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几个大人都在。
凤圆被大人们盯着，小脸心虚了几秒，随后，他别开目光，继续虚弱。
他说着自己身上哪里都痛痛的。
这个医院，他是没法出去了。
厉晟看着不想出院的儿子，也没多说什么。
他出去了一趟，叫来了一个医生。
医生拿着听诊器，给凤圆现场检查了一遍。
“圆圆，你这个地方疼吗？”
医生按按凤圆的小肚子。
凤圆的小肚子，除了吃撑了一点儿外，别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但他闭着眼睛，胡说八道：“疼呀！”
医生又摸摸他肚子右边一点：“这里也疼吗？”
凤圆还不睁眼。
他继续胡说八道：“疼的，好疼好疼。”
医生连按了几个位置，都得到了同样的回答。
“医生，圆圆这是什么情况？”厉晟在旁边问道。
医生站在床前，语气温和地回道：“不用担心，初步诊断是阑尾炎，开个刀，割个阑尾就好了。”
“开，开刀？”
闭着眼睛的崽，小耳朵捕捉到了一个可怕的词。
他这回不敢再闭眼了。
他一双眼睛睁的圆圆的，眼睛里的害怕，藏都藏不住。
医生看着他紧张的小脸，还耐心跟他解释了一下要怎么开刀。
“用手术刀从这里划开，割掉你的阑尾，这样你就不疼了。”
医生在解释的时候，还拿手指在他的小肚子上比划了一下。
他比划完，凤圆都要吓哭了。
“不划开呀。”
凤圆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奶音里都有了哭意：“划肚肚，肚肚破！”
“没关系，破了我再给你缝上。”
凤圆：“……”
又是划肚肚，又是缝肚肚，他彻底忍不住了。
眼看着小家伙被吓哭，大人们在旁边守着他，愣是没上前哄。
医生清清嗓子，在小家伙泪眼朦胧的目光中，再次开了口：“圆圆，刚才是初步诊断，我们还要再检查一次，这一次，你要好好回答问题。”
“如果这次检查没问题的话，你就不用做手术了，而是可以直接出院。”
医生给的选择，要么做手术划肚肚，要么出院回家写作业。
两个选择，对凤圆来说都很可怕。
相比之下，第一个要更可怕点儿。
凤圆吸吸鼻子，最后做了决定。
他把衣服掀起来，再次露出鼓鼓的小肚子：“来吧！再给圆圆检查一下吧！”
他这次不乱说了！
医生现在做的检查，其实都是多余且无用的。
在决定让凤圆出院之前，医院早用仪器给凤圆做了更全面更深度的检查了。
他的检查结果，一点问题都没有。
现在这个检查，纯粹是哄他出院。
新一轮的检查里。
医生再次摸摸凤圆的肚肚，问：“疼吗？”
凤圆摇摇头，说了实话：“不疼。”
他身上没有问题，就没有住院的必要。
可凤圆不想走。
他指指旁边的秦浔，又有了理由：“我要陪着秦浔！”
秦浔还没出院呢！
在旁边的秦浔，听见他的话，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厉晟。
“叔叔，我一个人住院，也……”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厉晟就打断了他。
“圆圆，你想在这里陪着秦浔，可以。”
“你爸爸把你的书包带过来了，你就在这里写作业吧。”
凤圆：“！”
凤圆惊了。
他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个爸爸。
“你们把圆圆的书包，带过来啦！”
“对。”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凤祈带书包过来的时候，就料到了儿子会来这一处。
秦浔和凤圆是合住的病房。
他们住的病房是医院最高规格的私人病房里。
病房里有双人床，沙发，桌椅，还有个配套的卫生间。
凤圆要在这里写作业，也非常方便。
在说话间，凤祈已经去取来了书包。
他把书包放到桌子上，叫来凤圆：“写吧，你这周的作业，还一个字都没动吧。”
凤圆：“……”
凤圆还真是一个字都没动。
他的小书包塞的乱七八糟的，里头的书本作业本都皱巴巴的。
厉晟和凤祈天天帮他整理都不行。
病房里不缺椅子。
厉晟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上，一副要辅导儿子的架势。
凤祈没坐椅子，他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老爷子也在病房里，且看着也想看看凤圆的功课。
凤祈掀了掀眼皮，瞥他一眼。
考虑到对方的年纪，和心脏承受能力，凤祈最终还是叫了他一声。
他对着厉恒礼貌地叫了声伯父。
“你坐我这儿吧，不用看圆圆的作业。”
他这个亲爸，在辅导凤圆作业的时候，有回直接被气到两眼发黑。
幸亏厉晟及时发现了他的异样，把他给抱去休息了，要不然，他怕是要死在凤圆的作业本上。
凤圆的小脑袋瓜，干什么都聪明，就是在学习上，能把大人给气死。
辅导作业没开始两分钟。
凤圆攥着铅笔，抬起了小脸：“圆圆渴了。”
凤祈没动。
厉晟也不动。
厉恒看两人不动，他皱了皱眉，有些不满。
他起身，亲自去给凤圆倒了杯水。
一杯水而已，厉恒觉得这对夫夫对幼崽太过苛待。
水端过来，凤圆磨磨蹭蹭地，花了十分钟才把水给喝完。
他喝完水，拿笔在作业上写了几个字。
几个字写完，他又抬头。
“大爸爸，圆圆要嘘嘘。”
厉晟从辅导他功课开始，俊脸上就冷着的。
他克制着情绪，把椅子上的崽抱去卫生间。
嘘嘘回来，又写了几个字。
几个字后，看着再次仰小脸的崽，厉晟在他开口前，就淡声道：“晚饭还要一会儿，想吃零食等写完作业买。”
厉晟说着，还摸了摸他的小肚子。
“肚子是鼓的，再饿一会儿，不会饿死。”
正想说自己要饿死了的凤圆，撇撇小嘴，重新趴到了桌子上。
“背挺直。”
厉晟的大手拍拍他的背，让他坐好。
凤圆没骨头似的继续趴着，不起来。
“圆圆困了。”
厉晟：“困了洗个脸。”
凤圆：“不要。”
凤圆眼睛一闭：“圆圆要睡觉。”
眼看着厉晟的脸色都快维持不下去，在病床上的秦浔，躺不住了。
“叔叔，你把圆圆的作业拿过来吧，我教他。”
厉晟一开始没答应。
秦浔都躺在病床上了，他不想让秦浔也被他儿子给气死。
可秦浔却很坚持。
秦浔心里门儿清，再这么辅导下去，凤圆要挨揍。
因为写作业，他的小屁股被打好几次了。
“叔叔，我教圆圆有经验了，我能把他教会。”
秦浔自告奋勇的要教凤圆。
厉晟迟疑片刻，还是把凤圆破破烂烂的书本和作业本都拿了过去。
坐在沙发上的厉恒，看着被厉晟打包到秦浔跟前的孙子。
他嘴唇动了动，咽下了要说的话。
怪不得凤祈早早把他叫了过来。
怪不得厉晟辅导功课，脸上是那副表情。
凤圆这只小幼崽，写起作业来，看着是有点磨蹭。
有了秦浔的接手，凤圆的作业终于有了进度。
秦浔很会夸人。
“圆圆，你这个字写的很好，其他的字，你能不能也写这么好？”
凤圆：“能！”
秦浔笑笑：“我也觉得圆圆能。”
布置的生字写完，就是数学了。
数学现在也简单，就是认字数。
秦浔没有教凤圆认。
他向凤圆求助了。
“圆圆，你能不能教我认一下？这两个数字放在一块是多少？”
凤圆：“……”
凤圆也不知道。
他小胖手捂住秦浔的眼睛：“秦浔，你先把眼睛闭上。”
秦浔：“好。”
等秦浔闭了眼，凤圆忙把数字卡片拿去给爸爸看。
“2和4，是24。”
等爸爸低声教了他一遍，凤圆忙跑回去，让秦浔睁开眼。
“24呀！”
凤圆奶音超大的回道：“这个是2，这个是4！”
秦浔：“嗯，我知道了，谢谢圆圆告诉我。”
最难的一门数学被攻克。
还有最后一门，英语。
秦浔教这门也有点犯难，他只能勉强地让凤圆把英语字母给默写一下。
至于凤圆的发音，他也不知道要怎么纠正。
“慢慢来吧。”
秦浔摸摸凤圆的小脑袋，历经两个小时，凤圆的作业好歹是完成了。
他的作业写完，外面的天色都黑透了。
凤圆这会儿是真饿了。
他把衣服掀起来，给大人看他的肚肚。
“瘪瘪的。”
“我们这就吃饭。”
厉晟定好了餐，附近一家私人餐厅会给他们送餐。
这家餐厅是喻意的一个连锁店，味道还不错。
厉晟之前带凤圆和秦浔吃过，凤圆很爱吃里面的虾仁蒸蛋。
餐厅的人早就开始做了。
只是送餐的人，不是餐厅里的员工，而是喻意。
喻意过来时，除了带饭来，还带了些水果和营养品。
“哎，厉爷爷，你也在啊。”
喻意和厉恒打了个招呼。
有厉恒在，他不敢没个正形样儿。
他装着一副好叔叔的样子，要抱凤圆。
凤圆抱是让抱，就是对他还不熟。
“圆圆，我是你爸最好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干爹。”
喻意自己没孩子，他估摸着自家的宝儿也生不出来孩子，所以自己八成是要断子绝孙了。
但还好，厉晟生了！
厉晟的儿子，四舍五入，也是他儿子啊！
所以喻意巴巴地凑过来，想要拐个儿子。
凤圆歪着小脑袋，没急着叫干爹。
他对不熟的，又不是亲人的大人，还是需要观察的。
没等一大一小继续观察下去，厉晟就把凤圆给抱了回去。
“圆圆要吃饭。”
厉晟把餐盒都打开，已经摆好了。
秦浔也可以暂时下床吃一会儿饭。
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吃个饭说话也没停。
喻意对秦浔也关心了几句。
秦浔没爸没妈，喻意原本还担心过——
这小孩总跟凤圆待在一起，看凤圆家庭美满，他心里头会不会不舒服，会不会心生嫉妒。
但他暗里打量许久，也没看出来秦浔有嫉妒的心思。
秦浔对凤圆，是真在用心照顾着。
一顿饭吃完，厉晟赶起了喻意：“你还不走么？再不走，你门禁时间要过了。”
喻意噎住。
他的门禁，现在谁见了他都得挤兑两句。
“我不着急。”
喻意嘴硬道：“我家宝儿的门禁，就是跟我玩一个情趣呢，我超不超的都没关系。”
厉晟：“是么？”
见两人聊起这种事，老古板的厉恒，眉头紧皱，问了起来：“什么门禁？”
喻意脸色一僵。
他跟他包的这个宝儿，在家里头还没过明路呢。
厉爷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把这事告诉他爷爷。
到时候，他怕是会被打断腿。
“哈，哈哈，没什么，我跟厉晟说着玩呢。”
喻意顾不得再留下来撸娃，他脚底抹油，溜了个没影儿。
等他走后，厉恒还想问问厉晟，但后者岔开了话题。
“圆圆的作业写完了，不如就让他在这里再住一夜？”
“行，正好再陪一下小浔，小浔明天也能出院了。”
凤祈对厉晟的提议很赞同。
有凤圆陪着，秦浔住在这儿，也不会孤单。
当晚，凤圆和秦浔继续住病房，厉晟和凤祈陪护。
厉恒被厉晟送到了家里休息。
父子俩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厉晟知道，老爷子到现在还没走——
就是在等圆圆。
他还是想把圆圆给带走。
但在这件事上，厉晟不会轻易松口。
父子俩目前为止，只能这么僵持着。
次日。
凤圆没有和秦浔一起，他自个儿背着小书包，被爸爸给抱着出了医院。
看着不用上学的秦浔，凤圆羡慕极了。
“圆圆，到了，进去吧。”
车子开到学校门口，厉晟把儿子放了下来。
凤圆迈着小短腿，脚步沉重地进了幼儿园。
刚进幼儿园，他就看见了苏渺。
“小婶婶！”
有小婶婶在，凤圆拉拉着的小脸，总算有了光彩。
苏渺冲他笑着，摸了摸他的脸蛋。
“圆圆，你被人锁起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你放心好了，你小叔叔一定不会放过凶手的。”
凤圆跟秦浔当时出不来，两个小孩儿都知道是门出了问题。
不过，俩小孩儿后续没有关注这个。
凤圆知道的，自家大人才不会放过坏人。
“嗯！小婶婶，给你看，圆圆升级了！”
凤圆跑去卫生间里，对着苏渺吐了个火。
他这次吐出来的火，颜色深了点儿，温度也更高些。
很明显，他是真的进步了。
苏渺待在他身旁，待了两天，两天后——
他和厉廷再一次见了面。
两人的再次见面，也验证了他们之前的尝试，是没错的。
凤圆这只小凤凰，就是需要多升级，才能慢慢长成像爸爸那样强的大凤凰。
就是在升级成长前，幼儿园的第一次考试，逼近到了凤圆的跟前。
这次考试，老师说的很轻松，就是对他们这段学习的一个总结。
老师说了，不会排名次的。
但老师会告诉家长。
这次的考试，也是家长们自己要求的。
凤圆听到是家长要求，都要烦死了。
他绷着张小胖脸，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家长这么讨厌。
眼看着考试来到，不想考试的凤圆，把主意打到了爷爷身上。
“爷爷！”
趁着两个爸爸都不在，凤圆爬到了厉恒的腿上坐着。
他抱着厉恒，提出了请求。
“你把圆圆偷走吧！”
“等过几天，你再把圆圆还回来！”
等过几天，考试结束了，他再回来！
凤圆在逃课逃学上，行动力非常强。
他求完了爷爷，就给两个爸爸写了告别信。
他不会写的字太多了，又不想让秦浔帮忙写，于是，他连写带画的，写出了一篇不太容易看懂的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就几句话——
圆圆走啦。
圆圆还会回来哒。
爸爸，再见呀！
写完了信，凤圆看向爷爷，张开小手：“爷爷，走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