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吟雪其实很少为不重要的人和事困扰。
小的时候外翁一直说她有点儿没心没肺, 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对上闻书远,闻吟雪觉得这应当是一件好事。
她也不是特别在意。
顶多, 也就是一点儿微不可见的心酸。
就只有一点点。
很快就会消散不见。
倒是楚珣好像还特意多照顾了她些,就连晚膳布的菜肴都全是她喜欢吃的。
楚珣自己只略动了
几下筷子,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看着她吃。
看得闻吟雪很是不自在。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闻吟雪其实都很想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现在在她手上, 可是她想了想,好像最近和楚珣也没什么交集,索性也没问。
但其实楚珣奇怪的地方还不只是这样。
比如他现在每次穿上寝衣,都不像是以前那样, 将寝衣扣得一丝不漏, 反而是常常解开前面两个,会露出些许肌肤。
很是诱人。
其实闻吟雪每次都注意到了他敞开的领口, 但也只是装作视若无睹一般地略过去。
其实她也是挺想多看几眼的。
但被他发现的话, 多半就又要让他多想了。
不过闻吟雪仔细想想, 也可能也只是天气越来越热了。
就连她自己身上的寝衣都换了个布料,更为轻薄合体, 行走之时能看到绸缎上的浮光闪烁。
这段时间算是风平浪静。
就是楚珣回来得越来越早了, 而且还经常有事没事和自己说话。
闻书远那次回去以后还修书过来,被怀竹拿过来, 闻吟雪也没什么心思看,就只让春桃随便处置了去。
过不了几日, 即将就要前往长麓山了。
春猎动身出发前, 闻吟雪特意选了件桃红的襦裙, 让春桃挽了个简单些的发髻。
她昨日就试好了衣物,让楚珣来挑, 不过他态度实在是敷衍,什么都说还行,闻吟雪对着镜子思忖许久,最后定下的这件桃红襦裙,上襦是淡绿色,非常鲜亮的颜色,极为夺目。
更加衬得她肤色白皙,光洁如玉。
楚珣看她换好衣服从隔间中走出来,淡淡道:“换好了?”
他的语气非常淡然,闻吟雪拨弄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珍珠绦带,问道:“不好看吗?”
楚珣视线上下扫了一遍,“挺好看的。”
意料之中的敷衍答案。
闻吟雪没忍住嘀咕道:“你说得好勉强。”
“行吧。”楚珣看了看她,思忖片刻,随后很诚恳地道:“那简直就是好看到,我为你如痴如狂?”
“……”
好烦。
闻吟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对上楚珣很是真诚的视线以后,也没说话了。
她抚了抚身上的披帛,撑着手,很满意地在镜子前转了下,披帛轻薄如云雾,扫过楚珣身前,轻抚过他的手腕。
楚珣随手拉住她的披帛,指尖勾住,绕了两下缠起,抬眼看向她问道:“什么意思啊。”
他拢住披帛,像是抓住了什么罪证,懒散问道:“闻大小姐这是觉得,我为你如痴如狂还不够?”
“……”
不是。
他这话简直就是太含血喷人了吧。
她只是转的时候不小心披帛碰到了他,根本就不是故意的。
楚珣轻轻拽了下她落下来的披帛,丝帛轻柔的感触滑过闻吟雪的臂弯,她看向楚珣,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楚珣看了看她,轻描淡写道:“还不明显吗。”
“明显什么?”
楚珣笑了下,眼下的那颗小痣显得格外秾丽,尾音被他压得有点儿轻。
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道:“你的计谋,显然已经得逞了。”
“……”
闻吟雪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什么计谋。
她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
这人怎么总是曲解别人啊。
闻吟雪沉默片刻后才回道:“楚珣。难道以前有别人做过对你图谋不轨的事情吗,为什么你现在,这么……警惕。”
她说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还思考了一下措辞,在那里稍稍停顿了一下。
楚珣点点头,“有啊。”
他撑了下下颔,“不过呢。她们一般都不会像你做得这么明目张胆。可能是因为你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比较名正言顺。”
还挺有理有据的。
闻吟雪听他的话,突然有点儿好奇,问道:“她们。谁啊?”
楚珣好似有点儿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正色看向她,对视了片刻,才回道:“好奇?”
闻吟雪也不是特别好奇,就是有点想知道。
她回道:“还行。”
楚珣挑眉:“还行是什么意思。不想知道?”
闻吟雪本来也就是这么问问,看到楚珣反而来劲了,没见过这么能蹬鼻子上脸的人。
她耐心告罄回道:“你不说算了。”
楚珣看向她,手指在披帛上很轻地摩挲了下。
片刻后,他倏地回道:“其他的我忘了。”
“现在记得的,只有你一个。”
·
天色尚早,闻吟雪换完衣物以后,就几乎和楚珣没有再说过什么话了。
出行在即,楚珣依旧与往常一样闲散,就只是坐在椅子上,把玩着盘子里的荔枝,他也不剥,就只是抛着玩。
桌上摊开着书,被风吹过,书页还会随之翻动。
即将出发前往长麓山,此番路程不算近,即刻出发,等到了山下至少也要傍晚了。
听闻今日在营帐中还有晚宴,作为此番春猎的开场。
楚珣没有和圣驾同行,毕竟御前人马冗杂,今日礼部又怕脚程慢,路上有什么其他的状况,早早就前往长麓山了。
闻吟雪很少早起,若是要与御驾同行的话,卯时不到就得起身,收拾洗漱一番,还要赶往宫门前。
是以他们一行轻车简从,自行前往。
另外一架马车之中,装得大部分都是闻吟雪的衣物,还有首饰配饰之类,林林总总,搬上去之前,春桃和春杏还清点了好几遍,生怕遗漏。
此番前往长麓山,毕竟不是前往游玩,闻吟雪也没有带上春桃和春杏,只随口吩咐了几句可以在院中苦练一下牌技,还有要记得给院中池塘的鱼喂食。
除此以外也没什么好关照的了。
一直到临走之前,春桃才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闻吟雪道:“可是小姐。你不带上我与春杏,到时候起身的时候,谁来给你梳妆与挽发啊?”
梳妆倒是简单。
闻吟雪平时出门即便是抹了一点儿唇脂也可以出门了。
闻吟雪想了想,想到平日里春桃和春杏给她挽发的时候也挺简单的,她回道:“我自己来。”
春桃和春杏两人彼此间对视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片刻后,倒是春桃忍不住提醒道:“小姐平日里少出远门,此番前往猎场,一定要以自己安危为重。”
闻吟雪没想到春桃说话挺靠谱,她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道的。我会小心的。”
闻吟雪在马车上待了一会儿楚珣才掀开帘幔进来。
他们彼此间对视了一眼,只几瞬,闻吟雪就感觉到了一点儿不自在,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们此行也不算是赶时间,春猎前繁冗的仪式楚珣都不怎么参与,所以马车行驶得不算是快,闻吟雪今日也算是起得早,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没忍住抱着软枕睡了一会儿。
等到她转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马车行驶在官道之上,后面是灯火通明的上京城。
闻吟雪寻常的时候不常出门,此时看到上京此番繁华的景色,还有远远伫立在天际的山峦,重岩叠嶂,好似还能看到山顶小庙中远远映照开来的灯火。
忽明忽暗。
晚风还带着一点儿微凉的气息,闻吟雪双手交叠靠在窗边,看着此时往后疾驰掠过的景色。
楚珣原本翻着一本不知名的典籍,看到闻吟雪现在的样子,抬眼看了过来。
闻吟雪耳侧的发被风吹得轻轻扬起,漆黑的瞳仁被远处的灯火照耀着,泛出莹莹之光。
从前母亲尚在的时候,闻吟雪还会常常跟在母亲身边,从岷州前往上京,又或者是从上京远走岷州,好像那个时候也是一样,初夏又或者是刚刚入秋,天气很适宜,风带着远处旷野的味道。
有的时候在路上还
会遇到奔走的野兔,毛绒绒地窜过去。
她微阖上眼睛,感觉到自己身侧看过来的视线。
闻吟雪转头,刚巧看到楚珣正低垂着眼睛看过来。
他不会又要多想什么吧。
对于楚珣来说,上京城郊这样的场景应该是经常见到,估计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可是这个时候,不说点什么好像又挺奇怪的。
闻吟雪眼睫翕张了一下,看向帘幕之外,问道:“我都很少经过上京城外,没想到现在远远看向城内,还很好看。”
她在说什么啊。
也有点儿太没见过世面了吧。
楚珣肯定会在心里嘲笑她。
可是她确实本来也不是在上京长大的,岷州也只是一个边隅城市,虽然也谈得上是大,但是地广人稀,比起繁华来,远远不及上京。
闻吟雪久久都没有等到楚珣的回答。
肯定是要嘲笑她了。
闻吟雪看了看窗外,一望无际的天幕之上还挂着稀疏的几颗星星,在空中忽闪忽闪。
沉寂之中,闻吟雪没忍住回头看了眼楚珣。
他的视线在稍显昏暗的车厢内看不清楚,大片大片浓稠的暗色中,闻吟雪只能依稀看的出来,他好像是在看向自己这个方向。
但也只是好像。
不能全然确定。
毕竟,她还不至于荒唐到笃定楚珣是在看向自己。
片刻后,闻吟雪听到楚珣回道:“……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