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差只有他们两个人,住的又是一个独栋民宿,季然本还担心寒深会趁机对他做点儿什么。
可等他过去了才发现,实际上他和寒深连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真的太忙了,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寒深作为受邀嘉宾,要参加各种分论坛,媒体采访,官方晚宴。
季然有时会跟着寒深当他助理,但更多时候,他会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这种大型论坛是天然的社交场所,季然带了一盒名片全发光了,也加了不少企业家、投资人的联系方式。
甚至还有媒体抓他做专访,做一级市场的行研分析。
今天季然结束工作比较早,他要提前回去写一个采访提纲,明天有媒体约他做专访。
会场安保严格,小镇位置好的酒店都是入驻各国政府首脑、政要,大部分企业家和媒体都驻扎在会场外。
季然他们的民宿在小镇边缘,是坐落在山间的独栋小别墅,环境比镇上酒店好,距离会场车程也只有10分钟。
过来时寒深租了辆车,早上去会场时会把季然捎过去。但他们返程时间不是总在一块儿,偶尔季然也会自己走回去。步行时间40分钟,季然喜欢这段安静漂亮的路程。
冬季的瑞士漂亮极了,路边是童话一样的尖顶小屋,季然出来时恰逢漫天飞雪,橘黄的路灯点缀其间,屋后是苍翠的松柏、巍峨的雪山,漂亮得宛如童话仙境。
据说今年是寒冬,降雪量格外庞大,此时路边已经堆了半人多高的积雪。季然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行走其间,他外面套了件防水冲锋衣,虽然很冷,但他感觉非常开心。
雪越下越大,季然回到民宿时脸都冻红了,他输入密码进屋,脱掉外套开始写采访提纲。
季然极少被媒体约采访,因此他准备得非常认真。提纲写到一半时,他接到寒深电话:“你在哪儿?我接你回去。”
季然:“我已经回来了。”
寒深:“怎么回的?”
季然:“我走回来的。”
寒深沉默了两秒,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道:“别感冒了,你之前把药都借给了别人。”
他们住的民宿是独栋群,大概有十几户独栋坐落在半山腰,刚来第一天,就有不少住客发烧感冒。民宿里有医药箱,季然把退烧药借了出去。
季然点头:“嗯,我知道。”
他身体好得出发前洗两次冷水澡都没事,不觉得自己会生病。
寒深没再说话,但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季然就主动开口:“没事那我挂了。”
寒深:“嗯,再见。”
等季然完成工作,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寒深还没回来。
季然多多少少有些意外,刚才寒深打电话说要送他回来,季然以为寒深已经准备离开了,没想到迟迟不见人影。
晚上9点,季然看见有媒体发布论坛花絮,寒深和一个女人举止亲密地走在一起。
季然记得这个人,她去年圣诞节也出现在了寒深朋友圈。
难道是曾经的相亲对象?可寒深他都出柜了,季然继续往后看,又看见寒深和一个白男拥抱,互相行吻面礼。
所以这才是寒深晚归的原因?所以这次来瑞士出差,寒深才突然开始对他冷淡?
季然闭上眼,有些不想再想下去了。
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季然翻出手机里存的冥想视频,这是寒深很早以前发他的那版,季然翻来覆去听了无数遍,已经可以背下整个视频。
他一直用这个视频催眠,可这次季然听了一会儿,就又退了出去,他不想再听见寒深的声音了。
不知过了多,门口传来一阵密码声,季然戴上眼罩,强迫自己睡过去。
寒深深夜归来,本想和季然说些什么,但看见季然紧闭的眼,又把话都咽了回去。
算了,明天再告诉季然也不迟。
第二天,寒深开车载季然去会场,路上季然却一直在接电话,和媒体讨论采访的事情,直到抵达目的地都没有结束。
寒深上午有一个论坛要参加,全球现场直播,不能耽搁。现在时机不凑巧,他只得先把这件事搁置。
·
中午,会场餐厅。
季然面无表情地吃着会场提供的白人饭,味同嚼蜡。
真的太难吃了,出国才不到5天,他肚子里已经毫无油水,甚至已经饿得瘪了下去。
季然强迫自己塞完鸡胸肉,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口的寒深,旁边是他在照片上见过两次的女人。
“季然。”
寒深走到季然身边,正要开口,季然已经端着餐盘起身,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走得太快了,甚至不让寒深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姜舒晴看了眼季然的背影,说:“那就是你喜欢的人?”
寒深:“嗯。”
“很年轻,看起来也很能干,”姜舒晴回忆着季然的模样,评价道,“可我看人家怎么不待见你?”
寒深:“你看错了。”
“你自己有数就好,”姜舒晴没再多谈,又说,“我和Ethan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下月,你能来吗?”
寒深点头:“我会。”
季然吃完午饭,去听了他一直很关注的消除贫困议题。论坛有中方官员发言,分享脱贫攻坚战的方法和经验。
等他听完两场论坛,出来时已经是黄昏。却看不见夕阳,雪又下了起来,已经大得季然无法徒步回家。
手机里有寒深发来的消息,季然跟随地点过去,恰好看见寒深和一个白男拥抱送别。
季然又想起那个不惜让寒深出柜的男人。
会是面前这个人吗?
虽然有些大了,但寒深也比他大了十几岁,而且年纪大会疼人,人生经验和经济条件也比年轻人优越。
寒深净身出户,至少更愿意找一个家底丰厚的人吧?
当然,季然只是随便想想,他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他无意探究寒深喜欢的人是谁。
火车门关闭,寒深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季然,对他说:“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但一直没机会,怕大雪封路,他们今天就要走了。那是我……”
“我们回去吧。”季然突兀打断了他的话。
寒深意识到季然语气里的冷淡,这显然不是介绍父母的好时机,他点点头,发动轿车往民宿驶去。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短短一夜过去,路边的雪已经堆到一人多高了。哪怕有好多台除雪车在工作,也无法完全保持路面干净。开车行驶在路上,像是在通过一道峡谷。
一路上他们经历了堵车、车祸、大雪,不到4公里的路,竟然开了足足半个小时。
民宿里开了暖气,可不知道是不是季然太冷,他感觉暖气温度似乎有所降低。
害怕感冒,季然当晚没敢洗澡,简单的洗了脸脚就睡了过去。
他久违地梦见了自己小时候,那时他在镇上小学寄宿,冬天只有一张薄薄的棉被。盖一半,垫一半,可依旧觉得冷。
小学时很多事情季然都忘记了,可那种刺骨的冰冷依旧深入骨髓。
季然裹紧被子,可热气依旧源源不断地逃逸他的身体……
“季然,醒醒。”有人轻拍他脸颊。
季然从睡梦中惊醒,有些茫然地问:“怎么了?天亮了吗?”
寒深说:“停电了。”
“哦……停电了啊……”季然迷迷糊糊地裹紧被子,心道怪不得这么冷,他手脚都冰了。
不过他其实已经习惯这种寒冷,季然应了一声,又闭眼睡了过去。
“季然,醒醒,别睡了。”烦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季然来了脾气:“干嘛啊!”
“暖气停了,”寒深说,“大雪压倒了电缆,工人正在抢修,估计得明天才能恢复。你先别睡,会感冒。”
季然有些茫然:“那怎么办?”
他在南方长大,不太有应对极寒天气的经验。
寒深:“我刚才检查了一下炉子,还能用,我去外面拿木柴生炉子。”
季然不好让他一个人忙碌,穿好衣服下床:“我帮你。”
“不用。”寒深说,“你帮我找找生火设备。”
季然在房间里找到了火柴,没过一会儿,寒深抱着木柴走了进来。
大门打开,狂风裹挟着大雪迅速涌了进来,带走了房间里仅存的一点儿热气。
季然被冻得打了个寒噤。
十分钟后,火生了起来,柴火毕毕剥剥,窗外是呼啸的风雪,如果没有停电,倒是挺有意境。
现在才四点多,季然在炉前烤暖僵硬的四肢,打算回床上再睡一会儿。转身一看,他床上的被子竟被寒深拿了过去。
季然:?
寒深应该做不出抢他被子这种事情吧?
寒深说:“炉子温度不稳定,我们一起睡。”
“不用。”季然说完,又把被子抱回了自己床上。
他把枕头换到挨着炉子那一边,又穿上羊绒衫,羽绒服,觉得万无一失,这才终于睡了过去。
季然这一觉睡了很久,但又仿佛一点儿也没睡。
自从成年后去北方上大学,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寒冷了。
“季然,醒醒。”不知过了多久,他察觉有人拍他脸颊。
季然头晕得要命,他好不容易才睡暖和了,才不想起床。
“不起。”季然嘟哝一声,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一只可恶的手伸了进来,强行把他拽出被窝。季然睁开眼,对上寒深沉沉的眼神:“季然,你在发烧。”
季然愣了下,似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发烧了?
他摸了摸自己额头,是烫的。
可发烧不行。
他不能生病。
他还有工作没完成。
季然强撑着爬起来,想要去医药箱里拿治病的东西。
窗外天光渐亮,雪依旧在下,民宿窗户被积雪封了一半,窗户上吊着一串尖尖的冰棱,像是古典推理小说中的暴风雪山庄场景。
季然看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找退烧药。
“药都被用光了,”寒深说,“其他小屋也没有退烧感冒药,大雪封路,我们暂时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季然反应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到,原来情况这么糟糕了啊。
不过他还有退烧的土方法。
季然跌跌撞撞走向浴室,打算用冷敷法降温。
寒深看出了他的意图,说:“你先躺着,我来吧。”
季然实在是头晕,就乖乖躺回了床。寒深把他的被子也拿了过来,季然把自己裹成一只蚕蛹,可依旧还是觉得冷。
没过多久,寒深拿着湿毛巾搭在他额头,又说:“张嘴。”
季然乖乖张开嘴巴,嘴里戳进来一个硬硬的小棍,是口腔温度计。
“含着,”寒深说,“响了才能取。”
季然从没用过口腔温度计,感觉怪恶心的,忍不住问了一句:“是新的吗?”
寒深:“我舔过。”
季然:“……?”
他张嘴就要吐,被寒深一把捏住嘴巴。
“是新的,”寒深改口,又说,“生病了脾气连也大了?”
季然有些委屈:“明明是你骗我。”
骗他就算了,还要骂他脾气大。
要是他也给寒深用自己舔过的温度计,寒深绝对反应比他更激烈!
季然含住温度计,没过多久,温度计嘀嘀嘀地响了起来。
寒深拿出一看,39.5℃,能把季然烧傻。
季然被烧得浑身发软,意识不清,甚至连问一句多少度都没有力气。
额头上的毛巾很快就变得热乎乎的,季然想提醒寒深,却发现寒深不知去了哪里。他挣扎着爬起来打算自己换毛巾,就看见寒深戴着手套朝他走来,手里拿着一枚注射器,配上他天生的冷淡脸,像是什么恐怖片里的邪恶医生。
季然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干什么?”
寒深:“打针。”
他还以为寒深是开玩笑,又问:“打什么针?”
寒深说:“给你打屁股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