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 是雷声。”
高向阳纳闷地关上窗户,回头又问韩沉:“你们白天审那个老板,他都说了什么?没说姓胡的藏哪儿了?”
韩沉摇头:“胡四爷最近状态不太好, 邹兴源担心胡四爷在死前拉他做垫背,所以他这阵子一直躲着胡四爷,对方的下落他就不太清楚了。”
“他现在比警方更希望胡四爷能尽快落网, 所以他给提供了几个地址, 洪师傅和薛炽结合他提供的信息, 已经锁定了一个最为可疑的地方。”
“那地方从外面看就是个废品收购站,乱糟糟的,味儿也不好闻, 除了卖废品的没人去。大院里却另有乾坤, 挖了地下室,离娱/乐/城工地还近, 只隔了一条马路。”
“据邹兴源交待,胡四爷打算利用设在工地的阵法吸收他人气运, 为自己所用。”
高向阳头一次接触到这种事,听到这里, 就算他见识不浅, 也是叹为观止,“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可真够邪门的, 今晚咱们都得打起精神来,谁也别睡,等薛炽他们的消息吧。”
韩沉也是这个意思, 为了熬夜,他特意准备了茶叶, 准备犯困的时候泡点浓茶喝。
这时罗裳却想到了一件事,转而问韩沉:“邹兴源不是还说,胡四爷抓过一些年轻女性,利用她们的血给自己延寿吗?那胡四爷是用什么办法抓到那些女孩的?邹兴源说了没有?”
其实白天罗裳走后,邹兴源又交待了一些事。有些事挺阴暗的,如果罗裳不特意打听,韩沉并不是很想跟她说这些负面阴暗的事。但她都问了,他自然不会再隐瞒。
窗外挺平静,暂时没再出什么动静,韩沉往外看了一眼,随后按着罗裳肩膀,让她坐到窗边的圈椅上坐下,接着跟她讲:“以前咱们调查邹兴源的时候,曾经查到过,他在青州给一个年轻女人开了家服装店,这事儿你还记得吗?”
“当然还记得,那个地址并不适合开服装店,当时我们俩都以为那个女人可能是邹兴源包养的,开在那种地段就是为了方便他们俩私会,难道不是吗?”罗裳疑惑地道。
“也是,也不是。”韩沉并没有给罗裳打哑谜的意思,所以他马上接着解释:“刚开始确实是这样,但后来这女人接触到胡四爷,就为胡四爷所用了。”
“有好几个年轻女孩就是她通过招聘服务员的名义招到的,所以这件事她也是帮凶,邢队已经电话通知青州那边,要求那边先派人去服装店,把女店主先控制住。”
高向阳听到这里,不禁目瞪口呆,忍不住爆粗口:“艹,这也太缺德了……”
韩沉也叹了口气,为那些无辜的少女。
罗裳并没有像高向阳那么惊讶。拐骗无知少女这种把戏自古就有,只可怜那些出门打工的女孩子了。
她沉默片刻,忽然抬头跟韩沉说:“胡四爷本事大,想拉拢一些人为他效命,应该挺容易的。就算培养一批死忠的人,我觉得也不难。所以,薛炽和警方要对付的,恐怕不只是他一个人。”
韩沉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你考虑的没错,市局的领导和邢队他们也考虑到了这些,所以这次去找胡四爷的,不仅有刑警,还有汇川市处突大队的精英。”
“人去的不少,该带的武器也带了,不排除用物理方式来毁灭这个人,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轰成灰也是可以的。”
罗裳和高向阳都没说话,但他们都清楚,这次行动,胡四爷就算不死,也会遭遇到重创。
这时韩沉看了下表,说:“九点十五了,不知道薛炽他们有没有展开行动?向阳,咱俩今晚辛苦点,就在这屋坐着。改天事情结束了,我请你们去青州市西郊泡温泉。”
刚才说的都是有关于胡四爷的事,他担心罗裳心情紧张,会有压力,休息不好,所以他刻意地提起泡温泉的事。
那个地方罗裳倒是知道,离鹰嘴沟挺近的,也是青州市出名的一个好地方。温泉也是近几个月招商后,由一位南方老板开发的,那老板来过罗裳这里看病,还给了她一些温泉山庄的赠票,只是她一直没去过。
她也猜到了韩沉的意思,就顺着他的话提到了温泉附近鹰嘴沟一带开发区的进展,顺便还提到了山河路要开发的事。
这事韩沉还真知道,他就道:“改造肯定是要改的,近几十年街道上有不少乱搭乱建的小平房,还有两个棚户区,布局乱见不着阳光不说,小巷子还都窄。要是起火了,连救护车都开不进去。”
“只是具体怎么改,上边还存在争议,这事我也在打听。我是希望咱们家的老房子能保留下来,不过这种事,只能争取下试试了。”
罗裳怕他有负担,就道:“尽力而为吧,我去其他地方另找房子开业也可以,就怕老人家那边心里受不住,上年纪的人都很念旧,肯定不愿意离开生活了许多年的院子。”
韩沉暗暗叹气,他们家的院子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给他多少钱他都舍不得,而且这个地方还承载了他从小到大,乃至于认识罗裳之后的很多记忆。要是拆了,就真的只能回忆了。
夜色渐深,韩沉打算让罗裳先休息下,这时又有人在敲门,韩沉便走过去开门。
“这么晚了,有事?”韩沉只把门开了一条缝,问话时仔细打量着敲门的人。
来人身穿服务员的工作服,是个年轻女孩,看上去二十几岁,瓜子脸,俏丽的脸上露出几分忐忑和急切。
“这位同志,321病房有位女同志和她孩子都突发急病,我听经理说,罗大夫医术很好,就住这间房,所以想请她帮忙过去看看。”
韩沉面带警惕地打量着她,并没有轻易被她说动,反倒质疑道:“母亲和孩子一起发病,说不定是食物中毒。我记得离这儿两站地就有家大医院,你们宾馆也有电话,干嘛不打电话把人送到医院急诊科?”
韩沉是个热心人,但他的热心也要分在什么时候。现在是多事之秋,大晚上突然有不认识的人上来敲门,还要把罗裳叫到楼下某个房间去,韩沉怎么可能同意?
他要是连这点警觉心都没有,身上这身衣服也该扒下去了。
不管真假,让对方去医院急诊都没毛病。
服务员面露为难和委屈之色,说出的话竟有些哽咽了:“同志,你们就不能帮帮忙吗?这离321这么近,走楼梯不到两分钟就能到。送医院怕来不及,万一出事了呢?”
罗裳本来已经准备和衣躺着休息一会儿了,听着动静,也走到门口,顺便看了看姑娘。她第一眼只觉这人面生,没见过。再看一眼,就看出一些异常来。因为这姑娘说话时,还偷偷打量了罗裳和韩沉一眼,顺便还看了看走廊。
这边有动静,旁边有几个房间都有人开门走出来察看情况,就连郭老等人都被惊动了。
听说楼下有人发了急病,头上包着纱布的老吴大夫主动说:“我们也是大夫,这么晚了,小罗不方便出去,我们几个老头子不怕。走,我跟你过去看看,还有没有人陪着帮忙做个见证?”
老吴头一发话,有一对父子就主动站出来,说要陪老吴大夫下去看看。
那服务员一时间僵住了,面对跃跃欲试的吴大夫,她拒绝也不是,不拒绝的话,等会人到了地方,说不定就会发现异常了。
罗裳看着她冷笑道:“你要的大夫都到位了,还不赶紧带路?不是说得了急病吗?怎么大夫急了你自己倒不急了?”
“我,我这就带人过去。”服务员眼里有点慌乱,但她很快掩饰好情绪,扭头示意吴老大夫一行人跟她下楼。
那女孩连走路时都带着一股子恼火的劲,不光罗裳和韩沉能看出来,就连吴老大夫都看出来了,他还疑惑地道:“小姑娘,生病的人是你亲戚啊?要不你怎么这么着急?”
“不是。”服务员无心说话,应付地从牙缝里挤出俩字,转眼间下了三楼。几个人在楼梯上与她错身而过,其中一个人看了服务员一眼,相错而过时,也看到服务员右手几根手指打出的手势。
吴老大夫跟着走到了321病房,一路上还夸那姑娘热心肠,像她这样热情的服务员真的不多见。
那服务员都快烦死这老头了,但又不得不答应,她把321房间打开后,脸上硬挤出几分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等吴老大夫和那对父子一进去,那服务员就在外边把门关上了。
进门的吴老大夫只觉得头部被砸了一下,一阵剧痛,转眼就歪倒在地,刚包扎不到两天的纱布上又染上了血迹。
那对父子俩虽然反应过来这房间里不对劲,但他们也不是埋伏在这里之人的对手,所以不到三分钟,这对父子俩就步吴大夫后尘,躺倒在地板上,没了知觉。
“玛德,真晦气,没把正主骗来,只能上第二套计划了。”埋伏者是两个男人。一个二十多岁,另一个三十出头。
如果罗裳在这儿,她就能认出来,那三十多岁的男人在她刚到汇川不久,就曾试图请她外出给人看病。
“起火了!”“起火了!”随着一阵浓烟和呛人的气味从楼下往上飘浮,四面八方都出现起火的叫喊声。
韩沉冷静地把洗手间的几个毛巾全部打湿,给罗裳和高向阳分了,以防万一。
“同志,同志,楼下起火了,赶紧往楼下跑啊,晚了就来不及了。”门口传来的是男人咚咚咚的敲门声,听他说的话好像在好心提醒。
高向阳担心有诈,但如果楼下真起火了,他们一直在这儿待着,也怕出现意外。所以他也有意要和韩沉一起,陪着罗裳下去躲一躲。
走廊上传来急促的奔跑声和呼叫声,看来很多房客都已跑了出来,似乎是在向楼下疏散。
又有人跑过来敲门,提醒他们赶紧走。急促的脚步声和连续的敲门声挺有压迫感的,在这种情况下,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像其他人一样外出逃下楼。
在这种危机情况下,人更难保持独立思考,也更容易从众。
罗裳却摆了摆手,不但没有急着往外跑,竟然开始掐着几根指头开始演算起来了。
韩沉早习惯了,竟然也不紧不慢地跟高向阳说:“听她的吧。”
片刻后,罗裳停手,抬头说道:“起火是真事,不过是有人刻意纵火,一直在这儿也不行,这些人就是奔着我来的。”
“刚才那服务员是鬼,一会儿出去了如果有机会就抓住她。”
高向阳又恼又有些摩拳擦掌之感,这可是抓人啊,多少年没干过这种事儿了。只要想一想,他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激荡起来,如同打了鸡血一样,身上还不受控制的发热。
韩沉这几年一直没离开一线,倒显得比他平静多了。
罗裳跟韩沉说:“这帮人肯定还有同伙,一会儿看看都是谁在煽风点火。”
门开了,走廊上果然乱成一团,各个房间里都有人在往外冲,有的人没来得及穿衣服,就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更离谱的是一对男女,身上衣服除了贴身的几件,就是两床被子了。
现场太乱,谁也顾不上去看谁,罗裳也随大流地往楼下去,但她脚步没那么急。没多久,他们身后和侧面就有好几个男人围上来,看似跟他们一样在逃跑,实则是有意识地想将罗裳和韩沉与高向阳分开。
就在他们以为能趁乱抓住罗裳,再带她逃离现场时,罗裳突然加快脚步,挤过几个人,伸手抓住前方一个年轻女人的发髻,拽着她头发质问她:“邹兴源认识吧?他是你的谁?”
“我不认识他,你松手,你疯了吗?”年轻女人被迫弯了腰,想从罗裳手里扯回头发。
那几个本来要抓罗裳的男人在听到邹兴源这个名字时,都有短暂的迟疑,最终右侧一个人挥了下手,示意他们继续上。
但这时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这些举动也将自己暴露在韩沉和高向阳面前。两个人默契地分开,不到十分钟,就将那几个目标人物制服。
“大家不要跑了,虚惊一场,不是什么大火,已经扑灭了。”刘经理值夜班,等他上气不接下气跑到三四楼楼梯口拐角处时,正好看到五个人被人用绳子五花大绑地丢在拐角处地面上。
不等他问,韩沉就道:“火是这帮人放的,你们赶紧带人去321看看吧。专家组有位大夫被人骗到那,还有一对热心房客,希望他们安全。”
这一会儿功夫,就出了这么多乱子,刘经理感觉自己心脏都不太舒服。他抚了抚胸口尽快顺好气,火烧火燎似地带着几个手下去了三楼。
与此同时,在夜色掩盖下,无数道人影出现在一个破烂的院子周围,将那院子层层围住。院内建筑比较低矮,因为有院墙,在院外是看不清院内情况的。
“局长,邢队,卢队,大师刚才已经破坏了设在此处的阵眼,现在派人进去,应该不会受到阵法影响,那些爪牙大师让咱们对付,如果遇上胡大师,自有他们处理。”一位警察和薛炽师兄沟通过后,跑过来向卢队等人汇报。
现场负责指挥的,除了一直跟进这个案子的卢队和青州市的邢队,还有市局的一位副局。
“行动吧。”副局长果断下令。
刚刚平地里响起巨响,那位副局长可是亲眼所见,越是清楚冬日起惊雷的奇特,他就越能理解,薛炽这位大师兄是有真本事的。
那么,他们要对付的胡四爷也不会是个简单的人。
所以他不会轻敌,朝着邢队和卢队等人说:“听大师的,遇到胡四爷你们不要硬上,把他留给几位大师处理。”
邢队看了眼周围,发现今天洪师傅没跟着一起过来,薛炽倒是来了,来了一会儿又消失了。
这件事薛炽跟他报备过,说他和洪师傅另有去处,这些人的事他也不好多问,但他也想知道,薛炽和洪师傅到底去哪儿了?
大院室内的一个蒲草垫上,坐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瘦削老者,墙上钟摆滴滴嗒嗒地走个不停,他从八点半等到九点,再从九点等到九点半,这时墙上挂针很快就指向了晚十点。
他叹了口气,透过狭小的窗外树影,松开捏诀的手指,睁开眼睛。他身边的中年人马上凑上前来,微弯着腰问他:“四爷,丽姐那边没信,怕是没成功,还是赶紧走吧,再不走怕来不及了。”
“走吧,我走后,你知道该怎么办。”削瘦老者站了起来,灯影下,能看出来他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