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阳奉阴违

听大爷的语气不像想跟叶烦和耿致晔一起卖猪肉。

叶烦问耿致晔:“你觉着呢?”

耿致晔心里有个猜测:“大宝认识刚才那大爷吗?”

大宝和二宝经常在胡同里玩儿, 这条胡同的人他俩都认识。大宝点点头,又换一张报纸:“爸爸不认识吗?”

耿致晔腊月二十晚上到家, 第二天就被安排写春联,然后租车拉猪,今天才算闲下来,哪有空认识街坊四邻啊。

“别卖关子啊。”耿致晔瞪儿子。

大宝点头:“认识啦。干嘛啊?”

耿致晔:“他有几个儿子?”

大宝愣了一下,爸爸问这干嘛啊。对上爸爸不许他胡扯的目光,大宝老实说:“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耿致晔又问:“儿子多大了?”

大宝想想:“多大都有啊。大儿子好像比妈妈小,小儿子跟犇犇哥哥是同学。”

叶烦很是意外:“小儿子这么小?”

大宝问:“不像大爷的儿子吗?我也觉着不像。问了奶奶才知道,小儿子上学晚, 其实只比卉卉姐小一岁,那个大爷比奶奶大一岁。”

叶烦:“还没到六十就退休?”

耿致晔道:“那大爷看起来比于姨大七八岁, 不是显老就是在单位很辛苦,非常辛苦的工作男同志五十五岁就可以退休。”

大宝一脸崇拜:“爸爸好聪明啊。那个大爷就是。奶奶还说他一身病, 不让我去他家玩儿。”

叶烦赶忙问他是不是传染病。

大宝摇头:“奶奶没说。”

耿致晔:“那大爷说话的时候都不喘, 也不吭哧, 肯定不是肺痨之类的病。没事的, 大宝, 不要听你奶奶胡扯。”

大宝:“他家也不好玩, 还没咱家宽敞。”

五个儿女,住房却不如她家,除了没钱换大房子没别的原因, 叶烦说:“可能真被你说中了。”

大宝指着自己:“我吗?大爷要跟你和爸爸卖猪肉吗?”

耿致晔不这样认为:“叶烦烦,打个赌?”

“刷鞋!”叶烦把大宝的鞋扔给他, “刷好了我背书去。”一想到古代文学, 古代汉语,唐诗宋词, 叶烦就后悔选汉语言文学。

说白了还是不爱。

耿致勤和耿卉卉就看的津津有味,还羡慕叶烦的老师厉害,找叶烦要课表,想去她学校蹭几节公共课。

耿致晔坐到板凳上,一边刷鞋一边说:“说说你的想法。”

叶烦:“那个大爷又没说他想干还是叫他儿子干,咱俩说再多也是白唠。”

耿致晔挑眉:“合着你也发现他想叫他儿子卖猪肉?”

大宝愣了愣神,不禁问:“不是大爷吗?”

耿致晔:“你妈是学生,哪能经常带着他卖猪肉。大爷问你妈元宵节前还卖不卖,估计希望你妈带带他儿子。你妈去上学,他儿子接着卖。问你妈有没有人为难她,应该是怕他儿子应付不来。”

二宝张大嘴巴惊呼:“爸爸好厉害!”

耿致晔笑了:“一般一般吧。”

叶烦翻个白眼:“看给你得意的。”

耿致晔:“比你反应快还不值得我得意?”

叶烦起身:“既然这么厉害,那你一个人刷鞋?”

耿致晔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叶烦把书拿出来,坐在女儿身边看书。

耿致晔把衣服鞋子洗刷干净,洗衣机放他继母房中,院里打扫干净,也把他的书拿出来。

大宝和二宝一看爸妈这么认真也不好意思要去公园。

快到中午,叶烦把书给耿致晔,耿致晔送屋里,叶烦淘米蒸饭。

耿致晔到厨房便问:“做鱼还是做肉?”

叶烦:“你用温水泡木耳黄花菜,再泡点银耳,我切一点猪肉煎油,然后炒排骨炖菜。”

耿致晔又问:“你买的五花肉还够不够过年吃的?”

“够了。咱们和犇犇、卉卉的户口都在城里,于姨用咱们的份额买几斤。不然我哪敢天天切一点肉炒菜。”叶烦把肉切好,排骨剁成小块,她就去洗手,“去公园看看?”

耿致晔把葱姜洗干净,然后一边擦手一边朝外喊:“大宝,二宝,戴帽子和围巾!”

大宝和二宝在院里听到妈妈的话了,已经拿出帽子和围巾,把自己裹的只露一双眼睛,然后一个拉着妈妈,一个拉着爸爸,去接大妈和哥哥姐姐。

一家四口到路口便看到杨孟夏带四个小的回来。

大宝和二宝跑过去问赚了多少钱。

杨孟夏以前在书上看到穷秀才需要代写书信赚钱,她觉着很新鲜,也很佩服为了生活弯下腰的人。现在自己靠少时练的一手字赚钱,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跟你昨天上午赚的差不多。”

大宝不禁说:“大妈好厉害,第一次就赚这么多。大妈下午还去吗?”

这两天正好家家户户准备写春联,有人发现去年的墨水干了,毛笔不好用,懒得买墨水刷毛笔,就去公园麻烦杨孟夏。

杨孟夏说:“去的。跟人说好了。”

“那我们快回家。”大宝转身朝爸妈喊:“做菜吧。”

叶烦仗着儿子离得远听不见,说:“他真会安排!”

耿致晔拉着她的手:“我们先回家。”

到厨房,叶烦把水壶拿下来,炒菜锅放上去,五花肉炒出油,叶烦放入洗干净的排骨,然后放调料,放泡发的干货,加水焖煮。

饭后,杨孟夏去婆婆房中休息,叶烦和耿致晔忙了几天身体很疲惫,也回房睡午觉。

下午两点,一大家子一起去公园。

有几个大爷在公园打大陀螺,看到耿致晔过来就停下,跟耿致晔闲聊。大爷们都听说他早几天卖猪肉去了,就问他猪肉生意怎么样。

耿致晔不爱显摆钱财,他也不知道自家有多少钱,发了工资直接给叶烦,叶烦给他发零花钱。于是他说两个字“还行”,就扯到农村亲戚身上。

大爷们精通人情世故,也不会当众问他具体赚了多少钱,便顺着他的话说:“我们想买点青菜一斤都要几块钱,农村人吃不完喂猪,这叫什么事啊。”

耿致晔:“上面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然也不会提出对内改革。’

大爷又有了笑意:“对!以前穷,避免有人浪费,应该把东西收为国有统一分配。现在情况好多了,应该恢复市场经济,上面就提出改革,挺好。”

耿致晔附和:“是的。下面也很支持。听说我们之前在这边卖猪肉,街道办事处的人也买了?”

这事叶烦和耿致晔昨晚才知道。杨孟夏要把在工商部门上班的亲戚的家庭地址给叶烦,叶烦还没说不用,于文桃说政府工作人员不反对,又说这边街道的人都知道叶烦卖肉,因为他们也买了。

当时耿致晔还忍不住腹诽,他后娘碎嘴爱聊也不是全无坏处。

大爷微微点头证明于文桃没瞎扯:“几个街道的人上午还来叫你嫂子写春联。”

耿致晔诧异:“大嫂怎么没说?”

一个大爷见耿致晔好像很紧张,赶紧宽慰道:“小杨同志不认识他们。”

另一个大爷说:“他们也没说自己是街道办事处的。”

不善言辞的大爷忍不住说:“哪有来写春联还自报家门的。”

几个人笑着点头赞同他的说辞。

耿致晔心说还是这边街道工作人员会做人,“回头村里再有什么东西也可以在公园门口卖?”

几个大爷一致认为可以。

闲着无事的大妈见耿致晔和几个大爷说说笑笑,心里好奇就过来问:“聊啥呢?”

大爷道:“耿同志问以后还能不能在这儿卖菜卖肉。”

大妈不假思索地说:“可以啊。”

大爷立刻说:“她说行就行。她家老大是街道主任。”

大妈先承认这点,然后大包大揽地说:“敢不让你们卖我收拾他!”接着又嘀咕,“小小芝麻官能管住谁啊。”

耿致晔失笑:“大妈写春联了吗?我免费给您写。”

“你要这样说,我这就回家拿红纸。”大妈作势要回家。

耿致晔点头。

大妈可不跟他客气,连走带跑回家找红纸。她儿媳妇放假在家,见状忍不住说:“春联写好了。”

“在公园写的?”大妈问,“是小孩写的还是女同志写的?”

大妈的儿媳妇以为婆婆瞧不上孩子的毛笔字:“昨儿你不是看到了吗?你也夸字好看。”

“不敢直接回答,是因为小孩写的吧?”大妈把剩下的红纸裁一副春联出来,“我叫孩子爸给咱写。不收钱。写好贴院门上。听说人家还是个军官。”

儿媳妇想说没必要,听到最后一句,由着她婆婆出去。

大妈家离公园一公里,然而她走路快,来回半小时,正好这个时候杨孟夏停笔休息,耿致晔接过毛笔给大妈写一副春联,想让给儿子,往左右一看,一群孩子都在远处湖里滑冰。

耿致晔道:“接下来我写,写一副送一副,谢谢大家这几天对我嫂子、侄子侄女和我儿子女儿的支持。”

打算自己随便写写的人一听还有这好事立刻回家拿红纸,结果人太多,写到太阳落山,耿致晔的双手快没知觉了。

叶烦让嫂子和侄子拿板凳桌子,她一边走一边帮耿致晔活动手指:“傻不傻啊?不知道歇会?”

“我一个当兵的写一会春联就叫累,大爷大妈肯定以为我是个绣花枕头。”耿致晔小声辩解。

大宝撇嘴说:“爸爸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耿致晔抬脚要踹他:“我的手不能动,双腿好好的。”

大宝吓得往前跑:“大妈,爸爸打我!”

杨孟夏心说,打你活该!嘴上说:“慢点,别摔着。”

大宝冲他堂哥伸手:“我可以拿板凳。”

耿磊磊给他一个折叠凳,随口问:“二叔二婶年三十还上班,身体吃得消吗?”

杨孟夏不清楚耿致挥什么情况,就问耿卉卉知不知道她爸妈何时回来。

耿卉卉事不关己地说:“不知道。大妈,走快点,奶奶和小姑该做好饭了。”

于文桃和耿致勤下午四点到公园站下车,看到耿致晔对面很多人排队写春联,母女俩就先回家。

四点半太阳落山,耿致勤切两条鲅鱼炖豆腐。

于文桃买的豆腐都在屋顶上放着,早已冻成冻豆腐。中午听她嫂子说村里有人做豆腐,于文桃买半板,用她嫂子的菜盆端回来。

耿致勤嫌麻烦,于文桃说手工做的豆腐比豆腐厂机器做的香。耿致勤没觉着有啥不一样,可是不想听她妈念叨,还是炖了。

耿致勤把豆腐放锅里,盖上锅盖就问:“接下来做什么?”

“这一锅菜够吃。”于文桃早把米蒸上,家里暂时没什么事,她叫耿致勤出去看看怎么还没回来。

耿致勤拿着手电筒到路口就照到二宝,二宝跑到跟前抱住她的腰:“小姑!”

“想小姑了啊?”耿致勤把手电筒给她。

二宝点点头,就去接她爸妈。

耿致勤见状嘀咕,你的想真不值钱。

一行人到家,于文桃便让他们洗手,她把插头拿掉,端着一锅米饭去正房。

耿致勤洗洗手去盛菜,女人用碗男人用盆,一人半碗半盆。大宝看爸爸哥哥都用盆:“小姑,你歧视我啊?”

耿致晔:“用盆吃得完吗?我的半盆给你。”

大宝不敢要,嘴上说“好啊”,拉过他爸的盆,把盆里的鱼肉和豆腐往碗里挑。叶烦皱眉:“干嘛呢?”

大宝停下,犹豫片刻,又把盆还给爸爸,端起碗等奶奶给他加半碗米饭。于文桃给几个大孙子盛好饭,接过大宝的碗:“挨训了吧。”

大宝嘀咕:“全家就她厉害!”

叶烦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喜欢吃米饭!”大宝大声问:“不可以啊?”

叶烦瞪一眼他:“虽然我不想过年打孩子,可是你想挨打的话,妈妈不是不可以满足你。”

大宝小声嘟囔,“又吓唬人。”他也只敢嘟囔这一句,接过碗就埋头吃米饭就豆腐和鲅鱼。

明儿除夕,可以放鞭炮,大宝想第一个起来放炮,吃过饭就要洗脸洗脚上床睡觉。

耿卉卉跟她姑小声说:“我们去后面睡吧。”

耿致勤想想她妈三四点就醒,撑不到六点起来,不是拉开炉子烧水,就是收拾院里,叮叮当当把她吵醒,还嫌她醒了不起想偷懒。

亲娘啊,早上七点太阳还没出来,正好放寒假,全家凑不出一个上班的,不需要吃太早,起来干嘛啊。

耿致勤不懂她妈,她妈也不懂她二十多岁了怎么还那么懒。

耿卉卉的主意正中下怀,耿致勤立刻叫她拿手电筒,她俩先过去。

于文桃不禁问:“你俩去后面睡?”

耿卉卉点头:“不想和你挤一张床。”

二宝问:“姑姑,今晚我一个人睡啊?”

耿致勤下意识说:“可以跟你妈睡。”看到她哥,又补一句,“让你爸自己睡。”

耿致晔气笑了:“谢谢你还记得我在家!”

说出来耿致勤就意识到错了,她哥难得回来几天,还把她哥和她嫂子拆开,换个人都得直接骂她,“不客气!”讪讪笑着扯侄女,快走!快走!

翌日清晨六点多,大宝爬起来,拉开窗帘外面是黑的,他躺下打算睡个回笼觉,突然听到开门声,大宝一下坐起来,跟做贼似的往外看。

隔壁厨房门打开,厨房灯亮了,灯光洒在院里,大宝看清来来回回的人是他奶。大宝敲敲窗,于文桃吓得一动不敢动。

“奶奶?”大宝奇怪他奶怎么不动了。

于文桃松了口气,还以为老头子回来了。于文桃到窗前就问:“怎么醒这么早?再睡会儿。”

大宝睡不着:“奶奶怎么起这么早?”

“奶奶睡不着。你跟奶奶不一样,你要长身体,多睡会长得高。”

大宝放下窗帘躺下,一会又想起来,干脆拉开电灯穿衣服。

耿犇犇不禁拉被子蒙上头:“大宝,你不困吗?”

“是不是又看小说了?”大宝没跟耿犇犇睡一头,不清楚他哥有没有偷偷看小说,只记得快睡着了灯还是亮的。

耿卉卉在学校图书馆借了许多书,耿犇犇一开始不感兴趣,看进去了觉着挺有意思。白天家里闹哄哄的,他也想出去玩,就没心情看。晚上躺下一时睡不着把小说拿出来,越看越精神。耿犇犇也不知道昨晚看到几点:“不要告诉我爸妈啊。”

大宝问:“你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回头开学还起得来吗?”

耿犇犇伸出手保证他过了年初五就不看了,看课本做寒假作业。

大宝惊呼:“你的寒假作业还没写完啊?”

“你的写完了?”

大宝:“早写完了。”

耿犇犇顿时觉着恐怖,立刻坐起来:“什么时候写的?”

“刚放假啊。”大宝下床穿鞋。

耿犇犇问:“二宝呢?”

大宝点头:“也写了啊。”

耿犇犇无力地倒在床上:“要命!一个小学生,一个初一新生,干嘛这么勤奋啊?”

“写好才可以天天玩啊。”大宝搞不懂他,“早晚都要写,干嘛不早点写完?犇犇哥,我出去了啊。”

耿犇犇摆摆手:“关上灯。”

大宝拉灭电灯,听到奶奶问他去不去厕所,大宝拿张纸跟奶奶去公厕。

回来一老一少洗漱后,于文桃就问大宝饿不饿,先给他煮碗面。大宝不饿有点渴,大概昨晚肉吃多了。

于文桃给孙子倒杯水就出去跟人聊天。

大宝一个人在屋里寂寞,就端着杯子蹲在自家门槛上看他奶奶跟人闲唠嗑。

耿致晔听到儿子的声音爬起来,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起怎么早。打开正房门看到这一幕,耿致晔心说,怎么跟个老大爷似的。

担心吓着孩子,耿致晔到跟前才问:“大宝,看什么呢?”

大宝冲他爸招招小手,耿致晔蹲下去帮儿子拿着茶缸子,大宝小声说:“跟奶奶聊天的大爷就是昨儿来咱家的大爷。奶奶不叫我去他家玩,自己跟人聊天,还笑了——爸爸快看!”

耿致晔回头,几个老人也不知道聊到什么开怀大笑。

“冷不冷?”耿致晔问。

大宝摇头,小声问:“爸爸,他们聊什么呢?”

耿致晔:“这大清早的,还在外面,能聊什么正经事啊。肯定是些东家长西家短。我们回屋吧。”

大宝起来,拉着爸爸的手一蹦一跳到正房:“妈妈起了吗?”

耿致晔:“让你妈再睡会儿。还喝不喝水?”

大宝就着他爸爸的手喝掉半缸子,又问二宝起了吗。

耿致晔刚才出去的时候听到二宝房里有动静:“你过去看看?”

大宝过去敲门,二宝叫哥哥进去。大宝打开门,二宝指着地上的鞋:“哥哥,帮我拿鞋。”

“给我自己找事。”大宝抱怨一句,把鞋递给妹妹,“你要跟我练太极吗?”

二宝点头:“你陪我练军体拳,然后我们一起学英语?”

只要不叫大宝学俄语,干什么都行。“可以!你快点啊。”大宝到院里等着。

二宝跑去厕所,从厕所回来把自己收拾的利落的就跟哥哥练太极。

这个时候天亮了,炉火也上来,于文桃回来做饭,见状忍不住夸她小孙子小孙女懂事,一大早就这么爱学习。

来来回回没个安静,叶烦睡不着起来,耿犇犇后悔没去后面,看他姑和他姐多有先见之明,指不定这会儿还在跟周公约会。

耿致勤和耿卉卉没能睡懒觉,因为杨孟夏天亮起来,然后叫她俩起来收拾一下去面前。

耿卉卉敢跟奶奶抱怨,耿致勤敢挤兑她妈,俩人都不敢埋怨杨孟夏,一来她是老师,俩人不敢跟她贫嘴,二来耿家老大耿致华很有威严,她俩怕杨孟夏跟他说她俩懒。

耿卉卉拉着小姑落在她大妈和堂兄弟后面,小声嘀咕:“早知道就在前面睡了。”

耿致勤:“跟你奶奶睡你六点就会被她吵醒。现在都七点了。比以前多睡一个小时,值!”

“也对!人不能太贪。”耿卉卉瞬间把自己哄好。

因为起得早,到家饭还没做好,耿卉卉看到大宝拿着鞭炮来回转悠,不禁问:“不可以提前放吗?”

大宝摇头:“不可以。邻居李大妈说,放鞭炮除了除旧迎新驱赶年兽,还是通知爷爷家里吃饭了,他也可以过来尝尝。”

耿致勤无语又想笑,她家这个小迷信是真迷信,“你爷爷在公墓能听见?”

“奶奶点香了啊。”大宝指着正堂条几上的香炉,“很多人点香,香味飘出去,在公墓也能闻到。爷爷会循着香味进城,然后听到咱家的鞭炮就进来了。小姑,你不知道吗?”

耿致勤摇头:“头回听说。”

“我也是,都是李大妈告诉我的。”耿致勤回来前一刻,大宝拎着炮出去,在胡同里跟人聊天的李大妈问“做好饭了?”大宝回答还没有。李大妈叫他做好饭再放炮,顺便给他科普。

叶烦在院里听着一老一少神神叨叨的,无奈地直摇头。

年三十的早饭跟往常一样,米粥馒头咸鸭蛋和一个炒白菜。

饭后,杨孟夏让儿子把这几天穿的外套裤子脱了扔洗衣机里,一家三口换上新衣服。大宝见状找他妈:“你没给我买新衣服吗?”

叶烦无奈地瞥他一眼,去他房里打开衣柜,“自己看!”

大宝看到他妈半个多月前买的新衣服,因为裤腿长,还叫奶奶帮他缝一下:“我忙忘了啊。你不要生气,过年生气不吉利。”

叶烦拧一下他的小脸:“怎么这么会说啊。”松开手就问:“要不要换新衣服?”

“不要!我要明天穿。”大宝关上柜子,到门外看到妹妹,“二宝,我们明天再穿新衣服。”

二宝不在意衣服新旧,她喜欢且穿着舒服就行。不过能让哥哥高兴一下,二宝也不介意顺着他,“好啊。哥哥,我们踢毽子?”

大宝不想踢毽子,可是妹妹这么听话,他应该对妹妹好点:“我们比谁先踢到一百?”

二宝点头:“我去拿毽子。”

叶烦叫兄妹俩出去,在院里踢毽子碍事。

大宝顺手拉着妈妈一起去。

叶烦一家四口的衣服鞋都收拾干净了。耿卉卉也把她和她弟的衣服鞋洗干净,还是跟耿致勤一起洗的。离做中午饭还早,算是彻底闲下来,叶烦就到外面看着俩孩子玩。

没过几分钟,叶烦发现昨儿上午来她家聊天的大爷频频往这边看。叶烦就当没看见。那大爷过一会就回家了。

大宝眼尖看到大爷打量他妈,等大爷回家,他就到妈妈身边小声问:“那个大爷找你有事吧?”

叶烦:“上赶着不是买卖。”

小机灵耿大宝瞬间明白,等大爷按耐不住主动找妈妈。

“哎呀——”大宝惊呼。

叶烦忙问:“怎么了?”

“大忙人回来了。”大宝指着胡同口。

叶烦看过去,哭笑不得:“什么大忙人?是你二大爷和你二妈啊。”

耿致挥走近听到后一句,问:“我俩怎么了?”

叶烦:“大宝说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今儿还有公交车?”

耿致挥不知道有没有公交车,公家的车送他到路口,司机看到他往家拐才回去。楚风禾说:“为了市民春节期间出门游玩走亲串友,初一都正常运行。”

叶烦:“快进屋吧。没吃早饭吧?电饭锅里有粥。”

夫妻俩没吃早饭,没心思跟叶烦寒暄,冲二宝点头笑笑就回屋喝粥。

大宝和二宝从小到大没缺过零食,所以也不好奇耿致挥和楚风禾拎的什么,继续在胡同里踢毽子。

五分钟后,耿卉卉出来向她小婶汇报:“我爸单位发财了吗?居然给我爸一个羊腿,两包红糖,还有两包看包装都很贵的点心。”

叶烦:“只有这么多?”

“还有两包白色圆果子。还有一些小东西。奶奶说留我妈初二去姥姥家。小婶,咱们中午就把羊腿做了?”

叶烦心说,这才是你跑出来的真正目的吧。“这事得问你妈。不然你妈还以为我没吃过羊肉。”

耿卉卉不敢问她妈,怕她妈说她馋,“二宝,想不想吃羊肉?”

二宝无语:“我说想吃,你就告诉二妈中午做羊肉,因为我馋了吗?”

耿卉卉有点不自在:“二宝,小孩太聪明就不可爱了。”

二宝把毽子扔给哥哥:“该你了!”

“我当你同意了啊。”耿卉卉不待二宝说话就往院里跑,“奶奶,妈,二宝问中午做不做羊肉。”

耿致挥道:“二宝想吃就做。”

楚风禾认为年夜饭就该比平时丰盛,直接问:“二宝中午吃还是晚上吃啊?”

耿卉卉担心夜长梦多:“中午!”

二宝在门外听到这话翻着白眼看她妈。叶烦好气又好笑:“又不是我让卉卉这么说的。你不高兴找她去!”

“不要!不吃白不吃!”二宝见哥哥没接到毽子,捡起来自己踢,“哥哥,几个了?”

大宝:“我们再踢十分钟。”

叶烦帮他们掐着时间。十分钟后,叶烦回院里,听到她大嫂在厨房洗羊肉,不禁到厨房门口看看:“全做啊?”

耿致挥蹲在墙边吃馓子,闻言道:“全做!家里这么多人,做少了不够塞牙缝。”

耿致晔从正房出来,给他二哥一个小板凳:“你就不能坐下再吃?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老大爷。还有你身上的衣服,多少年了?”

耿致挥看看身上的黑色棉袄,认真回答:“六七年了。怎么了?”

“就这一个棉袄?”嫂子都不知道帮你多做两件吗。碍于他嫂子在厨房,被她听见可能不高兴,耿致晔把这话咽回去。

耿致挥点头:“有啊。但是没这个袄耐脏。”

耿致晔总算明白他哥堂堂一大学生却胡扯自己是二级钳工怎么没人怀疑。这么不修边幅,鬼才信他月薪一两百。

耿致晔懒得说他的穿着,“在家过几天?”

“半个月。对了,我住哪儿?”耿致挥问。

耿致晔被问住:“你想住哪儿?”

“后面。我听说那两套在师大那边,要走很长一段路。”

这话让耿致晔很意外,耿致晔以为他哥不知道,“你知道嫂子买了两套房?”

耿致挥点头:“知道啊。”

“你不觉着现在买有点早?”

耿致挥以为他弟这样认为。其实耿致挥乍一听到这事是觉着楚风禾起了攀比心,因为叶烦买房她也想买。楚风禾担心他发火——买房的钱几乎都是耿致挥赚的,而她先斩后奏很不尊重他,就抢在他之前说她弟也买了,她嫂子也要买。

耿致挥离京几个月,以为首都出事了,问她出什么事了。

楚风禾说她婆婆的房子到手赚两千,她弟妹的房子到手赚五百。她又说没必要跟钱有仇,卉卉和犇犇还小,以后花钱地方多着呢,所以她才决定跟风买房。

耿致挥本想说他养得起全家,而他最近听说同事打算把孩子送到国外进修,回来报效祖国,也想把犇犇送出去,就说“买了就先放着,需要钱的时候再卖。”

因此听到耿致晔的话,耿致挥道:“是有点早。不过也不是不能卖。”

耿致晔:“你不介意多几套房还把老宅让给我?”

楚风禾忍不住说:“当时你不是没房吗。再说了,那个时候谁知道有人卖房啊。”

耿致晔:“那房子再转给你?”

楚风禾不假思索道:“我家有两套了要那么多干嘛?你家两套正好,将来大宝一套二宝一套。”

杨孟夏小声嘀咕:“这么说来我也得买两套啊。”

叶烦耳朵灵,听到这句就移到厨房门里边:“说起来应该买两套。你和大哥不定在哪儿养老。要是临退休前在首都,老大或老二可以跟你们住。大哥临退休前调到草原上或者高原上,那边的师资力量不适合磊磊和森森过去,他俩留在首都总不能让他俩等着单位分房吧。”

杨孟夏不由得说:“我比你大这么多,还没你想得远。”

“我天天在外面跑,对市场波动比较敏感。”

有了叶烦这句话杨孟夏确信买房不会亏。她父母前几年恢复工作,上面补发一大笔工资,杨孟夏打算给父母打个电话问问那钱还在不在。

杨孟夏老家金陵的,以前父母在首都工作,前几年恢复了工作便主动提出回老家。这年头各地都缺人才,金陵巴不得他们过去。

手续住所等等,那边一个月就安排好。

父母到那边不久就把杨孟夏的兄弟调过去,现在首都已经没有杨孟夏近亲,不然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至于闲得去帮大宝写春联。

羊肉炖上,杨孟夏没什么事,就去公用电话亭给父母打电话,说说她在首都这几天的情况。她父母很自然地问到婆婆待她如何。

杨孟夏顺嘴说婆婆买了一套房,正房整理出来,她住一间,一间给老二夫妻俩,孩子住厢房,婆婆住叶烦家。

杨家父母一听于文桃把正房让给儿子儿媳妇,说于文桃比以前懂事,然后就说既然这样就好好相处。

杨孟夏又说老二买了两套房,然后问父母他们周围有没有着急出国卖房,她想去那边买。

杨家父母不赞同她回来,首都比南边机会多,其次耿致晔和叶烦是磊磊和森森的亲叔亲婶,凭他俩的人脉能保俩外孙半辈子。她和老伴儿黄土埋半截,闺女到跟前,他们护不了几天,就让杨孟夏买在叶烦家附近,常来常往感情好,处久了叶烦和耿致晔能把俩侄子当亲儿子看顾。

杨孟夏这么迂回是担心父母不支持她买房,大过年的生一肚子气。闻言就说她钱不够,一套房要一万多。

杨母直接说:“我有啊。”

有了父母的支持,杨孟夏顿时不再为钱犯愁,笑着说:“先问问我婆婆。她要借给我。不够再找你。”然后又说叶烦找人买了很多虾和海鱼,又去乡下农村买很多肉,才来几天她都觉着俩孩子胖了。

杨母愈发觉着俩外孙在首都比来到她身边好。

母女俩又聊许久,杨母才舍得挂电话。

大概杨孟夏没要父母的钱,杨母跟老伴儿聊起闺女,就说她这么大了还是个孩子,买房这种小事都拿不定主意。

杨父不疑有他,说闺女又没买过房子,犹豫不决很正常,然后又说过了年给她汇两千块钱,既然要买就买宽敞点,两个外孙家都有空房子,以后闺女和女婿想住谁家就住谁家。

杨孟夏可想不到她爸妈会这样说。因为父母支持,杨孟夏到家就对叶烦说:“年后再看看房子。”

于文桃很高兴她终于想通:“我只能借给你五千!”

杨孟夏不意外她有这么多钱,她和耿致勤的工资足够全家开销和接济亲戚,老爷子的工资是净剩的:“我过几年还你。”

于文桃:“磊磊结婚再还也没事。你别忘了就行。”

耿卉卉问:“那是不是再找人问问啊?”

叶烦:“多问几套,准备买的时候把两家交易时间放上午下午或者前后两天,中间别搁太久,否则消息传出去房主一定会起疑。”

耿卉卉点头:“要是因此看出买到就赚到,肯定坐地起价。”

叶烦是有这个顾虑。

杨孟夏:“可是我只能在这边待到年初十,哪有时间慢慢看啊。”

耿卉卉脱口道:“我帮你看啊。别人问起来我就说之前看的房子一般般,你想找一处像小婶家这样可以拎包入住的。”

杨孟夏心说,您可真积极啊。嘴上说,“那就麻烦卉卉了。”

耿卉卉摇摇头:“不麻烦。”

楚风禾见女儿乐意干这事就叫她帮她大舅妈看两套。

耿卉卉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楚风禾很高兴闺女这么懂事,听到耿致晔要带大宝去供销社买烟花,给儿女各五块钱。

耿卉卉跟她小叔到门外就嘀咕:“我妈等着吧!我要帮我大舅妈看,我跟她姓楚!”

耿犇犇正想问她是不是很闲,竟然答应他妈。闻言耿犇犇不禁问:“哄咱妈呢?”

“我要说没空,大妈在中间为难,还会说想让给大舅妈。妈也得数落我。犇犇,记住,以后妈让咱们干嘛你都先答应。她在家过不了几天,等她走了哪知道我们做没做。”

耿犇犇头回知道可以这么阳奉阴违:“要叫去姥姥家呢?”

“你是学生,要写作业!”耿卉卉给他一个“真笨”的眼神。

大宝拉一下他爸爸的手,耿致晔低头,大宝踮起脚小声问:“是不是突然发现我最听话?”

耿致晔:“你这么听话那就先不买烟花,爸爸嫌冷。”

耿大宝瞳孔地震:“你你——怎么可以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