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聚会的同学,看到许青菱和曹思清进来,还以为她们俩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直到走近了才发现不对劲。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她俩旁边那个女生个头很高,骨架又大,小麦色皮肤给人一种气血充沛的健美感。
一进来,那女生就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她们这边,眉眼间显然挟着怒气。
女生们莫名其妙有些紧张,眼巴巴地看着她们。等那女生站在宛月面前,她们才反应过来,这是来找宛月吵架的?
宛月看到郭丽娜进来,十分吃惊。她是怎么找到这的?再看许青菱和曹思清,忽然反应这来,人是她们俩带过来的。
她故意挪开视线,和旁边的人说话。
“学校论坛那个帖子是不是你发的?”头顶响起一个声音。
宛月转过头,对上郭丽娜那双燃着怒火的眼睛,笑意早已隐没在唇角,故作镇定地冷着脸:“什么帖子?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郭丽娜一路积攒的怒火,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此刻愤怒已经到达顶点,语气便没了往日的软弱:“你敢做不敢认?有本事正大光明地赢我,别像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在背后搞小动作!”
这话说得很难听,坐在宛月旁边的几个女生脸色都变了,啥意思,宛月——阴沟里的老鼠?
宛月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当面这么辱骂过。她猛地抬眼瞪着郭丽娜,不甘示弱地咬牙道:“我怎么搞小动作了?我说的哪一条不是真的?去药店买避孕药的不是你?把网友当冤大头,让人家给你买名牌,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寝室的人跟别的系的人说的。你要是真的一点问题没有,别人哪来的素材发帖子?”
这年月“避孕药”三个字就像个炸弹,原本嘈杂的酒吧安静下来,只有电视里传出来足球比赛的声音。
宛月昂着头,一脸倨傲地看着郭丽娜,她那张怒气冲冲的脸迅速苍白晦暗下去。
“避孕药”、“不检点”,这些字眼就像鞭子一样抽打着郭丽娜。她整个人僵在那儿,脸上一点血色也无。
原本正在看球赛的男生,也觉察到她们在吵架,都走了过来。
沈栾今天打定主意不想搭理宛月,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便看到宛月昂着脖子,嘴唇倔强地紧抿着,似乎在跟她对面的女生争吵,那女生明显比她高大健壮许多。
宛月嘴巴有多硬,大概只有他知道。他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有些不落忍。看申舜、何景辉和李正奇都过去了,他也抬脚走了过去。
沈栾站在宛月旁边,目光扫过她面前的女生和一旁的许青菱,“怎么了?”
宛月抿着唇,神色冷淡:“没什么。”
许青菱今天带郭丽娜过来找宛月,纯粹是看不惯宛月这些手段,更不想郭丽娜被她给坑了。
此刻,看到宛月那张精致脸蛋上的傲慢和淡漠,熟悉的恶心感又冒了出来。
天知道她有多厌恶女生之间互扯头花!上辈子发现沈栾和宛月同时背叛自己后,她从未想过去找宛月当面对质。
很难说沈栾的出轨和宛月的背叛,哪一个伤她伤得更重。无数个夜晚,她无力地躺在地板上,恨不得将这段记忆从自己脑海里剜除。
宛月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啊,她掏心掏肺付出过情感的闺蜜。
许青菱发现,原来到头来,不敢面对的从来只有她而已。那两个人对着镜头,言笑晏晏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宛月这样的人,永远不会觉得是她错了。就像此刻,明明是她伤害了郭丽娜,还能做到如此理直气壮!
沈栾感觉到这僵冷的气氛,伸出手去牵宛月,“没什么,就不要站在这儿。”
许青菱突然嗤的一声,声音像淬了冰一样冷:“宛月,你在说别人的时候,也请拿镜子照照自己。郭丽娜去药店买什么药,是她的自由。就像你跟沈栾每个礼拜去酒店开两次房,也是你们的自由。我们就是看到了,也绝对不会到学校论坛上发帖爆料你乱搞。这是做人最起码的底线。毕竟——”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冷然的目光落在宛月脸上,继续说下去:“爆料谁不会?”
兴许是她的话信息含量太高了,话音刚落,四周就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连曹思清和郭丽娜都转过头愕然地看着她。
沈栾,宛月,开房?!
女生们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只听到一个沈栾跟宛月每个礼拜去酒店开两次房。几个男生听懂了,不约而同地互相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有几个还忍不住低头掩了掩唇角。
宛月脸上的傲慢不见了,精致的脸蛋胀得通红,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和慌乱。她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沈栾。她想不明白开房这么私密的事,许青菱是怎么知道的。她每次去酒店都特别小心,从来不会跟沈栾同时出现。
许青菱看她这个模样,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眼底溢出一丝嘲讽。
果然重活一世,沈栾还是那个尿性。
沈栾低下头,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许青菱连自己跟宛月一周开几次房都一清二楚,可见她还在关注他。
他脑子有一瞬的空白,抬眸看着许青菱,语气很淡:“你们别在这吵。有什么事情去里面包间聊。”
赵子贝和其她女生不明就里,看到许青菱和曹思清两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带着外人来找宛月的麻烦,而宛月被她们堵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子贝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声帮宛月:“青菱,倒底怎么回事?这是你同学吗?宛月哪里得罪了她?有什么事不能坐下好好谈吗?”
其她几个女生也被这场面吓倒了,“是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宛月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针对别人。”
曹思清在一旁忍了半天,说实话本来她今天只是和许青菱一起,陪郭丽娜过来的。毕竟,这是郭丽娜和宛月之间的事。但她真看不惯宛月这个嚣张的模样,更受不了这个时候还有人帮宛月说话。
“有狗屁误会!宛月刚才自己也承认了,浔大论坛上污蔑我们学院女同学的黑帖是她发的。明明自己身高不够,条件不行,比不过就在背后造人家的谣!她为了去深市参加那个足球大使选拔赛,硬是给我们学院女生泼脏水!”
这下赵子贝和其她几个女生都惊呆了,宛月刚才不是说她是投票胜出的么?怎么变成泼别人脏水才赢的?
刚才还一脸傲慢的宛月,此刻委屈得眼里蓄满了泪,她冷着脸站在那儿,听到这猛地抬头,带着哭腔质问曹思清:“我哪里泼脏水了,我说的都是事实……”
曹思清看不惯宛月欺负人,一会高高在上,一会委屈得要死的模样。也就许青菱被她抢了男朋友还不吱声,她忿忿道:“人家买个避孕药,你就像个碎嘴老太一样在学校论坛上叽歪。好像你自己多冰清玉洁一样,你在外面开房不买套啊?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这话一出,沈栾脸色也变了,沉着脸看着她:“曹思清,你说话注意点!”
何景辉一直站在曹思清旁边,想让她看看自己,结果她眼睛都不夹他一下。
这会听到沈栾警告曹思清,何景辉也不高兴了,“沈栾你别光顾着护短,听上去你女朋友也不占理。”
曹思清转过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何景辉瞬间乖乖闭上嘴巴。
这下没有女生再开口帮宛月说话了。似乎这里头比她们想象得还要复杂。大家都一声不吭地站在那儿默默看着。
无数道目光落在宛月身上,她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刻都被击得粉碎。宛月胸口积攒的戾气一股脑地往外冒,咬牙冲郭丽娜道:“那帖子里都是事实,我才不删!最后决赛的名单已经定了,有本事你去找学校领导!”
郭丽娜脸色铁青,没想到宛月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许青菱听不下去了,和这样的人浪费口舌不值得。有些话原本可以不用说的,但她已经不想再忍。
“事实,什么事实?”她面无表情地把宛月从头到脚下打量了一遍,“你手里攥着七八千的手机,身上穿着四五千的连衣裙,是你自己掏钱买的么?!还有,你爸在外头欠的几十万的赌债,谁帮你还的?就许你谈恋爱,收各种礼物,让男朋友家里帮你还债?郭丽娜收礼物,就是爱慕虚荣?宛月,我真的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
她的话如同冰雹一般冷酷,一句句无情地砸向宛月。宛月脸色惨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唇角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许青菱看着宛月身后那些女生,那些曾经同班三年的同学,正用无比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忽然对这一切都很厌烦,有种胃口尽失的恶心感。
“我不管你怎么去跟学校领导解释,你最好把论坛上的黑帖删掉,把郭丽娜的名额还给她。如果明天郭丽娜没有接到去深市的通知,后果自负。”
说完,许青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曹思清也恶心坏了,朝宛月竖了个中指,冷冷道:“爆料谁不会!”
宛月脸色苍白如纸,神色木然地站在那儿,如同被抽走了灵魂。沈栾的脸色同样不好看。
围观的同学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李正奇试图打个圆场,招呼男生继续看球赛。
女生们都没了心思,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好好聊聊今天晚上听到的八卦。
天呐!没想到宛月人前骄傲得像个公主,人后竟然是另外一副模样!沈栾对她也太好了吧,给她花了那么钱,还帮她爸还赌债!还以为宛月进了大学,也像以前在浔一中一样出众呢,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赵子贝一言不发,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唇,早知道就不来这个什么同学聚会了!
……
郭丽娜没想到许青菱为了自己,跟她曾经的同学闹成这个样子。就这么一会功夫,她浑身上下湿透了,有种虚弱的无力感。
看着许青菱向外走,郭丽娜也追了上去。
走出木马俱乐部,初夏的风迎头扑上来,许青菱刚才浑身激蹿的热血一点点凉下来。
她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是曹思清和郭丽娜,还有跟在后头的申舜。
申舜双手插兜,目光一错不错地看她:“许青菱,我后天就要回京市了,找个地方聊聊?”
……
木马俱乐部一街之隔的路口,申舜倚靠在路口的路灯,许青菱抱膝蹲坐在路牙子上。他一低头,便能看到她快要散开的发辫和头顶的发旋。
申舜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挨着她坐下,顺手递给她一支,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支。打火机是刚才嗦粉的时候买的,质量不大好,他按了几下都没点火。
许青菱抿着烟,侧过头看着他,烦躁得等着火。一下又一下,她终于忍不了了,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用力按下去。
终于那团猩红火焰燃起,许青菱凑近,眯着眼睛深闷上一口。
申舜在一旁看着,她抽烟的时候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着,看上去是有点沉迷的样子。
“烟瘾这么大,平时一天几包啊?”
许青菱一口一口抿着烟,连吸好几口,才回道:“我要说这是我今年抽的第一支烟,你信不信?”
申舜扯了扯嘴角:“我信啊,有什么不信的?”
申舜没提这次来浔城的目的,何景辉刚才已经跟曹思清碰上了,剩下的事他自己搞定。
他岔开话题:“你跟宛月,你们倒底怎么回事?”
许青菱根本不想再提宛月,夹着烟的那只手抵在膝上,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声音像这夜色一样寂寥。
“没什么。只是看不惯她欺负人罢了。”
……
沈安吾这一趟日本之行,着实辛苦,跑了三个城市,连轴参观当地的建筑公司,跟当地的建筑名家碰面。
浔城没有直达日本的航线,必须要通过沪市中转。从东京回浔城,整整花了八个小时。
一出航站楼,张野已经在那等着了。上了车照例是先看这几天积攒下来的报表合同。
车子在高速上急驰着,沈安吾不想把工作带回去,坐在车里开始专注地批阅着文件。
半个小时过去了,车子终于下了高速,朝市区开去。
沈安吾的文件也批完了,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办公家具你送到杨栩那去了吗?”
张野没想到老板第一句是问这个,忙回道:“送过去了,许小姐有打电话给您,你当时在飞机上。她后来又打电话给我,说谢谢您。”
沈安吾没说什么,抬腕看了眼手表,八点半,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三个半小时。
张野扫了一眼后视镜,见老板正盯着手表。他突然福至心灵地冒出一个念头:“沈总,我跟许小姐说您过生日之前肯定回来,但没说清楚哪一天,她可能不知道您回来了……”
前面路口亮起红灯,张野边说边踩下刹车。
60秒的红灯。沈安吾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拿出手机拨了过去。
在电话接通的那几妙,他转过头漫无目的扫过路边的行人。路灯下两个挨坐一起的年轻男女,一人手里捏着一根烟。
那年轻女孩辫子垂落到胸前,有几绺已经散开了,白色烟雾后那张雪白的面庞就这样撞入他的眼睛。
沈安吾清黑的瞳孔猝然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