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扬帆

水气凌心

罗裳抬眼, 看了看季常明,观察了下他的面相。随后她客气地点了下头,说:“原来是中医前辈, 您好,请稍等会,这边还有几个病人。”

她的态度让季常明深感意外, 他看得出来, 这女孩子对他并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他想找补下, 免得这姑娘多想,就道:“我在附近听说这儿有个中医诊所,就过来了, 没别的意思, 你别介意。”

“对对,医者不自医, 我老师虽然是中医,可他对自己的病也没把握, 一会儿还得拜托罗大夫。”他徒弟小杨赶紧补充两句。

罗裳看出来他们俩在找补,就道:“两位别客气, 一会儿还得向前辈请教。”

季常明连连摆手, 心里却松了口气,总算摆脱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罗裳暗暗猜测着, 这两个人可能是想来她这儿探探她的水平。至于他们是从哪儿听说她的, 那她就不知道了。

这种事,以前她爷爷也经常带着她干,爷俩个每年都腾出一些时间上山采药, 去外地找同行交流。为了了解到某些人的真实水平,他们也隐瞒过身份上门, 和季常明现在的做法其实是一回事。

都是同道中人,罗裳怎么会计较?

那位321病房1床家属看上去年纪不大,不到二十的样子,留着板寸。他在室内环顾一圈,看了罗裳两眼,又匆匆离开了诊所。

罗裳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面生,也没想那么多,径直去了里间给人抓药。

“这些药拿回去吃,心里压力不要太大了,一周内如果见效,就可以继续治疗。你这个病治起来快不了,一次目标不要定得太大,需要循序渐近地来。”

罗裳让这女孩有个心理准备,这女孩病的时间长了,又用了不少精神类药物,对身体造成了伤损,这都是需要时间去修复的。

像这种复杂的病,要把身体里的痰浊湿热等邪气排除,接下来才能进入扶正补虚健脾胃的环节,是无法速成的。

“我懂,你放心吧,我不急。”女孩戴着口罩说。

她体重已高达一百七十斤左右,看上去挺自卑的,拿到药就匆匆离开了诊所。

季常明其实挺想了解下罗裳到底给她开了什么药方的,可这事他不好问。但罗裳所说的三步疗法他是认可的。

他注意到了下一位病人的情况,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人始终用手捂着胸口,精神较差,看上去神志很不安定,慌里慌张的。

未经询问诊脉,季常明也不能确定这人到底得了什么病。

罗裳很快叫到了这个人的号,此人是由他妻子陪着来的,他一坐下,他妻子就代替他跟罗裳说:“大夫,他这病有一年多了,总觉得有一股气从下往上冲,有时候冲到嗓子下边,有时候冲到胸口。发作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要死了似的,心脏扑腾扑腾直跳,心慌慌地,特别难受。”

只听到她这一段陈述,季常明就已大概猜出来,这个病人得的可能是奔豚,结合面诊,其病因很可能是心阳虚。

这时罗裳示意病人伸出手腕,开始给他把脉。患者妻子又道:“我这几个月带他去过好几个地方看病,西医也看了,有的说是什么神经官能症。中医也看了,有个姓窦的大夫给开了承气汤。但我老头吃完了拉肚子,躺半天都起不来,还不如不吃呢,现在更严重了。”

季常明:……承气汤可还行?那是能随便开的吗?

这人一身虚像,开承气汤,这是怕人好起来怎么着?是怕病人不死吗?

他心下不爽,但他尚在罗裳的诊所里,最基本的表情管理他还是会的,所以他并没有把这些情绪显露在脸上。

罗裳也挺无语的,这个人的病,其实不算是疑难杂症,属于奔豚证的一种。是心阳虚引起的水气凌心,在伤寒论上有明确的记载。

原因就是心阳不振,坐镇无权,下焦的虚寒乘机上凌,这就叫水气凌心。

以病人的感受来说,体内好像有东西在往上冲,顶得心脏突突突地特别难受,怎么可能不慌?

医生确诊为神经官能症,大概就是因为患者看上去精神不安,好像神经出了问题一样。

凡是涉及到神志不安,精神方面有问题的,就有可能被现在的医生诊断为神经官能症或者抑郁症。可实际上,这些病对有水平的中医来说,有些是可以治的。

针对眼前这位患者的情况,医书上就有现成的方子,就是桂枝加桂汤。桂枝要加量,因为桂枝是温通心阳的一味药。

通过脉诊她已经弄清楚此人的情况,但她还是问了病人二便及其他方面的情况。

“他呀,总说胀肚子,气往上冲的时候感觉像不能活了一样。大便…这个他不行,好几天才一回,可费劲了。”患者妻子代替他答道。

罗裳懂了,为什么那个姓窦的大夫给这病人开了承气汤。这个大夫的水平怕是半吊子,半懂不懂的。可能是看了看汤头歌之类的,知道承气汤能治便秘就给用上了。

可就算是便秘,也是有很多种的。仅从虚实来论,就有实秘和虚秘之分。像很多老年人的便秘,就是因为年迈导致的气虚推动无力,是典型的虚秘,这种是不能用承气汤的。

现在社会上的大师和神医不算少,真真假假的,不亲自去接触,谁也说不好,不明真相的普通人难免有人会上当受骗。

她抿唇,压下心中不满,跟这对夫妇说:“这个病看似严重,其实也还好,不用过于担心。按医嘱服药,三天左右应该有效果。”

患者妻子见罗裳说得笃定,又有亲戚的推荐,顿时高兴起来,说:“那可太好了,谢谢你啊,罗大夫。”

罗裳这时已写好了药方,在交给患者妻子之前,罗裳看了季常明一眼,没错过他眼中的好奇。

她竟主动跟季常明说:“前辈,这位患者病情不算轻,我给他开了个药方,你要不要帮我把把关?”

她这话说得足够客气,但她脸上底气挺足的。在季常明这位大医院的中医面前,她也不怕被人挑错,并没有藏着掖着不敢见人,甚至还主动请人看她开的药方。

季常明心中惊诧,从这姑娘的举动中,他看到的是对方的自信。要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自信,她怎么会这么做?

旁边几个候诊的病人和家属其实一直在暗暗观察着罗裳和季常明之间的互动。这些人的来源主要有两个,一拨人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来罗裳这是因为近、方便,罗裳这里价格合理,街坊们都说好。另一拨人,住得不近,但都是由老病人介绍过来的。

在四院中医和罗裳之间,大多数人还是会觉得四院那位中医更厉害一些。哪怕四院在青州市大医院中的排名甚至够不上前三名,但大医院就是大医院,那里的大夫怎么也比诊所的大夫要强,这是一般人普遍具有的认识。

季常明倒也没扭捏,立刻站了起来,客气地说:“说把关就严重了,我看看也好,我还挺想学学别人的开方思路的。”

他顺势把药方接过来,只扫了一遍,心里就惊骇起来。因为,罗裳这副药方开得无可挑剔,就算他来开,也不会更好了。

主药是桂枝加桂汤,以便温通心阳,让阳气散到四肢去,恢复脾胃功能。因为患者腹胀,罗裳又加上了乌药和小茴香,这两味药是很好的理气药,小腹发胀常常要用到。

又因为患者神志不安,她添加了石菖蒲和远志,用以安定心神。整体配伍,兼顾到了各方面,无论是药物成分还是剂量配比,都无可挑剔。

季常明没有耽误太长时间,看了片刻,就笑着把药方递了回去,说:“这方子开得很不错了,我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妥。可以用。”

有他这句话,那对夫妻俩自然再不怀疑,高高兴兴地接过药方,让罗裳去抓药。

拿到药后,夫妻俩心怀期望地离开诊所。罗裳又给另外两个人看了病,终于轮到了季常明。

诊脉过后,罗裳竟没有做问诊,直说道:“你身体保养得不错,只是最近睡眠不太好,心中有忧虑,胃口还可以的。其他方面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要开点失眠的药吗?其实不开也可以,调整下作息和情绪,晚十一点前一定睡,过阵子也就好了。”

季常明竟无言以对,因为罗裳说得太对了。

他脾胃什么的都挺好的,只是最近一年因为女儿男朋友的事有点闹心,确实有失眠的情况。

这就让罗裳给把出来了,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年轻姑娘能把诊所开成这样,的确是有本事的。

要不是有两把刷子,她怎么可能做到在大街上从阎王手里抢人?

十几分钟后,季常明带着小扬走出了诊所,他手里还拿着几包治疗失眠的药。

走出去不远,小杨说:“师父,你不是一直想再找个徒弟吗?我看这人行。”

季常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你说行就行啊?你问问人同意不?”

小杨抓了抓头发:“也是啊,她自己开诊所,现在诊所人不少,干一天赚的钱能顶上咱们上班干十天八天的,换我也不给你当徒弟了……”

说到这里,他自觉失言,连忙往回圆:“不是,老师,我不是说不想给你当弟子。是说要是这种情况,我一定舍不得离开诊所。”

季常明被他气笑了:“根本原因不是钱不钱的事,是因为水平。”

“她现在的医术很可能已自成体系,独立行医完全没问题。这样的水平,我可教不了她,给我我也不敢收。”

小杨说:“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先这样吧。就咱医院那点工资,对她也没什么吸引力。除非是院长要搞的特聘中医专家的事能成,并且聘请她当这个特聘专家。”季常明说。

小杨惊讶地说:“特聘专家?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得由上级考核,老师你都不一定够格。”

季常明又被自己学生扎了一刀,已经无力吐嘈。

他懒得跟小杨计较,只道:“这事还没谱,先撂着吧,以后再看。”

接下来的几天,诊所里的人气仍然不错,每天都陆续有病人过来找罗裳。

梁乔也来过,跟罗裳汇报她妈妈服药的情况,其实就是恢复得很好。但她表姐的事,还在查。

转眼到了周日,罗裳家里正式搬家。一大早,很多邻居都来帮忙,人多搬得自然很快。没过多长时间,罗家的家具就都被搬到了几辆推车上,再由一帮年轻小伙帮忙,往新住址光明小区那边拉。

罗裳表弟郭毅提前一天去了陶大勇家里住,早上搬家的时候他也在帮忙。因为一直忙着,他没时间跟罗裳单独说话。直等到十一点左右,家具全都被抬上了光明小区一号楼四楼,他才抽空问罗裳:“姐,你还在八院上班吗?”

罗裳心里清楚,他会这么问,一定是那两个处突队员回去后跟郭毅说过,他们在山河路诊所碰到了一个跟他姐长得很像的大夫。

估计这时候郭毅还以为她们是两个人呢。

这事说起来话长,罗裳暂时不想跟他单独解释,就道:“在不在的,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郭毅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是在还是不在呢?

不对呀,他姐要是还在八院上班,直接说还在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卖个关子?

那是因为她已经不在八院了吧?

郭毅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不然怎么可能出现两个长得几乎一样的年轻女大夫,还都是中医?哪就那么巧了?

考虑到这种可能,郭毅就有点懵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罗裳就在八院上班,突然听说她不在了,他难免会想想背后的原因。这么大的事,她又为什么不跟家里人说呢?

要是说了,昨天晚上陶大勇和罗惠就会告诉他了。这就说明,他们俩也不知道,这件事罗裳没跟家里任何人说,自己悄没声地在他们队长家租了房子开起了诊所。

这……

这事难度是不是太大了点,她自己是怎么办到的?

是不是因为觉得家里人帮不上忙,所以连说都没说啊?

郭毅脑补了一大堆想法,可就是没找到机会再跟罗裳聊几句。

这时候家具和各种生活用品都被人抬进屋了,罗爸和罗裳哥哥罗腾正在招呼邻居和亲朋下去吃饭。他们家在楼下支起了棚子,开了席。

送走所有宾客回到新家时,已经到了下午四点多钟。郭毅原计划下午走的,但他暂时推迟了归队的时间,打算留下来,听听罗裳怎么说。

“小毅,愣着干什么?忙半天了,坐下来歇会。”罗爸陪人喝了半斤白的,脸色胀红,他给自己倒了杯温水,顺手又给郭毅递过去一杯。

郭毅苦笑,心知罗家人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罗裳瞧了他一眼,见家里人都在,就拍了拍手,说:“我有件事要跟大家说一下,大家先别忙了。”

罗妈正要把衣服从包裹里取出来,分门别类地放到衣柜里,听到她这么说,便停了手上的动作问道:“什么事啊,小裳,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一听罗裳有对象了,罗惠也好奇地望了过来。

罗裳无奈地道:“不是对象的事,那个不急。”

她看了眼郭毅,这才道:“爸,妈,我现在自己开了个诊所,八院那边的工作在半个多月前就黄了。”

“什么?你说什么?八院的工作黄了?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罗妈丢下手上的衣服,冲到罗裳面前,满脸急切地问道。

罗爸表现得虽然没有她这么明显,但脸上的焦急一点都不少。

就连陶大勇和罗惠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回不用罗裳解释,郭毅就明白罗裳为什么没跟家里人说她出来单干的事了。像罗家这种情况,如果他要出来单干,他也不愿意提前说。不说还好,自己还能悄悄把事干成。要是说了,家里人搞不好是最大的阻力。

他年纪不大,却暗叹了口气,帮着罗裳跟罗家人解释:“二姨,二姨父,你们别担心,我姐那个诊所现在开得很好,病人挺多的,真的。”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话罗家人就更不明白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连郭毅都知道,他们自家人反倒不知道呢?

正疑惑着,就听罗裳说:“八院要裁撤中医科,只留下一个科室两个大夫,其他人都要裁。我工作年限最短,想留下几乎没可能,所以我早早就计划好开诊所的事了。”

罗裳爸妈面面相觑,心情特别复杂。

他们最近一直沉浸在分房有新家的喜悦中,倒是把女儿的事忽略了,甚至没注意到有没有什么反常。

女儿每天早上照常出去,他们一直都以为她在上班,谁能想到,工作居然就这么没了。花了大价钱托人找的工作,他们都以为是铁饭碗,可这才工作一年,居然就被裁了,换谁不难受?

可最难受的,该是罗裳吧。

罗妈眼泪往外涌,在眼眶里转了转,又憋了回去,她吸了吸鼻子,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开诊所,这得过多少道关?哪有那么容易,干嘛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好叫大家伙一起帮你?”

郭毅怕夫妻俩再追问下去,连忙替罗裳说话:“二姨,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看看你们刚才的情绪,又着急又上火的。所以我姐连说都不敢跟你们说,就是怕你们上火。”

“现在诊所都开好了,病人也有了,事办好了她才跟你们说,其实是怕你们为她急出病来。”

他这番话说得罗家夫妻俩哑口无言,他们俩也都想起来了,前一阵罗裳曾问过他们,如果有一天,她不在八院上班了,自己出来单干,他们会怎么想。

当时罗裳应该就在试探他们,可他们俩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呢?

他们都断然拒绝,不让罗裳考虑离开八院的事,让她好好干,可那是她愿不愿意干的事吗?那是八院不要那么多中医了?

想到这些,罗妈不由得捂嘴哭出声,心里自责得不行。

罗爸烦躁地拿出烟袋,想用纸卷点散烟吸一吸,但他只闻了下,还是把烟袋收起来了。

罗惠咬了咬唇,她还是比较理解罗裳的,因为她当初要跟陶大勇开照相馆的时候,她爸妈也不怎么支持,更希望她好好找个班上。

两代人观念不同,放到罗裳这里,分歧只会更强烈。因为罗裳跟她这个姐姐不一样,罗裳念了这么多年的书,爸妈都认为最小的女儿应该在大的事业单位工作,这才是正经事。所以罗裳想来出单干,阻力肯定会更大。

她走过去,抱了下罗裳,只说了一句话:“还缺钱吗?我最近又攒了点,能给你拿一百多。”

现场气氛有点压抑,陶大勇刚才陪客时喝了酒,有点恶心,感觉胃气上涌。但他这时候硬生生把这股上涌的感觉压下去。因为屋里气氛有点沉闷,他不太敢出声。

罗裳见状,连忙说:“我开诊所不是好事吗?现在一天赚的钱跟我上班一个星期差不多,以后会更好,你们该为我高兴才是。现在知道也不晚,回头都准备一下,准备给我发个开业红包。多了不用,十块八块的,总得有吧。”

郭毅也在旁边帮腔:“二姨你放心,我姐诊所租的是我们韩队家的房子,他爷爷平时也在那边住,听说老头挺好相处的。”

罗妈却从中听到了些不一样的信息,她转过头来,问道:“小毅,你不是说,你们队长特别凶吗?对人狠。那他是不是很难相处啊?”

此时远在处突大队的韩沉还在办公室里制定入秋时的训练计划,不经意间他打了个喷嚏,想着可能是病还没好利索,便披上了一件衬衫,免得再发病。

对于罗妈的脑回路,罗裳也有些无奈,连忙解释道:“没事的,他不怎么回家。再说他凶也是对手下凶,对别人不凶的。”

“小毅,是这样吗?”罗爸也问道。

郭毅却没见过韩沉和气是什么样子,但他得配合罗裳,所以他只能说:“啊,是这样,我们队长就是训练时凶,平时挺好的。”

此时他全然不知,他口中挺好的那位队长已经定好了接下来两个月的新一轮严格的训练计划。

终于说服了罗家人,罗裳这才帮着罗妈收拾新房子。这个房子总面积不到八十平,但这时没有公摊,所以屋子并不小。经过仔细规划,一家人都有各自的房间,连陶大勇和罗惠都有。

第二天一早,罗裳照常上班,当然她也收到了一家人给的红包,小金库又厚了不少。

但这些钱对于她来说,其实一点都不多,因为她最近在攒钱,打算趁着这个年代好药多,尽量多屯一些珍稀药材,留着以后用。这需要很多钱,她得慢慢攒。

整个上午都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情况,下午两点左右,诊所里来了两个男青年。这两个人穿得都很时髦,身上是这个时代时髦青年标志性的花衬衫、喇叭裤,烫的卷头还染了黄色,脖子上的大金链子粗得快能当拴狗绳了。

这两个人一进来,罗裳就把倚在办公桌旁边的一根木棍挪到手边随时可以够到的地方,面上没什么波动地按照顺序叫号。

叫到下一个号的时候,那俩小青年却把那人按回去,晃着膀子走到罗裳面前,其中一人大刺刺地坐下,伸出手,跟罗裳说:“听说山河路来了个女神医,你给我看看呗,看我有什么病?”

老韩头这时候不在这儿,诊室里只有两个病人在,这俩人年龄还都不小了。他们见状,都知道这俩小青年不是善茬。来这未必是要看病,说不定是要找麻烦。更有可能,是要对罗大夫耍流氓。

一个老头悄悄起身,打算出去找人,但他刚要站起来,另一个站着的小青年就伸臂把他拦住了:“去哪儿啊,回去坐着,不是要看病吗?”

老头暗暗着急,但也只好坐了回去。

就在这时,另一个大金链子走了进来。只是此大金链非彼大金链。刚进来的人,老头认识,知道这人是罗大夫的老病号。

老头赶紧对刚进来的姚德胜使眼色,拦住他的小青年看到了,推了他一把,说:“你挤什么眼啊,跟谁挤呢?”

姚德胜把手包挟到腋下,没进来,就站在门口,老头有点失望,以为他怕了,只好老实地坐回去,暂时没动。

这时,先前那小青年正在催促罗裳:“快给我把脉啊,发什么呆?”

罗裳淡淡地说:“你的病挺明显的,不用把脉就能看。想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