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雪场的温度有点低，骤然从温度宜人的春季回归到冬季，让北川星有点不适应地打了个喷嚏。
降谷夫人第一时间弯下腰来摸了摸她的手，发觉大概是因为之前一直在车上，所以她的手心并不冰凉，没法判断她这会儿是冷还是热，于是有点好笑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问北川星：“要不要再加一件衣服？”
北川星揉了揉鼻子：“不用了，再穿就有点走不动了。”
降谷夫人看着她圆滚滚的身材，“扑哧”笑了一声，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们是在停车场里停的车，下车之后就沿着被人清了雪的行道一路走到旅馆门口。门口放了一张垫子，进来的客人在这张垫子上蹭一蹭鞋，然后才能走进去。
降谷先生的朋友听到大门被拉开的声音就走了过来，见到他们好一阵欢喜，对降谷先生说：“好久没见了啊，没想到你这个大忙人还能有时间来我们这个小地方逛逛。”
“工作之外也是需要休息的。”降谷先生不冷不热地说。
他朋友应该也是习惯了他这种态度，并没有放在心上，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笑眯眯地看着降谷零，问：“这是你儿子？”
降谷先生点了点头，降谷零自觉地自我介绍，顺便也介绍了自己的两位小伙伴。
降谷先生的朋友指了指自己，说：“原来如此，那明天是小零你的生日啊。我是你爸爸的高中同学，田岛贵司，那么接下来的一天两夜，就由我来帮你们轻松又愉快地度过啦。”
旅馆的布置基本上都差不多。第一层是会客厅和餐厅等地方，会客厅的侧面有一条长廊一直通到旅馆边上的露天温泉房。第二层和第三层都是房间，这座旅馆有一个亮点，那就是它的第四层是一座空中花园，是一个温室。
降谷家在这座旅馆里订了两间房，夫妻两人一间，其他的孩子们一间。因为是睡榻榻米，所以地方很宽阔，不用担心位置不够。
而且孩子们也够乖巧，能够相互照顾，不用大人操太多心。
他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泡过温泉之后就可以直接睡觉。北川星把滑雪用具放到房间里，就被降谷夫人带着一起去泡温泉。
下水之前，降谷夫人摸着她的头发说：“小星星的头发是不是又长长了？”
两个月前曾经剪过一次，那个时候她的头发是将将过耳，这会儿看，已经齐肩了。
北川星说：“是吧。”
降谷夫人一边帮她把头发包起来，一边问：“头发长了又剪，剪了又长，你有没有想过留长发？留长发应该会很好看吧。”
北川星实话实说：“留长发做实验很麻烦。”
降谷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她知道北川星有参与铃木集团投资的科研项目，只不过她只当她是玩玩而已，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也才比实验台高一些，能做什么实验。最多是打打下手，核对一下数据，不过就算是这样，也比平常的孩子见多识广。
踩着凳子做实验的北川星大概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没放在心上，她摸了摸头上的毛巾，把剪头发提上了日程表。
因为男女浴中间只隔了一条过道，所以在安静的浴场里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北川星趴在石头上觉得有些轻飘飘的想睡觉的时候，就听到男浴那边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听声调不像是小孩子，而降谷先生也不是会拔高声音疾言倨色地和别人吵架的人，所以也就是说对面是其他的人。
声音越来越激烈，像是进入了白热化状态，随后戛然而止。北川星的思绪也跟着这戛然而止而陡然清醒。
她盯着女浴门口看了一会儿，伸手捞起自己和降谷夫人的衣服鞋子，踩着边沿坐到温泉里的大石头后面，朝降谷夫人招了招手。
“别说话，过来。”她小声说道，“快一点。”
降谷夫人疑惑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用眼神询问“怎么了”。北川星摇了摇头，希望自己只是猜测错误。
她听到外面慢慢响起的木屐声，踩着水湿漉漉的，所以走起来发出了“格叽格叽”的声音，即便那个人刻意放轻了脚步，但是仍旧格外的明显。声音在门口停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远去，直到听不见。
北川星没有轻易出去，直到外面再度响起脚步声，远远地听见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声音交错，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从水里出来，捞上浴衣穿上。
在温泉里泡得久了，她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得眩晕，匆匆往前走了两步，撩开女浴的帘子，走了出去。
两个男孩子走过来，北川星就问：“外面有人吗？”
“啊？”降谷零摇了摇头，“没有诶。”
北川星点了一下头，降谷夫人从她背后走出来，笑着说：“那我们就先回去咯？你们两个不要泡得太久了。”
“好。”两个男孩子异口同声地说。
他们走进了男浴，降谷夫人看向北川星：“那我们也走吧？”
北川星有些漫不经心地说：“哦，好。”
腿却没动。
降谷夫人有点疑惑，却突然听见了对面那道帘子之后传来短暂的惊呼声，随后降谷零努力保持镇静却颤颤巍巍的声音传了出来：“妈妈——”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北川星莫名想笑。
不过根据这个反应，她猜里面出现的事应该不是简单的落水可以描述得了。甚至按照这个世界的惯性，见血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她一个激灵，和因为对面是男浴而有些踟蹰的降谷夫人不同，她一个箭步上去掀开了帘子，第一眼看到俯趴在地上的、只围了浴巾的男人，第二眼看见死死地抓着降谷零的手的诸伏景光。
地面上血迹不多，堆积在男人的后脑勺和脖子位置，往边上扩散，没一段距离就停止了。
“景。”北川星走过去把他转了个面，摸摸他的脑袋，“别看就行。”
诸伏景光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没事……”
降谷零也背对着那具尸体，抓着他的手说：“不要紧的。”
两个人声音都颤抖着。
北川星一边想着，看见这种场景对于小孩子来说确实过于刺激了，一边走过去弯腰伸手摸了摸男人的大动脉，随后叹了口气，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愧是柯学的世界，不愧是警察预备役，出门玩碰上案件都快成定理了。
背后跟进来的降谷夫人迟来地发出一声尖叫声。
“嗯，死者全名是松尾幸也，和同社团的人来到这里进行旅行，今晚九点二十三分入住。死因初步判断为重物撞击后脑勺，导致小脑或脑干部位受损，而凶器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目暮十三拿着记事本，公事公办地说，“第一发现人，是这三个孩子和这位夫人。”
他复杂地看着北川星，大概是觉得她身上指不定有什么bug，要不然怎么总是能碰上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北川星只觉得冤，会碰上杀人案的明明是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她充其量算是个帮忙报警的。
按照经验来看，嫌疑人应该就是死者的那四位社团朋友。分别是塌鼻梁、戴眼镜的、绿头发和爱哭鬼。
其中除了爱哭鬼是女性之外，其他三位都是男性，而凶手就在他们当中。
经典三选一。北川星心想。
而等他们一开口，北川星就知道了凶手。
她看了一眼降谷夫人，发现她也正在盯着凶手看，眼里满满的都是惊恐和不确定。
“目暮警官。”她走过去拽了拽目暮十三的袖子，正在记录嫌疑人信息的目暮十三有些疑惑地蹲了下来，偏过头看着她。“我知道谁是凶手。”
目暮十三愣了一下：“不要乱说。”
北川星叹了口气：“我听见了。”
“……什么？”他有些惊讶地抬高声音。
负责本案的警部先生回过头看着他们两个，眉心皱了皱：“目暮，你在做什么？”
“额。”目暮十三站起身子，“警部，这孩子说，她知道凶手是谁。”
警部眉头皱得更深了：“是吗？北川？”
他面相凶狠，眉头一皱就像是在瞪人，在生气，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不约而同地拉了拉她，想把她拉到身后。
北川星没理解他俩的意思，只抬着头说：“是。”
她冷静地说：“我听见了凶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