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栾长这么大,连他爸妈都不舍得打他,更不要说被人扇耳光了。
脑袋瓜子嗡嗡作响,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浑身汹涌激蹿的热血一点点凉了下来,眼里的狂乱迷茫褪去大半,原本因为冲动而泛红的面庞也恢复了苍白,倒显得脸颊上那几个手指印愈发触目惊心。
倒底是家教严格的富二代,他呆呆地站在那儿,内心的震荡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种扭曲的不自然。他努力回忆刚才包间里的场景,感觉自己脑子像是有一团迷雾,一时真不明白倒底是谁在算计自己。
密封的包间,劣制的香水气味混合烟味,让人喘不过气来。许青菱看他这模样,知道他已经清醒了大半。
她也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种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她侧头看向沈栾,冰冷的眼眸里是无法掩饰的嫌恶:“你们还真是恶心!”
不管是魏东来、宛月还是沈栾,都恶心得让人反胃。
小小斗室,她坐在离沈栾距离最远的沙发一角,两人占据着对角线的两端。头顶筒灯深蓝色的光笼在她脸上,愈发衬得她精致的面容像冰雕一般,有种冷质的疏离感。
“我们?”沈栾怔怔地看着她,重复这两个字,眼里有短暂的迷茫,很快明白过来,气得额角青筋直跳:“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被人坑害的!”
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因为生气而重新泛红,带出一丝和年纪相符的冲动幼稚,倒和她印象里念大学时的沈栾不一样了。
上辈子沈栾上大学的时候,沈兴邦因为二儿子残疾,已经开始把目光瞄到孙子身上了。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还手把手地教孙子做生意的门道。
同样是不到二十岁,眼前的沈栾可没有上辈子的沈栾那样的城府。
许青菱垂眸思索片刻,神色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你最好把衣服扣子扣好,宛月应该马上就会过来。”
沈栾一向自诩聪明,这会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下意识开口道:“我跟宛月已经分手了,她过来跟我有什么关系?宛月她今天晚上跟我一个桌吃饭,想坑我也没机会……”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隐隐传来男女说话的声音。虽然墙上贴了厚厚的壁纸,外面说话的声音还是从门缝隙里往里钻。
男人的声音低沉含混,女孩的声音清甜柔和,“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这声音实在太熟悉了。许青菱听到了,沈栾自然也听到了,原本阴沉的脸色顿时出现一丝裂缝。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门把手的声音。
……
魏东来按照小矮子说的,硬等了三四十分钟,才找个理由拉着宛月过来。里面两人肯定该干的都干得差不多了,拧动把手的那刻他满心期待,嘴角都控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宛月看他这个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由得被吊起胃口,难不成他有什么东西送给自己?她努力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多问,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兴许是因为钥匙太久没有转动过的原因,魏东来费了些劲才把门给打开。转开门的那一刻,他的笑容瞬间僵死在嘴角,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屋里的两个人。
小小的包间,屋里两个人衣衫整齐,眼神冷漠,一个坐在沙发一角,一个站在靠门的位置,气氛冷得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任谁看了都产生不了任何旖旎的想法。
宛月看清楚屋里两个人,脸色陡变,转过头瞪着魏东来,语气不再是刚才的清甜柔和:“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许青菱从沙发上站起来,冷笑:“还能带你来干什么,他费尽心思把我和沈栾凑一起,然后带着你来‘捉奸’呗。”
这话一出,屋里其他三个人脸色都变了。沈栾和宛月两人都是一脸不可置信,尤其是宛月,她真的无法相信“捉奸”这么恶心的字眼就这么轻易地从许青菱嘴里说出来。
眼看许青菱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紧紧盯着自己,大步朝自己走过来,魏东来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挑衅。
许青菱就这么看魏东来,冰冷的眼神,仿佛是一把能穿透灵魂的冰刃:“你这么喜欢宛月,哪怕当着她的面跟沈栾打一架,我还敬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只敢在背后使阴招,给人下药的事你也干得出来。”
沈栾不可置信地看着魏东来,原本清俊的面庞瞬间罩上一层寒霜。
魏东来从小到大在村里横行霸道,欺负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哪里记得小时候欺负许青菱的事。他只记得许青菱似乎有点怕他,虽然一个村的,平时看到他连招呼都不打。即便他去她家超市买东西,碰到她站柜台,她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谁能想到她今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当着宛月和沈栾的面,把他那点子心思都抖落出来了。魏东来眼里的挑衅和玩世不恭早已经褪得干干净净,脸颊不自觉地抽搐着,脸色由最初的惊愕转向恼羞成怒,硬着头皮狡辩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下药了?别乱诬蔑人!”
许青菱淡漠地收回目光:“你不认没关系,刚才我已经报警了,倒底是谁下的药,让警察去查好了。”
她的手机在包间里没信号,沈栾刚换不久的最新款手机有。沈栾不敢把这事跟他爸妈说,也不敢打电话给小姨。许青菱看他这瞻前顾后的样子,直接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拨了110报警。
听说“报警”两个字,魏东来脸色瞬间变了,已经没心思想别的,他满脑子都是刚才跟下面人交待的各种细节。刚才派去包间的小姐平时都是在另一家酒吧做生意,在金海岸完完全全是个生面孔,经手的人他都用钱摆平了。整个KTV光服务员就好几十个,加上饭店那边的就更多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警察就是问应该也问不出什么来……
沈栾一晚上脑袋昏沉,双脚像是灌了铅似的,就连心跳也比平时快了许多。他面色沉阴地看向魏东来,眸底全是蛛网般的红血丝:“我跟宛月早就分手了。你想追求她,大可光明正大地去追,犯不着在背后搞这些动作。”
刚刚还把沈栾当情敌仇恨的魏东来,被他这句话砸得晕乎乎的。啥意思?宛月现在恢复单身,没男朋友了?
宛月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这段时间她和沈栾一直在冷战,两人并没有正式说过“分手”。她没想到沈栾招呼都不跟她打一声,就这么狠心地当着外人的面宣布“分手”。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当众打了一耳光,她眼眶通红地瞪着沈栾,带着哭腔大声道:“凭什么你说分手就分手!”
看着沈栾那张冰冷的面庞,宛月心头一阵绝望,她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冲许青菱道:“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处处踩我一头,还挑拨我跟其他人的关系!我倒底哪里得罪你了!”
宛月今天穿着那条很高档的黑色连衣裙,当初在商场里,傅芹非让她买的那条。起初她讨厌那条裙子讨厌得要命,穿了几次后,她倒没那么讨厌了。毕竟高档货就是高档货,就连见多识多的刘倩都问她裙子是不是在香港买的。
她那一头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看上去真的乖巧极了。
这样乖顺的女孩,哭得那么伤心,不要说沈栾和魏东来,上辈子许青菱何尝不是因为宛月看上去老是被人欺负的模样,才对她心生保护呢。
此刻看着宛月楚楚可怜的模样,她却如同看了一场恶心又拙劣的戏码,冷嗤一声:“你可真会反咬人一口。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年去挖荠菜,我在路上跟你拌了几句嘴,魏东来就能把我推进水里。亏得我还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你眼睁睁地看着魏东来把我推进水里,竟然一声不吭。这次还是因为你,魏东来给沈栾下药,还把我骗进包间里,然后领着你来个‘抓奸’!宛月,这些明明都跟你逃不开关系,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挑拨离间了!”
宛月被她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从小学开始,魏东来就纠缠她。为了替她出头,魏东来没少出面修理村里那些跟她差不多大的玩伴。她一方面享受着魏东来对她的偏执保护欲,另一方面又在魏东来因为她而得罪别人时,躲在后头隐身起来。
要怪只能怪魏东来太坏,跟她有什么关系,被许青菱戳破后,宛月脸上挂不住了,哭道:“许青菱,我一直以为你很善良,没想到你现在变成这样!”
“善良”这两个字从宛月嘴里说出来,实在可笑。许青菱懒得理会她,回包间拿回自己的书包,抬脚便走。
沈栾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去哪?刚才说好的,警察来了,你得给我作证。”
……
KTV包间长长的走廊,光线暗沉,许青菱踩在地厚厚的地毯上,走到尽头的安全通道那。
她坐在楼梯台阶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吴桂芬接的电话。
吴桂芬听说许俊文吓得不敢回家,这几天一直外头找黄娟,在电话那头哭了出来:“我说了吧,你弟就不是那种浑得会偷家里那么多钱的人!”
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只有身后门缝透过来的光,安静得只听到电话里激动的声音。许青菱抱着自己的膝盖,对吴桂芬道:“许俊文应该没什么事,他想打电话给家里了自然会打。还有,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即便找到黄娟,也不一定立马能把钱全部要回来……”
吴桂芬哭声止住,理智重新回笼,“她把钱花掉我也要让她吐出来,到时候上枫桥找到她家里去!不把钱还回来,等着坐牢吧!”
吴桂芬恨恨道。她现在对黄娟厌恶到了极致。当初好心把她从乡下带到城里,包吃包住还发工资,要是不想在超市里继续干,跟她说一声,她肯定会放她走。谁能想到看上去文文静静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胆子大到卷走两万块钱的地步!
只要许俊文没啥事,她妈跟黄娟之间怎么掰扯,许青菱可不想管。吴桂芬和许德茂做生意这么多年,根本不是个容易吃亏的性子。
……
打完电话,许青菱开始满KTV找许俊文。她又到大厅去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人。眼看着已经十点半了,她顾不了那么多,走到包间那边,开始一间间地找。
在金海岸,这个时间点,夜生活才刚开始。这一间间的包间灯光昏暗,酒液荡漾。年轻男女在包间里正啃得起劲,冷不丁门突然被人推开,男人弹坐起来,扯着脖子对门口的女孩破口大骂。许青菱忙不迭地道歉,紧接着又去下一间,这一间两个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喝酒,一人旁边一个妖艳美女,陪着一起玩骰子。其中一个美女穿了件很性感的上衣,那白晳滑腻的两团就这么撞入许青菱的眼里,她扫了一圈,低下头冲里头说了句“对不起,走错地方了。”
不愧是浔城最大的娱-乐城,晃得人头晕眼花。许青菱找了几间都没找到,心里愈发急了,推开B区里的一间包间,暗红灯的筒灯亮着,里头却安静得很,一个男人坐在吧凳上打电话,正对着大门方向,眉头皱成一团,眼眸低垂着,嘴角线条凌厉冷硬,似乎在跟电话那头聊一件性质极其严重的事。
沈安吾听到门口的动静,抬眸扫了一眼,虽然灯光昏暗,女孩刹那的面孔还是印到他的瞳仁里。
他紧皱的眉头一点点松开,嘴角线条也随之柔软下来,他一边冲许青菱招了招手,一边压低声音对那头说了句什么,然后结束了通话。
沈安吾放下手机,看着许青菱,眼神温软:“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就这一会功夫,许青菱差点忘记那件很要紧的事。一想到在金海岸门口看到的那个纹身男人,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一脸焦急地看着他:“我刚才给你打了电话,你怎么没接啊?”
“你给我打过电话吗?”沈安吾有些疑惑,低头看了自己的手机,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那只对外的手机。他不免有些抱歉,“今天出了点意外状况,那只私人手机在我秘书那……”
那双琉璃般清澈的眼眸顿时急出了一层雾气,虽然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许青菱的声音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那天晚上在炼油厂,那群绑匪把你绑到那里,当时我躲在一堆建筑垃圾后头。我,我吓得要命,却把那个绑匪头头看得清清楚楚。今天在金海岸门口,我又看到那个绑匪头头了!”
沈安吾眼里笑意冻住,一双锐利的眼紧盯着她:“你确定是那个绑匪头头?”
许青菱猛地点头:“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识。他头发很短,穿了件白背心,两只胳膊上都纹了纹身。刚才他还跟我说了话,声音都跟那天晚上一模一样,我不会听错的!”
听到她刚才跟那个绑匪头目说过话,沈安吾的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上前扶住她的肩,他的手触到她肩头上微微凸起的骨头,这才发现她的身体在颤抖。
那颗刚刚硬起来的心顿时软了下来,沈安吾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语气不那么严肃:“我知道你在意我,但是下次碰到这种情况,请你离他远一点。无论如何,你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好不好?”
兴许是他的语气实在太温柔了,许青菱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又揪成一团。她停顿了下,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谁说我在意你了,我只是——怕他还盯着你不放。好端端一个人,腿残了多可惜。”
她努力让自己声线平稳下来,不急不慢的语气,为了凸现她的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
倒底还是个小姑娘,那天晚上的事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所以她后来看到他,一度以为他真的瘸了。
沈安吾点点头,忍着笑:“好,好,你不在意我,你只是在意我的完整度,生怕我瘸了,不完整了。”
他眼里隐隐有笑意涌动,许青菱被他挤兑得心里不自在,腾地站了起来,嘟囔道:“反正该提醒的我都提醒了。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找我弟弟。”
她正打算走,却被沈安吾按住了肩,他垂眸看着她,不容拒绝的语气:“你今晚哪也别去,就在我身边待着,不然我不放心。你要找人,我让人帮你去找。”
这一晚上乱七八糟的事,许青菱觉得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许俊文一个电话打给她,她就跑到这来,然后又联系不上他。刚才她该找的也都找得差不多,都没见到许俊文,他还在不在金海岸,都不一定。
许青菱也苦恼得很,叹了口气,把自己今天来自己金海岸的原因告诉沈安吾,包括黄娟趁着她爸妈去京市看姐姐,把家里的钱和贵价的烟酒全卷走了的事。
沈安吾:“那天在京市,你说你家里出了点事,就是这个事么?”
许青菱点点头:“嗯。”
“你别着急。我来安排一下。”
沈安吾让她坐在沙发上,他拿着手机到一边去打电话。
许青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他的背影,他身形高大,上半身微佝着,白色衬衫下是宽厚的肩膀。这一晚上乱七八糟的事,似乎只有在他这,她才感觉到一丝安全感。
接到许俊文的电话她就出门了,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感觉肚子好饿。她在书包一通摸索,什么吃的都没有。之前陶姐给她的那些零食,她经常会在去工地的时候,带上一些,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吃完了。
面前的茶几上有个果盘,许青菱饿得前胸贴后背,这时候顾不得那么多,拿起一根香蕉吃了起来。
等她吃完一根香蕉、两个桔子,又喝了一瓶水,沈安吾的电话终于打完了。
许青菱刚才听到他在电话里跟朋友描述她弟弟的样貌,“你怎么对我弟弟有印象?”
沈安吾:“你忘记,那次你姐姐结婚,见过的啊。”
许青菱这才恍然,仍然有些难以置信:“那天婚礼乱糟糟的,那么多人,你竟然还记得的。”
空气有一瞬的安静,许青菱以为话题到此结束,没想到沈安吾开口了:“他是你弟弟,我自然会记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清晰入耳,一阵惊讶闪电般从许青菱的心头划过。他话里的意思呼之欲出。即便这样,许青菱难免还是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会错他的意思。
她侧转头看着他,对上他的眼睛,她的脸不可自抑地红了。
气氛实在有些古怪,许青菱只好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在等朋友?”
从她进来,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她刚才见到绑架他的绑匪头头,沈安吾的心里有万千念头闪过。此刻,他已经整理好心情,挨着她坐下,左手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坐姿舒展。
“嗯。我在这等人。”
……
今天的饭局,沈安吾觉得不对劲,孙发文似乎在刻意灌他们的酒。
一向酒量很好的张野和郭伟,竟然喝倒了。沈安吾也有些微醺,他假装不胜酒力地拒绝。孙发文看他脸色越喝越白,以为他酒量差不多了,给他们安排了两个包间,让他们去里头休息一下,醒醒酒,再回去。
给沈安吾安排的是总统套,给张野和郭伟安排的是总统套旁边的普通包间。
然而孙发文闪烁的眼神和吱吱唔唔的口气,让沈安吾总感觉似乎有事要发生。他把张野和郭伟安排在总统套,自己则去了普通包间。然后他便打了几个电话给朋友,打听了一下这间娱-乐城的背景。
这一问,果然问出了些名堂,印证了他的某些猜测。沈安吾没想到的是,许青菱竟然来了,还带来一个跟他有关的消息。这一年来,他一直只是怀疑,没有确凿的证据。
然而这一次,证据就这么被他身旁的小姑娘送到手上。
*
休息室,贺坤仰靠在沙发上,将一个皮肤稍黑,身材性感的女孩揽在怀里。那女孩面容清秀,眉眼间还透着没沾染城市风尘气息的纯朴气息。
小黑带了几个姑娘进来让他选,他一眼就看中了这个,他喜欢这种气质纯朴女孩。
黄娟靠在贺坤胸口,一颗心怦怦直跳,她的手紧紧压着裙摆,大腿内侧那坚硬得胳人的触感,提醒着她,就刚才那么一会功夫,她就被旁边男人塞了好几张蓝绿色的钞票。
她什么也没干,只不过陪他喝了杯交杯酒而已。男人衬衫上的香水味熏得她脑袋发晕,没想到城里的钱这么好赚。
孙发文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他面色比纸还白,一根烟接一根烟地猛抽。这一晚上,他一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根本没踏实过。
贺坤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抬起手,站在门边的手下没反应过来。贺坤不耐烦地“啧”地一声,这要不是担心小黑被沈安吾认出来,也不用把人打发走。
虽然小黑再三保证,那天晚上姓沈的全程蒙住了眼睛,人也被打晕了,根本不可能认出他。贺坤还是有些不放心,小黑只好去别的场子转转,把手下留在贺坤身边。
手下平时一直跟着小黑,也学了不少,但还是看不懂贺坤的眼神和动作。这会看到贺坤皱着眉头,他才反应过来,上前几步,凑到他跟前。
贺坤:“人进去没有?”
手下点点头:“进去了。姓沈的跟他手下两个人换了房间,我已经通知那边了。”
刚才他亲眼看见那女的进去了。穿着也是按他事先说的,怎么保守怎么穿,最好清纯一点。这是上头打听到的姓沈的偏好。
贺坤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再过十分钟动手。”
说罢他看着孙发文:“孙主任,你让你那边的人也准备一下。”
都已经在一条船上了,孙发文即便心里再打鼓,这个时候也只能咬牙上了,“好!我现在就通知他们。”
*
沈安吾答应许青菱帮她去找许俊文,就真的去帮她找了。一晚上,他的手机一直在响。
许青菱等得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沈安吾给摇醒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还洇湿了他衬衫肩部一小块地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嘴角,假装没看到那块被她的口水洇湿的位置。
沈安吾将她扶正:“我已经让人把你弟弟送回家了。”
许青菱脑袋晕乎首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在哪找到他的?”
沈安吾:“你弟估计是因为没找着人,坐车回去了,一直在橡树村旁边溜达。正好我让人在那边盯着了,看到他在旁边晃来晃去,上去一问就知道是他。”
找到许俊文,许青菱感觉胸口那块石头总算挪开了。她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家里,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沈安吾递上自己的手机:“你用我的手机打吧。”
……
消失了这么多天的儿子总算回家了,吴桂芬和许德茂这么多天担惊受怕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哪里睡得着,逮着儿子问这问那。
许俊文这些天不敢回去,吃不好睡不好,早就想回家了,回家又怕被父母骂。正当他在橡树村附近溜达,想进去又不敢,突然遇到两个巡逻的警察。对方说他姐报了警,到处在找他,还说警察肯定会抓到那个卷走他家钱的人,让他不要怕回家。还说如果他真的怕,他们可以陪同他一起回家,并且帮他跟父母解释。
许俊文听到他们这么说,感动得眼泪都快崩出来了,没想到平时冷冷淡淡的姐姐一直在找自己。都已经到了村口,让他们陪着一起回家,他爸妈看着两个警察跟在后头,没准还以为他在外头犯了事呢。
于时,许俊文拒绝了两人的好意,自己回去了。没想到一到家,他妈就搂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爸则垂着脸坐在一旁不说话。
这一回许俊文最担心的事没有,他爸没有解下皮带抽他。
许青菱听到电话那头她妈高亢的嗓门,一颗心总算放下了。许俊文回家了就行,剩下的她可不想管。
她把手机还给沈栾。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开门!警察查房!”
许青菱脑中莫名闪过一个不详的预感,前阵子看过的电视新闻画面浮了上来。浔城“扫黄打非”活动,警察端了好几个KTV,昏暗的灯光下,男的女的抱着头面对墙壁蹲着,就怕摄像机拍到自己的脸。
外面这些人,不会也是干这活的警察吧?
拍门声一声比一声大,已经大得隔壁包间都听见的地步。包间走廊乱成一窝粥,那些心里有鬼的早就趁机溜了,那些正经唱歌喝酒的客人都出来看热闹。
不用看,许青菱也知道一门之外的走廊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起来。刚才魏东来带着宛月上门,她都没这么紧张。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害怕什么。
沈安吾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儿,他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表情,面容平静,神色淡然,仿佛没听到外头的动静一般。
许青菱没想到自己今天这么倒霉,一想到等会被人围观,还要被警察盘问,她就莫名的烦躁。
这下坐也坐不住了,她站起来来回踱步,快急死了:“沈安吾,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开门啊?万一等会开门,他们以为我们是那个,怎么办?”
沈安吾嘴角微微上扬:“那个是哪个?”
许青菱感觉他今天晚上不对劲,特爱逗她撩拨她。看他这副明知故问的样子,她气得跺脚,胀红着脸道:“万一,他们以为我们在从事那个交易,怎么办?”
不知为何,在沈安吾面前,她说不出在沈栾和宛月面前随口说出的那两个字。
沈安吾轻抬眼皮,一脸平静地扫了她一眼:“都见过家长了,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