒石壁上。整个空间里,无数的碎石纷纷落下。而且地面都在摇晃,我和孙六壬暂时失去平衡杆,相互搀扶才能站稳。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我茫然的说。

“不是这个铁牛撞的,”孙六壬比我冷静,“一定刚才那个巨大的青牛在上面弄出来的动静。”

“那王八和金仲方浊有的受了。”我庆幸我面对是面前这个相对很小的傲天。

铁牛扭头,又向我和孙六壬冲过来,但是这次它运气不好,被脚上的锁链绊了一下,身体前部倒在地上,两个前蹄一阵乱蹬,重新站立起来。

我和孙六壬继续继续躲避铁牛,但是两个人踩到了一个深坑里,一时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铁牛朝着我们冲过来。铁牛在距离我们两步远的时候,突然头部朝上扭曲,高高的仰了起来。它被锁链给拉住了。

我和孙六壬接着这个机会,连忙从泥坑里爬出来。

“那个锁链,”孙六壬激动的说,“要对付它,就要靠这个锁链。”

“锁链是铁的,我哪里有力气去抓住?”我郁闷的说。

“铁牛是傲天的分身,它是铁做的。”孙六壬急切的说,“当年把锁链套在它鼻子上的人,一定是个命格纯火的人。

我一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啊,我啊,”我对孙六壬说,“我八字六个火呢。”

滚装船还在后退,王八却兴奋起来,对着方浊喊:“别再退了。”

但是方浊现在看到巨大的神兽,心中的恐惧是无法抑制的,滚装船仍旧在向下漂。

方浊的恐惧让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赑屃完全浮上水面的时候,体积比王八预料的要大的多。当赑屃完全升到水面之上,两个巨大的生物开始对峙。

赑屃的行动不便,只是稳稳的浮在水面上,凭借自身的身体,挡住傲天向下游的路径。傲天冲撞到了赑屃的身体,赑屃只是微微的晃动两下。

傲天很容易发怒,继续的用头去顶撞。而赑屃始终保持着稳定的姿势。这就是巨大生物之间的搏斗样子,不会有太多的快速争斗,每一个动作都是缓慢无比,力量却又无比的巨大。激起的浪头,几乎要把滚装船给掀翻。

傲天用尽全力,几次动作都不能撼动赑屃,一个巨大的物体从赑屃身前抬起,带出一大片江水,当这个物体从空中压下来的时候,王八看清楚了,这是赑屃的一个前爪,两神兽的体型巨大,虽然赑屃前爪压下的速度在王八眼中看来也是无比缓慢,傲天虽然在躲避,这个巨大的前爪仍旧把傲天的后背给压住,傲天被压入江水。随后江面平静下来。

王八和金仲对视,都不敢相信,傲天会这么容易被赑屃压制住。

果然片刻之后,傲天的身体又从江面上冒出来,看来它在水下摆脱了傲天的前爪,傲天的四肢短小,优势仅仅在于体型的巨大。

这次傲天不再正面和赑屃对抗了,转身向上游游动。

经过刚才的一阵巨大闹腾,长江两岸的居民已经被惊动,王八听见江岸上有人发出了慌乱的惊呼声。

现在王八更加着急,赑屃的游动速度肯定比不上傲天,现在傲天正朝着上游游去,往上游三十公里,会有一个大坝在哪里等着,如果被傲天顶破,后果更加糟糕。

王八绝望的问方浊:“能拖住吗?”

方浊回头,一脸惨然,“这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就在王八无计可施的时候,傲天游动的身体突然停止,看样子它撞倒了一个什么东西,无法前行。傲天后退,积聚力量继续游动,仍旧是刚才的那个后果。

傲天突然发出一声哞的叫声,头顶对着障碍物滑动,一连串的火星迸发出来,连成长长的一条火线。

王八看清楚了,阻拦傲天向上游动的,是一根巨大的锁链。

“铁索横江。”金仲忍不住说。

孙拂尘是不会随便选一个人的,我早该想到,他敢把他的女儿交给我,当然不是让我带着他女儿来送死的。我有很多先天的优势,这个是任谁都取代不了的天赋。他当年在三峡就已经看出来了这点。

而我却还在犹犹豫豫的不敢使用自己的能力,反而吓得化成蛇属。

锁链就在我身前不远的地方,我抬手把锁链给抓到手上,锁链上的顿时冒出了一道火线,顺着锁链蜿蜒,在地上绕了几圈,终于烧到了铁牛的鼻子上。

铁牛受了疼痛,又不能抵抗,不停的扭动脑袋,最终它察觉到锁链的一段,在我的手上。

铁牛的不再发怒了,慢慢的走到淤泥中央,头部垂下来,前蹄弯曲,后蹄伸直,前蹄前倾做出奋力的模样再也一动不动。

铁牛对我的威胁倒是解除了,但是我拿上锁链之后,立即发现,这条锁链真正作用还不是对付眼前的这个铁牛。锁链的另一端是锁在立桩上的,哪里本来有一个赑屃,而这个赑屃就是为了防止傲天冲破古道的神兽。而锁链就是一个关键的工具。

刚才我看到的傲天已经升到了古道的上方,现在我能根据立桩,感受到赑屃正在和傲天对抗,我忽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心念一动,脑袋里的沙漏倒转,手中的手链呼啦啦的向立桩上部滑动,流入一个石头的缝隙,锁链在我手上无限的延长。

铁索横江,这就是压制傲天的法子。

我能感受到锁链上的任何细微的动静,从而知道傲天正在向锁链猛烈的冲撞,但是锁链本身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傲天的东西,傲天无法通过。

傲天是万不会从锁链下方潜游过去的,这是傲天的本性,它绝不会主动把自己的头颅给沉到水下。傲天无法通过锁链,他没有去路了,另一个方向,赑屃把它给拦住。

我在想,赑屃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把傲天给压制下来。

万物相生相克,无论是多么厉害的事物,都有被克制的时候。这个道理王八从在荆州念书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当初他最为得意的就是五德推衍。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周而复始,无穷无尽,这就是中国人延续几千年的思维方式。

但是王八傲天和赑屃的这种巨大的神兽,几乎忘记了这点。直到锁链的出现,才知道,无论到了什么境界,只要是中国人设定的东西,都逃不过这个五行的规律。

铁索横江,按照王八本来的想法,是三国末期,吴国对付西晋的一个战争工具。看来真正的起源,世人很多都并不知晓。

大禹治水,需要傲天开山劈石,但是这种无比巨大的神兽一旦失去控制,就需要一种相对的东西来克制,锁链横江,就是对付傲天的最佳工具。

其实这些看起来很玄妙的东西,早在几千年前,古人就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王八突然想起老严说的关于疯子的莫名其妙的话,这些事情都是无法解释的,难道疯子能够去找到答案。而疯子却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非要如他那样的人才走得到哪一步吗。

王八所想,也就是那么短暂的一会时间。在在这段时间里,傲天被锁链拦住,无法上行,下游又是赑屃给堵住去路,左右为难。

王八和方浊看到傲天已经被控制在峡谷中间,暂时不会有什么威胁,于是静观其变。

傲天倔强无比,仍旧继续冲撞锁链,但是锁链并非一味的刚强,而是顺着傲天的力道伸缩,让傲天拥有无尽的力量却无法得到效果。傲天几次努力,都被锁链拦了回来。

就在王八思考,这个局面会维持多久的时候,赑屃开始发力。

赑屃身体晃动两下,慢慢的向傲天的方向游了过去。傲天差距到了赑屃的动作,但是做不出任何逃离的动作,赑屃慢慢的游动,距离傲天越来越近,傲天想从赑屃的身边躲过,它动作比赑屃要快很多,从距离上看,傲天穿过赑屃和悬崖之间的河道,并非难事。

但是傲天真的游到了这个地方的时候,江面的锁链突然回转,如同一个水蛇一样,划开水面,拦到傲天前方。这样一来,傲天被赑屃和锁链逼到了一个狭小的死角。

傲天唯一的出路,就是对着悬崖的石壁猛冲,山体晃动,大石头纷纷滚落。很快,石壁被撞出一个大坑。但是王八惊讶的看到,大坑很快就在石壁自身给填充起来,就像会自己生长一样。

赑屃的头伸了出来,似乎在左右观望,江水发出巨大的咕隆声音。最壮观的情景发生了,拦截在江面上的锁链突然暴起,分出无数个链头,从各种方向摆向傲天,锁链一旦触碰到傲天的身体,立即就把傲天死死的缠绕起来,傲天无法在挣扎,最终一个锁链冒出白炙的火焰,从傲天的鼻孔穿了过去。

傲天的鼻子被控制,再也不能有所举动。

赑屃游到被捆绑的扎扎实实的傲天身前,埋下身体,用背壳把傲天顶了起来。一旦上了赑屃的背部,人傲天多大的力量,也无法施展。

然后一根锁链把赑屃和傲天困在一起,锁链绷紧,慢慢的把两个神兽拉到水面之下。

王八对着目瞪口呆的金仲和方浊说:“如果这个锁链是疯子在控制,你们认为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无论是朋友和敌人,”金仲理解了王八,“他都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手中的这条锁链,不是每个人都能控制,我说的每个人,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所有人,而是那些能够达到术士层面的人物。首先一点,命格就让这个范围缩小到了非常狭隘的范围,人凭借后天的努力,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但是做不到能够控制神兽的地步,能和不能,在出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冥冥中被选定,这就是命格,任谁都无法抗拒的事实。

我从锁链上残留的信息,能够感受到,上一次驱动这个锁链的人,就是张光壁。这让我感到十分的无奈,原来我最终要面对的敌人,和我是完全一样的同类。

锁链在赑屃的力量带动下,把傲天和赑屃的身体从石壁上部慢慢拉扯下来。于是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我触碰铁锁之前的样子。

我知道放出傲天,并非是个偶然,如果没有把傲天的封印解开,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能够控制锁链这样的器具,而且能做到铁索横江。

赑屃和傲天捆绑在一起的锁链慢慢松开,赑屃回到了立桩之上,化作一个雕塑的样子。傲天身上的锁链并没有松开,我知道该怎么去做,慢慢的把傲天拉扯到淤泥之下,让它继续睡过去,不知道傲天再次醒来,又是什么时候了。

门闩过了,镇守的神兽这关也过了。

我对孙六壬说:“我们要开始走水路了。”

“哪里来的水?”

“前面的古道,并不是旱道,这是长江古道和黄河不同的地方。”我向方浊解释,“长江的河床地下,还有一条河流,而且比地表的河水更加庞大。”

“那我们该这么继续?”孙六壬好奇的说,“我们不可能靠游泳游这么长的路。”

“你没看到有船吗?”

“什么船?”孙六壬看了半天,终于把目光看向了我们面前的那个巨大腐朽的木船上面,“你在开玩笑吧,这艘船怎么可能!”

“镇水的傲天已经被再次封印,”我对孙六壬说,“赑屃已经把前面的水道打开,我们要快点上船,大水马上就要涌过来了。”

我的话刚说完,四周的石壁发出怪异的声音,然后一道水柱从石壁冲了出来,接着是第二股水柱,当水柱出现了几十股的时候,邻近的水柱之间的石壁突然塌陷,巨大的河水汹涌而至,我和孙六壬脚下的地面也开始崩陷,河水把地下的淤泥慢慢卷走,地下空了,是庞大的地下河。

长江上恢复了平静,没有过多大一会,暴雨又突然而至,长江的水流又恢复到傲天出现之前的状态,滚装船继续顺着逆流向前行驶。

方浊现在轻松了很多,对王八说,“凌晨我们就会到三峡大坝的船闸。”

王八点头,“暂时没我们什么事情了。我们在船闸等疯子他们过来。”

金仲问王八:“江面上没我们什么事了?”

王八说:“走古道,是疯子的事情,我们在上面,也只是尽量的照应一下。疯子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比我们要险恶的多。”

王八说完,抱膝坐在船头,看着两旁的峡谷,远处的深山发出几声怪异的野兽嘶喊。方浊听到后,身体忍不住抖了抖。

“是猴子在叫。”王八说,“他们被吓到了。”

方浊说:“下一截古道,就是地下河流了。不知道他们想出办法没有?”

“他都能动用锁链,”王八说,“难不倒他了。”

方浊点了点头说:“希望他能没事。”

“你不想他跟你一样,遇到那么多事情之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和我不一样,”方浊说,“遭遇不同。”

“没什么不同的,”王八说,“你和疯子都一样,你是老严和张光壁之间的棋子,他是孙拂尘和张光壁之间的棋子。你只不过比他先知道而已。”

金仲在一旁冷眼相看,现在他也知道了方浊为什么会变成这个一副样子。

方浊,这个从小就被父母扔到道观的女婴,从小长在全真的清静一派,突然就被老严发现了她的先天能力,栽培她,给他长者的照顾,生活的无忧无虑,让她生活在如同真空一般的环境中,方浊怎么不会对老严感激涕零,但是她一旦知道自己只是老严为了对付张天然的一个躯壳的时候,而且之所以让她保持道家的淳朴,就是让她引起张天然的注意,方浊该怎么去看待老严。

更甚的是,当老严的机会被疯子破坏,让张天然无法依附到方浊身上,老严却又把所有的资源全部交给了方浊。方浊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突然要面对那些从来就没有遇到过的险恶,她除了在内心把自己层层的保护起来,还能有什么选择。

这件事情,王八非常清楚,但是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金仲进一步想到,徐云风如果和方浊一样,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和方浊不同,方浊相对比疯子单纯很多,而徐云风的性格,一旦面临到无法接受的状态,他很可能会变得完全无法控制,走到另一个极端。那就意味着。。。。。。。

这也是张天然最乐意看到的结果,张天然并不需要去主动针对疯子和方浊做点什么,他们自己就会慢慢的朝着这条路上行走。

金仲开始不寒而栗,这就是王八不信任疯子的缘故。你能看懂身边的人现在的样子,但是能永远看得懂吗,徐云风身上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很多不受控制的端倪。王八和老严都没有这个信心,自己凭什么对徐云风抱有这么大的信心。

古道里的水蔓延的很快,我拉着孙六壬飞快的攀上那艘腐朽的木船。不一会的功夫,木船在地下涌出的水中漂浮起来。

前方的古道开了,一条巨大的河流出现在我们身下。上游湍急的河水汹涌而下,我看了看后方,河水在石梁这边冲下深渊,成为一个地下的大型瀑布,那些在深渊苦苦挣扎的魂灵都被河水冲击到深渊之下,再也没有爬上来的可能。

除了,出了有几个特别强悍的水怪,他们正在迎着瀑布巨大的冲击,顽强的向上爬向,一次次的爬到距离石梁不远的地方,突然精疲力竭,又被河水给冲了下去。

木船在河水勉强晃动,一旦船底完全脱离下面的河床,不再搁浅,很可能被河水冲到瀑布下。

我飞快的在船头摸索。

“你在找什么?”孙六壬惊慌的问我。

“我在找纤绳。”我埋着头,手里不停,“这是地下,没有风,船要向上行驶,就必须要拉纤上去。”

“谁来拉纤?”

“你看不到吗?”我指着河流上方的石壁,哪里爬满了一些赤身裸体的鬼魂,他们就是古道里的纤夫。

我找到纤绳了,仍旧是铁索,我扬起铁索,这根铁索紧紧的贴到那些鬼魂的背部,铁索接触到鬼魂上,发出嗤嗤的声音,冒出青烟。鬼魂都发出惨烈的哭嚎,却摆脱不掉。铁索绕着他们的身体,在他们腰间分别缠绕了一圈。

船底终于完全漂浮起来,铁索瞬间绷直。那些拉纤的鬼魂腰间一紧,他们本能的手脚并用,带动铁索向前方爬去。

他们的手脚都伸出了长长的指甲,抠在岩石里,他们还没有完全适应船体的重量,很多鬼魂都失手,指甲从手指上断裂,只能用牙齿紧紧咬住岩石。勉强不让木船向下移动。

经过一段时间的僵持,拉纤的鬼魂终于可以慢慢的想前方爬行,木船也缓慢的向上游移动。

木船前行了一段时间之后,上方的空间变得非常宽阔,我几乎很难看到头顶的石壁,出了从纤绳的方位,勉强看到拉纤的鬼魂还在石壁顶上慢慢爬行,长长纤绳联系着木船和拉纤的鬼魂,这个样子如同是在放风筝一样。

这是一个异常诡异的场面,地下的巨大暗河,流动的非常缓慢,木船在水面上只是慢慢的移动。无数的娃娃鱼游动到水面之上,勉强把尾巴上的长明灯露出水面。

那些拉纤的鬼魂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除了木船前部划过水面的细微声音。四周全部是一片静谧。

木船继续向着上游滑行,慢慢的我耳边听到了一点嗡嗡的声音。我侧耳倾听一会,那个声音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又隐隐觉得嗡嗡声出来了,比刚才的声音还大一点。

我看见孙六壬也是用耳朵在仔细的听,就知道这个不是我的幻听,她也听见了。

到了古道这个地方,环境不再十分险恶,但是我心里却轻松不起来,心里有股情绪在弥漫,而且这个情绪也传染给了孙六壬,孙六壬在极力眨她的眼睛。

嗡嗡声越来越明显,现在我和孙六壬已经听明白,其实这个嗡嗡的声音,倒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而是来源于我们头顶的前方。

嗡嗡声最终变成了连续的哭号声,是那些拉纤的鬼魂,极力在忍受拉纤带来的痛苦。木船太沉重,他们的不堪重负。

“如果没有船,”孙六壬向我询问,“我们能用什么方法继续向前走?”

我能懂孙六壬的意思,若是放在进入古道之前,我会对她的恻隐之心感到很可笑,而现在,我的想法和她一样。

张天然当年肯定是靠着拉纤的鬼魂走过的这一段路程,我的能力相较他差的太远,我有什么资格放弃这种方式,自己前行。

孙六壬把自己的耳朵堵上,蹲了下来。

我心里也恻然,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虽然会游泳,但是我的命格火太多,在水里遇到危险,几乎是一个废人。听说过黄莲清家族有个避水符,但是那种避水符是贴在人身上的,如果是黄家的某个身上有避水符的子侄,倒是可以在水里没有什么问题,还会得到很多帮助。

古道前方的石壁开始压下来,那些拉纤的鬼魂,都移动到了古道旁边的石壁上,他们勉力拉动绳索的举动,现在看得清清楚楚,每一个鬼魂都身体扭曲,又无法摆脱身上的纤绳,只能一步步的向前爬行。他们哭号的声音,已经听得清清楚楚,让人不忍。

我自己看了看,发现拉纤的鬼魂,不是攀附在石壁上了,他们的脚下有一些从石壁伸出来的木头,木头很短,也是腐朽不堪,我都已经看见有几根木头因为自身的腐朽而掉下来。

孙六壬显然已经被拉纤鬼魂的哭声给彻底感染了,就在这个时候,鬼魂的哭声突然全部停止。停歇一会之后,鬼魂同时发出了有节奏的号子声。这种川江号子,我曾经在电视上听说过,可现在从一群鬼魂身上发出来,我再也无法忍受。

我对孙六壬说:“没有他们的帮助,我们会很慢,而且很危险。”

“试一试吧,”孙六壬望着我,“我宁愿试一试。”

不用孙六壬恳求我,我也已经做出了决定。我走到木船的右前侧,深吸一口气,把纤绳解开。

纤绳一旦脱离的木船,牵扯鬼魂那端也就自行的松开了。

木船没有了纤绳的牵引,立即向下游漂去,我和孙六壬把手牵在一起,一起跳入水中。地下河的河水冰凉刺骨,我身体立即冻僵,在水中很难伸展四肢游泳。我都是这样了,孙六壬应该比我更加不堪。

我极力的拉着孙六壬向旁边的石壁游动,很快就精疲力竭。这下好了,因为自己的一时恻隐之心,把我和孙六壬的命都要给丢在这里。我心里无奈的想了这么个念头。

一只手伸在我们面前,已经被河水呛得七荤八素的孙六壬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伸向那一只手,以求帮助,但是孙六壬的手和伸在我们面前的手,明明接触到了,却又相互对穿而过。孙六壬不死心,又把手伸过去,但是结局仍然一样,那只似乎是要营救我们的手掌,就是一个虚无的幻象。孙六壬绝望了,我把孙六壬的胳膊死死勾住,另一只手伸到了营救我们的那只手掌上。

我能抓住,那个已经半腐烂的手掌把我的手紧紧握住,我和孙六壬被带到了石壁旁,在这个过程中,我能看清楚,是刚才拉纤的鬼魂,手牵手,连成一长串,浸泡在江水里,把我和孙六壬解救过来的。

他们还紧紧的贴在石壁上,让我们踩着他们的肩膀登上那些从石壁伸出来的短木桩——腐朽的拉纤栈道。

我孙六壬无法在鬼魂身上借力,我把孙六壬背在身上,脚踏这鬼魂的身体,勉强爬上了栈道。

那群鬼魂的模样,我都看的清楚,要么是腐朽到了白骨森森,要么是身体肿胀浮大,他们一一在我身前走过,慢慢潜入了河水里。

最后一个鬼魂,还向我拱了拱手。我心里一阵酸楚,都有点恨自己没有早点放开他们。

这是古道里鬼魂拉纤的栈道,无穷无尽的木桩横在石壁之外,向前延伸,中间还有空缺。我和孙六壬面向石壁,手指紧抠着凹凸的石壁,脚下慢慢的移动,走过一根又一根的木桩。

为了缓解孙六壬紧张,我对孙六壬说,“知道哪些鬼魂是什么人吗?他们本来是三峡里的纤夫,堕入江水中淹死的鬼魂,生生世世的在古道里拉纤。”

“你放过了他们,”孙六壬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愿意了。”

“那又能怎么样?”我哼哼一下,“你都在求我了。”

孙六壬抿嘴笑了笑,让我有了点自豪感。

走栈道比木船要凶险多了,我和孙六壬走了一段之后,发现前方的空间再一次开阔,地下河流就是这样,不停的在狭窄、宽敞的空间里流动。

现在栈道的位置又慢慢的向上,我和孙六壬爬行到了石壁的高处,连下方的流水声都听不见。这个时候,我发现我们脚下踩的栈道,已经不是由木头构成,而是非常奇怪的东西,非金非木,但又十分坚硬,我想了很久,才明白,这是一幅巨大的鱼骨,鱼身有嵌在我们身旁的石头里腐烂,身体伸出石壁的那一侧,就露在外面,作为了栈道的桩子。不知道这是一条多么大的鱼,身上骨头竟然能延绵这么长的距离。

我看见孙六壬在四处张望,于是问她:“你在找什么?”

“这个地方,”孙六壬回答我,“在地面上应该是石牌的那个村子的下面了。”

“对啊,”我拍了拍脑袋,“就差不多在这里了。”

随即我就明白一点,在前几天,王八带着我们,开启了古道的一个闸门,是当年张光壁作为招魂师,设下的那到闸门。我想起了,在村子学校教室里的那个坑洞,心里很好奇,现在我们从地下来看那个坑洞,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

栈道继续向前延伸,越来越高。几乎到了石壁的顶端。

然后我们看到前方的空间猛然闭合,古道在这里变得非常狭窄,只有几米宽了,这是一个在地下的一线天岩石缝隙。

现在我能明白为什么闸门在这个地方了,这个一线天的下方一定是非常的深,古道的河水就在缝隙下方流淌,我们所在的这一段古道,实际上是一个很长的水潭,积聚了来自上方的河水。在狭窄的石头缝隙之间,就是设置闸门最合理的位置。

鱼骨的栈道到了尽头,一张狰狞的鱼头骨,伸在缝隙的前方,嘴里满是牙齿,我和孙六壬在鱼骨的嘴里慢慢爬过去,我很担心鱼骨会承受不了我们的重量而掉落下去。

前方栈道的木桩就一根根的横亘在狭窄的缝隙高处,形成了一个走廊,我和孙六壬终于不再颤巍巍在危险的栈道上行走了,这里相对安全很多。

我和孙六壬仍旧谨慎的慢慢行走,害怕脚下的木桩会随时掉下。不过这个担心应该是多余的,缝隙越来越狭窄,现在我们行走的地方,伸展双臂,手指都能触碰到两边的石壁。

“就是这里了。”孙六壬对我说。

我也看到,前方的石壁两边各自有一个鲤鱼的雕塑,鲤鱼的嘴里各自吐出一道水流,两道细细的水流交融在一起,看着十分精致。很难想象,这个闸门在解开之前,是个什么壮观的样子,以至于把古道都给封闭住。我唯一能想到的是,当年张光壁在这里,封闭闸门的时候,鲤鱼可能会化龙,至于化龙之后,它们嘴里吐出的是什么样的东西,以我的想象,完全无法得知了。

我和孙六壬走进双鱼雕像,看见两道水柱交融碰撞地方,始终有一个圆形的珠子,稳稳的在水柱交汇的中间,在水流的冲击下保持着悬浮的状态,并不下落。

“让我们猜猜,”我谁孙六壬说,“也许这个定水珠,就是闸门。”

孙六壬一把把我拉过去,“别瞎猜了,这些东西,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当我和孙六壬从鲤鱼突出的水柱下钻过后,我看见了前方的一个场面,不禁忍不住对张光壁十分的佩服,因为,他当年设下的毂,起到的作用,实在是太牛逼了。

在我的前方,一截船体显露在栈道缝隙之上,这是一艘日本人的轮船,并非正规的军舰,而是几十年前的轮船改装而成的军舰,船体表面也锈蚀的厉害,仍然能看到很多坑坑洼洼痕迹,很明显是经过惨烈的战争的战船。

但是真正让我感到震撼的是,这艘船只有短短的两米部分,显露在狭窄的缝隙里。几乎所有的船体,都压迫在两旁的石壁中。

在短短的两米船体上方,石壁上攀爬着无数的人体,一直向上,这些人是什么人,不用再猜测,也能明白了。

当年在日本人占领宜昌,向重庆进军,在三峡作战的这一支队伍,和中国军队在石牌恶战,就是著名的石牌保卫战。当年的中国军队首领陈诚,一定是找来了张光壁。而张光壁在设下这个毂的同时,也在孙拂尘爷爷的帮助下,走过了古道。

也就是说,张光壁作为一个招魂师和过阴人,在走过古道之前,就能够设下一个毂,让日军的战船,沉入江底,并且陷入到古道里,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样的法术,把战船死死的压迫在古道里的石壁里。

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孙六壬知道我在为什么郁闷,只能用手抚摸了我的背心。我把孙六壬的手给推开,低着头摆摆手。

我和张光壁的差距太大了,同为过阴人,他在进入古道的时候,就能施展这么厉害的法术,而我,连行走古道,都十分的艰难。

但这个并不是我心情纠结的唯一理由。我真正纠结的是,张光壁针对日本人所做的事情,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他都不是我从前一直想象的那么十恶不赦。

我的心开始有点混乱了,张光壁弄死了赵一二,这个我心中最为尊敬的人,所以我对他一直保持着巨大的敌意,可是他如果从来就是这么可恨,就算是我用性命和他相拼,即便失败,我也认了。

可是为什么,我遇到的所有的坏人,最后都把他们另一面展现出来,让我无法理解。

那个要杀死进入溶洞开放商的杨泽万,猥琐自私的罗师父,他们不都是有让人尊重的一面吗。现在老天爷又在跟我开玩笑了,他让我不能永远的保持仇恨,让我不断的去面临一些艰难的抉择。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孙六壬听了。

孙六壬却岔开了话题,“为什么他们要请张天然这么厉害的人对付日本人的战船?”

我想了一会,明白孙六壬这是在提醒我有危险。日本人的战船上一定有一个不同寻常的人,让在三峡这个神秘的地段,让抵抗的中国军队无法招架。所以只能把请来了张光壁。

现在孙六壬提醒我的目的就是,很可能当年的那个被张光壁击败的日本人,现在很可能还在。原因很简单,就是毂这个布局,无论活人和死人,都走不出去。

我在孙六壬的提醒下,猛然惊觉,然后我对孙六壬说:“是真的,我能察觉到身边有很厉害的人。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很奇怪,就是知道有一个人在旁边。”

孙六壬吃惊的看着我,“你从前没这个能力。。。。。。”

“他在叫我们上去,”我无奈的对孙六壬说,“我已经感受到了。”

我说完,和孙六壬慢慢向面前的那截船体攀爬,但是船壳表面是垂直的,我和孙六壬一时爬不上去。船体突然开裂,伸出一个铁锚,我和孙六壬相互对视一下,没有别的选择,站在了铁锚之上。铁锚慢慢的带着我和孙六壬上了船体。

我们从铁锚跳上船体,船身有七八米宽,现在夹在两旁的石壁中。

现在石壁一侧的人梯一直爬上看不到尽头的高处,我知道,那个尽头,就是我封闭的那个坑洞。这些日本人用了几十年的时间,都爬不出去。

船甲板上坐了一个中年人,当我看清他的脸庞的时候,不是我想象的留着仁丹胡须的日本人模样,而是一张白净的书生脸。

我在灵村的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原来当时我的感觉是来源于这个人。

我和日本人对视良久,我说了一句:“徐云风。”

“同断”日本人勉强的说了一声。

然后我们继续对望。

日本人和我们一样,陌生的人要相互自报姓名。虽然在刚才的那一刻,同断已经通过思维告诉了我很多事情,但是自报家门还是要由口里说出来。

同断在意识里央求我一件事情,我在犹豫是不是该答应。但是如果不答应的话,前方的栈道有一截是断裂了很多,同断能帮我们过去。。。。。。

我迟疑一会后,让孙六壬先走,前方的栈道缺口处,铺展了一张白幡,孙六壬试探着踩上去,果然能够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孙六壬谨慎的爬到栈道缺口的那边,对着我喊:“你可以过来,没事。”

“你还等我一会,”我应付孙六壬,“我做点事情,就马上过来。”

我这边和孙六壬一对一答,这边这个姓同断的日本人已经用一把长刀开始切腹,先是垂直的下划,然后向左侧横着划了一下。他强忍痛苦,把长刀拔出来,递给我。

我闭上眼睛,高举长刀,向下挥动。

这是我第一次伤人的性命,我只能安慰自己,面前的这个同断,早就已经不是人了,我只是在做一个过阴人的职责而已。这事,还只能由我来做,同断在这个地方已经等了我几十年。

同断的身体消失的一瞬间,那些攀附在石壁上的日本人都纷纷跌落下来,一接触到同断身上流出的血液,全部都化作灰烬,摆脱了非生非死的无尽折磨。

我爬上白幡,爬到孙六壬身边,孙六壬一声不吭的在前面试探行走。

“你就不问问,刚才为什么会这样吗?”我实在不能把这件事情憋在心里,想告诉孙六壬。

孙六壬点头。

我说起来:这个人叫同断,是一个在日本的灵异流派,专门过来避水的高手。但是他遇到了张天然,张天然让他受到了唯一的一次失败。。。。。。刚才他把来龙去脉都告诉我了。

那个叫同断的日本人当年是作为随军的一名医生来到中国,他当然明白他到军队来的目的是什么,因为他的流派就是在水中有超出常人的能力,他能看到水面之下的东西,并且去破解。

结果在他遇到了他之前无法想象的对头,张光壁让他看不见河道下的古道,以至于让他在毂内中了张光壁的埋伏。进入到这个非生非死的古道里。

他还给我吐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他其实是认识布下毂的术士张天然,只是没有想到张天然会利用对他的熟悉,巧妙的布局发难。当时的情况是轮船深入了江底,并且被礁石卡主,当他醒悟过来的时候,自己和一船人都陷入到这里。只能等待下一个行走古道的人过来。几十年后,当孙拂尘在上方解开毂的时候,他以为是孙拂尘,但是孙拂尘因为各种原因而放弃。于是他只能继续等待,又多等了几年。

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他和张光壁之间的关系让我很奇怪,或许张光壁就是凭借这么一个功劳,得到了政府的青睐,导致后来跟孙拂尘和老严反水。

而我现在纠结的是,自从我进入古道之后,我连续让两个人灰飞烟灭,一个是赵一二,一个是这个同断。一个是我熟悉并尊敬的人,一个是完全陌生的人。

我从来没有做过赶尽杀绝的事情,但是在短短的时间里,我连续做了两次。这种心理上的冲击,我完全无法接受。

我对孙六壬说:“难道我真的就回不去了吗?”

孙六壬除了安抚我,用手拍拍我的背心,也做不了什么。

狭长的缝隙之间铺着木桩,形成了长长的栈桥。这一段路就好走多了,除了注意脚下是否有断裂的木头,几乎没什么危险。照明的仍旧是那些娃娃鱼,它们现在都夹在两旁的石头缝隙里,靠着岩石夹缝里的昆虫生存。

这一段路我和孙六壬走了很久,琢磨着地上也应该是天亮了。

狭窄的缝隙走完,又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河水已经无影无踪,现在又是旱道。这片旱道十分宽阔,两边都看不到头,而且顶部有二三十米高。

旱道的地面上,堆积着无数的古树枯枝,前方好像有一排栅栏,我和孙六壬走进了,才看到这是一排用巨木竖起来的木桩,和旱道一样,也两边看不见尽头。不过这个栅栏的木桩之间至少有半米宽,放在这里的目的就不是为了阻拦人走过。每个木桩都有几人围抱的周长。

我看了很久才明白,这下木桩都是支撑顶部的木柱。

我和孙六壬穿过木柱之间的空隙,发现前方有两排同样的木桩,向前延伸,我抬头张望,发现这些木桩的顶部,并非是岩石石壁,而是一个巨大的船底龙骨,而龙骨已经在开始断裂。龙骨上的船身在向下沉降。

我正在好奇这些木桩和龙骨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孙六壬突然跑到其中一个立桩旁边,静静的呆着,一言不发。我走到孙六壬身边,才看明白,原来这根立桩并非木头,而是一根不锈钢的钢柱。

“是我爸爸打下来的。。。。。。”孙六壬用手指着钢柱上的一个东西。

我随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不锈钢上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颜料画了一条黑色的蟠龙,在白色的不锈钢表面上映现的十分清晰。

蟠龙的头部,写着一个繁体的“孙”。

我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了。

滚装船在过三峡的五级船闸。速度非常缓慢,通过船闸需要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巨大的滚装船在三峡大坝的船闸里面,就显得小了。

“不知道徐云风走到哪里了?”金仲叹口气。

王八说:“如果他们顺利的话,现在也该走到这里了。”

方浊刚才已经打了电话,让高层的给船闸施加压力,让滚转船通过船闸,因为滚装船上没有任何船员,只能由船闸来一个人领航。

王八看见方浊仍旧是默不作声,于是故意对方浊说起了典故:

三峡大坝的坝基是中堡岛,你知道中堡岛其实在长江上是一个很奇怪的江中洲吗?无论长江发洪水多么厉害,这个江心的小岛从来就不会淹没,一九五八年长江的洪水,两岸被淹没的水位,远远超出了江心的中堡岛的高度。但是中堡岛就是没有淹没,历史上也一直记载着这个事实。

民间的说法就是中堡岛的下方有一条船,水涨船高,无论枯水和汛期,中堡岛的高度都会随着江水的高度升降。所以大坝把中堡岛作为坝基,是有原因的。只是不知道,沉重的坝体,会不会把这艘船给压沉了。

“孙拂尘知道这一点,”方浊开口说话了,“他在中堡岛下面打了很多基桩。很有可能都打在古道里。”

“我看他的努力也只是权宜之计。”王八偏了偏脑袋,“不过也是,能支撑几十上百年也就够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几十年后,早就物是人非。”

几个小时候,滚装船终于通过船闸,再向上行驶,就到了新滩的江面,王八抬头远远看着链子崖。滚装船停止行驶了,漂浮在江面上。

金仲明白,方浊和王八这是在等地下古道里的徐云风。新滩这个地方,曾经滑坡过,对古道一定有某种影响。

孙六壬在面前的这个不锈钢立桩前站了一会,然后在密密麻麻的木桩中寻找,不多时又找到了另外一根,和刚才看到的第一根一模一样。我们一边向前走,孙六壬一共找出了六根不锈钢立桩。

我想起来了贵州的那个老侯,估计这些桩柱,应该都是他打到地下的。现在老侯已经在伤口里愈合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已经彻底的消失。

嗨,我总是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老是把思路引向悲观的层面。

我指着头顶上方的龙骨对孙六壬说:“中堡岛就是个浮岛,下面全靠这艘船支撑。你爸爸,当年肯定是知道这个事情的,所以在截流之前,打下了这六根钢柱,加强坝基的支撑,他既然知道,看来修建大坝的人也知道,所以才让他来做这种补救的工作。”

孙六壬正在凝视最后一根钢柱,突然她尖叫起来,我一看,一个白骨胳膊从钢柱的底下伸出来,完全没有肌肉的手骨把孙六壬的脚踝给紧紧拽住。我蹲下来,把那根白骨手臂给捏在手上,那个手骨松开了孙六壬的脚踝,我也随即松手,让白骨慢慢的缩回底下。

“这是你爸爸当年做的好事。”我对孙六壬说,“那一年的死刑犯,估计都被带到这里做了生桩。”

“什么是生桩?”孙六壬和我走远了之后,心有余悸的问我。

“我就差点做了生桩。”我对孙六壬说,“就是那种地基不稳的建筑,下基脚的时候,把活人弄下去,扛着基柱,永远没有超生之日。”

随即我把当年黄金火和罗师父的事情说了一遍。

孙六壬沉默很久,现在该我劝慰她了,“你爸爸也是没办法,至少他没有伤及无辜,用的都是死刑犯。”

我们走到了龙骨的尽头,从方位上推测,我知道前方是什么位置了。我对孙六壬说:“前面的地方,会让你大吃一惊。”

孙六壬说:“很危险吗?”

我笑着说:“危险不危险我不知道,但是你看到的东西,一定很有趣。”

孙六壬马上追着我问,会看到什么,我忍着不告诉她。

两人纠缠着走了几里路,不用我再告诉孙六壬了,她已经看见。

古道前方又出现了河水,这段古道不同的地方在于,地面上的光线能够照射下来,古道里的能见度高了很多。我抬头看了看上方,古道上方就是一片明亮,我都不能肯定这段古道到底在什么方位之下。

面前的河水很深,但是非常干净,不是长江的泥沙浑浊的水质,也许因为地下古道河水流淌缓慢的缘故,泥沙都慢慢的沉积到了下面。

一片朴素的古镇沉在河水之下,青砖黑瓦,湛蓝的青石路面都能够看见。

“这是你爹当年施展障眼法留下的法术。”我对孙六壬说,“我知道会看见古镇的遗迹,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漂亮。”

这是一个沉入水底的古镇,就是青滩的原址。

古朴的建筑和街道全部没入清澈的水中。我们观察了很久,水面上没有让我们通过的船只。

“看来只能等了,”我对孙六壬说,“可能在半夜里,水才会消失。”

“你怎么知道这些?”孙六壬问我。

我回答孙六壬:“这是你爹当年弄的障眼法,我曾经去过江岸的新滩,知道一点状况。”

我和孙六壬说完,也觉得走了一夜,实在是困的厉害。各自找了一个相对干燥的地方睡下。睡到晚上,果然古道里传出隆隆的声音,我叫醒孙六壬,看见本来在水面下的古镇,建筑物已经冒出了水面。

那个隆隆的声音,就是河水向下灌入的虹吸声。

我们继续等待,看着古镇在河水渐渐退下后,慢慢的显现出来。我心中沙漏不停,到了晚上十一点,河水全部漏光。

河水灌入的地方是古镇里的几口古井,我和孙六壬看了看古井,只有碧油油的一片幽静水纹。

我和孙六壬穿越古道,向前行走,街道和墙壁异常干净,有句话说的是“干净得跟水洗过一样”,这状况还真是这样。

青石铺就的路面两旁,房屋的飞檐还在慢慢的滴落水柱,落在石面上能够听到清脆的水柱绽裂声,更加映衬出古镇里的安静。

我们走到了古镇的中段,我听到了唢呐的声音,再往前走,唢呐的声音中间或夹杂着平鼓声。我对孙六壬说:“有个老熟人,我又要见面了。”

“他是你朋友吗?”孙六壬紧张的问,“还是你的对头。”

“无所谓,”我笑了笑,“我不在乎了。”

打笳乐的声音就在前方的一个高大围墙里面,这个建筑是个大户人家的房子,从外部看,院落都很宽敞。甚至院落里种了一棵桂花树,桂花树的树冠已经高出围墙一截。我和孙六壬都闻到了桂花的香气。

整个古镇,就这么一棵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