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听说的, 没亲眼见过,不清楚这东西会不会真的对人有影响。”
罗裳确实没有亲眼见过这种事,她外公还在时, 给她讲过一些高人的手段,那时她都是当成故事在听的。
以前她也没碰到过,眼前的木人和符纸却提醒了她, 或许前世她外公当年跟她说的事不只是传说。
“这个木人上边没刻字, 也没有生辰八字之类的痕迹, 不知道用没用过?”罗裳把木人正反两侧的照片都看遍了,并没有找到任何字迹。
“确实没有字,加工厂老板交代, 他花了一千块钱买了这些东西, 卖主告诉他可以在木人上面写八字,想让谁倒霉就写谁的。那个老板觉得这东西太贵, 轻易不能用,所以一直留着。”
“一千?确实贵啊, 这老板挺舍得。”罗裳说。
“也许是怕加工厂的秘密泄露出去吧,加工厂老板买这些东西是图个心安。他那个厂子绝对是暴利, 赚的比这点钱可多多了。”
具体数字韩沉没说, 但罗裳能想象得出来,这种不法生意该有多赚钱。
罗裳有些感慨, 倒也没想太多, 既然有薛炽这个部门的人在,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找到那个卖符纸和木人的卖主吧?
这时韩沉又道:“可惜, 关于卖主的信息加工厂老板所知甚少,是对方主动找上他的, 他只能提供卖主的年龄和外貌信息,准不准还有待考证,别的他一概说不知道。”
罗裳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道,“卖主是什么目的现在还不清楚,但他支持这种加工厂,对社会安定和普通人的安危就会造成很大威胁。”
“是啊,我们怀疑,卖主这么做可能不只是为了赚钱。”
“我们也在考虑,他既然能找上这个加工厂老板,那他会不会用类似的方法把东西卖给其他人?”
“所以这个卖主以及可能存在于他背后的势力我们打算再深挖一下。”
罗裳点头:“查一查也好,不过这种人有点邪门,你要注意安全。”两人正说着话,随意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便看到街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捧着玫瑰在叫卖。
大一点的男孩也就十一二岁,两个孩子穿得挺单薄的,在凉风中都瑟缩着身体。
看到韩沉的车停在马路旁边,男孩跳到路边的石头墩子上,努力地举着手上的玫瑰,以便让车内的人看到他。
韩沉叹了口气,摇下车窗,掏出十块钱,买了一大捧玫瑰。
“太……太多了,五块就行。”男孩子看到十块钱,有点激动,说话都快结巴了。
“不用,把钱收好,赶紧回家吧。”韩沉说完,摇上了车窗。
车内被冷风一灌,有些凉,罗裳穿着长而厚的大衣,还是瑟缩了一下。韩沉只穿着一件薄毛衣,倒是不冷,看到罗裳打哆嗦,就要把车座上搭着的黑色皮夹克拿下来给罗裳披上。
罗裳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没那么冷,一会儿就好了。”
韩沉这才把衣服搭回去,再将手上的玫瑰递给罗裳:“认识这么长时间,没给你买过几样东西,我也不太会买,你看这个行不?”
“行,我挺喜欢的。”罗裳忍着笑,把这束大红玫瑰接过来。
事实上她并不喜这种色彩浓厚的花,但韩沉的心意是实实在在的,他既然愿意给她买东西,那她就得有个正面的反馈,给点情绪价值。
韩沉看了罗裳一眼,也看出来这花不太合罗裳的心意,但她心善,不会说出来让他不自在。
十几分钟后,韩沉才启动车子离开原地。罗裳把花放到一边,整理着衣领,埋怨地道:“说着说着就啃上了,简直是属狗的,一会儿回家让我爸妈看出来怎么办?”
韩沉笑着说:“没事,他们现在就算看出来了,也会当没看见。”
“下周我爸妈要去你家里拜访,我妈跟我说我爸有点紧张,想去染头发,不过我妈没让他去。”
罗裳笑着说:“我妈也差不多,过两天她要让我姐陪她去烫头。她说你爸妈都是知识分子,怕在他俩面前跌份,所以得好好打扮打扮,估计还要买衣服。”
想到最近常秋芳的举动,罗裳也觉得好笑。
这件事,她和韩沉都没那么紧张,双方父母倒是紧张上了。
想到刚才韩沉说的事,罗裳忽然告诉他:“你爸早年生活环境差,营养没跟上,所以有谢顶现象,头发白得也早了点,其实都是可以调理的。”
“他要是愿意,改天让他来山河路,我给他把把脉,开几副药,说不定能有所改善,顺便也能调理下身体。”
听到她这番话,本来已平静下来的韩沉竟露出几分惊喜:“我爸头发也能调理好?”
罗裳疑惑地道:“差不多吧,怎么了?”
韩沉忙说:“没什么,回头我跟他说一声,看他哪天有空。”
回程路上,罗裳总感觉韩沉在窃喜,但她想不出有什么事值得他这么高兴。
韩沉次日在山河路家里待了半天,又帮着运过来一批冬天要用的煤球和煤饼。等到没什么事了,下午他才去了局里开会,估计接下来又要有新的工作安排了。
快到十点半的时候,罗裳正要给下一位患者看诊,这时门外传来一连串嘈杂声,动静有点大,于航掀开棉门帘走出去看了看,回来后跟罗裳说:“老板,外边有个刚生完小孩的产妇,看着不大好。家里人抬着来的,可是今天上午没号了,怎么办?”
罗裳立刻站起来:“我去看看。”
说话间,那位产妇已被抬到了走廊上,那家人不敢进入诊室,又怕那产妇受风,所以把人抬到了走廊上。
看到罗裳出来时,产妇丈夫神情拘谨地道:“罗大夫……”
不等他说下去,罗裳已走到那产妇身边,先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又快速给她诊了下脉,随后站起来,告诉于航:“给她加个号吧,刚生完孩子,天又冷,不能让她在外边一直等下去。”
对于情况紧急的患者,诊所确实可以给临时加号。
这时诊室内候诊的人也出来了几个,大部分人都是有同情心的,看到来的人是位产妇,众人连忙过去,七手八脚地帮着把人抬了进去。
至于加不加号的事,也没人有意见。正常人谁会跟一个生完孩子的产妇过不去呢?
“以前没给她治过吗?”罗裳诊完脉后,皱着眉问道。
“治过,吃了十副药,一直没好。”
“我媳妇生完孩子恶露一直没排出去,总是下血,身体一天比一天糟,孩子满月了,她也没恢复。”
罗裳注意到这个产妇不是很年轻,看着至少有三十五岁,家属说她三十八。这个年龄生孩子,风险当然要大一些。
她点了点头,问道:“平时她身体怎么样?”
“我三妹平时身体也挺弱的,干不了重活。”一位家属说,这人与产妇长相有七八分像,一看就是娘家人。
这时家属已经把他们之前给产妇抓的药方拿了出来,请罗裳看看药方的问题出在哪里。
罗裳瞧了一眼,将药方推回去,跟家属说:“这是补血的方子,一般产妇流产较多的话,吃这个药还是有效果的。”
“但她平素就体虚,生产之后,身体时常发热,还有腰疼、气短的问题,这就不只是血虚了。”
“我重新开个药方,先拿一周的药量,正常情况,三天可见效。”
罗裳说话时,江少华已经做好了记录的准备。罗裳就跟他说:“患者这种情况,不仅是血下陷,气也下陷了。光是补血不够,还要补气。”
这个医理江少华是明白的,罗裳之前就给他讲过,很多需要补血的病人最好都要加上补气药。
很多厉害的中医都知道,有形之血不能速生,无形之气所当急固。像患者这种情况,孩子已经满月了,犹在下血,这时候光用当归等补血药是不行的,就该给她在药方里用上黄芪之类的补气药,就可以达到固摄血液,以防止气随血脱的作用。
加点山萸肉,止脱效果会更好。
与此同时,短气的状态也会得到改善。
罗裳说完药方后,告诉江少华:“这个方子傅青主常用,治疗年龄稍长妇女血崩之证效果是很好的。张锡纯用得也不少,使用的时候,根据患者情况加减一下就可以。”
听她说得如此笃定,患者一家人心情都不像刚来时那么沉重了,只要这病能治就好。要是再流血不停,他们真担心这个产妇会流血而亡。
这家人拿到药之后,连连向罗裳道谢,罗裳摆了摆手,亲眼看着家属给产妇穿戴严实了,才放他们离开诊所。
忙到下午五点,韩沉已经走了,但罗裳靠在椅子上休息,并没有急着回家。
小岳看到了,过来问她:“老板,韩大哥那屋的钥匙都给你了,你要不要过去休息?那边有床。”
“不用。”罗裳说完,跟小岳说:“会计班老师教得还行吗?”
“还行,能听明白,再过几个月差不多能结业,简单点的帐我现在就会做了。”小岳去学会计的事,是罗裳的主意。
诊所的帐越来越多,罗裳没时间管,于航和方远都不怎么会,而江少华重点放在学医上,书都看不过来,罗裳当然不会让他管帐。她觉得小岳不错,就想让小岳把这个活接下来。
小岳自己当然是愿意的,她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她看明白了,只要好好跟着罗裳干,不偷懒不耍滑头,罗裳就不会亏待他们。
将来药材基地的事都由方远来负责,江少华以后也会当个大夫,她感觉她要是跟着罗裳干下去,罗裳也会替她打算一番的。所以罗裳让她学会计,她就去了。
两个女孩正聊着,薛炽竟然掀开棉门帘抬脚就进了诊室。
小岳连忙去了药房,把地方腾了出来。
罗裳客气地道:“最近不忙吗?你这是要找小江?”
“找他说点事是一方面,不过我主要还是要来找你。”薛炽的话让罗裳感到有些意外。
但她没有急着追问,薛炽要是想说,自己自然会说。
“那你先跟小江聊聊吧,需要我回避一下吗?”罗裳问道。
“不用不用,也不是什么不能听的话,你在这儿坐着就行。”薛炽连忙否认。
罗裳这才坐了回去,江少华神情有些不安,他看了看罗裳,见罗裳没有不高兴的神情,这才又看向薛炽。
“小江,我跟我师父通过电话了,他老人家特别高兴,他最近可能会来一趟青州,想看看你,也想去你爷爷坟前给他烧点纸。”
江少华不知道薛炽师父过来后会发生什么,他很怕对方会提出带他走。他不擅长拒绝别人,但对方要是这么说的话,恐怕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不”了。
罗裳低头翻看着上午的诊疗记录,并没有看薛炽和江少华,以避免给江少华带去压力。
薛炽跟江少华说的就这一件事,说完后,他就跟江少华说:“我跟你师父说点事,这件事,你可能不太方便听。”
江少华:……
他很快站了起来,掀开棉门帘去制药间与于航作伴去了。
罗裳抬头疑惑地道:“什么事?连小江都不方便听吗?”
“是工作上的事,他还小,有些事还是不让他知道为好。”薛炽说道。
工作上?工作上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纠葛?
罗裳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想听听薛炽都准备了什么样的说辞。
“罗大夫,你能力这么强,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这个机构,做个编外人员?”
“放心,我们不白让你干活,我们的待遇很好的……”
罗裳感觉他接下来只怕是要给她洗脑了,但她之前跟韩沉谈过薛炽的事,对他们所做的事也算有所了解。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连这种涉及到玄学的案件都能处理好。
她是懂易,但江湖能人不少,很多奇闻异事她也不了解。所以她觉得,这种事还是让道门高人和其他能人来处理为好。
罗裳连忙摆了摆手,道:“薛炽,我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世界没有我照样转,也不是什么事我都能插一手的。”
“你这个活我真干不了。你们还是把精力放到其他青年才俊身上,别盯着我,那些事我不懂的。”
她拒绝得如此果断,薛炽原本也料到了。
他也清楚,以罗裳现在的发展,她的前途肯定错不了。
本来他也不太相信自己能说服罗裳,但最近青州这边出了点事,多多少少跟罗裳有点关系,恐怕罗裳想置身事外都不行了。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地道:“你连条件都不想听,那我也不好勉强你。但这件事我跟师父已经说过了,他也希望能邀请到你。以后你要是改了主意,随时都可以找我。”
“还有一件事,现在崔家那边出了点事,恐怕就跟玄门有关。我听说你跟崔家两兄弟合作都比较多,你真不想知道他们家出了什么事吗?”
罗裳静静地看着他,隐隐有种感觉,这件事如果她过问了,可能就要牵涉到一些因果,说不定真的要跟薛炽等人合作了。
但崔家那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能不闻不问。
联想到之前崔凤山跟她说过的话,她有个感觉,崔家家大业大,既有不少名贵药材,还有好几十种祖传秘方,说不定什么时候真被人盯上了。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一般的小贼。
她没有急于跟薛炽说话,开始拨打崔凤山办公室的号码,但她连续打了两遍都没打通。
罗裳没吭声,又拨通了崔家的电话,这次对面很快就有人接了。
“是罗大夫啊,你找凤山是吗?”
“凤山最近忙,恐怕没时间去你那坐诊,你这几天要是忙不开要歇业,就提前在诊所外墙上贴个通知吧。”
接电话的人是崔家的三叔,他嗓音沙哑,跟平时说话的声音不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找到理由挂断电话,罗裳就道:“三叔,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崔凤山呢,在哪儿?他没事儿吧?”
对面没吱声,看似在犹豫,片刻后才道:“凤山不让我跟你说那么多,他不想把你牵连进来。”
罗裳脑子转了转,随后道:“你就说吧,早点说大家还可以一起想办法。我跟他一起往药材基地投了那么多钱,他要是有什么事,我这边也会有不小的损失。所以他的事我想袖手旁观也不行了。”
说话间,她看了眼薛炽,心知这件事他在来之前就应该知道了。
这时崔三叔也终于说了实话:“小罗,三叔其实也想联系你的。因为三叔知道,你这丫头不仅有本事,还仁义,找谁都不如找你。”
“但凤山有交待,不想你受到牵连,我得顾虑他的想法,所以我一直没敢擅自做主。”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再拖下去也没什么用,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吧。”
“咱们崔家,这次是遭了贼了。昨天大半夜里,来了俩人,哪个屋都没去,直接钻进凤山跟他爸住的那个院隔壁偷东西。”
“问题就出在这儿,咱们崔家不少好东西基本上都藏在那块。”
罗裳:……这是提前踩好了点吗?
崔三叔又道:“凤山说这帮人绝对是有备而来,事先把咱们崔家都查明白了,要不也不会真接奔那地方。”
“凤山现在受伤了,但他不去医院,还在他爸那屋躺着。不过我们报警了,警察刚到,还在勘查现场。”
罗裳看了眼薛炽,随后跟崔三叔说:“三叔,我得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到。”
挂断电话后,她站了起来,朝薛炽偏了偏头:“走吧,一起过去。你来找我,不就想让我也去看看吗?”
“开车来的吧?那就开车带我过去。”罗裳背上包,不客气地跟薛炽说。
薛炽笑了笑,站起来随着她往外走。
上车后,罗裳坐到了后座,薛炽透过后视镜瞧了她一眼,看到她紧抿着唇,眼神冰冷。
这姑娘这是生气了吧?
像她这种人,平时应该是不会轻易生气的。一旦气到她,说不好哪个会倒霉了。薛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