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瑶出事的时候, 方棋已经高中毕业了。
他是怎么惹上不该惹的人的?是覃瑶几次被困,他去把人带了回来,坏了某些人的好事。
是覃元彦不停的撺掇, 让他成了某些人消遣的目标。
到最后根本不需要理由,他们只要看谁不顺眼, 就要想方设法毁掉那个人的人生, 对某些人来说, 恶意与生俱来,因为他们做得到, 而被盯上的人无法反抗,因此他们不需要付出代价。
方棋是个例外。
他就像一个狡猾的猎物,无论他们设下怎样的陷阱, 他最终总能全身而退, 尤其是高中毕业以后,他们能逮住方棋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每次设计方棋不成,反而被警察包了饺子。
于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乐子, 最后激起了某些人的征服欲, 他们甚至打赌, 赌谁能最先让方棋这个难啃的硬骨头向他们低头求饶。
覃瑶被带走就是因为这个赌约。
他们利用覃瑶,逼方棋去踩他们准备已久的陷阱, 没人知道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但能把一个女孩逼到自杀,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美好的过程。
覃瑶会怨他理所应当, 因为如果方棋那天去了, 她或许就不用遭遇某些痛苦的事情了。
覃瑶似乎从来没有思考过后果这个问题,她被问住了。
为什么要给方棋打电话?
因为有人逼她。
因为她害怕。
她为什么明知道后果也要让方棋过去?
“是因为……”覃瑶说:“我知道你有办法的, 哥哥,你总能有办法的,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的,你……”
“我没办法。”方棋打断她说:“所以我没去。”
覃瑶却道:“不,你一定有办法。”
她话音偏执,死死地盯着方棋。
方棋并不与她争执,只是淡声反问:“不如你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
覃瑶:“……”
她想起了之前方棋带她走的办法。
他从不与人争执,表明了目的,如果别人不同意,最终都会演变成最直接的方式——打。
一个聚会的场所,少说也有几十个人,而方棋只有一个人。
但他打架从来没输过,每次被方棋带着从狼狈的人群里穿梭而过,覃瑶就觉得她的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但他真的无所不能吗?
他也会受伤,事后会被人记恨被人报复。
那次有人拿她当诱饵,明目张胆地将她绑走,做了万全的准备,等着方棋自投罗网。
他如果去了,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吗?
可他怎么能够不去?
覃瑶看着他说:“可你说过……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
方棋道:“我也说过,让你不要过多的和那些人接触。”
“我没有。”覃瑶突然大声说:“是我哥逼我去的,是他们逼我的,我没办法!”
方棋:“回到覃家之前没办法,回去之后也没办法吗?”
“……”
覃瑶忽然凝固了。
方棋没再说话,他看着眼前清纯淡雅的女孩,想到了覃瑶上初中的时候。
那时他们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的关心,没有优渥的生活条件,覃瑶只是一个依赖着他,也只能依赖他的妹妹,是会乖乖听他的话,喜欢对他撒娇,不会引人注目,但还算无忧无虑的女孩。
然而上了高中之后,覃元彦和方慧发现了她的价值,改变了对待她的方式,从此她有了妈妈的关心,有了优越的生活条件,在学校里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她还是会依赖自己,还是会向自己撒娇。
但方棋知道,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求的女孩子,逐渐变了样子。
她开始打扮自己,开始交新的朋友,开始融入了新的圈子。
第一次被覃元彦丢在宴会上时,她惊惧交加,打电话时声音里透着难掩的慌乱。
那一次方棋带她回了家,安慰并告诫了她这样下去可能会有的后果,覃瑶当时听进去了,也答应了他会注意。
之后遇到同样的事,她依旧会哭着给方棋打电话,冲他抱怨他哥哥覃元彦的强势。
再后来,她连哭都省了。
她原本和方棋一样空旷的房间里,珍贵的东西渐渐多了起来。
漂亮的衣服,珍贵的首饰,昂贵的化妆品……她渐渐长成了方棋不认识的样子。
尽管她在自己面前依旧保持着那样清纯可人的样子,但方棋知道,曾经的覃瑶已经找不回来了。
最后方慧“苦尽甘来”,被接回了覃家,覃瑶意料之中地跟着走了,没有丝毫犹豫。
那时方棋已经上了大学,听到她的决定,回给她的也只有淡淡的一个字:嗯。
那之后,方棋就在心里把他和覃瑶之间划开了界限。
所以在覃瑶又一次打电话给他,骗他去别人布下的陷阱时,他直接拒绝了。
电话里覃瑶和往常一样,告诉了方棋一个地址,哭着说她被人缠上了,想让自己去接她。
她甚至没敢跟自己说实话。
直到后来人死了,方棋才知道那是针对他的一场局。
失望吗?似乎没有。
他对覃瑶的期望,早在他看着覃瑶一点一点深陷泥潭,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诫无疾而终时被消耗殆尽。
愧疚吗?似乎也没有。
他能做的已经做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头破血流,换来的是覃瑶愈发的有恃无恐。
而他的一次拒绝,导致的是覃瑶的万劫不复。
覃瑶并不知道自己在方棋心里的样子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她只知道她被抛弃了。
所以她怨愤,她不甘,她不明白,一直被她视作保护神的哥哥,为什么突然不管她了?
她低声喃喃道:“我只是想过更好的生活,我有什么错?”
“想过好的生活没错,但你不该贪得无厌。”
毫不留情的指责,让覃瑶倏地一愣,一抹阴鸷爬上了她的脸,她转头朝方棋的身边看过去。
那里站着一个人,一身纯黑,在阴气密布的过道里,他几乎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容易让人忽视,但他拿在手里的纯白色傀儡娃娃,却异常的扎眼。
刚刚的话就是出自他口。
覃瑶寒声道:“你说什么?”
方棋没想到寅迟会突然插话,眉头微微蹙起,却没有出声打断。
寅迟倚靠在墙上,低头垂眸,一根一根捋着傀儡娃娃身上交错的丝线,覃瑶质问他时,他正好捋完了最后一根,施施然抬头道:“不是吗?你本可以适可而止,在你回覃家之前,你说你被人逼迫,没办法所以随波逐流,你们在被接回覃家之前,能参加什么样的聚会?能接触到什么层次的人?在你被接回覃家之后,你被认可的小姐身份,足够让你摆脱那些人的纠缠,就算摆脱不了,以他们的层次也不敢对覃家的小姐做什么过火的事。”
“可你是怎么死的呢?”
他轻飘飘的一句问话,让覃瑶的脸色阴冷了下来。
寅迟丝毫不受影响,继续说:“你为什么会自杀?你死前经历了什么?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受了折磨是吗?是什么样的人可以不将覃家放在眼里,对你这位覃家小姐下手?你又是怎么招惹上那种人的呢?”
一连串的质问让寅迟被密密麻麻的用阴气凝聚的利箭锁定。
寅迟:“答案就是,你们回了覃家之后,依旧不停地接触着比你们地位更高的人,依旧不知足地想要往上爬,惹上了你们根本惹不起的人物。”
如果不是这样,就算有人想对方棋动手,拿她当了诱饵,也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
除非有一个他们惹不起的人,原本想跟着看个乐子,结果乐子没看成,失望之下,拿覃瑶当了新的乐子。
“所以,也算你咎由自取……”
话音未落,瞄准寅迟的利箭已经射向了他,眼见着要把他射成筛子,寅迟杵着一动不动,在利箭戳穿他脑门之前,一道屏障竖在了他身前,将所有攻向他的利箭尽数挡住了。
覃瑶看着抬起手阻止了她的方棋,又气愤又委屈道:“那不是我自愿去的……”
“可你是自愿回去覃家的。”寅迟说:“你舍不得覃家提供给你的生活,又接受不了覃家给你安排的人生,你想要名利,又想洁身自好,这不是贪得无厌是什么?”
覃瑶:“你……”
她忍不住看了方棋一眼,正想辩解,寅迟又道:“你不会还想说你不只是为了你自己吧?”
覃瑶:“……”
“你为什么待在林露的壳子里?难道你以为你和林露一样,是在为了别人忍辱负重?是别人导致了你的受辱和自杀?”
“林露的弟弟真的不管她了吗?她真的向她弟弟求救了吗?”
“你以为你是和林露一样,其实你只是那些随波逐流,被名利迷花了眼,放弃了自我放任自己沉沦进去,最终成功活下来的那些人的其中一个。”
只不过她比别人多了一个哥哥,她比别人多坚持了一段时间。
她被保护得太好,所以失去了自己承受的能力,自食恶果的时候,恐惧和绝望之下,选了一个最极端的逃避方式。
随着寅迟一字一句出口,过道里阴风怒号,再次卷起了尸体腐烂的气息,像是在提醒某人被她既定的结局。
覃瑶森白的脸看起来阴冷暗沉,她却没有起伏,因为鬼怪没有呼吸,她只能用她漏了风的嗓子嘶吼:“闭嘴!闭嘴!”
她想起来了。
就是这个人用傀儡丝制住了她的“同伴”。
也是这个人,和她哥哥的亲密无间。
“是因为你。”覃瑶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怨毒,怒视着寅迟:“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哥哥的?是因为你他才不要我了,是你抢走了我的哥哥!”
对她的怨毒嫉恨视若无物,寅迟生怕仇恨拉得不够似的,还恍然大悟了一下,说:“原来是这样吗?他居然为了我抛弃了他这么可爱的妹妹,谢谢你让我知道他这么爱我。”
方棋:“……”
方棋想暴走。
覃瑶却是真的失控暴走:“你去死!”
像是远处传来了一声状若癫狂的怒吼,整个会所都开始震颤摇晃,程锦在左右摇晃中抠住了包厢门框,终于从一波“恩怨情仇”中回过神来。
他们不知道内情,只能从三个人的对话中拼凑出一个大概。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青春期的少女被名利迷了心,一边受不了诱惑要往火坑里跳,一边指望着有人能永远拉住她。
最终拉着她的人松了手,她掉进了火坑里被焚。
她不怪自己不知死活跳了火坑,反倒怪火坑外的人没有拉住她。
哪有这样的道理?
果然怨念极深的厉鬼都不是很讲道理!
但是明知道厉鬼怨念深还故意激怒她的人也很不讲道理!
有实力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不过其他十几只鬼都被制住了,就剩下一个,应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吧?
心里抱着侥幸,程锦决定不给大佬添乱,于是扒着门框不动。
其他三个人也一样,都靠在门框周围稳住自己,忽然,三个人的视线同时转向了程锦。
程锦一脸莫名:“你们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话音未落,一只冰凉的手搭上了她的肩,阴冷的气息靠近了她的耳边。
“呃……”
被吓经验丰富的程家二小姐很快猜到了现在的状况,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缓缓转头,还是被吓得呼吸一滞。
那是一张人脸,脑袋从狭窄的门缝里探出来,看起来是被门夹断了头,更悚然的是,那是程锦自己的脸!
她屏着呼吸和“自己”对视了片刻,说:“老娘长得真好看。”
“???”
“还不快躲开!”
孙又青拉了她一把,把她从过道的这边拉到了另一边,失去了目标的人头同步把脸转向了他们。
孙又青撑着墙喘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去看程锦的状况,又感到手心一阵黏腻。
浓雾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
他没转头就先“靠”了一声,远离墙壁之后抬手一看,果然看到了满手的血色,再一转头,墙壁上密密麻麻多了不知道多少条缺口,像是因为刚刚的震颤而裂开,形状却和那个叫覃瑶的女鬼脖子上的伤口一模一样,此时那些“伤口”正不断地往外渗血,将大理石的墙面染成了血淋淋的一片。
杨学成看着渗血的墙面神色不断崩紧,忽然感觉到一双冰凉的眼睛在盯着自己,一股阴寒的气息将他包围,他就那么看着墙面,看着一个血淋淋的自己从墙里走了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是镜子里照出来的那些东西。”于清藤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孙又青问。
“打啊!还能怎么办!”
“……”杨学成默默掏出了自己仅剩的几张符。
另一边,覃瑶歇斯底里扑向寅迟的目的没有成功,她才刚伸出手,就被人扣住了手腕,方棋出手极快,原本想扣住她的脖子,看到那条渗血的口子,最后还是转了方向。
两条锁链伸出,贯穿了少女纤细的锁骨。
直到被锁链钉死在了墙上,覃瑶脸上还带着不可置信,不解地歪着头:“哥哥?”
方棋依旧不回应。
覃瑶又忍不住委屈,看着他说:“事情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的,我一开始跟我哥走,是他拿你的前途威胁我的,如果我不跟他走,他和妈妈就会让你退学。”
方棋:“……嗯。”
见他有了回应,覃瑶死白的脸上仿佛有了神采:“你记得吗?初中有一次你生病,是我背着妈妈他们送你去的医院,我在医院里守了你一天一夜,后来我自己也病倒了。”
“嗯。”
“还有小的时候,妈妈罚你饿肚子,是我偷偷给你送吃的,后来被我哥告状,妈妈还打了我。”
“……”
“我听了妈妈的话之后,她对你也好了很多不是吗?”
“……”
覃瑶:“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方棋不再说话。
对他好是真的,趋名逐利也是真的。
因为她付出了“好”,所以她也理所应当的觉得,别人也要对她好。
所以不顾后果地去招惹麻烦,让人替她去解决麻烦。
覃瑶的物质生活改变之后,也给方棋送过不少的东西,虽然他没有接受,但在覃瑶的眼里,这也是她对他的“好”。
自以为是地付出之后,再自以为是地索取回报。
方棋知道这世上没那么多无私奉献的人,但再多的回报也是有限度的,他不认为他替覃瑶收拾了那么多烂摊子同时给自己招惹了一堆麻烦之后,他还欠了覃瑶什么。
可她的额头上还有一条因果线。
因为覃瑶坚定地认为,是他抛弃了她。
靠解释应该是说不通了,她身处鬼域,灵魂被怨念侵蚀,只会沉浸在在她所认定的事实里,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
方棋沉默了一会儿,突发奇想:“给她超度吧。”
寅迟:“?”
方棋:“怎么?”
寅迟说:“你确定要让我给他超度?”
在刘福的地下室,他们超度那些尸鬼,靠的是地下室里被逆转的符文,和方文瑞的血。
现在超度一只鬼虽然没那么麻烦,但要是让寅迟动手,以他体内的阴煞之气,怕不是更要让覃瑶的怨煞之力暴涨。
那时候不知道这人的体质,方棋也好奇过他为什么不自己画阵,现在知道了原因,自然不能让他画阵。
他只好转移目标,看向程锦他们。
他们四人早已被浓黑的阴气吞没,金色的光亮在黑雾里忽明忽灭,时而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争吵声。
“孙又青!你敢打姑奶奶的脸!”
“你的脸?那是你的脸吗?你的脑袋只剩半边了还能动吗?”
“那也不许打脸!”
“妈的,交换,你自己来打!”
“……”
于是程锦对上了她被揍得只剩了半个脑袋的身体,已经变成了残次品的“自己”在她眼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直接一个飞踢,把“自己”变成了无头尸体。
孙又青:“……”
是个狠人。
镜子里的映照物并不难打,麻烦的是它们打不死,就算被肢解了也还能自己拼凑起来,没完没了。
要是他们也能放火就好了。
杨学成倒是带了明火符,但明火范围是不受控制的,要想烧了这些玩意儿,八成会连整个会所三楼都给烧了。
赔不起。
几人同步在脑子里想:还是鬼差的技能好用。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眼前幽绿色的火光一闪,然后连阴气带阴物,一瞬间全被焚烧殆尽,阴暗血腥的过道里,又恢复了之前寂静的模样。
这边的四人和那边的两人隔着十几个女鬼对望,眼中是藏不住的愕然。
鬼差的一把火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女鬼,连缠住她们的傀儡丝都没烧毁一根。
这得是什么级别的控火能力?
再一看,那位不讲道理的“妹妹”也已经被两根铁锁钉在了墙上。
方棋就站在他妹妹旁边,铁锁的另一端被他握在手里,望着他们的方向说:“过来超度。”
“……”
超度谁?
女鬼还是他们自己?
实力上的碾压让几个小辈对这个看起来比他们还小的鬼差肃然起敬。
看起来小怎么了?说不定人家都死了好多年了呢?
孙又青从一堆女鬼和傀儡丝中间绕过来,脱口喊道:“来了,前辈。”
方棋:“……”
也没计较他的称呼,方棋指了指墙上的覃瑶,直接道:“开始吧。”
孙又青下意识看了眼寅迟,心里疑惑超度怎么不让更厉害的人来,又一想可能是他操控着傀儡娃娃不能一心二用,于是咬咬牙上了。
他刚在手里结了超度的法阵,被锁链锁住的覃瑶就动了。
她脸上露出了慌乱:“你要干什么?我不要被超度!别靠近我!你找死吗!”
锁链与大理石碰撞出剧烈的响动,孙又青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超度厉鬼最怕的便是厉鬼的临“死”反扑,稍不注意就会把自己搭进去。
方棋淡声道:“ 她挣脱不了,动手。”
“……”
法阵将覃瑶覆盖,孙又青开始念动咒语,金色的光芒浮现而起,开始侵入覃瑶的身体。
“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灵力与怨力在她的灵魂里交锋,覃瑶发出一声惨叫。
起初她还在哭求,试图让方棋心软放过她,随着灵魂被灵力侵入,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力量被化解逸散,可怜的哭求变成了诅咒谩骂。
她可爱的面容变得狰狞又扭曲,不停地痛苦嘶吼。
孙又青受她的情绪影响,撑着法阵的手肘颤动了一瞬。
而方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不为所动。
随着怨气逸散越来越快,覃瑶脸上的狰狞逐渐消失,她脖颈上的伤口也逐渐愈合,她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又很快变得清明。
金色光点裹挟着最后一丝怨力从她体内溢出,覃瑶好似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下来。
方棋没有上前,等着她重新抬起头。
覃瑶抬眼,她看到了方棋,意识清醒下的重逢,两个人相顾无言。
死前深刻的执念随着怨气被净化而消散,她一时不敢直视方棋的眼睛。
好半晌后,方棋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沉默良久,覃瑶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知道我那天会死的话,你会去找我吗?”
方棋漠然道:“不会。”
“……”
覃瑶便又垂下了眼,然后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不再执着于原因,也没有祈求原谅。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好像心里有说不完的话,又完全无从说起。
方棋也在看着她,看她额头上的那根线。
随着覃瑶恢复了清醒的意识,她额上那根金线越来越淡,已经快要消失不见。
寅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同样朝覃瑶的额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轻声问:“在看什么?”
方棋道:“因果线。”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觉微微一怔。
寅迟却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问:“因果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