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二年的最后一场雪笼罩着北方大地, 耿致晔依然没有收到退休的消息。
两会前耿致晔被调到甬城担任海军政委。接到这份调令耿致晔都傻了,当了二十年陆军, 临退休了,你让我回海军,开什么玩笑。
耿致晔提醒上面他六十有一,按规定三年前就该退休让给年轻人。
然而年轻人镇不住场子。
三年前禁止经商,三年过去那边依然没料理干净,肯定因为牵扯太多不好动。要干净就要找个杀伐果断的。只是手腕强硬也不行,此人得了解海军又不在海军,在东海没有新知故友, 自身底子硬又有近亲撑腰。这样算下来没有谁比耿致晔合适。
耿致晔不希望干太久连累叶烦,请上面给个期限。不过这话不能直接说, 他胡扯过几年精力不济,容易办糊涂事。
跟耿致晔谈此事的领导顿时想送他一面镜子, 让他看清楚他的状态。
首长保证最多五年, 无论结果如何都让耿致晔退休。耿致晔就告诉叶烦, 他可能还需要忙两三年。
叶烦乐了:“知不知道什么是墨菲定律?”
耿致晔:“大家会不会认为我想退休其实是以退为进?”
“正是清楚你不贪, 不会趁机塞一窝自己人, 他们才放心把你弄过去。”叶烦帮他分析, “你说你拔掉几个毒瘤,空出来的职位是你安排,还是大家商量着提拔?”
耿致晔气笑了:“合着还是把我当枪使?”
“不算吧。你是政委, 身边还有司令。”
耿致和哼一声:“有人求司令网开一面,司令肯定说政委盯着, 他是首都来的, 相当于钦差,能直达天听, 可不敢轻轻放下。到时候这样的事只多不少。”
“司令不至于这么没担当。”
耿致晔:“我知道他这样说没人信,可转移到我这儿,他的压力不就小了?”
“那你去还是不去?”
耿致晔:“调令都下了,我敢不去吗。再说了,官升一级退休后待遇肯定比现在好。”
“我陪你去!”叶烦道。
耿致晔不乐意挪窝就是因为叶烦在首都。
以前愿意从军是国家需要,那个时候还没核武器。现在国家日益强盛,虽说还跟西方国家差一截,可也不需要血肉之躯堵抢眼。耿致晔认为他的使命完成了,接下来的日子应该好好陪陪家人。
他家谁最辛苦?叶烦!
耿致晔:“不用。在这里你冬天出门开车,到公司就进办公室,一个冬天都不需要穿羽绒服。那边湿冷,冬天没暖气,穿着棉鞋和羽绒服都冷。”
“如果我想在杭城办分公司呢?”叶烦问。
耿致晔眼睛一亮,让她再说一遍。
叶烦:“本来想让森森去,可大嫂希望他这两年定下来。到了那边没人管没人问,他不得上天。我后来又打算让总监过去,他恐怕镇不住厂子。再说了,他这些年疏于应酬,哪玩得过那群商人。我过去就凭身后有你他们也不敢给我使绊子。”
“那公司怎么办?”
叶烦笑道:“现在交通便捷,我一个月回来一次,或者你忙的时候我回来,闲的时候在那边?”
“那不又跟之前分居差不多?”
叶烦:“之前到那边要坐几十个小时火车。现在多方便,早饭后乘飞机,中午就到你那儿。我再买一辆越野车,再请个保镖,届时叫他车接车送?”
“不辛苦吗?”
叶烦笑道:“我不晕车也不晕机,你觉着呢?”
“比以前往返首都轻松。”
叶烦:“你有假期吧?”
“当然!一年忙到头谁受得了。”
叶烦道:“那不就行了。到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我们就去杭城或岛上。”
耿致晔突然想到一人:“于姨呢?”
叶烦:“她愿意来这儿,就跟我一块过来住十天半月。嫌折腾就让她去大哥家。再说了,你到那边安顿好,二哥和二嫂也退休了。”
“差点把他俩忘了。”耿致晔道,“二嫂退休了,二哥可能回去学校带学生。”
叶烦笑着问:“钳工带学生?”
“钳工不能带学生?他要是焊接战斗机的钳工呢?”耿致晔问。
叶烦:“那可以去大学任教。学校离家也近。”
耿致晔道:“我还有点不放心大宝和二宝。”
“他俩你就放心吧。我们天天在首都也照样十天半月见不到人。”叶烦握住他的手,“我看,无论在哪儿都是咱俩。于姨可顾不上咱俩。磊磊有了孩子,人家当了太奶奶高兴着呢。偶尔闲了还去你妹家看看。她身边还有小王,没事的。”
耿致晔再想想家里有他大哥撑腰,没人敢欺负他的一对儿女和他家亲戚:“那我先过去?”
叶烦:“以前是你过去把什么都收拾好我再过去。这次我们一起收拾吧。”
耿致晔道:“我先给你挑个保镖?”
叶烦:“先挑一个给森森当司机,我回来给我当保镖。到那边再挑一个。对了,我给马建华打个电话,让他帮咱们在市里找一处次新房。我过去买下来,要是下飞机晚了就住市里。”
“还买房?”耿致晔皱眉,“顾得过来吗?杭城有房,津市还有门面。”
叶烦:“这两边的房子都租出去了,租金一年一结,耽误不了多少事。家里分的房子有于姨盯着,人常走动老得慢。你看她满头白发七十八了腰都没弯。”
“愿意干吗?”
叶烦点头:“愿意啊。人家以前也是职业女性。不是为了照顾你爸,也不会早早从前台转到幕后。老了不用跟一些老人一样成天围着灶台和孩子转,去收房租还能跟人聊聊天,她挺开心。”
去年叶烦出钱叫小王学车,就是担心她婆婆血压上来突然过去,又赶上都不在家,小王只能干等救护车。
叶烦道:“小王会开车,又不用于姨挤公交车。”
“那就听你的。”耿致晔道。
叶烦如今有钱人脉广,保镖好请,房子也好搞定。
一周后,耿致晔安排的保镖就住到他家前院,同时马建华也给叶烦去个电话,房子找好了,就等她来过户。
叶烦和耿致晔到部队家属院待五天,家里家外都收拾干净,耿致晔的警卫员送她去市区。叶烦先买车再买房,一天搞定。
警卫看她几十万一辆车眼都不带眨的,回到宿舍就跟战友感叹,政委家嫂子老牛逼了。
叶烦到了家属院就深居简出,平时买菜不是耿致晔就是他的警卫出面。耿致晔去部队,有人想趁机找叶烦套近乎,叶烦就拿着钢笔开门。人家一看她忙,顺嘴问她忙什么,叶烦说她打算在杭城搞个电脑公司,写分公司企划书。
这年头电脑对大部分家庭而言依然是高端货,一听“电脑”二字,谁敢打扰她。
过了半个月,耿致晔问叶烦:“企划书差不多了吧?”
“早好了。怎么了?”
耿致晔道:“叫马建华陪你去杭城吧。你一个人带着一个保镖我不放心。前几年就有位军人被逆行的车撞了。”
叶烦明白耿致晔要动了,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警卫开车送叶烦到马建华厂里——叶烦问过保镖要不要赚一份半工资,他愿意,平时便帮马建华看场子。
叶烦到杭城酒店休息一晚,翌日去省政府找苏远航。苏远航见着叶烦很激动,道:“可把您盼来了。”
叶烦提醒:“分公司啊。”
“话不能这么说。”苏远航一边沏茶一边说,“你是行业风向标,业内一看你把公司放在杭城,说明您对杭城投资环境有信心,以后他们想办分公司肯定先考虑我们。”
叶烦:“那我们出去看看?”
苏远航:“不歇会儿?”
“从酒店来的,不是从甬城。”叶烦道。
苏远航叫上秘书,又通知几个人陪叶烦过去。
与此同时,耿致晔绕到炊事班。
以前国家没钱,一粒米都不舍得浪费,四十年前甚至不介意跟老鼠抢食。可自前几年经商来钱容易,耿致晔治下严格依然有浪费现象。耿致晔初来乍到没法详查,他决定从小入手。
炊事班很干净,耿致晔欣慰,准备去宿舍或库房,不经意间瞥到垃圾桶里有个白馒头。
陪同的团长和师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心里发慌,身上冒冷汗。耿致晔弯腰拿起来,完整的白馒头:“才吃几顿饱饭?”
炊事班班长本能想解释不小心碰掉的脏了,被他身边连长攥住。
耿致晔在正面掰一块塞嘴里,馒头朝师长怀里一拍就出去。师长膝盖发软,团长赶忙扶着他:“这这,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完了!”师长是位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只想哭:“前几天才强调艰苦奋斗、勤俭建军,今天就——”朝馒头上咬一口,“等着脱层皮吧!”说完赶忙出去,“政委,这馒头其实是我的。”
“忘记垃圾桶里了?”耿致晔冷笑一声,上车叫警卫去后勤部。
这个时候可没人敢通风报信,陪同人员赶紧上车跟上。
同一时间,叶烦到政府划的工业区,地段很好,交通便利。苏远航拿出地图告诉叶烦,市里打算在附近再修两条公路,还会留出修地铁的位置,只是江南水城,地铁不太好修,可能要几个年头。
叶烦点头:“不错。去附近看看吧。”
苏远航收起地图跟上去。
最后面一位陪同人员不禁问同事:“叶总什么来头?”
同事低声说:“将门之女,父亲健在,还是上个月刚退下但还挂着闲职的耿书记的弟媳妇。”
两人前面的人停下,回头说:“东边海军政委的爱人。”
啥也不知道的陪同人员倒吸一口气。
人脉广这位又说:“度假胜地横山岛上的花和民宿据说就是她的主意。那边海鲜便宜,有许多土特产,杭城和甬城有钱人这两年周六周末都往那儿跑。”
“你怎么这么清楚?”他的两位同事疑惑。
这位道:“我老婆的同事是横山岛出来的。他跟领导同姓,我老婆问他领导家的事,可能一开口就是别人不知道的,所以他都说不知道。也许是没出五服的亲戚。”
“走远了,我们快跟上吧。”
三人一看真走远都快到路口了,赶忙追上去。
其实叶烦和苏远航没谈工作,毕竟还没找建筑公司,地上全是杂草,苏远航又不怎么懂计算机,两人没啥好聊的。
工作没得谈,也不能冷场。苏远航先向叶烦“汇报”,因为她在岛上那几年一直强调读书有用,甭管大专还是本科先考出去,出去了一切皆有可能,这些年年年都有人考出来。
叶烦:“都是本科吗?”
“有本科、大学,也有职高。不过我发现在职高混几年都比在社会上游荡的有素质有想法。”
叶烦道:“当然了。职高全是差生也有老师校长盯着。社会上只有带头大哥!”
“是呀。我每次回去就有人问你忙不忙,什么时候去岛上住几日。”
叶烦笑着说:“会有时间的。”
苏远航见叶烦朝远处打量:“那边楼房是大学教室。高科技产业园离大学近了方便。”说起大学,苏远航想到苏运城:“叶姐还记得运城吗?”
“怎么不记得啊。”叶烦道,“他考学早,那个时候很多学校缺老师,容易留在杭城,他在杭城吧?”
苏远航:“在。他考学的时候还没订婚,当时又不要家里花钱,难得出个大学生,他家人就说能上到哪儿上到哪儿,他师范毕业后又读几年,现在在师大任教。”
“那不错啊。”叶烦道。
苏远航点头:“对,学校给的房子挺不错。不过我说他可不是要说他。”
叶烦被他绕晕了。
“他跟苗苗在一起了。”
叶烦想问那个苗苗,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倔强的面孔:“他不是比苗苗大好几岁?”
苏远航点头:“我爱人听苗苗说当初找他除了他工作稳定,都是从岛上出来的知根知底,还有就是考虑到他会照顾人。”
“运城的家世,苗苗妈能同意?”
苏远航:“不同意。那个时候打结婚证需要单位介绍信,她就等领了证才通知她妈。庄秋月很生气,说没有这个女儿。可能认为大女儿没指望,就天天盯着小女儿和小儿子。他俩被她盯得毕业后申请杭城的单位。申城到杭城说夸张点是扶贫,杭城政府自然欢迎。现在姐弟仨都在杭城。”
“鸡飞蛋打!”叶烦不禁幸灾乐祸,“苗苗以前爱跟小山玩,我以为他俩能在一起。”
苏远航:“现在关系也很好。小山的母亲刘大嫂听说庄秋月不认这个女儿,苗苗生孩子的时候她特意从甬城赶过来照顾几天。”
“小山的父亲退休了吧?”
苏远航算算时间:“早退了。您经常去甬城没见过他?”
“他以前在刑侦,要是上去肯定在市局,我得多大的事需要麻烦市局领导亲自出面啊。”叶烦想起早几年模具那事,确实不需要市领导亲自出面,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又在四周转一圈,叶烦便回车上。
叶烦在杭城待两天,期间带着规划图和产业园资料找到设计院,请他们设计办公大楼和工厂。随后叶烦直飞首都。
在首都待近一个月,叶烦收到耿致晔的电话才和保镖回去。公司小事交给耿森森和总监。有耿森森坐镇,公司也不算群龙无首。
如此过了半年,叶烦找到国企接下分公司的修建,苏远航看到动工也踏实了。
耿致晔比几处跑的叶烦还忙,因为他拔出萝卜带出泥,直到十一月才有喘息之机。耿致晔准备和叶烦到横山岛修养一周再回家。
南方的十一月跟北方深秋时节差不多,衣着单薄,又没到戴帽子的地步,以至于俩人带着警卫和保镖上船就被认出来。
起初乘客还担心认错,试探地问:“叶会计?”
叶烦愣了一瞬,只因这个称呼太遥远。随后意识到什么循着声音看去,一位半头白发,满面风霜的老人眼巴巴看着她。
叶烦感觉似曾相识,但叫不出名字:“您是?”
“您以前在门口种花,我给您送过花,还记得吗?”
叶烦想起来了:“你爱人经常给我家送海鲜?”
“对对,您回回都给我家东西。俩孩子想吃年糕,你也拿着挂面换。怎么不见他俩?”
叶烦说一句“工作忙没时间。”女人就不由得朝叶烦移过来,可看到她身边的保镖又不敢向前。叶烦见状给保镖使个眼色,保镖给警卫使个眼色,俩人一个到船尾一个到船头。那老太太感觉叶烦还跟以前一样没架子,立刻到她旁边坐下问东问西问长问短。
船上还有几位看起来五十来岁的老人,不过叶烦一点没印象,估计没打过交道,所以那几人不也敢凑近。除了他们就是一些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满脸好奇,就差没直接问,这俩人谁啊。
叶烦等她说累了才问:“嫂子,这都是岛上的人吧?”
这位大嫂恍然大悟:“忘了介绍,都是岛上的人。”指着她小儿子,“你忘了,这是叶会计,大宝的妈?”
年轻人可能不记得叶会计,但忘不了大宝,他是很多小孩的小老师。
岛上这些年只有一个孩子考到首都,正是大宝的发小。不是其他孩子学习不好,而是有的担心滑档不敢报,有的怕到了北方水土不服,有的是父母不希望孩子离家太远,就选择了申城或杭城的大学。多数孩子去杭城,杭城有个苏远航,孩子遇到困难可以找他。一时找不到苏远航,也可以到师范学校找苏运城。
也是因为只有一个人到首都,对首都好奇的大人小孩就找他打听。他跟大宝同校,节假日出去玩就找大宝,所以他说起首都的事绕不开大宝。
这位大嫂的小儿子下意识喊一声“阿姨”,紧接着一脸困惑,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来回打量耿致晔、叶烦和他妈。
叶烦问:“怎么了?想问大宝怎么没来?”
“不,是,也不是——”
叶烦笑着打断:“不着急,慢慢说,我们不赶时间。”
耿致晔道:“离岸上还有段距离。”
年轻人下意识朝窗外看,至少还得半小时,他下意识松了口气,注意到几个同龄人笑他,顿时有点恼怒,瞪一眼朋友们,转向叶烦问:“大宝是不是很忙?”
他妈闻言忍不住说:“跟大宝一个学校的,也是岛上的,叶会计认识吗,他也很忙吗?”
叶烦:“他和大宝跟我们上班族不一样。他们是一个项目忙完休假。”
“难怪呢。他爸妈总担心他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每次回来都像偷偷摸摸的。”
叶烦失笑:“没有。首都离这里几千里,路途遥远,他想在家多待几天就需要争分夺秒赶时间。别说您见不到他,我们在首都十天半月见不到大宝也是常事。”
“那我们就放心了。”这大嫂朝儿子看去,“还想问什么?”
她儿子道:“叶会计看起来很年轻。”
叶烦替他说:“不像大宝的妈?见过苏远航吗?我没比他大多数,他看起来也不像五十岁的人吧?我们工作环境好,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啊。”苏远航提过岛民生活不错,“嫂子,你不用跟以前一样辛苦了吧?”
这位大嫂笑道:“不用。可干惯了,闲下来不习惯。再说,人家都忙,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意思。大家一起出来还有人说说话。”
跟叶烦年龄相仿的那几位笑着点头。
叶烦:“也不能太忙。隔三差五休息一天。”
“知道呢。”这位大嫂刚才就想问,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叶会计,您来岛上是有什么事吗?”朝耿致晔看去,“耿团长也退休了吧?”
叶烦道:“我在杭城搞个公司,在甬城跟人合办一个厂,最近往返这两地太累,正好有点空,又听苏远航说岛上搞得不错,就跟大宝爸过来住几天。”
这位大嫂一听叶烦专门来玩,哪还在意耿致晔有没有退休,连忙问:“住几天?”
叶烦:“看天气,天气好就多住几天。”
“最近天气好,没台风也没雨。”
她儿子赶忙说:“您别这样说,兴许明天就有——”
“你闭嘴!”这大嫂气得瞪儿子。
叶烦失笑:“没事。就是下雨也能待三四天。”
“那好啊。我记得你喜欢吃我们自己做的年糕。回头就去我家吃。上个月收的新米正好打年糕。”
叶烦道一声谢就说,“今天先休息。”
“对,对,先休息!”这大嫂想到今天蒸米打年糕来不及了,“明天去我家。”
叶烦点点头,发现船慢了:“是不是快到了?”
众人朝外看去,能看清码头,但还有几分钟。不过习惯了早点准备的人已经起来收拾东西。耿致晔扶着叶烦起来:“小心!”
客船看起来才买没几年,但不大,一个小浪过来都会晃几下,叶烦不敢大意,攥着他的手。
船上的人见状提醒开船的人慢慢靠岸。
开船的是个年轻人,不认识叶烦,对大宝没什么印象,但他跟这个大嫂是一个村的,不听话回头肯定会被长辈数落。年轻人小心靠岸,稳了才说:“可以下了。”
保镖和警卫拎起行李,这大嫂才想起他俩,“叶会计,这不是您侄子吧?”
叶烦笑道:“司机!”
“忘了,你杭城和甬城两头跑,需要司机。”这大嫂下了船,看到有人在不远处钓鱼大喊一声,有人抬起头,叶烦见状不禁问:“是以前的小队长?”
这大嫂点头:“就是分单干前的队长。他这几年迷上钓鱼。他旁边那个是我家老头子。”
叶烦想起来了,这大嫂刚才喊的名字是她老头的姓名,亏得叶烦还奇怪名跟人怎么对不上。
这大嫂又喊一句“叶会计来了!”海边钓鱼的几人定住,显然没反应过来,片刻过后,几人扔下鱼竿,着急忙慌上岸。
拎着背篓箩筐扛着自行车的年轻人出来就看到他们的长辈们都往这边跑。年轻人互相看一下,心说至于吗。
确实是叶烦提醒他们,这个岛上没景观可以自己搭建,才有了现在一年四季都有人来度假。
可叶烦也是提个醒,怎么做,搭什么景,怎么经营,叶烦可一点没说。
给土特产定价的是苏远航,忙前忙后的是苏运城。也没见这些长辈对他俩这么热情。人家苏远航是省里的大官,苏运城还是大学教授呢。
还有苏多福,是他带人四处宣传,甬城和杭城市民才知道在隔壁岛拜了观音可以来他们岛上吃喝玩乐。
苏多福现在都把生意做到杭城,算是岛上最有钱的人,长辈们见着他也不怎么热情。
看着长辈们兴奋的跟见着亲人似的,有人忍不住嘀咕:“这叶会计什么来头?”
其他人摇摇头。
锁上舱门准备回家吃饭的船员道:“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到家一说“叶会计”,长辈们全朝村里修的民宿跑去。
不过半小时,村里只剩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和孩子。
年轻人越发好奇,心说叶烦要是有名肯定能查到,于是就去有电脑的人家叫对方上网搜搜。
网上有了论坛口气很大——吾辈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岛上年轻人发帖:在杭城开公司的姓叶的女人什么来头?
这年头有电脑的家庭都不一般,非富即贵。“杭城”二字把杭城人吸引过来,这些人人脉广,真有一位听说过“叶”姓,“是不是叶烦?”
岛上年轻人实话实说:“不清楚。五十多岁吧。不过看起来顶多四十岁,也不知道人家怎么保养的。”
“就是叶烦!”这个回复闪出来没多久,又闪出一大堆文字,看起来像复制粘贴的。
岛上几个年轻人看到“繁花公司”,再看看自家电脑,恍然大悟拍桌子:“难怪当时叫我买这个品牌的电脑!我天!他们嘴真严!”
其他人不禁说:“难怪无论政府办公还是民宿那边也用这个牌子的电脑。”忽然想起什么,“不是,她是叶烦,那她不就是繁花的老板?繁花老板来咱们这里度假?也不对,繁花老板是我们岛上出去的???”
电脑的主人问:“你说他们要是知道繁花老板在岛上?”
“别,千万别说,至少不能现在说。不然这些网友找过来打扰了叶总休息,你妈不得把你的嘴缝上,再卸掉你的手指头!”
电脑的主人打个哆嗦,连忙摇头。随后她又忍不住感叹:“我妈竟然认识繁花老板。”
“原来耿大宝就是繁花老板的儿子。难怪他代言电脑。”
对叶烦没什么印象的年轻人闻言不禁说:“我跟耿大宝去过他家。好像没看到他妈。我还记得耿二宝,还有他奶奶和姥姥。”
有人试探地问:“要不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电脑的主人看一眼论坛,从最初的叶烦是谁歪到繁花公司值多少钱,电脑的主人就觉着没意思,“走,我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女人。”关上屏幕,跟朋友们出去,“你说她厉害还是苏局厉害?”
“生意人肯定没当官的厉害。”
“可是看起来叶总更受欢迎啊。再说了,她丈夫不是军人吗?军属加生意人,应该很厉害。”
“咱们国家那么多军人,就是师长到了地方都没甬城市长厉害,何况苏局在省里。”
“要是师长上面的呢?”
“师长上面还有军首长,军长上面还有军区首长。知道一个军区有多少支部队吗?他退休前是军长,现在看起来很厉害,过几年也没法跟苏局比。”
其他人闻言点点头。
从他们身边过的年轻女子停下,道:“生意人也分很多种。有的见到公职人员点头哈腰,有的反过来!有的需要请市领导吃饭,有的省领导要请她吃饭!”
几人停下,问:“你的意思叶烦是后者?”
“是不是你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
有电脑的年轻人有手机,但他没苏远航的号码,好在有苏多福的,就打电话问苏多福叶烦很厉害吗。苏多福奇怪他怎么突然问这事。这年轻人说叶烦在岛上。苏多福惊呼一声挂断电话。
不到两个小时,苏多福从外面跑回来。这些年轻人刚吃过午饭,准备去民宿那边瞧瞧热闹。苏多福拉住他们问:“叶会计在哪儿?”
几个年轻人下意识朝民宿看去,苏多福晃悠着满身福气朝那边跑。几个年轻人看呆了,他那么胖竟然那么灵活。
苏多福到门口扶着墙缓一会儿,整理整理衣服,进去想喊“叶会计”,他先看到耿致晔。耿致晔以前在岛上治军严格出了名的,苏多福怕他,赶忙收起笑容,认认真真喊:“首长也在啊?”
叶烦道:“喊耿团长。这称呼我听着顺耳。”
苏多福喊着也顺口,就喊“耿团长”,接着说,“我以为叶会计自己来的。”寒暄几句就迫不及待地说:“叶会计,晚上去我家,我准备了——”
坐在一旁跟叶烦话家常的众人七嘴八舌打断他的话。
叶烦道:“谁家都不去。也别准备什么人参燕窝名烟名酒。我们不缺这些。来岛上就是想尝尝当地特色。”
先前要做年糕的大嫂道:“对,明早我们就打年糕。叶会计,走的时候你带几块,留您慢慢吃。外面卖的不如自己打的好吃。”
叶烦点头:“谢谢。但别准备太多。大宝和二宝不在家,我俩吃不了多少。”
“知道,哪能天天吃年糕。”
叶烦让苏多福坐下。
然而叶烦身边没位子,苏多福被挤到门口,他不想离这么远就移到叶烦身旁人家身后。苏多福在生意场上多年,懂规矩,叶烦不主动说的事他最好别问。
苏多福就说:“叶会计,这民宿怎么样?”
叶烦:“是集体的?”
苏多福点头:“是的。众人拾柴火焰高啊。”
叶烦道:“不错!旁边有超市,离菜市场不近也不远,那边吵吵闹闹也影响不到这边,又方便游客临走前去买特产,很合理。不过还缺一样。”
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年轻人靠近,一看没人说话也不敢贸然进去。
叶烦道:“从码头到民宿虽然不远,不到一公里,可是也需要走啊。来岛上玩的人哪有精力拎着行李走这么远。”
苏多福想想他刚才跑过来差点累岔气:“缺一辆车。”
叶烦:“不需要买公交车小轿车。旅游景点或公园里的观光车就行。不过人家收费,你们不能收费。因为你们的目的不是赚这个钱。”
苏多福点头表示记下:“叶会计,不如你先休息,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叶烦:“也行。”
苏多福立刻把大家撵出去,又警告在门边徘徊的年轻人离远点,不许打扰叶烦休息。
耿致晔等人走远就不禁揉揉额角:“真受欢迎啊。”
叶烦:“不好吗?”
耿致晔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品。
叶烦让保镖和警卫也去休息。到室内看到耿致晔拿换洗衣服:“洗澡?”
耿致晔点头:“身上啥味都有。明天不会还这么热闹吧?”
叶烦:“不会!苏多福会交代下去。”
接下来几天没人打扰叶烦。苏多福把他的车留下,保镖和警卫轮流开车载着两人闲逛。
呆了五天,叶烦给警卫一笔钱,叫警卫给民宿经理。经理哪敢要这个钱,就说苏总给了。
警卫回来告诉叶烦,叶烦给苏多福打个电话,让苏多福跟经理说一声。苏多福在电话那边直皱眉:“叶会计,以前担心风言风语连累耿团长,你找我们买几斤螃蟹我都收钱,现在——”
“现在更不行!”
苏多福噎了一下,想说怎么就不行了。忽然想起什么,不敢置信地问:“耿,耿团长没退休啊?”
叶烦轻轻“嗯”一声,苏多福差点没拿住手机。挂断电话缓了许久,他给经理去个电话,该多少钱收多少钱。
翌日清晨,苏多福爬起来随便吃点东西就开儿子的车过来。到了民宿就去经理办公室等,他等叶烦和耿致晔起来。
警卫拎着行李出来,苏多福伸手。警卫下意识避开,见苏多福尴尬,警卫解释一句:“这是我的工作。”
叶烦见状想笑:“别紧张。不然被人看见不好解释。”
苏多福心说我以前就怕他,他现在更厉害了,我能不紧张吗。
“不紧张,不紧张。”苏多福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跟着车去码头,他上船送叶烦和耿致晔到对岸。对岸早有人开车等着。来人不是外人,马建华的司机。直到车走远苏多福才上船休息。
开船的年轻人问:“您怎么跟接待省长似的。叶会计不就是个生意人吗?”
苏多福:“是不是还想说她丈夫不就是个退休军人吗?”
横山岛有驻军,渔民经常能看到军人,也经常看到庞大的军舰,以至于军人对他们而言不稀奇。年轻人就是这么想的。
苏多福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实话:“以前新闻里有个姓耿的高官,好像还过甬城,他是这位退休老人的亲哥!”
年轻人张张口:“他他还是高干子弟?”
“人父亲是老革命。叶会计的父亲也是。”苏多福瞪他一眼,“人家谦虚,你真当人家跟我一样只是个生意人?”
年轻人无言以对,沉默片刻,问:“那我爸妈也知道啊?”
“知道。以前叶会计刚到岛上不适应,出了不少事,大家对她很好奇,四处打听她家的事。”
“那怎么没听他们说过?”
苏多福:“又不是人人都是你,嘴松的跟棉裤腰似的。”
……
叶烦问耿致晔:“回家还是去机场?”
耿致晔沉吟片刻,道:“找个酒店吃点东西歇半天,下午去机场。咱家那个小区太热闹。”
叶烦:“基础设施完善的小区都热闹。本来就图方便,总不能买在郊区吧。”
“不远处就是高架,确实方便。”耿致晔没去过新家,但这半年他去过几次甬城,也有甬城地图,所以叶烦说出大概方位他就知道周边情况。
耿致晔嫌热闹不是嫌吵,而是住在闹市区警卫不踏实。他可不希望跟老婆休息的时候还有人在门外盯着。
晚上,耿致晔坐在床上问:“每次二哥回来,于姨不是嘘寒问暖,就是叫他多吃点,劝他不要那么辛苦。我怎么就没这待遇?”
“啥待遇?为你杀鸡宰鹅啊?”叶烦打开床头灯,“这一天又是坐船又是坐车又是坐飞机,你不累吗?”
耿致晔不怎么累:“这老太太是不是忘了她在谁家?不嘘寒问暖也就罢了,竟然都不问问我在那边习不习惯。”
叶烦想翻白眼:“以前在岛上她又不是没去过,还用问?再说了,那是什么年代,现在什么年代?那个时候买面买油还要票呢。你是不是不困?”
“不困!”耿致晔还戴着手表,“才八点半。”拿掉手表扔给叶烦,叶烦随手放床头柜上。耿致晔道:“她就是偏心!”
叶烦无语想笑:“人心是偏的。”
耿致晔不禁哼一声。
叶烦叹气:“以前偏心大宝和二宝,偷偷给大宝送鸡腿,怎么没见你说她偏心?”
“她还干过这事?”耿致晔来了精神愈发不困。
叶烦后悔多嘴:“当时森森和磊磊还没毕业,大宝刚上大学。我问她怎么不给磊磊和森森送,她回答不上来。她就是把磊磊和森森忘了。我数落她一次,她就不敢这么干。再后来几个孩子都在家,她买一只鸡腿分不过来就剁碎,谁夹到什么吃什么。”想起一些事,“她经常带着小王去给二宝收拾房间整理冰箱这事二嫂不知道,要知道不得说她偏心?”
耿致晔不禁点头。
“她天天说她的首饰留给二宝和卉卉。大嫂要知道不得说她眼里只有孙女没孙媳妇?”叶烦躺下,“你就只看到眼前。”顿了顿,“我看你还是不忙。”
耿致晔移到她身边,“不是,她区别对待太明显。来福经常来吃饭,她看见来福都要多加一个菜。今儿就问你吃什么。”
叶烦差点被自己口水呛着:“合着因为没搭理你?为什么不搭理你,不该问你自己吗?”
耿致晔仔细想想:“跟我丈母娘一个德行,看我不顺眼!”
叶烦悠悠道:“明儿去你丈母娘家!”
“我没时间!”耿致晔脱口道。
叶烦:“你忙什么?不年不节不用你走亲戚,犇犇的事情也办好了。大哥又没叫你去请安。”
“明儿得陪你去公司。公司的事当紧!”
叶烦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
耿致晔就当她同意了。
翌日一早,耿致晔就提醒警卫,饭后陪叶总去公司上班。警卫对叶烦的公司很好奇,所以立刻去检查车子。
叶烦朝九晚五上了十多天班,很多人都知道她在首都,估计陈小慧也听说了,再不去该打电话问了,趁着周末大宝和二宝都在家,叶烦一家四口回娘家。
陶春兰一见耿致晔就问:“烦烦忙你也忙啊?”
耿致晔可不敢说他一个人不爱来:“这几天在我大哥家。”
陶春兰误以为他忙政事,顿时不好揪着不放。
翌日,耿致晔陪叶烦去合作单位。临走前一天,耿致晔才去他大哥跟前报到。耿老大没好气道:“你还知道有个哥啊?”
耿致晔嘴快:“我俩哥呢。”
耿老大噎了一下,可算知道大宝像谁。
杨孟夏打圆场,兄弟俩好好聊一会,耿致晔起身告辞。
他前脚出门,耿老大就忍不住跟妻子抱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毒蛇猛兽,都不敢留下吃顿饭。”
“老三一直不爱跟人打交道,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以前不是你经常夸他省心?”杨孟夏道,“再说了,要是八面玲珑爱钻营,惹得上面心烦,他早退休了。”
耿老大不禁点头:“那些长袖善舞的要看到老三不争不抢——”
“他们会认为你的功劳。”杨孟夏确实听到过这种论调才忍不住打断。
耿老大闻言笑了:“那看在他被人误会靠我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耿致晔才不在意被谁误会。因为他又不是第一次被误会。
以前被当成少爷兵,后来被认为靠老丈人。也不差他大哥一人。
回到部队,耿致晔和叶烦又各忙各的。
时光匆匆,三年荏苒,零七年元旦前,耿致晔和叶烦踏上了回京的飞机。
经过几年深耕,杭城分公司不需要叶烦坐镇,部队也不需要耿致晔大刀阔斧改革,夫妻二人一路上身心愉悦。
不过耿致晔忙惯了,突然闲下来他也无所适从。叶烦听到他唉声叹气装可怜啥也没说,第二天早上叫他跟自己去上班,耿致晔欢天喜地穿皮鞋戴手表换大衣。
叶烦盯着窗外的积雪:“你确定不穿棉衣?”
“不穿。太臃肿,跟门卫大爷似的。我像大爷吗?”耿致晔在她身边转个圈,“有我这么风度翩翩的大爷吗?”
“别摔着!”
耿致晔不高兴:“真当我是老大爷?”
叶烦闭嘴。
打开门,耿致晔倒吸一口气:“这么冷?”
叶烦心说,冻不死你个老东西!
“嫌冷还不赶紧上车?”叶烦拽着他到门口上车,耿致晔就说,“回头把门槛砸了,车放院里。”
叶烦:“那你得把墙砸了。咱家大门没门槛车也过不去。”
“那就买别墅。你公司北边不是开发个小区,有个小辈打电话问你要不要,当时我还没退休,你说不要。现在不用在意我,回头弄一套。”
叶烦道:“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你去干嘛?跟鬼唠嗑啊。要去你去,我不去,你后妈肯定也不去。”
“我去就我去。”耿致晔心说,就不信你舍得我一个人孤零零住大别墅。
叶烦转向他:“你认真的?”
“我好奇电视里的大别墅,这辈子还没住过。”
叶烦:“那就买吧。”
“不是说送你?你之前帮他们赚那么多钱,这么小气啊?”耿致晔摇头,“这孩子不懂事啊。”
叶烦失笑:“是要送。我们出钱买。不过他也不会要太多,可能打七折或五折。”
“那还行。”
叶烦:“又还行了?知道为什么要送我一套?他的别墅太偏不好卖。要知道我过去,他临时加价也不愁卖。”
“你这么受欢迎啊?”
叶烦:“我认识的人多啊。很多人希望我牵线。就算我懒得出面,他们跟人谈生意的时候也可以用我跟人套近乎。比如早几天还碰到叶总之类的。有的聊才有的谈。”
“原来如此。”耿致晔啧一声:“生意人真精明!”
叶烦故意问:“你不是生意人?”
“我也是,生意人家属,四舍五入就是生意人。”
开车的警卫震惊,要不是在马路上他都忍不住回头,首长真会说话啊。
叶烦被耿致晔逗笑了,看到警卫旁边的保镖变脸,给耿致晔个眼神,少说几句吧。
耿致晔忍到公司,进了办公室他长舒一口气:“叶总,我感觉可以修个地下停车场,下了车直接上电梯。”
“你消停会吧。”叶烦道,“嫌无聊可以去找森森。”
耿致晔问:“光明还在七楼吗?”
叶烦:“在四楼。他独占一层。”
“现在只有二楼和三楼租出去?”
叶烦微微摇头:“二楼和三楼是其他部门,也是我公司的。”
“这么发展下去,过几年要盖新大楼啊?”
叶烦头也不抬地回答:“对啊。到时候修地下车库。可惜那个时候你就七十了。”
“七十岁就老了?看不起谁呢。人港城明星七十多了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小女友呢。还有一个港城明星,跟我年龄相仿,从背影看顶多四十岁。”耿致晔道,“我肯定跟他们一样。”
叶烦笑着抬头:“那我等着啊。”
“等着吧。”耿致晔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这么悠闲自在,兴许八十岁了还是个帅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