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叶烦回京

叶烦不管田小凤丈夫申请转业是怕耿致晔挟私报复, 还是他家中有事赶巧此时必须转业,她都决定先下手为强。

叶烦问耿致晔:“他转业的话还有人开车吗?”

耿致晔:“还有几个驾驶员。”

叶烦:“那就别管那么多。对了, 他转去哪里?”

耿致晔:“听说还想留在南方。政委说帮他问问周围哪个厂需要驾驶员。”

叶烦不禁说:“最好不是罐头厂。”

耿致晔摇摇头:“不可能!罐头贵不好卖,不用天天出货,应该不缺司机。”

叶烦:“先吃饭。你中秋节不在家,特意为你做的。”

耿致晔朝桌上看看,顿时好气又好笑,一盘凉菜,菜还是从自家院里摘的,一盘清蒸石蟹, 一盘白灼虾,还有一条红烧鱼, 三凉一热,她也好意思说“特意”。

耿致晔意有所指地说:“谢谢烦烦。叶会计辛苦了。”

叶烦笑纳:“自家人不用客气。吃吧。”给他一个蟹, “大宝, 二宝, 想吃什么?”

俩宝一起指大虾。

叶烦把虾放到耿致晔跟前:“让爸爸剥, 爸爸剥的快。”

耿致晔笑着摇头:“爸爸不行, 爸爸手笨。妈妈会打毛衣, 她手巧。”

大宝瞥俩人一眼,小脸上尽显无奈,自己伸手拿俩, 给妹妹剥一个,自己剥一个, 还不忘蘸蒜汁。

为人父母者终于有那么一点羞愧, 叶烦伺候二宝,耿致晔伺候儿子。

饭后耿致晔刷锅洗碗, 拉开炉子烧热水。叶烦给俩小孩洗脸洗手,让他们出去玩一会。

现在还算昼长夜短,六点多天还没黑,庄秋月见叶烦在院门边站着就过来同她聊天,问她是不是终于可以歇几天。叶烦点头:“首都有需要就给我们发电报。也正好岛上的存货快掏空了。”

庄秋月:“听说了。也快割水稻了。”

叶烦不禁问:“还没割吗?我老家都种冬小麦了。苏运城跟我说他早几天回来的路上看到很多人犁地。”顿时忍不住感叹,“南北差异真大。”

庄秋月:“我早几天也听渔民说首都暂时不要海味,他们正好收庄稼。还叫我问问你要不要稻杆。”

最近很忙,叶烦没心情搂树叶:“要点也行。”

庄秋月:“回头把麻袋给我,我帮你装一麻袋。”

叶烦点头:“嫂子,问您件事。”

庄秋月失笑:“你说。这么客气干嘛。”

叶烦问她这两天有没有见过田小凤。

刘桂花从两人身后闪出来:“我见过。”

俩人吓一跳。

刘桂花哈哈笑。

庄秋月一脸无语:“你故意的?”

刘桂花平时说话不会轻声细语,走路也不捻手捻脚。俩人没能及时发现她,因为她故意踮着脚走路:“小叶,田小凤又找你了?”

庄秋月又一脸无语的表情:“你这耳朵。小叶问我有没有见过田小凤,肯定因为她没见过啊。再说了,小叶这几天多忙。前两天我都准备睡了,她家还亮着灯。”

叶烦:“就那一次。晚饭后大宝二宝跑来跑去没法算账,他俩睡着我才腾出空。”

刘桂花这些天看到食品厂确实不需要人,对食品厂兴趣大减,问:“找田小凤啥事?”

叶烦摇头:“我没啥事。听大宝爸爸说她爱人要转业。这个节骨眼上,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思重,总感觉有点巧。”

庄秋月不假思索地问:“怕耿团长公报私仇?他一个驾驶员,耿团长至于吗。老刘——”扭头一看刘桂花神思不对,“你,不会吧?”

刘桂花摇头:“不,不是故意挑这个时候转业。也不对,跟耿团长和小叶有关,但不是因为那天的事。”

庄秋月不由得看叶烦,这几天又出什么事了。

叶烦实话实说:“就是不知道才问嫂子。看样子桂花嫂子知道。”

刘桂花一脸为难,不知该不该说。

庄秋月朝她胳膊上掐一下:“再吞吞吐吐的,别叫小叶帮你捎东西。”

海风吹得厉害,没几天刘桂花女儿的小脸就皴了。庄秋月叫刘桂花给孩子抹美加净或百雀羚,刘桂花家有蛤蜊油,问她行不行。庄秋月数落她,抹手的东西哪能往小孩脸上抹。

供销社离这边五六里路,刘桂花不会开三蹦子,也不会骑车,犹犹豫豫不想去。叶烦就说苏运城和苏多福到首都一定会去供销社,海店供销社什么都有。刘桂花就叫苏运城帮她捎一瓶花露水,两瓶风油精和几袋美加净。

刘桂花本来就想找机会告诉叶烦,庄秋月一吓唬,刘桂花立即压低声音说:“小叶分钱那天,就前两天,总部来人了。”

庄秋月看叶烦:“耿团长不可能不知道吧。”

刘桂花摇头:“耿团长不知道。那仨人一登岛就直奔后勤。那天去的时候我看见了,以为咱们的人,没在意。昨儿我才知道是总部下来的。”

庄秋月很是好奇:“找谁?”

刘桂花朝田小凤家的方向睨了一眼:“田小凤早些天偷偷写信上告小叶投机倒把,耿团长包庇,肯定不能找——”

庄秋月惊得抽气,见刘桂花看她,赶忙捂住嘴:“继续,继续。”

刘桂花看叶烦,叶烦只是皱了皱眉,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她又继续:“食品厂又不是小叶个人的。再说了,部队也不能插手地方内政。甭说部队稽查处的,首长也没法不经地方同意就把小叶弄下去。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不,我不就知道了。田小凤丈夫肯定怕耿团长知道后见面尴尬,先主动提出转业。”安慰叶烦,“别多想。”

庄秋月:“听谁说的?不是田小凤吧?”

刘桂花摇头:“她跟小叶打架那天我吓唬她两句,她这几天看见我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她不提这事庄秋月都忘了:“你那天啥意思?”

刘桂花下意识看叶烦。

叶烦:“跟我有关?田小凤那张破嘴说我什么呢?”

刘桂花想说又不好意思,田小凤嘴太脏。

叶烦见状道:“不提这事。说嫂子听谁说的。”

刘桂花朝廖家看去:“住你家后面,我家邻居高营长爱人柳晴,是柳不是刘啊。她跟田小凤最好,田小凤跟她说的。还说反正她快走了,不怕人知道。”

庄秋月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就这?”

刘桂花:“田小凤还说官官相护。”

庄秋月点头:“这就对了。她那张嘴咋可能不趁机说点别的。”

叶烦皱眉:“不对!算算时间,柳晴刚见过田小凤就把这事告诉桂花嫂子,她这张嘴——嫂子,柳晴以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

刘桂花下意识摇头:“咋了?”

庄秋月顿时反应过来:“田小凤以前没少在背后说小叶?那时候柳晴不学给你听,怎么田小凤一走,她就什么都告诉你?再说,田小凤还没走。”

刘桂花恍然大悟:“知道我早晚会告诉你们?奶奶的,敢把老娘当枪使!”说完转身就走。

叶烦下意识拦住她。庄秋月慢了半拍,开口叫她“等等”,然后劝说:“先消消气,听听小叶怎么说。”

刘桂花:“小叶,不用劝我,我最烦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叶烦:“给高营长个面子。以后跟她说话小心点就是。闹得人尽皆知,牛团长和耿致晔见着高营长都尴尬。”

庄秋月点头:“我觉着田小凤的丈夫提出转业就是一看到耿团长就觉得不好意思。他能说田小凤丢人,说明他有脑子,跟田小凤不是一路人。”

刘桂花嗤笑一声:“一个被窝里面睡不出两种人。”

这话庄秋月也赞同:“没上过大学,又没什么特长的军人不好找对象。她爱人肯定觉着自己就一驾驶员,有个知道过日子,相貌还算齐整的女人愿意跟他就行了。”看叶烦,“要不是高考停止,小叶不一定能看上耿团长。”

叶烦笑了:“我一开始没打算找军人。耿致晔说以后我当家,他会洗衣服做饭,我就想可以处处看。处了两年没催我结婚,每次回家探亲都给我买很多东西,恨不得住我家,我妈就说差不多行了。”

刘桂花不禁问:“耿团长真会洗衣服做饭啊?”

庄秋月:“你没见过?耿团长在家都是他买菜做饭洗衣服。说实话,小叶,比我还贤惠。”

叶烦朝屋里看一眼。

庄秋月压低声音:“在屋里啊?”

叶烦:“应该在洗澡。”

话音落下,堂屋门打开,耿致晔拎着水桶去压水。刘桂花赶忙转移话题问庄秋月苗苗中学毕业后干嘛。

叶烦挺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先好好上学。我最近打算教苏运城算账,可他居然不会用算盘。”

庄秋月和刘桂花都认识苏运城,尤其刘桂花,还想找机会谢谢他。刘桂花诧异:“不是书记的侄子吗?”

叶烦:“远房侄子。他爷爷跟苏远航的爷爷是一个曾祖母的。”

庄秋月:“出五服了?”

叶烦不会算这关系:“他觉着上到初中毕业也没什么用,就没好好学。也没好好学外语。虽说老师说的不标准,可他好歹认识啊。结果现在就小学水平。”

庄秋月点头:“是该好好学。那现在怎么办?”

叶烦:“苏远航给他补课。这十个大队像他那么大还没订婚又上到初中毕业的就他一个。也有上过高中的。可都跟苏远航一样,上有老下有小。到副食厂当个临时工还行。没法经常跟车去首都。”

庄秋月心想要是苏运城学不下去,过两年说不定可以叫她家苗苗顶上。心里一旦有这个想法,庄秋月越想越觉着可行。苗苗洗澡的时候,庄秋月坐在她身边唠叨她好好学。

聊苗苗想说她才十二岁:“妈,食品厂要不了那么多人。”

庄秋月:“刚开始不需要。以后赚了钱买机器加工食品,叶烦忙不过来,你看需不需要。上面不可能叫耿团长在这里一辈子。最多十年。十年后你才二十二!”怒其不争地朝她额头上戳一下,“别看眼前!你看眼前,三年后你才十五。你想下乡人家都嫌你小。”

廖苗苗:“那我以后经常去叶姨家看她教二宝打算盘?”

庄秋月点头:“这就对了。”

一向不爱搞小动作的刘桂花为了儿女也有了小心思。

翌日上午,看到叶烦在院里洗衣服,二宝一个小孩在菜地边抓虫揪草,她就过去帮叶烦压水。

刘桂花不擅长讨好人,叶烦一眼就看出她非闲着无聊来找自己打发时间:“嫂子,出什么事了?”

刘桂花愣了一下,摇头:“没,没事。”

叶烦:“这里只有二宝,还不记事。你放心说吧。”

刘桂花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吞吞吐吐说道,“你懂得多,嫂子想跟你学学,以后老牛转业工资没现在高,我也能干点啥。我啥都不懂,到时候人家想照顾老牛给我安排个临时工作,我都干不来。”

这才对啊。叶烦点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教你啊。”

刘桂花:“不用特意教我。你去食品厂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打下手。”

叶烦把丑话说在前头:“没钱的啊。”

刘桂花摇头:“不用,不用,俩孩子上学去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叶烦点头:“可能得过些天。”

“我知道。”刘桂花想过中秋刚过家家户户都不馋,也不舍得再花钱。

海店和西城供销社确实没什么人问有没有便宜的海带紫菜虾皮等等。然而海店和西城弄了几车海味的消息传到东城,东城供销社主任不乐意,同在皇城根下,怎么还厚此薄彼。

上面开会,商店、供销社等等许多国营单位领导碰到一起互相寒暄时,东城主任才知道海味是人家自己跑的,并非送货上门。

东城主任就叫海店主任给叶烦发电报,海店主任叫他等几天,九月初海店和西城需要进货的时候给他三成。东城主任就说给他弄一车,回来他分给国营饭店和百货商店等单位。

不用叶烦挨家挨户推销,叶烦农历九月初给他安排一车,其中有四十箱橘子罐头。这四十箱橘子罐头是今年年初产的,罐头厂打算过些天特价处理。横山食品厂帮罐头厂原价卖出去,罐头厂领导一高兴,汽车运输费算他的。

九月中和九月底又出两批货。要不是有罐头和即食鱼干都凑不够车。这个时候也没人抱怨食品厂要他的东西不要他的。

期间食品厂没事苏远航没能闲着,叶烦叫他去百货商店问问需不需要棉衣。

农历九月中旬的江南有了秋意,需要厚衣服,苏运城和苏多福从首都拉回来半车棉衣秋衣。

冬天的衣服贵,甬城和杭城的百货商店吃不下,想先给一半钱。叶烦料到这点,叫苏远航接车,然后跟商店负责人签合同。

有合同约束,十月初苏远航到市区拿到尾款。

十月初没出货还有钱拿,以至于渔民比第一次分到钱还兴奋,议论好几天。

一个月出三批货,还卖给商店一批棉衣秋衣,叶烦很忙,把田小凤一家忘得一干二净。

山上的蜜桔熟了,农历十月初四,叶烦抱着二宝,庄秋月拉着大宝带着自家孩子到山脚下摘桔子,半道上碰到刘桂花,刘桂花告诉叶烦,田小凤搬走了。

叶烦:“这么快?”

庄秋月:“一个多月了。你不知道?”

叶烦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就算耿致晔和政委当天同意他转业,也得跟工厂交接。他先过去安顿下来,田小凤才能带着儿女转过去。这样算下来一个多月很快了。

庄秋月想想从她听说廖政委调到岛上到她搬过来,中间隔了两个多月:“是很快。不过走了也好,那女人就是个搅家精。”

刘桂花:“她嫌岛上出来进去不方便,看见什么都烦。又被小叶打一巴掌,不走的话指不定又整什么幺蛾子。”

廖苗苗掰开一个橘子给她妈一半给叶烦一半:“别说她。吃橘子。这棵树上的甜。”

叶烦:“找根草绳做个记号。回头都改种甜的。”

刘桂花:“要是皮薄还没籽就更好了。”

叶烦点头:“记下了。改天就告诉苏远航。”

翌日上午到办公室,叶烦见着苏远航就把此事交给他。

苏远航没见过无籽的桔子树,忍不住抱怨:“给我出难题啊。”

叶烦:“找市里或省里的农业专家问问。不是有个下放到这里的老师吗?找他同学同事问问。人要是被下放到别的地方喂牛种水稻,就把人要到这里伺候果树。这事叫你爹去。你不好使。”

苏远航:“咱们生意越好,我爹脸色越难看。”

刘桂花在门口看着二宝在院里玩,听到这话朝屋里说:“前几天老书记来过一趟,就是分卖衣服的钱那天。我听人说他嘀咕着食品厂不能卖衣服。在路边等着分钱的社员说他年龄大了说胡话。咱们根本没卖衣服,好心帮商店捎的。那点钱是商店给咱们的辛苦费。”

叶烦笑着点头:“就是这样。”

苏远航笑不出来:“可是——”

叶烦:“你爹不搭理你,叫你叔伯兄弟出面。对了,你爹的长辈,堂叔表姑还活着吧?”

苏远航如醍醐灌顶,兴奋地说:“我这就回家。”

叶烦叫住他:“等等。叫你堂爷爷穿着全是补丁的衣服住着拐杖,到他跟前就说生活艰难,最好掉几滴眼泪。”

苏远航忍不住同情他爹,但只同情一秒就笑嘻嘻开车走人。

刘桂花问:“这是他们大队的手扶拖拉机吧?”

叶烦点点头:“以前按次租,最近好像他们大队社员开会同意,只要是苏远航开,给点油钱就行。”顿了顿,“嫂子,这两天没啥事,要不你忙去吧。我一会儿接大宝放学。”

刘桂花刚才听苏远航说了,两天后出货,半车橘子和半车海味:“那我过几天过来。对了,大宝不是不叫你接吗?”

小屁孩心口不一。前些天叶烦忙没去接他,交代廖家大弟跟他一起回来。等她到家,小孩嘴巴能挂油壶,埋怨她骗人,说好不忙,天黑了还不回家。

叶烦笑着说:“小孩一天一个主意,不能全当真也不能不当真。”

刘桂花不懂,又觉着叶烦太宠孩子。可耿大宝未满五周岁就上一年级,这样的孩子宠点也无妨。

刘桂花冲二宝伸手:“姨姨抱你?”

姨姨没有妈妈身上香,二宝抓住妈妈的手往她妈身上爬。叶烦无奈地抱起她:“不能自己走吗?”

二宝屈膝伸手勾住自己的脚:“坏了。”

叶烦轻笑一声没理她。二宝自己觉着无趣老老实实坐好。

橘子不比缠成一把一把的海带,怎么扔都不会坏。出货那天叶烦叫苏远航盯着装车。

发车前,苏远航叮嘱两人这次辛苦一下,到大站停的时间长,他们下来打开车门透透气。

这样运到首都,压坏碰坏捂坏的寥寥无几。

桔子只比本地种的苹果梨贵一分钱,还可以放十天半月,以至于西城和海店的大爷大妈又跟东西不要钱似的,五斤十斤的往家搬。

苏运城又忍不住感叹:“首都人民有钱。”

正好一大妈从他跟前过,笑着说:“这就有钱了。”

苏运城:“十斤啊。”

大妈:“一人一天两个,几天就没了。”

苏运城下意识问:“吃几天啊?”

大妈奇怪:“不一次买够吃几天的,天天买啊?”

苏运城下意识点头。

大妈不禁说:“不嫌费事。”说出来想起什么,“我们这里不长桔子。卖完就没了。”又想起什么,摇了摇头,“以前也有,但是贵,一斤能买这样的三斤。”

不清楚南北差异多大,苏运城决定闭嘴。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老太太骑车停在两人跟前,问他们是不是苏运城和苏多福。两人点头,老太太递给他们一个包裹和一封信,收信人叶烦。

苏多福见她长得像陈小慧,开口叫一声婶,然后问他还不是叶烦的妈。

陶春兰笑着问:“烦烦跟你们说过我啊?”

叶烦很少说娘家人。苏多福至今不知道叶父做什么工作,陶春兰退休前干嘛的。苏多福笑着点头转移话题:“婶,还有别的事吗?”

以前不知道江南什么样,陶春兰很担心。这些天经常能见到从南方来的人,陶春兰放心多了,摇了摇头:“没事。你们忙吧。”

苏运城等他走远就问:“上次叫陈小慧捎过来,这次怎么自己跑一趟?”

苏多福也不明白:“吵架了吧。就当不知道。信收好,东西先放主任办公室,这里人太多,别搞丢了。”

苏运城先看一下陈小慧,确定她没出来,就偷偷摸摸钻进主任办公室。

叶烦也觉着奇怪,她妈病了或者家里出什么事,陈小慧不说,耿致勤也会告诉苏运城。干嘛特意写信啊。

叶烦把卖橘子的钱发下去,下午没事了才拆信。

二宝抓住她的手勾头看。叶烦递给她:“认识吗?”

“妈妈看!”二宝还给叶烦。

叶烦把她抱到腿上,搂着二宝看信。

二宝好奇地问:“妈妈,姥姥想二宝?”

叶烦看到“陈小慧”三个字,自动换成耿二宝:“是的。姥姥很想二宝,叫咱们回去过春节。”

陶春兰的这封信是问叶烦什么时候回首都。但是不是因为耿致晔春节期间值班,叶烦留在岛上也是娘仨单过,陶春兰心疼。

陶春兰最近没空心疼叶烦,她被陈小慧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海店供销社生意好奖金多,陈小慧拿到奖金就去旧货市场。叶家房子是标准的四合院。因为人少南边几间空着,现在被陈小慧塞满各种家具。

陶春兰每天一看到房门开着,或者买菜出大门看到两边屋里堆满破烂她就头疼。

陈小慧不学盲流抽烟喝酒,也不乱花钱,也没听说她往申城寄钱,陶春兰劝自己该知足。可惜叶烦这几年太听话,陶春兰忍不住拿陈小慧跟她比。

叶烦也提醒过陶春兰,陈小慧脑子不行不怪她,怪陈宽仁和赵茹萍。可人的耐心有限,陶春兰不敢数落陈小慧,儿媳妇又不在家,她只能写信给叶烦。

叶烦看完她妈的信,很想把陈小慧抓过来控控她脑子里的水。

如果喜欢旧物件,旧怀表,旧玉佩,什么不能买。买到手装兜里,被人看见大做文章,可以随手扔下水道或老鼠洞里。弄那么多旧家具回去怎么藏啊。

叶烦叹气。

二宝抱住妈妈的脸:“妈妈,不难过。二宝疼妈妈。”

叶烦哭笑不得:“妈妈不难过。我们看看哥哥放学了吗。”

抱着二宝到路口,听到下课铃声,叶烦等几分钟,大宝跟廖大弟和廖小妹过来,一旁还有牛副团长俩孩子。

廖小妹大概说一句“大宝,你妈来接你了。”

大宝飞快跑过来。

叶烦伸手:“累了吧?妈妈帮你拿。”

大宝把书包递过去,冲妹妹伸手:“下来自己走。”

二宝下来拉住哥哥的手:“哥哥,我们去姥姥家。”

大宝回头问:“姥姥来了?”

叶烦:“姥姥来信了。我们腊月二十去姥姥家。正月初十回来。不过爸爸还不知道,还得跟爸爸商量。”

耿致晔不同意,叫她过了南方小年再回去。

叶烦说北方小年前走一批货,她跟车的话苏运城和苏多福就不用去了。

耿致晔问:“你不在他们怎么算账分钱?”

叶烦:“苏远航高中毕业还算不清账?再说了,早点送过去,说不定年底还能再走一次货。”

耿致晔点头:“初六回来。”没等叶烦拒绝,“北方冷,出去玩受罪。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大宝二宝想想。”

叶烦点头:“那就二十。我回头叫苏远航帮我问问火车票。”

大宝忍不住说:“妈妈,还有很多天呢。”

叶烦:“我把时间定下来好给姥姥回信啊。”

叶烦没跟耿致晔提陈小慧,否则他得抱怨,“陈小慧又不是你闺女,叫我丈母娘自己烦去。谁叫她给你取名叶烦。活该!”

做晚饭的时候叶烦趁耿致晔不注意把信烧了。

翌日把信写好,叶烦交给苏运城,等苏运城往首都送桔子的时候给陈小慧,由她转交。

叶烦信里没提陈小慧,就说自己北方小年前能到首都。母女俩多年来的默契让陶春兰看到这句话就知道叶烦言外之意,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大宝认为还有很多天,其实一点也不禁过。

山上的桔子卖光,还走半车新鲜莲藕,算好账钱发下去,腊八了。

叶烦叫苏远航给十个大队开会,年前准备三车货。

苏远航忍不住说:“没那么多。”

叶烦摇头:“你放心去,一定有。”

苏远航心说我前些天刚统计过。可叶烦太笃定,苏远航只能把嘴边的话咽回去。

翌日借用供销社的办公室给队长们开会,一问才知道到年底能出三车。苏远航震惊:“你们不睡觉吗?晚上都出海捕鱼?”

山西大队大队长低头说:“前几天,我丈母娘送来一包海带,叫我们帮着卖。”尴尬地咳嗽一声,“叫叶会计看见了。叶会计没说什么,我觉着可以,就,就让我小舅子又送一筐过来。”见苏远航变脸,慌忙解释,“不是我一家,之前就有社员这么干。我问他们怎么回事,就说他们家亲戚吃不完。这,我能说什么。”

苏远航叹气:“三车,最多三车。要是因为你们的东西太多,别人——”

山西大队大队长:“我说了,先一家十斤。凑不够车再用亲戚的。”

苏远航:“这还差不多。我估计也就半年好时候。”

莲花大队大队长说:“听说靠海边的几个大队也准备搞食品厂。”

苏远航:“既然都清楚,那散会。那边来电报我再通知大家。”

海店供销社账上的钱能吃下一车货,主任又想着冬天冷,鲜鱼都能放到年底,就叫苏远航早早把货送过来,以防年底下大雪路上不好走。

腊月十五,苏运城和苏多福跑一次首都。腊月二十,叶烦和大宝二宝跟车。苏远航和苏运城以及苏多福送娘仨上车。

下了车陶春兰和于文桃把俩孩子接走,叶烦跟着货去供销社。

供销社门口早已排起长龙,等着买便宜的海鲜。

主任笑着抱怨:“也看看鲍鱼啊。”

大爷大妈们摆摆手就拉着叶烦嘘寒问暖。有人说怎么黑了,这江南也不养人啊。有人说是不是水土不服,怎么还瘦了。

大爷大妈太热情,在岛上清净半年叶烦很不习惯,就说找陈小慧有点事。

陈小慧和叶烦俩人的事,闲着没事瞎打听的大爷大妈都知道,不好掺和,就放叶烦进去。

叶烦先问陈小慧习不习惯。

陈小慧点头。

叶烦又问:“快过年了,米面油都备齐了吧?要不要买几斤鲍鱼,做鲍鱼炖红烧肉。”陈小慧说买了,吃过一次。家里还有几斤肉票,等大宝二宝回来再做。

叶烦沉吟片刻问有没有买新衣服。

饶是陈小慧迟钝也看出叶烦有事,叫她去后院说。

在院里说话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可是陈小慧不是她闺女,叶烦不好直接数落她脑子有坑,又问:“申城那边,你怎么想的?”

“妈让你问的?”陈小慧恍然大悟:“我,我打算给他们寄二十块钱。”

叶烦再也忍不住翻个白眼。

陈小慧习惯性想出口伤人,可她以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叶烦对事不对人,并非瞧不起她:“我知道,不该给他们钱。可是,你不了解他们。我就觉着,给钱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