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棋只怔了一瞬, 又恢复了正常。
因果线这种东西,不仅普通人看不见,天生灵眼的玄门中人和鬼怪也都看不见, 只有生前因果太多不能投胎的鬼,进了投胎办之后才会有这样一项技能。
因果线说起来玄妙, 但只要知道这东西, 从它的名字就已经能知道它全部的含义。
不说是因为没必要, 但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方棋本想解释一句, 转头时却又顿住了。
寅迟不像是在疑惑因果线这个东西,他的表情像是在确认,又带着一点恍然。
方棋看不懂他的情绪, 沉吟道::“你知道这东西?”
寅迟摇头:“不知道, 它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方棋说:“只是牵扯的因果太多,死后不能去投胎,因果线的存在可以给想投胎的鬼作一个指引。”
但是作用也不大。
不知道是什么因果,就算有因果线做指引, 也不过是水中看月雾里看花, 完全摸不着头绪。
这个他已经深有体会了。
而让他体会的人就在他旁边。
方棋又看了他一眼, 见他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管他, 拿出了一个玻璃罐, 打算把覃瑶的灵魂装进去。
趁着他移开了视线,覃瑶正偷偷地在看着他。
覃瑶对他还是有依赖的, 毕竟他们从未真正撕破脸, 但再多复杂的感情,一场生死过后, 都成了心里再也不能出口的话。
超度之前,覃瑶受鬼域影响,沉浸在怨恨里,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清醒过后,恢复了正常的意识,寅迟之前的那些话,成了割向她的利刃。
她怨方棋不去找她,但她在生死关头,同样选择了舍弃哥哥来保全自己。
她怪方棋对她不闻不问,可事实上是她为了舍不下的名利,一步一步疏远了真正关心她的人。
恐惧是人的天性,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一个人在生死面前做出的选择,但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更没资格去责怪做出同样选择的别人。
被关进玻璃罐子之前,覃瑶眼前闪过了小时候方棋去接她下课,帮她赶走欺负她的一个小男生的画面。
那时她躲在方棋背后,双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而方棋用手挡在她身前,牢牢地将她护着。
可现在,她的灵魂被两根锁链钉在墙上,方棋却只是冷漠地在她面前站着,甚至注意力都不在她的身上。
好似她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确实已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们从小时候的亲密无间,变成现在的形同陌路,他身边的那个人说得对,这都是她咎由自取。
覃瑶脸上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凄然还是释然的笑,任由自己被吸进了玻璃罐子里。
方棋没关注覃瑶“归案”时脸上是什么表情,覃瑶被超度之后,这家会所的鬼域已经散了大半,她才是支撑这片鬼域的主体,大概是因为她的怨念足够重。
接下来便是被傀儡丝制住的十几只女鬼,全部打包带走就完了。
他又重新拿了一个玻璃罐,去收其他鬼的魂魄。
这时寅迟在他身后道:“为什么你会看到因果线?”
方棋回头:“什么?”
寅迟问:“你想要去投胎?”
方棋:“……”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现在的寅迟格外的认真,还有点……严肃。
但他不想当着阻碍他投胎的“因果”的面讨论他投胎的事情,他淡淡“嗯”了一声。
寅迟又问:“为什么?”
方棋一脸莫名:“人死了不投胎干什么?”
这还需要为什么吗?
问这个问题的才更需要一句为什么吧?
那人不仅问了,还皱起了眉。
方棋很少见到这人皱眉……几乎没见到过。
他藏不住话,所以问了出来:“你皱什么眉?”
“我在想……”寅迟眨了一下眼,眉头又松下来了,继续说:“你去投胎了的话,我怎么办?”
方棋:“?”
他心说我投胎跟你有什么关系?
然后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寅迟这种情况,他可以去投胎吗?
他满身怨煞,如果去到地府,肯定逃不了判官司的审判,他想要去投胎,也必须先进洗魂池,洗掉他的一身阴煞之气。
阴煞之气洗掉之后,他还剩下什么呢?
什么也不会剩下。
或许连灵魂都不再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方棋清晰地听见自己心里咯噔的一下。
他怔了怔,随即皱了眉。
寅迟朝他看过来,带着疑惑“嗯”了一声,问:“你又皱什么眉?”
方棋:“……”
他没有像寅迟一样被提醒之后就松开,反而拧得更紧了,沉默了半天,憋出两个字:“少管。”
寅迟:“……”
寅迟没忍住笑了,说:“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方棋现在就是地府里的官,而寅迟就是地府里的百姓。
这形容真是该死的贴切!
方棋不想理他了,可想过的问题又总是忍不住在意,他看了寅迟一眼,又看了一眼,开口说:“你想过去投胎吗?”
寅迟微微挑了一下眉梢:“想过吧?”
方棋:“……”
想过就是想过,想过吧是什么意思?
又或许他是因为,就算想了也没用。
方棋嘴唇微动,有心想再问点什么,又不知道能问点什么。
程锦他们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和孙又青站在一起,看着气氛稍显怪异的两个人,用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孙又青还沉浸在自己刚刚超度了一个能撑起鬼域之主的厉鬼的震撼里,虽然是被人捆着他只是个捡漏的,但他还是有点飘忽,被程锦怼了一肘子才回过神来,然后一脸懵逼。
程锦:“……”
这小子肯定以为他们孙家又行了。
他飘了。
“剩下的这十几只怎么办?需要超度吗?”于清藤公事公办地问。
程锦顿时用敬佩的眼神看向他。
厉害了我的藤。
你是看不出那两个人现在不容其他人插话的氛围吗?
于清藤看不出,那两人也没有被打断的恼怒,只是很平静地转过身。
方棋抬头睨了他们一眼,没回答,直接用玻璃罐子把十几只女鬼一起收了。
程锦他们:“……”
行叭。
想当着鬼差的面和鬼差抢业绩?怕不是想太多。
这一趟涨了不少见识,就算无功而返,程锦他们也没什么觉得可惜的。
厉鬼被收之后,一切恢复正常,掉落的大理石砖块和碎掉的地板散了一地,但是想着这家会所应该很快就会被查封,也不用考虑赔偿的问题。
鬼域彻底消散,外界的声音传了进来,会所里隔音太好,任何声音都不明晰,但总比鬼域里的无声让人安心。
本以为最先冲出来的是楼下和他们“失联”许久的前台,没想到先听到的是一阵鬼哭狼嚎,声音从之前秽乱不堪的第四个包厢里传来,程锦他们一听到动静,火速冲了过去。
方棋也跟着迈步,迈了一步又顿住了。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某人这次没有阻止他。
虽然知道是因为鬼域消失包厢里的场景也已经跟着一起消失,但他还是转头看了一眼。
然后看到寅迟在发呆。
方棋:?
“你……”
一个字刚出口,某人已经眨眨眼回神了,对上他的视线,挑眉问道:“怎么了?”
方棋:“……有活人。”
寅迟:“哦,去看看。”
“……”
说是去看看,但谁都没动。
方棋一脸迷惑。
这人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大的动静都没听见?
寅迟坦然回视他,好像在表示他刚刚什么都没想。
方棋狐疑地看了一会儿,率先走了。
寅迟视线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的背影,手里不紧不慢地将脱落的傀儡丝缠回傀儡娃娃身上,缠好了才迈开长腿,呼出了一口气。
比他平时的呼吸要重一些,像是一声微叹。
方棋走进包厢里,鬼哭狼嚎并没有停止,甚至比之前叫得更加惨烈,还多出了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
是程锦在动手。
“哭!你们还有脸哭!为什么见鬼自己心里没数吗?看人家女鬼小姐姐们多么鬼美心善,居然还留了你们一条命,不知道感恩戴德,还想让我们帮你们驱鬼?吃屁去吧!”
孙又青:“……”
咱们被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可没见人家心善。
而且眼下这几个富二代虽然没死,但一个个不是目光呆滞就是状若癫狂,一看就已经被折磨得神志不清。
虽然是他们自作自受,也叫恶有恶报。
几个富二代被揍了一顿之后老实多了,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哪里还有之前在包厢的四个场景里的嚣张样子?
把人揍得没声了之后程锦尤不解气,又狠踹了几脚,直把人都踹成了鼻青脸肿才作罢。
方棋从几个猪头脸中分辨出了一张眼熟的脸,但凌子平已经整个儿把头抱住埋在腿间,连抬头都不敢,更不用说发现他的存在了。
方棋没有让人跪下叫爹的癖好,他直接给喻明忠打了电话,让警察上来处理。
进会所时还是晨阳初升,出来时外面艳阳高照,刺目的阳光让黑暗里待久了的正常人都适应不了,方棋更是紧拧了一下眉,然后退回了大厅门口。
喻明忠早在方棋发完照片失联之后就赶了过来,推开车门下车,快步走向门口:“你没事吧?”
“警察叔叔,你哪只眼睛看见他有事了?”程锦在太阳底下一声哀嚎,“有事的是我,你再不让我走,我美丽的脸就要晒化了。”
她还是第一次接完委托出来有了被警察接待的待遇。
提前布控在会所外面的小警察顽固不化,看她提溜着几个猪头出来,居然直接拿她当了嫌疑人,把她拎到了太阳底下晒着。
要不是理解同样晒着的警察们不容易,就拎她的那个小警察,她一个能打十个!
晒了没一会儿,她居然开始怀念待在鬼域里的“凉快”了。
但也不怪小警察不辨是非,并不是所有支队队员都和喻明忠一样多次出入鬼域有了非常规的认知,也不是所有人都已经洞悉了事情真相,知道被揍的人都是咎由自取。
喻明忠眼力非凡,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程锦和同样被扣住的另外几人来这里的目的,也没有为难他们,交代人带他们去做了个笔录,就放人走了。
把人送走之前,还收获了那个女生送他的一个飞吻。
喻明忠:……
他属实理解不了现在的姑娘。
但还有一人没走。
那人单手握着推拉门的门把,和方棋一起站在门口。
看到那人的脸,喻明忠恍然觉得自己见过,又好似没什么印象,仔细想了想,才从之前看过的监控里扒出了这个人的样子。
华城集团的监控里,这人似乎就是和方棋一起的。
“这是你朋友?”喻明忠问。
方棋侧头看了眼,没否认。
寅迟穿着一件很显气质的黑衬衫,站在那里像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只是他的脸没有血色,在太阳底下透着不正常的冷白,被喻明忠问起,他礼貌地露出了一个笑,很优雅,但是有种说不出的疏离。
身份使然,喻明忠也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过于热情,所以寅迟的态度对他来说更像是恰到好处,他也点了一下头,对方棋说:“你朋友好像脸色不太好。”
估计是太阳太大了。
方棋抬头看了看被照得明晃晃的地面。
寅迟和他的体质相似,他比寅迟多了一层人体的防护现在都很不舒服,寅迟更不用说。
正想着要不要先离开这里,还没等他开口,他肩头倏地一沉。
在喻明忠惊讶的目光下,寅迟没骨头似的往方棋身上一靠,叹了口气说:“实不相瞒,警察叔叔,我也快要被晒化了。”
方棋:“……”
他们完全站在阴影地里,没有被晒到一点。
喻明忠:“……”
现在是流行管警察叫叔叔吗?
人家女孩子叫就算了,这人看起来都跟他一样高了,他是怎么叫出口的?
但他确实比这人大了十几岁左右,是可以被叫叔叔的年龄差了。
喻明忠突然觉得有点沧桑。
方棋见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懒得搭理他了,对喻明忠说了句“不用管他”,然后问了几个案件细节。
根据方棋提供的线索,警方有了明确的调查方向,有几个同样作为受害者,却选择了缄默不言仍旧留在公司任职的女生被找到了,她们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情绪彻底崩溃,很快就全都说了。
现在只缺少给以彭家为首的那些富商定罪的决定性的证据,警方正在全力搜索那些受害人的尸体。
剩下的事和方棋无关,他也管不着,却莫名在意起了一件事,他问:“你们调查的人里,有一个叫林露的人,她是不是有一个弟弟?”
喻明忠惊讶道:“你连这都知道?”
“……”
顿了一下,他有点扭曲地问:“她自己告诉你的?”
方棋没应,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林露当时的身体里套着别人。
喻明忠只当他是不方便说,也没有追问,只是叹了口气说:“她是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林寒,目前也是失踪状态,听他的大学室友说他是去找他姐姐,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恐怕也已经凶多吉少了。”
“……哦。”方棋道:“那她死之前有给她弟弟打过电话吗?”
“这个还没来得及调查。”
方棋把筛选过后的照片发给他之后,他们的调查重心就优先转移到了活着的人身上。
喻明忠说:“大概率是没有,据说他去找他姐姐就是因为他姐姐已经很久不联系他了,他觉得奇怪才去的。”
如果林露死前给她弟弟打了电话,那他应该早就报警了,而不是一无所知的把自己也栽了进去。
林露应该什么都没有告诉她弟弟。
原来世上真有这么无私奉献的人。
方棋沉吟不语。
喻明忠问:“怎么了?他们姐弟有什么问题?”
“没有。”方棋摇头否认,又道:“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喻明忠:“……行。”
他原本想安排车送他们回去,被方棋拒绝了,选择了自己打车。
雅庭会馆地处西城区最繁华的地段,整条街遍布娱乐场所,此时在街道对面,会所斜前方的位置,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大堂经理笑意吟吟地将亲自来视察酒店工作的老板送到酒店门口,并替他拉开了车门:“方少慢走。”
被叫做“方少”的人穿着一身深色西装,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浑身散发着一种斯文儒雅的气质,来酒店视察,既显得重视,又不会过分严肃,看起来成熟稳重,对工作游刃有余。
然而他的手已经搭上了车门,却并没有钻进车里,而是被对面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哪儿?”
经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抽了一下嘴角道:“是彭家的私人会所。”
“出什么事了?”
怎么会有警察在那儿?
“好像是一星期前酒精中毒死了几个人,昨天又失踪了几个富家少爷,本来也没警察什么事,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突然就有警察跑来封锁了现场,说彭家涉嫌违法,要封锁调查,来了也不进去,就在外面干等着,也不知道在调查什么。”
经理说:“不过方少放心,对咱们酒店的营业没有影响。”
“……”
他在意的不是酒店的营业,而是看到了熟悉的人。
其实也并不熟悉,他们连正式的面都没见过。
但是自从他出国一趟回来,那个人就总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出现在酒店里的人正是方铎。
方铎远远地望着,虽然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他莫名就是被那个人的身影捕捉了视线。
会所外,喻明忠拿了一分笔录正让方棋在上面签字……程序还是要走的。
他看起来只是在配合调查。
但不论是警察说话的语气神态,还是特意将他送出警戒线范围,都足以说明警方对方棋的重视。
“那人好像是市局刑警支队的喻明忠。”跟在方铎身边的助理突然开口。
方铎:“喻明忠?”
“对。”助理说:“就是那个破了好几起恶性杀人事件的市局警察,前段时间岩华区的地基埋尸案也是他负责的……方棋怎么跟他搞到一块儿了?”
方铎侧头睨了他一眼。
助理察觉到了什么,顿时挺直了身体,说:“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他挺有本事的,能跟市局的警察搞好关系。”
“难怪方总和夫人对他的态度能有所转变,连方文瑞少爷提起他都总有夸不完的话。”
方铎目光落在对面已经准备离开的人身上,脸上神色不明:“是吗?”
助理说:“是啊,前几天他们在学校里办鬼屋,小少爷还特地去给他捧场呢。”
“……”
方铎什么话都没说,视线停留了一会儿,低头钻进了车里。
助理微怔,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替他关了车门,然后自己坐上了副驾的位置。
车从酒店门口驶走,经过了会所的正对面,只不过被中间其他的车辆挡住了视线。
会所门口,方棋已经拉开了出租车的门,却见寅迟在路口不远处停下,看着街道对面的某个位置。
方棋:“……怎么了?”
“没事。”寅迟收回视线:“走吧。”
“……”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之前问起了因果线,方棋本以为寅迟已经知道了自己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或许他确实已经知道了,只是他什么都没问。
方棋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问,也不想自讨没趣。
坐出租车离开了西城区,他侧头问:“你回哪儿?”
寅迟没说,反问:“你呢?”
方棋都不用想:“公寓。”
今天学校里又没课,除了学校,他就只有公寓可以回了。
寅迟似乎不意外这个答案,笑了下说:“那我回书店吧。”
方棋:“……”
“你不用回尹家?”
寅迟摇头道:“不用。”
“……”
程锦他们完成了委托,几乎都迫不及待地回去“复命”了,这人也是接了委托来的,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急。
他真是为了悬赏来的吗?
方棋管不着,也不想管,他撇开头不问了。
这时手心里一动,有什么东西塞进来了,方棋低头一看,是之前在鬼域里大展神威的傀儡娃娃。
“……什么意思?”
寅迟道:“说过的啊,送你的。”
方棋:“……”
是说过,他当时也收下了,但他以为那只是普普通通的布娃娃,最多有点灵性可以卖卖萌。
但是鬼域里这娃娃一把傀儡丝困住了十几只鬼,还都是程锦他们那种玄门天才都难以应付的厉鬼,他再收下这个娃娃就不合适了。
这很可能是尹家给寅迟的一种保命手段。
话说这娃娃不是尹家身份的象征吗?是可以拿来随便送人的吗?
方棋觉得这娃娃有点烫手。
寅迟却道:“拿着吧,我回去再做一个就行了。”
他说着伸手,捋了一下娃娃手上收缩之后看起来像普通毛线一样的傀儡丝,他捋的是傀儡丝,手指却轻轻从方棋拿着娃娃的指尖上蹭过,带着微凉的温度。
方棋默然片刻,把娃娃收下了。
两人在书店处分开,方棋回了自己的小公寓,他把傀儡娃娃放在了床头,打算先去冲个澡,过程中听到门外的房间里有动静,但因为没什么珍贵的东西,他也就没在意,结果一出来,发现床头上的抽屉被拉开了。
傀儡娃娃安静地待在床头柜上,抽屉里的东西也没乱,只是少了一样,现在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
是那块已经碎掉的玉。
不小心弄掉了吗?
方棋走过去把玉捡起来,随手扔回了床头柜上,他转头拿了毛巾擦头发,刚一抬手,就听到背后“叮棱”一声。
他转头垂眼,玉再次躺在了地面上。
床头柜上,自以为做得隐晦的娃娃正缓缓缩回它伸到了柜子边缘的小短腿。
方棋:“……”
这娃娃有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