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烦家和张家中间的李大妈隔着一堵墙听到王爱荷闹事, 立刻去叶烦家说:“王爱荷跟老张告状你不让她好过。”
去公园卖冰棒的一个大妈是李大妈妯娌,帮叶烦把王爱荷弄下去, 她妯娌能多赚点钱,所以她这么积极。
叶烦也是昨晚跟婆婆聊起俩大妈和一个大爷才知道其中一个大妈是李大妈的嫂子。叶烦因此不怀疑李大妈在中间搬弄是非,“我去看看。”
到张家门口,叶烦抄裤兜问:“聊什么呢?也让我听听呗。”
张小弟在不要脸的人面前干出什么来都能保持镇定坦然,在自尊自强自爱的人跟前他觉着丢脸,本能想糊弄一句——没什么。到嘴边认为他不诚实就是“助纣为虐”,“我二嫂说你叫人在公园卖冰棒抢她弟的生意。”
叶烦点头:“我抢了。王爱荷,不怕告诉你, 这个暑假我都在公园赔本赚吆喝。有本事就跟我杠到底!”
叶烦去年赚了四五千,把王爱荷和张小军卖了也不值这些钱, 王爱荷哪敢跟她杠到底,但不妨碍她放狠话, “这是你说的?别后悔!”
叶烦点头, “我说的, 不后悔!”
“我明儿就去工商局!”
张大爷赶忙阻止:“小军媳妇不能——”
“那你别让老大帮他们拉冰棒。”王爱荷脱口而出。
车不是张小明一个人的, 张小明做不了主。合伙做买卖这事还是张大爷找的叶烦, 张大爷也不好开口劝叶烦。
王爱荷见状来劲了, “叶烦,你给我等着!”
叶烦点头:“明儿你前脚进工商局,我后脚去你单位, 谁不去谁孙子!”
王爱荷猛然变脸。
冰棒只能卖一个暑假,虽然赚钱, 可暑假结束不上班难道坐吃山空。再说了, 做生意哪有铁饭碗稳。
叶烦这话让王爱荷害怕,她恼羞成怒把自己气哭了。
“行, 你去,我死给你看!”王爱荷泪眼模糊地指着叶烦。
哪来的无赖呀?还是泼妇只会这一招啊。叶烦不禁腹诽:“那你死吧,我给你偿命。”
王爱荷震惊,没想到这招不好使。可狠话放出来总要做做样子,不然她的脸往哪儿搁。王爱荷往四周看一下,朝她婆婆旁边墙上撞,“我去死!”
张大妈伸手想阻止,张小弟一步冲过去拦住他妈,张小军吓傻,张大爷身体不好反应迟钝,王爱荷一看没人阻止,慢下来往墙上倒去。
张大妈被小儿子挡住没看清,着急大喊:“爱荷——”
“没死!”张小弟打断他妈,“王爱荷,我数三声,不起来我拿刀劈了你,省得你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惊。”
王爱荷一动不动。张小弟立刻去厨房拿刀。张小军回过神,慌忙把她拽起来。王爱荷本能挣扎,叶烦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没死啊?亏得我正准备去公安局自首。看来你家墙不怎么样啊,都没把你撞死。大宝,大宝,把咱家老鼠药拿来。”
王爱荷爬起来,指着叶烦:“你敢灌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祖宗!”
大宝跑出来:‘妈妈,你说什么?’
“把你奶药老鼠的老鼠药拿过来,瓶装的那种。”
大宝眨眨眼,您闹呢。
叶烦瞪眼,快点!
大宝一脸无语地回屋找老鼠药,然后把药倒下水道里,灌一瓶自来水。
叶烦接过药瓶就对王爱荷说:“有本事出来!”
“我怕你?”王爱荷看到张小军想跟上,“站住!都不许出来,我看她怎么弄死我。”
张大妈胆小吓哭了,大喊:“小叶,她不懂事,别跟她一般见识。”
“张大妈,今儿我必须跟她一般见识,再让她搅合下去,你家日子不好过,我家日子也不好过。不如弄死她两家都清净。”叶烦等王爱荷走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往里灌。
老鼠药流到嘴里的那一刻王爱荷脸色煞白,慌忙挥手打掉,老鼠药溅她一身,药味呛鼻,王爱荷张口结舌,嘴角哆嗦:“你你——你想杀了我?张小军,报警!”
李大妈立刻说:“我正好给叶烦作证!”
王爱荷急得破口大骂:“老不死的!滚一边去!”
李大妈的儿子孝顺,闻言跑出来朝她脸上一巴掌。王爱荷痛的尖叫抓李大妈的儿子,李大妈的儿子本不想踹她,担心脚重把人踹出问题,可是见她张牙舞爪往他脸上挠,不得不后退一脚踹开她。
王爱荷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李大妈的儿子居高临下指着她:“再骂一句!”
张大爷、张大妈、张小军、张小弟和张小芝跑出来,后两个不慌,张大妈和张小军最急,一边一个架着王爱荷起来。王爱荷又要死不活,李大妈的儿子指着张大妈和张小军:“松开!让她死,我给她偿命!”
李大妈的儿子比叶烦大两岁,上的是中专,文革开始前已经工作几年,十多年过去,他现在是国企中层领导,板起脸跟张小军和王爱荷的领导一样气势惊人,吓得王爱荷不敢吭声,死死抓住张小军的胳膊。
张大爷叹了口气,给李大妈道歉。李大妈说:“不关你的事!”
张大爷立刻叫王爱荷道歉,王爱荷倍感难堪,推开婆婆和张小军往屋里跑。张小军看看叶烦、李大妈母子俩,犹豫片刻去追他媳妇,而不是向李大妈道歉。
张小弟一脸无奈地说:“李大哥,大妈,对不起。”
李大妈的儿子怒气消散:“与你无关。张大爷,张大妈,不要怪我不给您二老面子,王爱荷再骂我妈,别怪我不客气!”
张大爷连忙保证没有下次。
李家长子拉住他妈:“回家!”
叶烦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大妈:“有没有人教过你惯子如杀子?”捡起地上的老鼠药就回家。
张大妈闻到药味,不敢置信地问:“真是老鼠药?”
叶烦脚步一顿,继续往家去。
张大妈看向小儿子,真的?
“你以为人家吓唬她?”以张小弟的经验叶烦就是吓唬他二嫂。张小弟不介意借着这茬再来一次,“大不了灌肚子里再给她洗胃。万一失手人死了,就说二嫂自己喝的。我们在院里没看清,李大妈不说,她自己不承认,法官也没办法——以叶大姐的家世办案人员不敢严刑逼供!”
张大妈想说,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啊。
张小弟仿佛看出他妈想什么,“叶大姐不跟你儿媳妇计较,真当人家是普通市民好欺负?再作下去我保证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话声音不小,在屋里的王爱荷听得一清二楚,终于想到叶烦的父亲是将军,回家配着枪的那种。
这话也把在旧社会长大见多了黑暗的张大爷吓住,更别说本就胆小的张大妈,恨不得现在就回娘家,离叶烦远远的。
李家院里李大妈和她儿子无奈地笑了,这个小弟啊,真能吓唬人。
之前张小弟报警抓王爱荷娘家人——娘家人来拉“三转一响”那次,李大妈跟儿子絮叨,张小弟不省事。
李家长子说不省事却聪明走正道的人将来不简单,李大妈想想张小弟的学习成绩,据说全班没下过前十,大学稳了,不得不赞同儿子的话。
叶烦在自家院里听到张小弟的话也不由得笑了。
大宝心累地问:“你还笑?”
叶烦小声说:“吓唬她呢。”
“你都把药灌嘴里了还吓唬?”大宝一脸无语。
叶烦低声说:“我赌她怕死。”
“赌输了呢?叫爸爸给我和二宝找个后妈吗?”大宝见他妈冥顽不灵气得小手叉腰瞪着他妈。
二宝从房间里出来:“哥哥,妈妈没输过。”
大宝瞪妹妹:“你是在夸她吗?耿二宝,闭嘴吧。”
二宝嘀咕:“妈妈又不傻。”
叶烦弯腰拉下儿子的小手:“叉腰累不累啊?凭王爱荷结婚那天中午要跟张小军各奔东西,下午又跑回来,说明她是个没骨气的。今儿这事换成你小姑我都不敢这么干。”
耿致勤在厨房做饭,闻言出来:“嫂子,我不想跟她比。”
“做饭去!”叶烦瞪一眼她,别耽误我教孩子。
耿致勤悻悻地滚回厨房。
叶烦道:“大宝,妈妈胆大但不鲁莽。”小声说,“相信妈妈。”
“不信你我敢把药给你?”大宝反问,“可是我相信你不等于支持你那么干。”
叶烦点点头:“好,下不为例!”
“还想有下次?”大宝发誓爸爸回来就告诉爸爸。
叶烦收起笑容,“没完了?”
“我担心你,你还敢跟我生气?”大宝不可置信。
叶烦无语又想笑:“耿大宝,瓶子里装的什么非得我说出来?”
耿大宝眨眨眼,不禁问:“你知道啊?”
“瓶子没打开过外面怎么还有水?”叶烦指着湿湿的标签,“这瓶老鼠药我又不是没用过,只剩半瓶,刚才我一打开就发现满满的,药味也变淡了,全是水吧?”
大宝张口结舌:“我我——我怕你被王爱荷气昏了头做傻事!”
叶烦:“那谢谢耿大宝关心我。”
“那你给我保证以后不这么鲁莽?我刚才要被你吓死了。”
叶烦叹气,这小子怎么比她妈还麻烦,“你不信我我天天保证也没用啊。你看二宝就不担心妈妈。大宝,你身为哥哥怎么还没妹妹淡定啊。”
二宝点头,妈妈说得对,哥哥不如我。
大宝瞪妹妹。
二宝扭头回屋。
大宝追进去教训妹妹,大意是以后他功课忙放学晚她盯着妈妈别干傻事,叫他知道她跟刚才一样不拦着还认为妈妈干得好,他揍她。
叶烦听不下去:“耿大宝,不许吓唬妹妹。”
“我和妹妹的事你少管!”大宝出来回一句又回屋继续数落妹妹。
叶烦气笑了。
耿卉卉笑不出来,没想到一点小事闹这么大,“小婶,我还是不卖冰棒了。反正被我姥姥发现又得数落我。”
去年楚风禾叫儿女去楚家,叶烦就不同意,可是卉卉和犇犇毕竟不是她生的,叶烦权当自己没听见。
叶烦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吧,你姥姥再叫你过去,问你怎么又在公园卖冰棒。你就说没钱买笔墨纸砚,纸要宣纸,笔要宣笔,墨要徽墨,砚要歙砚。你妈说你挑剔,你说没要宣纸当中最好的,毛笔也没要湖笔,不舍得给买就直说,不要找理由。大不了你自己赚钱买。”
耿卉卉:“我姥姥一定说我无理取闹。”
叶烦:“你不会说我就买得起。大宝二宝要什么我给什么。”
“你会把大宝和二宝惯坏的。”耿卉卉道,“我姥爷会这样说。”
叶烦笑了:“你表兄弟姊妹没被惯坏,谁考上京大?”
耿卉卉眼睛一亮,“我好像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叶烦:“他们不许你卖冰棒本就属无理取闹,你不要跟他们讲道理,试图让他们理解你。这招儿没用!”
耿卉卉点头:“要比他们还能胡扯。”
叶烦很是欣慰:“孺子可教!”
一墙之隔,在院里乘凉的李家一大家子听得一清二楚,顿时觉着叶烦比王爱荷会胡搅蛮缠。王爱荷的钱财家世都不如人家,还不如人家狠和有脑子,也敢跟人家对着干,活该刚才吓个半死。
然而王爱荷好了伤疤忘了疼。
翌日清晨吃过饭,她又回娘家,叫她弟今儿继续卖冰棒。
在王爱荷弟弟对面卖冰棒的大妈昨儿到家算算,一天一动不动赚了四块五,比儿子上班工资多,今儿继续,理由是谢谢去年街坊四邻捧场,今儿买的多送的多。
王爱荷说她是张小明的弟媳妇,冰棒厂的人问张小明是不是。张小明说远房亲戚。远房亲戚也可以帮忙捎一箱啊。想到这点,冰棒厂的人意识到两家关系不好。人家也不认识王爱荷,给她的价格高。
她弟昨天卖的又比大妈便宜,以至于回家算账,赚了一块七毛,分给王爱荷一半还不如在厂里当临时工。
今儿大妈还这么干,到傍晚王爱荷来帮她弟拉箱子,她弟受不了不干了。王爱荷让他再坚持一天。
大妈依然“大酬宾”,连着三天白忙活,王爱荷撑不住,滚去她家附近公园卖冰棒。
叶烦家附近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不知道王爱荷的弟弟请假卖冰棒,王爱荷娘家邻居一看她弟没上班就猜到跟厂里请假。
这年头没工作的社会闲散人员多的都成祸患,王爱荷的弟弟有工作却请假,是可忍孰不可忍!第二天就被捅给领导,领导找到公园证明此事属实就把人开了。
王爱荷的母亲很生气,怪她撺掇她弟卖冰棒,又问她现在没工作怎么办。王爱荷叫张小军把车子借给她弟,让她弟专门卖冰棒。
车子没了,以后还没法赚钱,王爱荷认为全是叶烦害的,回到婆家就骂骂咧咧。
张小弟朝隔壁的隔壁喊:“叶烦大姐,快来,我嫂子骂你不得好死。”
张大妈不敢置信地指着小儿子:“你这不是害你嫂子吗?”
张小弟:“你惯着你儿媳妇,叶大姐没义务惯她!不想叶大姐弄死她就让她闭嘴!”
叶烦慢悠悠走过来,张小军吓得慌忙关上门。叶烦乐了。李大妈听到动静出来,看到院门紧闭,小声说:“怕了?”
叶烦摇头:“不清楚。”低声说:“明儿让你嫂子十点半再去。没人占位置的话,说明她怕了,就按照平时价格卖。”
王爱萍怕了。
翌日十点半,张小明把冰棒放下,公园门口只有大妈一人。来公园乘凉的大爷问:“今儿那个小同志怎么没来?”
大妈胡扯:“回厂里上班了。”
大爷很意外:“他也有工作啊?”
大妈:“要是他没工作需要赚钱糊口,他天天给我添堵,小叶也不会叫我在这里赔本赚吆喝。”
大爷大妈们可惜没有争抢买不到便宜冰棍,可他们更痛恨站着工位不工作的人,便你一言我一语讨伐王爱荷的弟弟。
叶烦也没放过王爱荷,傍晚听到王爱荷的声音走出家门,“大孙女,叫声祖宗听听。”
“跟谁说话呢?”王爱荷问。
叶烦:“你啊。你说我敢灌你以后都是你祖宗。这么快就忘了?”
“你——别欺人太甚!”
叶烦笑:“对,我就喜欢欺负人!你敢动我?我全家不论谁少一根手指头,我弄把枪把你全家突突了!”
王爱荷冷不丁想起同事说的“有恃无恐高干子弟”,心里咯噔一下,灰溜溜钻回屋。
大宝一听他妈跟王爱荷吵起来就慌忙趴门边盯着,准备拦住他妈犯浑,见状很意外,看向他妈,王爱荷怎么了。
叶烦闹不明白,到自家门口小声问:“被我吓住了?”
王爱荷被吓到了,夜里不断做噩梦。
叶烦不认为王爱荷这么胆小,第二天傍晚听到她的声音再次从屋里出来,叫王爱荷喊祖宗,才不管张大爷高不高兴。张小明买车的钱早还给张大爷,现在的车就是张小明和叶烦两人的,张小明不生气就行。
不过王爱荷今晚没做噩梦。中午在食堂吃饭,王爱荷问同事高干子弟是不是特嚣张跋扈。
最近两年高干子弟风评不好,主要是被长辈溺爱坏的那些人。可王爱荷没说男女,也没说叶烦是京大学生,她同事以为她说的是那些人,就说男的一堆女友,女的抽烟喝酒跟流氓没两样。
傍晚回到家,王爱荷闹分家。
厂里人多但住房少,无论分给谁都闹,张小军厂领导干脆想一个办法,可租可买,租的话两毛一平,买的话论套,小的一两千,大的三四千,谁出钱买先给谁。
很多工人认为不出钱厂里以后也得给安排房子。其中就有张小军。可是王爱荷要房子,还要大房子,不算大阳台,单单室内面积就有八十平的大房子。于是要把张大爷分给张小军的房子卖给张大爷,两间三千。
张小弟指着西边:“知道叶大姐家那么大多少钱?没到一万!大哥要买的房子九千!咱家房子七千没人要,你占四分之一还想要三千,做梦!”
王爱荷不敢相信房子这么便宜,就看张小军,真的假的。
张小军点头。
张大爷说:“跟我去公证,以后我和你妈不在了你们不许再闹着要这个房子,我给你们一千五。”
王爱荷嫌少。可是跟叶烦家比起来,张家这么逼仄的环境,两小间一千五良心价。王爱荷犹豫一晚就去公证拿钱,下午去娘家借点钱就跟张小军去单位交钱拿房。
平时到家吃现成的习惯了,忙了一天回来两口子都不想做饭,没几天就哄张大妈跟他们住。张大妈也愿意,说家里有小儿子二女儿照顾老伴,她在家也没事,应该过去帮小夫妻一把。
最近几天叶烦下午卖冰棒忙起来顾不上收拾王爱荷,张小明上午卖完菜到叶烦家,说他上午没空拉冰棒,要叶烦辛苦一天,因为他要给他妈搬东西,叶烦这才知道王爱荷动作这么快。
叶烦想想后世的房价,八十平的大房子很值钱,可是远不如这边的学区房价格高,单单王爱荷卖掉的两间地皮就能买她两套房,以至于叶烦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大爷身体不好,肯定走在老伴前面。以防张大妈做主把房子给张小军,傍晚见着张小弟,叶烦撺掇张小弟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了。
张小弟觉着他大哥二姐都干不过他二嫂,就哄他大哥把大哥那份让给他,然后叫他爹把房子过给他。
张大爷为人老派,不想自己还活着就把房子给儿子。可是二儿媳妇那样的,他小儿子又说回头叫闺女女婿住进来,以防以后打的头破血流,第二天就把房子过户。
这事除了叶烦和张小弟以及张大爷,谁都不知道。
此时也不过七月底。
去年这个时候耿致晔都回来七八天了,至今没影叶烦忍不住着急。八一建军节,周日,少年宫今年正规许多,学生星期天不上课,叶烦早饭后就问在屋里玩的儿子:“耿大宝,你爸真被狐狸精挖走了?”
大宝哼一声:“现在知道急了?”
“我不急,我是怕你和二宝没爸啊。”
大宝:“再给我们找一个呗。怕啥呢?”
叶烦被儿子的小嘴噎得有口难言,憋一会站起来,“在家看着,小明要是回来,让他去拉冰棒,我下午去。”
“你现在干嘛去?”
叶烦:“给你姥爷打电话问问啊。”
此时不到九点,离十点拉冰棒还早,耿卉卉和耿致勤都在家,大宝叫姑姑和堂姐在家等小明,他迈着小腿追他妈。到他妈跟前,拉住她的手,歪着脑袋问:“你急了?你真急了啊?”
叶烦:“我烦你!”
“我不烦你!虽然你叫叶烦烦。”
叶烦停下:“能不能跟二宝学学?”
“奶奶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家里有二宝个话少乖的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二宝。”大宝拽着她,“你去哪儿打电话啊?”
叶烦:“公用电话亭!”
“你能打进部队的电话啊?”大宝担心。
叶烦点头:“知道你姥爷办公室电话就能打进。”
打通了,但是接电话的人不是叶父,叶烦跟儿子到阴凉处等半小时又去电话亭再打。
耿大宝小声嘀咕:“妈妈,你急了,你真急了。”
“你给我闭嘴!”
叶父吓一跳:“烦烦?”
“爸?不是说你,大宝烦人。”叶烦赶忙解释。
大宝咯咯笑。
叶父透过电话听到大孙子的声音无奈又想笑:“你和他吵吵什么,小孩子一个还不懂事。出什么事了?”
“我好好的。”陶春兰担心叶烦开车不专心,担心陈小慧骑车乱看,见着两人就叮嘱注意安全。叶烦被她妈烦的想不注意都不行,“耿致晔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啊?”
叶父在那边愣了片刻,哭笑不得:“不许胡说。致晔遇到点麻烦,不是坏事。具体我也不清楚,不出意外过几天能回去,回头你自己问他。”
叶烦估计耿致晔有什么特殊任务,可一想他在军校进修也不会叫他出任务,她才有点不踏实。要是耿致晔在部队,没消息才是好消息。
叶烦:“你什么时候退休?”
“年龄到了就退。”叶父职位到头了,没了拼一把的动力,儿子也不需要他安排,他打算年底开大会的时候收到他退休的暗示就退,“别太辛苦,没钱告诉爸。”
叶烦:“知道啦。要不要跟大宝聊几句?”
大宝伸手把电话夺走:“姥爷,我妈妈前几天特虎,我差点被她吓死。”把给王爱萍灌老鼠药的事告诉他姥爷,又说:“王爱萍最近搬走了,我猜就是我妈吓的。还有张大妈,那天哭了,后来也跟儿媳妇走了,肯定也是我妈吓的。我妈在这条胡同都出名了。”
叶父想笑:“你妈有分寸。”
“你咋也这么说?”大宝惊叫。
叶父赶紧说:“姥爷回头就数落她。”
“你舍得啊?”大宝问。
叶父保证:“舍得!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舍得也得舍得!”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带我妈过去。”
叶父很想问,看着他数落叶烦吗。想到大孙子在那边急了,叶父不好再逗他,“我回去之前打电话告诉小慧,让小慧通知你妈。”
陈小慧天天卖雪糕能见到叶烦,大宝认为姥爷没糊弄他,“姥爷,你多休息,不要太累啊。”
叶父满口答应下来才挂上电话。
大宝瞥着他妈说:“等着吧!看回头你爸怎么收拾你。”
“回家吧!”叶烦拽着他的胳膊到家门口,不禁停下,大宝疑惑不解,“妈妈怎么不走了?”
叶烦朝屋里抬抬下巴。大宝看过去,好像多了两个老人,睁大眼睛又迷上眼睛打量,不敢置信地轻声问:“楚家那俩老东西啊?”
“客气点啊。”叶烦拉着儿子进去。
大宝到院里睁开他妈,蹦蹦跳跳进去就喊:“楚爷爷,楚奶奶,什么时候来的啊?”
楚父挤出一丝笑:“焱焱啊?”
大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大名“耿焱焱”,“对啊。要不要吃冰棒啊?”打开冰箱就拿几个出来。
耿大宝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楚父脸上的笑容消失:“年龄大胃不好,不吃了,谢谢焱焱。”
“不客气。”大宝给哥哥姐姐妹妹们一人一个,又给小姑和奶奶、妈妈一个,自己也拿一个咯嘣咬一口,“楚爷爷,你胃不好干嘛不在家休息?有什么事给我二妈打电话,或者叫楚家表哥来说一声啊。”
耿卉卉故意说:“对啊。让表哥过来说一声就行了。”
楚风禾的母亲没好气地问:“他来有用?去年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还是故意跟我作对?”
耿卉卉顿时觉着手里的冰棒不甜。
叶烦心说,真是我安分太久,都当我好欺负是吧。
“什么事发这么大火?”叶烦故意问。
楚母:“卉卉小婶,你有两个孩子要养,想赚点钱,大家都能理解。我们也支持。可是卉卉和犇犇还是孩子,你怎么能鼓动她卖东西?世人很苛刻,小小年纪就爱钱的名声传出去,他俩以后怎么找对象?卉卉毕业后怎么为人师?”
耿卉卉忍不住说:“姥姥,你说我就说我——”
叶烦心里窝火打断耿卉卉:“您老说得对。那你大孙子娶的是哪家高干子弟?你大孙女嫁的是哪位青年才俊?”
“你——他们情况特殊。”楚母道。
叶烦:“这话的意思你对孙媳妇不满意?那就难怪了。”
老两口不解其意。楚母问:“难怪什么?”
叶烦道:“自家孙子孙女没养好,看犇犇和卉卉优秀就想拐去楚家呗。”
楚父眉头紧锁:“你怎么可以这样讲话?我们是为他俩将来着想。”
叶烦:“说得好像我们不为他们着想一样。两位,去年我就想说,犇犇和卉卉姓耿!”言外之意与你们无关,别管太宽!
楚母张口结舌:“你你——你小——你想多了!我们没想让卉卉和犇犇跟我们姓成为楚家的人。”
叶烦怀疑她想说小人之心,“你孙子孙女不如卉卉学习好,你二老有时间不盯着他们反而操心卉卉和犇犇,谁知道这事都觉着反常。您认为我该怎么揣测二位?”
楚父:“不能只抓成绩,成绩不能代表一切。”
叶烦道:“学生不抓成绩抓什么?人品能让单位给卉卉加工资,还是能研究出蘑菇蛋?我认为品行不需要完美,不干违法的事就行。你们的要求太苛刻,恕我不同意卉卉和犇犇跟你们回去。”
楚母急了:“我当一辈子老师比你知道怎么教育他们。”
叶烦:“你哪个孙子孙女考上京大?”
楚父张张嘴:“——他们学习方面差一点,但是品德优秀!”
叶烦:“请问他们帮助过同学同事,还是在国家遇到大灾难的时候捐过钱财?”
楚父被问住。
叶烦:“卉卉赚了钱,国家遇到洪涝地震,可以出一百块钱买一堆衣服送给灾区,你孙女孙子没钱,只说一句同情灾区人民,在我看来不过伪善!”
耿卉卉顿时想给她婶鼓掌,但她忍住了,怕气晕姥姥姥爷。
楚母问:“你又捐多少?”
叶烦道:“我没说我品德优秀啊?我说我满身铜臭!”
楚母呼吸停顿一下,没想到京大学生敢自污。
叶烦都敢灌人老鼠药,她还有什么不敢:“您孙子参加工作了,去年有没有被评为劳动模范?”
老两口没留意过。
叶烦见他们满面寒霜却又沉默不语,估计卉卉的大表哥没评上劳动模范,“再说您二老,在基层呆过,百姓很苦吧?身为人民教师应该知道对农村孩子而言读书时唯一的出路。您二老回城后给他们寄过书本,写信问过他们的学习吗?您孙子孙女穿不上的衣服是扔了还是寄给有需要的农村孩子?”
楚父哪想过这些啊。
叶烦哼一声:“上没帮助过国家,下没帮助过农民,也没评过先进个人,品德优秀是您自己评的吗?”
于文桃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同时不禁庆幸她一见叶烦脸色不对就闭嘴或躲出去,否则她得每天都想死。
楚母气得起来,问耿卉卉:“你俩不跟我回去?”
耿卉卉摇头。
楚父立刻说:“世上没有后悔药!以后别怪我们不管你。”
耿卉卉很想笑,她大伯是高官,她小叔是军官,她小婶在京大,老师比她姥姥姥爷优秀,小婶身为叶将军的女儿人脉比楚家广,她遇到什么事是叔叔婶婶大伯大妈解决不了的啊。
耿卉卉起身道:“姥姥姥爷小心,我就不送你们了。”
老两口气得拄着拐杖立刻走人。
耿磊磊低声问:“小婶,你刚才的话有点重。”
卉卉、犇犇、大宝和二宝同时瞪他。
耿磊磊慌忙解释:“我不是怪小婶。他们的性格到家可能气得寝食难安,年龄大了不吃不喝,说不定明儿就得去医院。要叫二婶知道肯定埋怨你。”
耿卉卉闻言不由得心慌:“小婶,要不我还是——”
“还是什么?老实在家待着。等你妈休假他们五七都过了。你妈会为了死人跟我个活人计较?”
耿卉卉:“说不好。毕竟是我妈的亲爹妈。”
叶烦:“你妈不知道你姥姥姥爷无理取闹吗?今年到现在没回来指不定就不想左右为难。”
于文桃点头:“平时夏天很闲,说天气热工作效率低。今年三伏天快过完了还没影,我估计就是怕楚家老太婆唠叨。”
耿卉卉想想往年,她奶奶敢去横山岛就是因为他爸妈夏天经常回来。去年夏天回来过,前年夏天不忙。耿卉卉坐回去:“奶奶怎么不早说,吓死我了。这几天看到小汽车就担心我爸我妈在上面。”
耿磊磊疑惑地问:“小汽车?二叔的?可是二叔不是钳工吗?”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
大宝个机灵鬼蹦跶起来拉着二宝去摘黄瓜和番茄,耿犇犇和耿卉卉相视一眼就追出去,叶烦想出去帮忙被耿磊磊叫住,“二叔就算是高级钳工也不可能有专车吧?”
“我又没进过厂,这谁知道呢。”叶烦说完就走,到外面就喊:“小勤,于姨,出来看看,我怎么感觉有一股死老鼠味。”
耿磊磊立刻起身挡住他姑和他奶。于文桃绕开他:“堵我没用啊,我只认识戏文和歌词,其他的啥也不懂。”
耿致勤指着隔壁罗汉床上的书:“你二叔送大宝的,你或许可以从那里找到答案。”
耿磊磊很是纳闷:“那些不是钟表类的书吗?小叔叫二叔帮大宝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