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贵嫔喝了一口煮的黑漆漆的安神汤,那种苦中带着酸涩,让人难以下咽的味道瞬间盈满口腔,她忍了又忍,还是吐了出来,手里的药碗没拿稳,泼了一床。
宫女们很快围上来擦,芬贵嫔再也忍不住,把手里的药碗猛地往地上一掷。
“主子!”小宫女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喊出来。
“拿镜子来。”小宫女连滚带爬,去她的红木刻缠枝莲的梳妆台上取来镜子。
司玉芬抬眼,镜子里的女子跟着抬眼,但她竟然有几分不认识镜子里的女子,世家大族司氏主枝长女,自幼是万千贵女的表率,举手投足间,风姿秀雅,怎么变成了这样?
镜子里的女子明明青春韶华,却病恹恹的,眉目间更有挥之不去的郁气,整个人像一潭死气沉沉的水。
惶恐,忧虑,惴惴不安,要到什么时候?与其时时刻刻担心言尔玉的报复,不如主动出击,都是玉儿,我司玉芬还出自司家,凭什么比你差?言尔玉能够复起,我司玉芬未必不能,就算不能,也得能。
这一次,是她操之过急,输了,但日子还长,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主子,赵侍卫求见。”守在外面的宫人禀报,声音里带着喜气,每次赵侍卫来后,主子都能得到宽慰。
“让他进来。”司玉芬拧紧眉头,所谓不破不立,能不能翻身,在此一举了。
……
斗花节很快就到了,所谓斗花节,就是后宫妃嫔联谊大会,每个后宫妃嫔都要拿出一盆花,比比哪一朵最好看,斗花的激烈程度与皇帝的参与程度息息相关。
一大早尔玉就被素珠和碧荷从被窝里挖出来,两个大宫女对自家主子重返后宫第一宠妃的宝座势在必得,分外积极,虽然也不知道皇帝来不来,但还是要拿出后宫唯一的贵妃娘娘的款来。尔玉只好被迫接受,对于身边人,她一向不太约束。
素珠和碧荷拿出言尔玉见皇帝的十八件套,十八层衣服,一层一层地裹着胸,裹到最后,变成平胸。
云姑姑骂骂咧咧地拿出小刀要为言尔玉刮眉毛,“呸,真是有毛病的喜好。”但是尔玉爱皇上,再骂也要认真为她刮眉毛。
言尔玉拒绝三连,看着十八件套和刮眉刀心里发憷,暗骂一声皇帝老变态。
两个宫女尝试着劝她,“虽然不知道皇上来不来,万一皇上来呢?见到如此美丽动人的娘娘,必定心动,娘娘复宠指日可待。”
“别,他可千万别宠我,”言尔玉用行动拒绝,拿起剪刀剪了一件十八件套里最薄的一件,其他太厚了,言尔玉剪着费劲,又推开云姑姑拿着刮眉刀的手。
“我才不管皇上喜好什么呢?关我屁事?人生在世图一乐呵,要是因为爱一个人连自己都失去了?我不再是我,那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说得好。”云姑姑帮腔,“有你母亲当年的风范。”她随手把刮眉刀扔出窗外。
两个大宫女儿心细得很,对视一眼,娘娘剪了最薄的那一件,是不是只是嘴上说的放下,心里还是......
在言尔玉的强烈要求下,也没画现下时兴的妆靥,只简单铺了一层粉,摸了口脂,又在额头装饰了梅花花钿,这样淡施粉黛,反而显出言尔玉天生丽质来。
言尔玉对着镜子里明艳的自己很满意,皇帝的种种表现,一看就喜欢纤瘦清秀的小美人,言尔玉这样胸大腰细的妖艳款,完美错过皇帝喜好。
这样简省的结果下,时间有很多富余。
醒都醒了,言尔玉决定去逛逛后宫。穿书一个月,言尔玉还没有逛过后宫呢。
先是到了后宫仅次于御花园的著名景点,云华林,结果一步遇上三个后宫姐妹,彼此又施礼又请安,大家都不自在,言尔玉索性丢开仪架,独自带着素珠往人迹稀少的地方去。
“娘娘,再往里面去就是冷宫了。”
“冷宫?”言尔玉眼前一亮,“快去快去。”别的宫室大同小异,还没见过冷宫什么样子呢。
后宫妃嫔大多嫌冷宫忌讳,于是这一条道上,人烟罕至,落花掉了一地也无人打扫。
冷宫到底是冷宫,这条小路都有几分凄冷,吸入清冷的空气,言尔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引来素珠的慌张,“奴婢去给娘娘拿件披风来,虽是入春了,还有几分寒冷。”
“去吧,我在这等你。”言尔玉停在了原地,但没完全停在原地,看不见素珠的身影了,她一个人往里走了几步,探险还是一个人比较妙。
站在宫里少见的青石桥上,言尔玉看见桥那边有一栋宫殿,门上的牌匾已经掉了一半,模模糊糊能看见长门宫这几个字,宫门两侧长着厚厚的青苔,檐角结了一层又一层蜘蛛网,门前的小径却意外地干净。
言尔玉视线往两边看,发现不远处有个穿着青色衣裳的人在垂钓,湖面升起蔼蔼水汽,和着晨间的雾气,言尔玉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估计是哪个宫里的小太监,不干活跑到这里躲懒。
湖面宽广,贯穿东西,不像后宫里精雕细琢的月牙小泉,却有几分壮阔的意味。
雾气散去,言尔玉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是一张极美的面容,又浓又黑的眉毛斜飞入鬓,眼睛像黝黑的曜石,叫人看不清,高挺的鼻梁和极薄的唇,刀削斧刻的下颌线,浑身是疏阔之气,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宫里的太监。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言尔玉看呆了一瞬,脑子里冒出这八个字,回神之后,连忙掉头,拔腿狂奔,像是有狼在后面追。
统子看宿主的操作看傻眼了,不是要去冷宫吗?怎么突然拔腿就跑?它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017,你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美人有毒’吗 ?一个长得那么好看的男人出现在冷宫前,这没有问题吗?长得十分好看的男人出现在后宫本身就是一个问题,我遇上这样一个男人更是要出大问题。”
言尔玉脑子里闪过很多人设,这可能是痴情男二,也可能是个变态反派,说不定是个其他书里的假太监男主,总之不可能是寻常人,接触了不得触发剧情?主动触发剧情不是给自己找事吗,耽误在昭阳宫养老!
系统不由得点头,女人说的好有道理。“女人,你说得对,咱们得赶紧跑,我今天想吃荷花酥。”本来认真工作,勤劳打工的统子,他变了,他变成了一条躲懒的咸鱼。
“你之前不是鼓励我好好打工吗?怎么现在如此敷衍,你应该鼓励我冲上去主动触发剧情才对啊。”言尔玉边跑边打趣统子。
统子否认三连,“别胡说,我不是,我没有。我只热爱躺平。”
“刚才那是言贵妃?”垂钓的青衣人望着言尔玉离开的地方,有些不敢认,龙鳞卫呲溜一下出现。
“好像是。”龙鳞卫也不敢认。
虽然是武将家的女儿,以前的言贵妃,一举一动都学文人做派,笑不露齿,手不过肩,刚才那女子,眸子灿若星辰,灵动狡黠,实在不像是学文人做派学到呆板的言贵妃。
最重要的是,她跑了,大步跑了,言贵妃是不可能迈那么大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