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专家

什么小组, 级别还不低?

罗裳说的话引起了张富祥的注意,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敢想,石院长推荐的小组就是他师父齐教授所在的医药公司审查小组。

四院石院长在电话里说:“这个你先不用管, 能不能进去暂时还不能确定,你要是没意见,我就先把你报上去。”

罗裳本来并没有太大兴趣, 因为她一天到晚地忙都忙不过来。

但这个小组里的成员有机会进入汇川市的兴源药厂, 想到这种可能, 罗裳就有兴趣了。

她便跟石院长说:“那就帮我报上去吧,如果有机会去药厂看看,其实也不错。”

石院长还有事, 跟罗裳通过气后就挂了电话。

“没事了, 你继续说说你的情况吧。”

“你身上的温疹主要都分布在什么位置?”罗裳放下电话,重新跟面前的中年患者交流起来。

“就是胳膊腿上有, 其他地方基本没有,差不多都像这样, 挠时间长了,就挠破了, 严重的地方会冒黄水。”

罗裳暂时没再问话, 开始给这人诊脉。当她把手指放下时,看了眼面前的中年男人, 问他:“你平时是不是经常喝酒, 肉食吃的也比较多?”

“啊…是,我家里开了个饭馆,吃的东西不缺。我也没别的爱好, 闲下来就爱喝点小酒。大夫你这都能看出来啊?”

中年男人面带笑意,还不明白罗裳为什么问他这个问题。

他只觉得罗裳把脉的水平不错, 手指按了按,就能看出来他喜欢喝酒吃肉。

看着这人还笑嘻嘻地,罗裳有点无语,随后她跟这男人说:“长期大量饮酒,还喜欢吃肥腻肉食,很容易产生湿热。湿热夹风藏于皮下,日久会化燥,皮肤就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要想根治,饮食习惯是需要配合改进的。也不是说不能喝酒吃肉了,只是频率肯定得减少才行。”

“不然我这边给你开了药,你能好转,时间长了,说不好哪天还会复发。你自己考虑下,能不能配合医嘱,适当改变饮食习惯?可以的话,我再给你拿药。”

“啊……还能这样?没听说过啊?”

中年男人有点迟疑,让他少喝酒少吃肉对他来说太难了。真这么做,他感觉生活乐趣都少了。

罗裳也没有勉强他的意思,听他说完,就道:“不信的话,你自己回忆下,最近两年是不是胃口不好,还容易疲劳?”

“啊……是这样,饭量少了,容易乏。”男人面露惊愕之色。

罗裳接着说:“经常喝酒吃肉的人都容易生湿生热,不过别人不一定会得湿疹这种病,有的同志可能会出现男性功能方面的问题。坦白讲,这种还挺常见的。”

诊室里有人发出善意的笑声,中年男人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告诉罗裳:“大夫,我答应你,我以后一定少喝酒多吃青菜,你给我开药吧。”

罗裳点了下头,很快把药方写出来,让他去抓药。

中年男人这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大夫,我认识的一个小姑娘也有湿疹,她比我轻点。可她滴酒不沾啊,还不爱吃肉,那她为什么也会这样?”

罗裳轻松答道:“这个要看她的具体情况了,不只是喝酒吃肉容易生湿热,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我刚才说的话和开的药方都适合你这样的情况。如果换人来,方子要调整下,不过几种主要药材是相同的。”

“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大夫了,过几天药吃完了我再过来吧。”中年男人拿着药方去抓药,下一个患者很快走过来,轻轻地坐在罗裳面前。

这是个年轻女孩,年龄跟罗裳相仿。但她太瘦了,走路轻飘飘的,即使穿着棉袄,也显得很单薄。

“大夫,我没力气,干什么都没劲,很容易累。亲戚说我气虚,给我买了黄芪,吃了二十多天了,感觉没什么用,你帮我看看吧。”

年轻女孩说话很客气,说完基本情况后,就安静地坐着,把手放到了脉枕上。

这小姑娘身体太差了,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一样。再听她吃过黄芪,罗裳不由得暗暗叹气,心想她幸亏早早来诊所,要是再胡乱补下去,身体只会更差。

做完诊断后,罗裳问这小姑娘:“吃完黄芪后,你有没有口干舌燥的感觉?身体有燥热感吗?”

经过她提醒,这姑娘才回忆起最近一些不对劲的事。她连连点头:“对对,自从吃这个药,我就容易口渴,身上也会热烘烘的。我以前手脚就容易热,晚上睡觉也爱蹬被,吃这个药好象还严重了。”

“怎么了,这药不对吗?我亲戚平时爱看医书,还说黄芪补气,她说黄芪挺适合我这种情况的。”患者追问道。

罗裳耐心地解释着:“黄芪确实能补气,你也有气虚的现象。可是你太瘦了,平时还有阴虚燥热的症状,属于气阴两虚。黄芪它是温补的,你这种情况用黄芪并不合适啊。”

“再说我平时就算用这个药也不会单用这一种,还得搭配其他药,主要是怕温燥太过。”

“你这么瘦,即使和其他药搭配,现阶段我也不会给你用黄芪的。如果现在要补气,你可以用西洋参,这个不热,也能补气。但你不要自己乱用,吃多了说不定会拉肚子,适量为好。 ”

患者没接触过中医,虽然不理解,但她记忆尚可,罗裳说的她都记住了。

“大夫,那要怎么治呢?”年轻姑娘急切地问道。

张富祥也想听听罗裳会怎么说。刚才罗裳所说的医理他都清楚,但他不确定罗裳治疗的思路会跟他一样。

既然来了,他心里又有气,自然带着几分挑剔的心思。所以罗裳跟患者交流时,他一直在认真听,试图从这些话语中找出有问题的地方。

但罗裳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无论是诊断速度,还是跟患者的交流,张富祥都挑不出毛病来。

她跟患者交谈时,既有几分游刃有余的松弛感,还很温和,会让病人产生一种受尊重的感觉,所以患者跟她交流都挺愉快的。

这种治疗氛围,全靠医生自身的专业和处事能力带动,跟他师父齐教授看诊时还挺像的。自从他师父调走后,他已经挺长时间没见过中医诊室门庭若市的情景了。

这时罗裳已经给那年轻女孩开好了药方,嘱咐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脾胃,你太瘦了,看着有一米六了,才八十斤左右,胳膊都摸不着肉。这样不好,至少要达到九十多斤吧。”

“可我真吃不下去,总觉得没胃口。”患者倒是没什么意见,但她这几年就没胖过,她怕达不到罗裳的要求。

“没事,我给你开的药找吃着,吃一段你就能有胃口了。先养好脾胃,再说别的。只要脾胃养好了,你身上肌肉就容易生长起来,脾主四肢,主肌肉嘛。”

“去吧,找小岳抓药。”罗裳把药方递给这年轻女孩,已经准备叫下一位过来了。

年轻女孩却指着旁边的柜子:“大夫,头发有点薄,靠墙那个柜子上摆着生发膏,我想买点,你看合适吗?”

“也行,可以先买点。如果效果不明显,过阵子再找我另开副生发的药方,内服外用双管齐下,效果会更好。”罗裳同意了。

小姑娘自然很高兴,“那太好了,我就盼着头发能多点。要不然我真担心过几年头皮露出来。”

她欢欢喜喜地去拿药,却提醒了诊室里的一个男患者。

他本来要看的是高血压,小姑娘跟罗裳的对话却提醒了他,原来脱发也能治!

他客气地上前,“大夫,我高血压好几年了,本来要治这个病。你看我这脑袋,从五年前就开始掉头发,中间头发越来越少,这个还有救吗?能不能也给我开点治脱发的药?”

这人身体并不单薄,还偏胖一点。像他这种偏胖且肌肉松软的高血压患者,一般以阳虚为主,病久了兼有阴虚,还会夹瘀夹湿夹痰等等……

当然事无绝对,没仔细诊断过暂时还不能武断下结论,但罗裳看过的同类型病人大都是这样,她只要通过望诊看一看就知道。

他的情况相对复杂些,不是按书上写的情况来生病的。这就需要医生在基本方的基础上加减,有时候还需要合方。在方子中给他加上生发乌发的药也不是不行,还能兼补肾。

罗裳就点了点头:“可以,一会儿轮到你了我会斟酌着开方的。”

患者这回高兴了,感觉这次来得很值。

没过一会儿,就轮到了这个人,他抓完药后,罗裳让他把药拿过来,给他讲附子的煎法,再三叮嘱他要先煎这味药,又让这人签了一个告知书,这才让他离开。

罗裳跟这人说话时,张富祥站起来瞧了瞧桌子上的药材,他跟着齐教授学了好几年,最先学的就是认药。所以他一看就知道,罗裳这里的药材相当地道,大多数还都是野生的,有的药品相没有种植的好看,但药效肯定会更好。

正胡思乱想着,罗裳已经把中年男人送走了,随后叫了下一个号。

张富祥反应慢了半拍,看到方远盯着他,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轮到他了。

因为是临时加的号,他又不是危重患者,罗裳就把他排在临下班前。

这时诊室里除了这诊所的人,就只剩一对中年夫妻了。

“是同行吗?”张富祥坐下来,罗裳瞧了他一眼,笑了下,随后说出了让他大吃一惊的话。

“你怎么知道?”张富祥面露惊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漏馅的,但他马上给自己找补起来:“算是同行吧…那个,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正好路过,我就进来了。”

这个理由真是似曾相识,罗裳记得,季常明几个月前带着徒弟进诊所暴露身份时,用的也是差不多的理由。

都是有点不舒服,还都是路过,真够巧的。

张富祥以为她信了,因为她没说什么,一只手已经搭在他腕上了。

没过多久,罗裳放下手指,疑惑地问道:“你没什么事,平时身体挺好,也不用开药。回家后你可以围绕着腹中线上的中脘穴作梅花灸,艾灸一下应该会好。”

“你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问题,身体底子好,生病还是好治的,愿意的话你就试试吧。”

梅花灸?张富祥看病主要是开药,针术并不突出,但梅花灸这种方法他还是懂的。”

他本来就是临急抱佛脚硬找出来的一点小毛病,没必要开什么药。罗裳这个处置方案对他的确适合。

正想表示同意,罗裳却突然问他:“我们以前认识吗?你是不是对我不满?”

张富祥这时已认可了罗裳的能力,也知道他跟罗裳水平差距不小。所以他现在心里别扭归别扭,却不那么生气了。谁让他技不如人呢?

他不准备就此事再做什么,罗裳确在此刻点了他。这事发生得突然,张富祥心里有点慌,他在尽力克制,但他演技不怎么样,尴尬的表情反而更暴露了他的心思。

罗裳疑惑地道:“每天来诊所的人都很多,我会有兼顾不到的地方。是不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到位,得罪过你?”

她感觉面前的年轻人心性挺纯良的,所以她也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这个人了。

张富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罗裳这么和气,他反倒不好意思再提之前的事了。

但罗裳还在等着他回答,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我是五院的中医,姓张。之前有个女患者,五十一岁,曾因心律不齐去我那里拿过两次药。”

“今天早上她又去五院找我,说我药开得不对,开反了,当时挺尴尬的……”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他更不可能再质问罗裳为什么要在患者面前点评和质疑其他大夫?

他没再往下说,罗裳却已弄清楚整件事的原委了。

她无奈地解释道:“那个女患者昨天来过,当时她怕我开错药,坚持问我为什么不用炙甘草汤。陪她一起来的是一位街坊,他家人常来我这看病,大家关系挺好的,我就给那女病人简单讲了几句。”

“我并不是有意要贬低谁,只是就事论事。如果我说的话让你不适了,我向你道歉。”

罗裳态度相当诚恳,不但没生气,还主动提出道歉。

方远一脸稀奇地看着,也是没想到,原来这个人来诊所磨蹭半天就是为了这事。

这时张富祥已经慌了,起因是他开的药不好,罗裳又跟他道歉,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别别,你可千万别这样。我师父也说过我了,他说我还需要学习。”

这人果真纯良,不是个爱记仇的。罗裳就笑着说:“这事儿是个误会,我也是无心之失,那咱们就扯平了吧。”

“五院我可没去过,跟五院大夫也不熟,这回认识了,以后有什么事可以互相联系。”

张富祥连忙答应,又尴尬地聊了几句,就逃走了。

他走到街上,在路口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去他师父齐教授下榻的招待所看看。

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方远说:“看把他吓得…跑了?”

罗裳白了他一眼:“什么跑不跑的,难听不?”

方远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一下子没想那么多,我下回注意。”

临近六点,罗裳和方远等人检查完最近几天要用的药材后,石院长再次给罗裳打了个电话过来,电话一通,他就开门见山地说:“这个小组没有青州市的,我们青州是省内第二大城市,没我们的名额这不合适,所以你这个名额基本上算定下来了。”

“那几个专家都不是青州市人,除了程主任,有几位对此事颇有微辞,估计是不服气,他们可能认为你是关系户。”

“郭老是组长,他之前在敬业家里见过你,你还有印象吧?”

罗裳当然还记得这位与孟老水平相当的国手,“当然,郭老是有名的温病学高手,我还想着找机会向他请教呢。”

“机会以后会有的,先说这个小组的事。郭老帮你说了话,也肯定了你的水平,不过有人提出想来你诊所看看,参观一下。你看这事行不行?”

罗裳呲笑了一声,心知这些人说的只是场面话。

说什么参观啊?不就是认为她只是个糊弄人的半瓶水、关系户吗?这是想来她这看看,再找机会验证下她的真实水平吧?

罗裳平时比较佛系,这时却也生出不服之意,所以她跟石院长说:“几位专家想来就来吧,明天来就行。”

石院长说:“最近两天吧,这帮人时间都少,我得问问都谁能去,确定人数再跟他们约时间吧。”

两人结束交谈后,罗裳看着电话发了会儿呆。

韩沉早上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她他和薛炽到了汇川,准备白天对邹兴源在汇川的地产项目展开调查。

算算时间,这一天韩沉至少已经去过一个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此时,韩沉确实在汇川的一个娱/乐/城项目部附近调查。因为这个案子比较神秘,有玄学色彩,案件的主力暂时由薛炽来担任,其他人主要负责配合。

“刚才你说这地方发生过打生桩的事?你有几成把握?”韩沉问道。

两个人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小声商量着。

“大概有七成吧,这个项目目前只有框架,没做顶也没到上门窗的时候。但也不是我一句话就能拆掉的,所以这事得先稳住,等我回去再问问”

“我没算错的话,被打生桩的人应该被人埋在东南角了。也许这个人临死前都不知道自己就是个工具。”说到打生桩的事,薛炽难掩失落。

韩沉看向东南方向,看到空地上一车车的砂子和其他建材,韩沉突然说:“死掉的人说不定以前就是邹兴源手下的民工。”

薛炽对此表示同意:“嗯,可以从这个方向调查。”

“七成比例是不算低,但这件事关注的人太多了,保险起见,最好把洪师傅罗大夫都找来。”

“如果我们几个意见基本一致,那就可以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这样我向上级打报告也更有说服力。”

韩沉也知道这事马虎不得,没有足够的理由,上级不可能真的把这个没建成的楼扒掉一部分。

“先走吧,在这儿待久了,保安容易起疑。我看他们查得挺严的,进出都有人问。”韩沉回头望去,准备先返回下榻的旅店。

他俩正要上车,这时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男孩被几个保安连拖带拽地从工地里拉了出来。

女人头发散乱,一时之间看不清年龄,那男孩子还小,也就五六岁左右。

看着自己儿子也被人拖拽出来,脚上一只鞋都快掉了。这个女人急了,她在一个保安手腕上咬了一口,又推开另一个保安,这才得以冲到孩子面前,将孩子护在自己身后,用手指着那几个保安恨声质问:

“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我来这儿又不是胡搅蛮缠,我就是问下孩子他爸到底在哪儿,怎么就不行了?”

被咬的保安捂着手腕,气恼地骂道:“谁知道你男人哪儿去了?说不定跟人跑了,不要你们娘俩了。”

“你上这儿闹什么闹,我们这儿天天进人,天天有人走,谁还能帮你看着你男人不成?”

女人气得脸色发青,捂着孩子耳朵回骂道:“你胡说八道,孩子他爸不是这种人。”

“孩子他奶都病俩月了,家里急用钱,我不找他行吗?”

“你们也在这工地上干活,怎么能这么冷血,就帮我问问你们领导怎么了?”

“实在不行,你们告诉我,领导在哪儿,我自己去找他。”

薛炽和韩沉对望一眼,薛炽小声说:“这个女人有丧夫之像,她男人应该死了。”

“你说,如果这个楼底下真的有人被打了生桩,那人会不会是这孩子的爸爸?”

看着这对孤立无援的母子,韩沉面色不大好,“有这个可能。”

“再看看,不行的话,假装热心群众报警,先把这对母子带走,再了解情况吧。”

“行,再看一会儿吧,咱们俩暂时还不能暴露身份。”

这对母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两个人就决定再听一会儿,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觉得这种事邹兴源不大可能亲自动手,那就得有替他出手的帮手。

如果他们能顺藤摸瓜找到这些帮手,那后边的取证和调查工作也会容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