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在姐姐家,许青菱整个人都崩得很紧,一种说不出的精神紧张。在这种紧张之下,身体的疲惫反而不算什么了。
她经常会想起,姐姐查出乳腺癌,切除了一侧的□□,被人从病房里推出来的样子。姐姐咬着牙什么都没说,但她还是看见了姐姐眼角干涸的泪痕。
很久以后,许青菱才知道切除□□之后,其实可以同步做整形修复手术。不过,那时候姐姐伤口早已经愈合,她只说了句“算了”。
那时候,许青菱并不能真切感受一个女人切除一半□□,意味着什么。或许,她能大概能想象得到,但一直回避去想。
直到后来,她无意中看了一部香港电影,女主角也是因为乳腺癌切除了一半□□,身体的缺陷让她抬不起头,内心也封闭起来。
身体的伤口是可以愈合的,心理呢。上辈子姐姐做完手术后,整个人变得愈得敏感激烈。很多次,许青菱无心的一句话,就惹得她很生气。
姐妹之间的关系很紧张。后来她工作繁忙,渐渐很少跟姐姐见面了。姐姐没有再有回过浔城,跟娘家的关系也很疏远。
直到她跟沈栾离婚后,发现自己怀孕了,做完手术打了个电话给姐姐。姐姐从京市赶到她所在的小城市,照顾了她好几天。
因为生了一场大病的缘故,姐姐身体不好,才四十来岁,头发就花了一半……
这一次,许青菱来京市陪姐姐坐月子,就是想能好好开解姐姐。希望姐姐千万别再执着于母乳喂养,而被无良的通乳师坑害了。
沈安吾昨天发短信给她的时候,她正在帮小豆苗换纸尿裤。月子里小豆苗有点闹,姐姐的睡眠也变得支离破碎。姐姐好不容易睡不着了,许青菱不想吵醒她。
她给小豆苗换好纸尿裤,冲好奶粉,喂了奶,抱起来拍嗝。在房间里不知道晃荡多少圈,小豆苗终于睡着了。
等她把孩子放到摇篮里,看到沈安吾发的短信,已经很晚了。沈安吾问他有没有时间去参加他入围的活动的颁奖典礼。
太晚了,她没有回复。她确实没有时间。况且,类似的活动,她以前陪他参加过好几次。
因为他需要坐轮椅,每次跟他出去参加这种面对媒体活动,她都格外的紧张。就担心记者问了什么不合时宜的问题,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或者又担心异样的眼光和背后的议论,影响到他的心情。以至于,她很害怕跟他一起参加这种活动。
现在他身体好得很,一点问题没有,在任何活动上肯定都是耀眼的存在。
许青菱觉得他自己好好享受就行了,她去这种活动感觉像是遭罪。
……
此刻,许青菱对上他的眼睛,那眼睛里的内容她太熟悉了。
每次他对她的工作不满时就是这个表情,她有些无奈道:“这几天我都在帮我姐带孩子,哪有时间看手机啊?等我看到那条短信已经很晚了。再说那种活动,我也不太想去,就没回你了。
对着这张脸,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什么狠话,还是在下意识地照顾他的情绪。她不是什么讨好型人格,但好像一直在“讨好”他。
这种感觉让许青菱心里很不舒服,她咬着唇不说话了。
沈安吾的脸色倒和缓下来了。他想象不出她带孩子的模样。因为她看上去还是太年轻了,完全跟任何“母性”词语不沾边。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会真的有耐心去照顾刚出生的宝宝?
可是她却是真的在认认真真地带孩子,兴许是皮肤过于白晳了,衬得她眼底那团睡眠不足的青色格外明显。她衣服还有一块一块的污渍,看上去像是小宝宝的呕吐物,有淡淡的奶腥味。
沈安吾把手里那袋东西递给她,“替我恭喜你姐姐姐夫。”
许青菱看了眼手里的袋子,里面有个礼盒,还有两罐奶粉。奶粉罐旁边塞了个红包,那厚度让她惊讶了一下。
她抽出红包,在他面前晃了晃:“包这么多?”
沈安吾笑了:“用红包堵住你姐夫的嘴。省得他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得瑟。”
当初大学同班同学,陆陆续续都结婚了,只剩下他和程逸。自打程逸结婚后,就没少在他面前得瑟。这下女儿出生了,还不得尾巴翘上天?
沈安吾:“马上就要开学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许青菱:“过两天吧。”
吴桂芬原本打算待个三天就回去,后来又延了两天,她刚好可以跟他们一起回去,“过两天,我姐夫请的保姆就要来了……”
还没说完,她兜里手机就响了,就姐姐家的座机。她接了起来,吴桂芬急吼吼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在哪?赶紧回来了吧。刚才隔壁早餐店老板娘打电话给你爸,说咱家那超市两天没开了,你弟跟黄娟都不知道上哪去了!”
许青菱被她妈说得有些懵,“你不是把钥匙给了俊文吗?他不在家里看店,跑哪去了?你打电话回去问了没有?”
吴桂芬声音里全是焦躁和慌乱:“我打了!我跟你爸两个人,一个拿座机打,一个拿手机打,根本没人接!”
傍晚,太阳下山,光线一点点暗下来,许青菱的眉眼也跟着凝重起来了。这两人都不在家,跑哪去了?
吴桂芬手里的话筒被许德茂一把抓了过去,他扯着嗓门道:“你赶紧回来吧,把我和你妈的火车票退了,买明天的火车票。管它坐票还是站票,能上火车就行。你自己的也买了,明天跟我们一起回去。”
许青菱薄唇紧抿着,有些震惊,还有些难以置信。
沈安吾看她放下手机,“怎么了?”
“我家里出了点事,可能明天就要回去了。”
许青菱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脑子也有些乱,将手机揣进口袋,拎着那袋东西冲他摆了摆手,“我上楼了。你也赶紧去机场吧。”
沈安吾看她急匆匆地往楼道里跑,冲她背影道:“回浔城后,要是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
……
许青菱一进门,就听到她爸妈在吵架,姐姐抱着小豆苗站在一旁劝架。
许德茂怪罪老婆非要两人一起来京市,这下好了。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地两天没开店。
许家这间超市自打开张那一天,他就没休息过一天。这才离开浔城没几天,超市竟然关门了。
许德茂不知道家里到底什么情况,心里头窝着火,只能逮着老婆撒气。吴桂芬失魂落魄地坐在那儿,被自己男人劈头盖脸地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红茭被她爸的话说得不舒坦,这次是因为她生孩子,他们才来京市看她的。这要是家里真出了啥事,她爸妈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怨她。
许青菱最烦她爸这种性格,出了点问题,就把所有责任全推到别人身上,他自己倒是一点责任没有。
再说了,腿长得他身上,他自己不想来,谁能把他拽过来?
“爸,你来都来了,就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亲闺女生孩子,爹妈不来一趟,这搁哪也说不过去。家里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现在在这瞎想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去把票给换了。代售点这会已经下班了,我跑一趟火车站,看能不能换成明天的票。要是能买到明天的票,我就跟你们一起回去就是了。”
老二虽然年纪虽然小,遇到事情脑袋瓜子倒是拎得清清楚楚,许德茂不吱声了,回房间把火车票拿给闺女。
许青菱拿着票换好鞋子就要下楼,许红茭喊住妹妹,“我已经打电话给你姐夫了,他马上就回来。等会他开车送你去火车站,也不着急这么一会。”
幸好暑假临时退票的人不少,程逸开车载许青菱去火车站,在售票大厅遇到一个排队退票的中年男人,他手里刚好三张明天去浔城的火车票,许青菱毫不犹豫地把他那三张票给买了下来。又到窗口,把她爸妈那两张票给退了。
这一趟京市之旅就这么在慌乱中结束了。好在许红茭恢复得不错,精神状态也挺好,小豆苗的长势也很喜人。
许青菱临走之前,反复叮嘱姐姐出了月子以后,要定期检查身体。
许红茭被妹妹唠叨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明明她才是姐姐,但这一次她总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妹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是爸妈说点什么让她不痛快的,妹妹都会帮她出头。听着妹妹说那些她想说但又说不出口的话,许红茭瞬间感觉舒坦了,胸膛都开阔了不少。
作为家里的长女,她从小被送到乡下,见到自己父母只能喊叔叔姨,她一直在心里怨恨他们。
从来没有像这一回一样,许红茭发自内心地觉得有个妹妹其实挺好的。
*
广告部丢了个大客户,孙发文作为一把手,原本想把这事瞒几天,等沈安吾回浔城后,再找机会上门跟他谈。
没想到沈安吾一回浔城,就打了个电话给台长。好端端损失了这么有实力的广告主,台长自然大为光火,把孙发文叫到办公室狠批了一通。
“远星的广告合同如果丢了,你这个广告部主任就别干了!”
孙发文灰头土脸回到自己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又从手下那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
这头远星不打算投了,那边远星的竞争对手永海地产也透出明年不想再继续合作的意思。
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孙发文听到风声赶紧在浔城最高档的饭店定了个包间,打电话给贺坤,约他当面聊。
打完电话,孙发文从办公室里出来,扫了一圈,点了几个资深的业务员,晚上酒局得找几个能说会道又能喝酒的。扫到刘倩的时候,他看到刘倩旁边的小姑娘,看着眼生,但长得挺漂亮的,“刘倩,你也一起来,带上你手下那个小姑娘。”
刘倩知道晚上主任请永海地产的老总吃饭,十有八九是想多找几个漂亮女孩撑场子。
她转过头对宛月道:“晚上孙主任请客户吃饭,等会下班,你跟我一起去。”
宛月点点头答应了。
她原本对广告部这些饭局很反感,那些广告商们回回都要喝到醉醺醺才肯签合同。不过,她最近不太好意思拒绝刘倩,之前她在刘倩那透露自己跟沈家的关系,让刘倩对她另眼相看。她以为只是在刘倩和沈安吾之间牵个线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没想到最后不仅一点忙没帮上,还因为这事跟沈栾大吵了一架。
好在刘倩没有因为这事怪罪她,反而对她比以前客气,也肯教她一些东西了。宛月现在一口一个“倩姐”,亲热得不行。
……
悦阁三楼尽头的包间,正对着门的那面墙放着一台巨大的背投电视,上面正放着一档财经节目,正在转播刚刚举办的“十大财经人物”的颁奖庆典活动。
一屋子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只有坐在上首那个理着平头穿着府绸衬衫的男人在埋头吃着一碗阳春面,手腕上的金表亮哔哔地闪着光。他身后站着个穿着白色T恤,胳膊上纹满大花臂的男人,男人头发短得露出青色的头皮,一双阴鸷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凶狠。
电视上,漂亮知性的女主持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举着话筒站在台上道:“远星集团在全国各地拿的地不是最好的,却都能做成热销楼盘。这都要归亏为远星的CEO沈安吾先生。沈先生是我们今天十大财经人物当中最年轻的一位,刚过而立之年的他已经是南方楼市的领军人物……”
正在吃面的男人腮帮子狠狠动了几下,将手上筷子往桌上一撂,拿起纸巾慢腾腾地擦嘴。
孙发文心头一凛,对刘倩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声音太吵了,等会还要跟贺总谈事,把电视关掉吧。”
刘倩赶紧起身去关电视。
贺坤扯了扯唇角:“孙主任,我对永海现在投放效果是不满意的。永海在你们台砸的钱可一点不比远星少,现在销量和知名度都落下一截,我找谁说理去?如果效果不好,这个钱不如不花,留下来多请几个专家吃饭喝酒,说不定明年我也能到中央的电视上亮亮相!”
贺坤显然被“领军人物”四个字刺激得不轻。在宁省房地产市场,他才是最早那批!他开始盖商品房的时候,远星还在沈安吾他爹手里呢。
自打沈安吾接手了远星集团后,玩法跟他父亲完全不一样,搞出各种花头搅得宁省楼市不得安宁。
之前浔城商品房一直是砖混结构,沈安吾第一个推出框架结构商品房,后来又第一个搞精装修楼盘,浔城其它开发商不得不跟着他玩。
时间一长,远星成了高档楼盘的代名词,永海反而没了亮眼的地方。贺坤跟沈安吾可以说是死对头,因为沈安吾,他不得不砸出去更多的钱。
孙发文知道贺坤眼红这次沈安吾评上“十大财经人物”,心里窝着火。一样的在浔城电视台投广告,永海地产销售不如远星,他个人名头也不如沈安吾。
孙发文满脸赔笑:“贺总,您要是对今年的方案不满意,明年咱们可以再调整一下,台里四十多个栏目,最好的节目最好的时段任您挑。”
贺坤并不接这茬,面色冷淡地一举杯:“再说吧。不管投不投,孙主任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孙发文看他这态度,使了个眼色给刘倩。刘倩拉着宛月,还有其他几个业务员,一个个上前给贺坤敬酒。
贺坤也都一一喝了,但就是不松口。
等酒席结束,孙发文把贺坤送到车上,趁机道:“贺总,我们电视台也有财经栏目,零点交峰的收视率就很不错。您什么时候有空,去当当嘉宾。多在电视上亮亮相,知名度自然来了……”
贺坤转过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以后有机会再说。”
孙发文急了:“贺总,今年的投放方案您不满意,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给您做明年的方案,做到您满意为止。我保证到时候给您争取最优惠的价格。肯定比今年的方案更省钱,效果还更好。”
贺坤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抽了几口,吐出一口烟,眼里一闪而过凶狠:“想我投广告可以,只要你配合我……”
说到这,他压低声音凑到孙发文耳边说了一句话。孙发文面色陡然为之一变,神色紧张地看着他:“贺总,这,这么干不好吧?”
贺坤皮笑肉不笑:“又不是让你干违法的事。到时候你让人带着摄像机上门就行了,剩下的事我来办。只要这件事成了,明年广告照常投放,一分不少。”
说完,他将手里半截香烟扔到脚下,踩熄。一旁纹着大花臂的手下上前拉开车门。
孙发文站在那儿,看着坐上车扬长而去的贺坤,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冻住了一般。贺坤刚才的话不停地在他脑子里回响,震得他整个人浑身发麻。
“主任!”刘倩结完帐,和宛月一出来,看到主任低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刘倩一脸关切地问道:“主任,刚才您和贺坤谈得怎么样?”
孙发文没说什么,刚才贺坤的提议太令他震惊,他到现在还没回过神。
宛月看主任闷着头往前走,使劲拽了拽刘倩的手,小声道:“倩姐,主任脸色不大好,也不知道贺坤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刘倩在孙发文手底下干了很多年,对这位领导再了解不过了,淡声道:“看吧,贺坤那边肯定不是完全没戏。”
*
许青菱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跟着父母回浔城,下了火车就火急火燎地往橡树村赶。
许德茂和吴桂芬到了村口,打老远就看到超市的卷帘门关得严严实实。两口子都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脚下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家里的钥匙夫妻俩一人一串。吴桂芬那串钥匙去京市之前给了儿子,许德茂自己手里还有一把。他解下腰带上挂的钥匙,打开卷帘门,超市里货架上东西看上去还算正常。
许德茂又打开柜台放现金的抽屉,里面只剩下零散几毛几分的零钱。
吴桂芬一阵慌,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我跟儿子说了,如果进帐的钱多,要么存银行,要么锁到楼上的五斗柜了。他没准是锁到楼上的五斗柜里了。”
许德茂看到柜台里头上锁的玻璃柜里全空了,脸色瞬间难看之极:“这柜子里头的烟酒不可能都卖掉了吧?”
……
许青菱趁着她爸妈在检查超市库存的时候,赶紧去跟旁边包子铺的王大姐打听情况。
吴桂芬临走前特意嘱咐了王大姐,让她有事打电话到许德茂手机上。王大姐看许家超市两天没开门了,觉得奇怪,就打了个电话给在京市的夫妻俩。
“咱们橡树村谁不知道,你家超市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每天都开着。前两天早上有人到我店里买包子,说你家超市怎么关了门,我才想起来,好几天没看到黄娟了。”
“王大姐,那我弟呢?你这几天有没有看到他?”
“俊文我昨天还是前天倒是看到了一回。他晚上很晚才回来,我在阳台收衣服,刚好看到他在阳台上拿什么东西。”
王大姐的房子就在许家隔壁,两家的阳台是连着的,能直接翻过去。她索性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一边和面一边道:“我看那个黄娟的心思早就不在看店上,跟村里几个后生仔打得火热,尤其是那个魏东来……每次回村里,都要到你家超市转悠一下。”
说到这,王大姐停下手里的动作,凑近小声道:“黄娟对他可不一般!回回那瓜子、兰花豆和水果就像不要钱的一样,时不时给他塞一点。”
魏东来?许青菱恍然想起来,前阵子好像听许俊文提过,魏东来开车送黄娟去市里买东西。
许青菱回到超市,就听到楼上一阵哭嚎声。她赶紧上二楼。
她爸妈,一个瘫坐在卧室门口哭嚎,一个闷着头坐在旁边抽烟。
刚才两口子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上了楼,一打开二楼夫妻俩的房间门,吴桂芬腿就软了。
原本锁得好好的五斗柜,抽屉全是打开的,那个装现金的盒子也是开的,她放在里头,还没来得及存银行的八千多块钱不见了!
许德茂脸色铁青地将每一个抽屉都扒拉开来,把五斗柜里所有东西都拿了出来,每个角落都找了一遍,一分钱都没找到。
吴桂芬突然想起来什么,到床另一头靠墙的那边一看,她放在那儿的白酒和香烟全不见了。那一堆烟酒加一起也有大几千块钱了。
才去京市几天,家里就损失了一万多块。吴桂芬气得猛拍大腿,哭嚷道:“肯定是黄娟干的!”
许德茂一张脸黑得像锅底一样:“你咋知道是黄娟干的?钥匙不是在你儿子手里吗?谁知道是不是他拿出去的!”
吴桂芬红着眼睛瞪着他:“我生出来的儿子我最清楚。俊文是懒了一点,还不至于偷盗家里的东西。”
许德茂又怪罪起老婆来:“你当初打的啥唬烂主意,还想让黄娟给俊文当媳妇。你看看她这什么人品!”
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许青菱到黄娟睡的那间屋看了一眼,果然,角落里的箱子不见了,床头挂的衣服也不见了。
她从那屋出来,开口道:“刚才隔壁王大姐说,黄娟她好几天没看着了。俊文这两天她倒是见过一回。”
吴桂芬边抹眼泪边道:“我都说了肯定不是俊文干的!他没那么浑,也没那么大的胆!”
到了这份上,还在维护儿子,许青菱冷冷道:“不是他干的,他也有责任。你把钥匙交给他,他没看好家。”
以她对许俊文的了解,他确实没这个胆。许俊文高中三年,每个月的零花钱都很多,从来没缺过钱花。高中结束后,在家里隔三岔五找吴桂芬要钱,吴桂芬虽然嘴上骂几句,就没有一回是没给的。
许俊文除了喜欢上网打游戏,其他方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至于黄娟,许青菱跟她打过二十多年的交道,知道她这人不仅虚荣,还贪。
许青菱想了想:“要不报警吧。一万多块钱的损失,警察肯定会管。”
一听闺女说报警,吴桂芬和许德茂都愣住了,半晌两个人回过神来,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开口道:“不行!”
许青菱看她爸妈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怕的是万一的万一,要真是儿子干的,这报了警,不是亲手把儿子往牢里送吗。
许青菱:“爸,要不你去魏家问问。我听王大姐说,黄娟跟魏东来挺熟的,经常一块玩。你去魏家看看,魏东来在不在家。要是在的话,问他最近有没有看到黄娟。”
一说到这个,吴桂芬立马想起来了,“对!赶紧去老魏家,还有村里那几个后生家都问问。黄娟平时跟他们打得火热。”
吴桂芬又对女儿道:“你赶紧去冯博家问问。冯博上回还特意从他家那个租书店里,拿了两本书送给黄娟。”
……
博文音像店,冯博正翘着脚头对着大门,目不转睛地看着脚下的电视机,上面正在放一部香港电影。
冯博边看边笑,突然感觉脑后一阵冷风,他回过头,看到许青菱背着光,杵在柜台旁,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冯博赶紧站了起来,满脸笑容地看着她:“欸,你不是在外头打工赚钱吗?啥时候回来的?咋有空来我家?”
毕竟是一个村的,从小一起长大,高中又是同班同学,上学下学经常一起骑自行车来回。
冯博这人虽然喜欢跟着魏东来后头玩,平时说话油了一点,但本质上还是个挺老实的孩子。
许青菱盯着他的眼睛:“黄娟去哪了?”
冯博眼睛躲闪了一下,然后装出一副理很直气很壮的模样,“你问我?我哪知道她去哪了!”
许青菱看他别扭的样子,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你不会是喜欢黄娟吧?”
冯博的脸腾地红了,他感觉许青菱的眼睛就像两把刀子一样,恨不得把他剖开了看得清清楚楚。他脖子一梗,索性直接承认了:“对啊。我是喜欢她。但是她去哪了,我是真不知道。况且,我喜欢她,她又不喜欢我。”
看来从他这是真问不出黄娟的事来。许青菱在租书店里溜达了一圈,又转到柜台,柜台的玻璃柜一摞摞全是VCD盗版碟。
许青菱一边研究那些碟片,一边道:“魏东来现在在哪做生意啊?”
冯博早已经卸下防备,几乎脱口而出:“他现在是大老板了,市中心那间金海岸KTV是他跟几个朋友一起合伙开的。”
金海岸。许青菱记下了,又指了指柜台里两张奥斯卡电影大合集,“那个我借回家看看。”
许青菱拿着碟片准备回家。走到门口中又想到什么,她转身走到店里,敲了敲柜台的玻璃,“黄娟喜不喜欢你,没什么要紧的,你以后的老婆,既漂亮又能干。”
冯博的妈跟吴桂芬一样,觉得儿子过于怂包了,想法设法给他找了个很能干的媳妇。
冯博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这人什么时候开始神神叨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