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宣示主权

耿致晔估算好时间下楼, 车停稳他就上前打开车门。

叶烦坐在车里不显,随着她把提包递出去, 拎着链条包下来,耿致晔惊掉下巴——叶烦烦要不要这么隆重啊。

推推搡搡挤过来的军官瞪大双眸,脑海里一片空白,天地失了颜色,准备大声喊“嫂子”以及欢迎嫂子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也忘记见着嫂子先敬礼,再呱唧呱唧表示欢迎。

一时间天地间只有风声和呼吸声。

纪律部队安安静静规规矩话很正常。叶烦潜意识这样认为,以至于没有意识到此刻过分安静。

叶烦知道自己这辈子长得好, 但看久了也就那回事,她这身打扮在上辈子并不突出, 所以看到耿致晔愣住,反而奇怪:“看哪儿呢?”

耿致晔回过神, 深吸一口气, 阴沉着脸拉着叶烦的手就走, 走两步意识到是回办公室, 转身去宿舍。

呆愣的军官回过神, 张张口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憋出一句:“她谁呀?”

耿致晔耳朵尖,停下问:“说什么?”

说话的军官下意识缩脖。团长嫌他没出息,瞪他一眼就问:“师长, 不介绍介绍啊?”眼睛盯上叶烦。

这是耿致晔的地盘,叶烦给足他面子, 微笑着看着他等他开口。耿致晔不想介绍:“训练任务完成了吗?”

团长立正敬礼, 故意说:“报告,没有, 请首长指示!”

耿致晔的呼吸一顿,咬牙道:“滚!”

周围安静片刻,有人意识到他恼羞成怒扑哧笑出声,一个人笑其他人再也忍不住。耿致晔想骂人:“不许笑!”

团长调侃:“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师长是指望不上,那就自力更生,“是嫂子吧?”

叶烦:“你还有小嫂子啊?”

“——那,肯定没有!”团长给耿致晔添堵信手拈来,而他刚跟叶烦说一句话就差点被坑,不敢嬉皮笑脸大意,“我们师长身边的苍蝇都是公的。”

先前问“她谁呀”的军官神色微变欲言又止。

叶烦不会拿鼻孔看人,她面向团长,自然注意点团长身边的人,不禁微微挑眉,心说耿致晔有情况吗。

要在这里住几天,回头有时间搞清楚。叶烦不急,笑着说:“开玩笑。我叫叶烦,耿致晔的爱人。”伸出手,“你好!”

团长往前三步:“嫂子好!”刚刚碰到叶烦的手就被挥开,那句“嫂子是大明星吗”被无情地憋回去,团长一脸无语,“师长——”

耿致晔打断:“你嫂子累了。都散了!”说完拉着叶烦就走,秋风轻抚叶烦的裙摆和波浪般的乌发,留下一缕芳香。

被甩在身后的众人满心失望,团长不禁小声嘟囔:“真小气!”

问“她谁呀”的军官盯着俩人远去的背影无意识地点头:“就是!平时藏那么严实,我以为嫂子见不得人。原来是怕咱们见到。”

他周围的人连连点头,也不知谁说一句,“跟上去看看?”

于是几人相视一眼,看似回宿舍,其实也是回宿舍,只是悄悄往耿致晔宿舍楼层推进,跟偷袭敌军似的。

在宿舍洗衣服休息的军官见他们一个个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干嘛呢?”

“嫂子来了。”

问话的军官点头:“知道。”愣了一瞬,“来——已经来了?这么快?在哪儿?”

“小声点!别叫师长听见。”

没见着叶烦的军官不懂:“听见咋了?嫂子今儿过来不是师长自己说的?”

“你一会就知道。”说完继续往楼上爬。

平时集合下楼震天响,此刻一群人跟蚂蚁似的悄无声息,叶烦随意往窗外看一下,吓得打个哆嗦——全是人头!

耿致晔扶着她:“怎么了?”扭头看去,愣了片刻,把叶烦按到椅子上,三两步过去,趴窗户的众人吓得作鸟兽散。然而耿致晔没开门,砰地一声关好窗户,刷一下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叶烦无语又想笑:“我第一次过来他们好奇吧。”

“他们——”耿致晔想解释不止是好奇,回头看到叶烦的红唇,“涂的什么跟血一样?”

叶烦拿掉墨镜:“找茬呢?涂的什么你不知道?上次看电影还说显气色,今儿我过来你反而嫌弃,耿致晔,别太过分!”

耿致晔一着急忘了,说话没经过大脑:“我——我真嫌弃还让警卫员接你?”

“那就是想找茬?”叶烦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墨镜,望着他,“你不说我都忘了,不年不节,突然叫我过来干嘛?”

耿致晔:“孤枕难眠!”

“你扯淡!”

耿致晔的呼吸一滞:“——叶烦烦,你都快当婆婆了,说话注意点。”

“你儿子要四十岁结婚。他今年未满十八岁,还有二十二年。”叶烦道。

耿致晔:“他才扯淡。”

“甭跟我顾左右而言他。说,到底为什么。不说清楚我现在就走。”叶烦起身。

耿致晔回身朝门上踹一脚,隔着门听到几声扑通,耿致晔确定没人敢偷听,回到叶烦身边,拉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拉住叶烦的手:“我说了你别生气。”

叶烦很少见他认真又不安:“身边有情况吧?”

耿致晔满脸惊恐,她是妖精吗。

“不是,你听谁说的?”耿致晔下意识往四周看。

叶烦:“没有鬼。你的兵告诉我的。”

“我的警卫员?”耿致晔霍然起身。

叶烦拉住他的手臂:“我说小嫂子的时候,有几位同志没控制住变脸。”

耿致晔坐回去,半信半疑地问:“真的?我怎么没注意到?”

你当时指不定看什么呢。叶烦心说跟灵魂出窍似的,你能注意才怪:“我眼珠子活脑子灵。不行吗?”

耿致晔点头。

“具体什么情况?”

要说也没多少事,就是前些天“八一”有文工团慰问演出,他身为师长应该跟慰问团打招呼,没想到没过三天,其中一个歌唱演员来找他,同时还送给他一个小巧的医疗包,理由是三伏天训练辛苦担心他中暑。

部队又不是没有医务室,他也有警卫员,何须外人关心。再说了,耿致晔也不是没年轻过,他二十郎当岁暗送秋波的多了。

耿致晔立刻叫警卫员进来,当着对方的面送给警卫员。小姑娘气得眼睛通红,耿致晔随便找个干事送她出去。

耿致晔以为这事完了,结果政委调侃他不懂怜香惜玉。

一天的功夫,连级以上军官都知道有女同志追求耿师长。

一个个比街道大爷大妈还八卦。

耿致晔有那个心就算了,平白无故惹来一身腥,他越解释他们越来劲,简直看热闹不嫌事大,可把耿致晔气得不轻。

一周前那姑娘又来,真有革命精神——越挫越勇,说立秋天凉,又给他送几样东西,这次用的理由是认为他太辛苦。不等耿致晔拒绝,又说“耿师长不喜欢就送给别人吧。”

耿致晔准备递出去的手僵住。

姑娘抿嘴笑笑扭头就走。

办公室的所有人都打趣耿致晔,跟老婆离婚的老光棍还表示羡慕他桃花旺。

耿致晔懒得解释,所以回家缠叶烦。

叶烦等他说完就问:“东西呢?”

“在警卫员那里。我让他随便处理。”耿致晔看着东西就想到大家的调侃,以至于心烦又膈应,怎么可能留着。

耿致晔认真说:“叶烦烦,我这次遇到对手了。为了你好我好咱家好,必须在这里多住几天。”

“自己惹的事让我给你收拾?”叶烦朝他脚上踩,“大宝还说你懒得回家叫我过来。对得起你儿子吗?”

耿致晔意外:“小混蛋没说我有情况?”

叶烦问:“他那样想能忍住不跟来?”

“忍不住。”耿致晔也委屈,“我也没干什么。像政委一样夸两句,她怎么不找政委?”

叶烦:“她那么殷勤又年轻,你怎么还跟被蝎子精缠上的唐僧似的?”

“因为你是女儿国国王,雍容华贵似牡丹,她就是个妖怪!”耿致晔道。

叶烦乐了,“不是草啊?”

“草也是兰草。”

叶烦大概明白那姑娘怎么那么执着,抛开耿致晔长相突出有前途不谈,他这张嘴夸人肯定夸到人心坎里。

叶烦:“岂不知正是你这张嘴惹的祸。”

“意识到了。我以后谨言慎行。”耿致晔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这事说起来也怪你。我在首都七年,你从没来过部队,咱俩结婚的时间点也巧,很多人就猜你相貌平平,你我政治联姻。”

叶烦揪住他的耳朵,移开他的脑袋:“倒打一耙?”

“事实——我错了,夫人饶命!”耿致晔慌忙拉她的手。

叶烦松手。

耿致晔握住她的手:“疼了吧?以后别动不动动手,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值得。”

叶烦白了他一眼。

耿致晔:“你要不把口红擦一下?”

“不好看?”叶烦问,“还是不合适?”

叶烦一没袒胸露乳,二没风骚卖弄,哪里不合适啊。正是合适又好看,她走后肯定又有新流言,上上下下又得见着他就调侃。

耿致晔垂下眼,支支吾吾道:“你的好,我,我知道就行。”

叶烦甩开他的手:“咱俩认识多久了?”

“二十年。”

叶烦阴阳怪气道:“还记得啊?这么多年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再说了,儿女在这里,事业在这里,谁能把我拐跑?”

“只要锄头挥得好——”

叶烦瞪他。

耿致晔止住又没止住:“烦烦,叶烦烦,你这样就像唐僧进了盘丝洞啊。”

叶烦:“你一个当兵的不看兵法看什么《西游记》?”

“那还不是这两年一到寒暑假就放,我想不看都不行。”耿致晔提起这事就来气,“耿大宝多大了,还天天看。他也不腻!”

叶烦抬起他下巴:“别胡乱攀扯!明明就是你小心眼!我都快四十了,有什么好看?看看眼角纹多深吗。人家要看也是看年轻小姑娘。刚才追上来也是好奇你老婆是黑是白。”

耿致晔心说,你看起来就三十来岁,哪是那些二十出头的豆芽菜可比的。

“不擦?”

叶烦起身:“我走?”

“那,算了,算了。”耿致晔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又把叶烦气笑了。叶烦干脆不要理他,起身整理行李。

耿致晔帮忙:“住几天?我这里很方便。”推开卫生间的门:“你看,一应俱全。我这个师算是首都王牌师。”

“别辜负首长的信任!”叶烦看到地上还有明亮的瓷砖很是意外,“花大钱了。”

耿致晔点头:“这个师以前没有一丝歪风邪气,我也不希望因为我态度不明底下人有样学样,所以才着急叫你过来。”

“做得对!对我也该态度端正实事求是。”叶烦拿走他手里的衣服放衣柜里。

耿致晔跟上去抱住她的腰:“我们这边跟和尚庙有一比,是个女的他们都稀奇。何况你又穿得这么好看。”

“那也不能怪我啊。”

耿致晔下巴抵她肩,在她耳边低语:“蓝色的裙子也很好看。绿湖色的纱裙就像仙子。干嘛非要红黑配。”气场全开,艳光四照,跟港城大明星从天而降似的。她不知道现在的人最喜欢港城明星吗。

叶烦拿掉腰间的手转过身。耿致晔再次搂住她的腰。叶烦一脑门黑线:“软磨硬泡是不是?”

“商量商量,还没软磨硬泡。”耿致晔意有所指,“你喜欢也行,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暂时没空出去,有什么事他们会找政委和参谋长。”

叶烦朝他手上一巴掌:“满脑子黄色废料!”

“你染黄的。”

叶烦暗骂一句“不要脸”,后退两步,“这一身是你儿子指定的。”

耿致晔心口疼:“我早该想到,早两天回家你还穿单鞋,怎么可能突然换靴子。小混蛋,上辈子欠他的?”

叶烦揉揉他的脸:“我饿了。”

耿致晔想问才几点,咕噜两声,叶烦的肚子叫了。耿致晔诧异:“几点吃的饭?”

“早上七点吃过饭化妆,收拾洗漱用品和衣服。你儿子对我的衣服不满意,折腾许久,到站牌正好公交车刚走。等了半个小时才坐上车。”

耿致晔看看腕表,十一三十五:“再等二十分钟。”摸摸叶烦的头发,“也是他让你烫的?”

“现在不是流行这种头发吗?我心想自己好歹是师长夫人,总要稍微打扮一下。”

耿致晔:“以后别稍微,我年龄大了心脏受不了。”

叶烦白了他一眼脱掉外套躺床上。

耿致晔趴在她身边:“那一会儿别戴墨镜?”

叶烦:“我也不想戴,跟装逼王似的。”

耿致晔失笑:“耿大宝让你戴的?”

叶烦闭上眼:“一会儿叫我?没想到坐公交车就要半个多小时。”

“公交车是城内公交,绕了半个城。从我这边开车到咱家不堵车二十分钟。”不过城区人多,耿致晔不敢叫警卫员开太快,每次都要半个小时左右。

叶烦感觉眯了几分钟就听到耿致晔说可以起了。叶烦起来一看表,十二点整:“这么快?”

“你睡着了。”耿致晔确定她真困,给她整理整理头发,套上外套:“走吧。”

叶烦:“等等,眼角——”

“干干净净的。”耿致晔略过她干干净净的唇,拉着她就出去,恐怕她去卫生间照镜子。

叶烦听说军人吃饭快,以为他担心去晚了饭菜被抢:“你跟大家一起吃啊?”

耿致晔点头:“以前有小灶,影响不好被我改了。”

“政委没意见?”

耿致晔:“有意见也憋着。他们干几年退了,我的职业生涯还长呢。”

“你也不小啦。”

耿致晔:“我这个年龄在部队正值壮年。”到楼下,正往食堂跑的军官猛然停下朝叶烦打量,“叶烦烦,现在还是对你好奇?”

叶烦点头:“一个王牌师有没有七八千人?就算一成军人对我好奇也是几百人。上午才几个啊。且等着吧。”顿了顿,“再说了,你让我宣示主权止住流言,当然要人人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