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点灯熬油查了一晚上黑虎堂的李寻欢刚路过一条回去必经的小巷,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拽了进去。
两人一对视,纷纷发现对方眼底浓重的黑眼圈。
李寻欢尴尬地理了理差点被扯开线的衣服, 道:“关于蓝胡子……”
应容许同时开口:“关于罗刹牌……”
又是同时收声。
两秒后。
李寻欢:“你先说吧。”
应容许:“让我先说!”
李寻欢:“……”
“这样查下去我们太过被动。”应容许凝重道,“我决定要反客为主!”
李寻欢洗耳恭听:“你想怎么做?”
应容许露出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也不知道昨晚遭遇了什么,精神状态看上去十分美丽, 矫揉造作道:“既然好戏已经开场……那总要让演员们都有戏份才行, 怎么能光让咱们忙前忙后当猴儿呢?”
他笑吟吟地转头道:“你说对吧,九公子。”
李寻欢这才发现应容许后面还有一个人。
宫九赞同道:“你的主意听上去也挺有趣的。”
昨夜,应容许趁着岁寒三友回去睡觉, 把出门的宫九堵了个正着。
三更半夜, 黑灯瞎火,应容许特意换了一身很有压迫感和男鬼感的黑衣,去找宫九对峙。
宫九实在太过神秘, 本着宁有错不放过的原则, 应容许也在怀疑对方就是蓝胡子, 但……
交谈到最后, 应容许真是用尽了力气和手段才忍住当场暴走把对方吊起来抽的欲望。
无他, 大多数时候, 宫九是个有问必答的人, 面对应容许“既然你不是魔教的也不是蓝胡子,那你为什么要强拉我入局?”的疑问, 他给出了一个有沉默效果的答案。
“因为我想看戏啊。”
这个答案足足硬控了应容许十秒, 弥散的沉默震耳欲聋, 或将形成十级地震。
应容许差一点点就没控制住自己下药的手。
但不管怎么说,追求愉悦是每个生物应有的权利, 面对这类生物,只要给出一项更能满足其看戏欲望的提案,对方未必不是一大助力。
比如……给由明转暗的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的住处。
“等等,你的意思是……”李寻欢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我们不查了,直接脱身?可现在因罗刹牌入局的势力如此之多,明里暗里盯着的人也不会少,该如何顺利脱身?况且就算我们由明转暗,陆小凤那边……”
且不论脱身之难,就算他们能隐藏起来,还有陆小凤和一点红啊,到时候没了分散火力的人,岂不是让他们两个的处境更艰难?
不说别的,岁寒三友肯定就要杀过去了。
“放心吧,我肯定有办法让他们顾不上去找陆小凤和小红的茬的。”应容许道,“对了,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李寻欢将黑虎堂与银钩赌坊的关系说了一遍,应容许的表情顿时像开到了三亿彩票。
“能和罗刹教分庭抗礼的黑虎堂啊……”应容许喃喃着,嘴角的笑容越勾越大,宫九都不由侧目。
面相都变了,看着比他还不像个好人。
“我知道了。”应容许挂着让李寻欢有些毛骨悚然的笑容,慢慢道,“我这就去找岁寒三友,李寻欢你找个地方藏好,等我回来。”
话音一落,他人就飘走了。
还用上了轻功。
宫九也跟了上去,这样一场大戏,他必然不会错过。
……
“三位长老!”
正在吃早饭的岁寒三友一顿,齐齐看过去。
应容许急匆匆走过来,落座先给自己灌了一杯水,缓了缓道:“三位长老,我这边得到了一个消息。”
孤松咽下嘴里的包子:“什么消息?”
“那蓝胡子假死脱身后,竟是回到了黑虎堂,现在罗刹牌就在他们堂主飞天玉虎的手里。”应容许拿出毕生的演技,一分心痛四分急切还带了五分的悲伤,眼中隐隐噙着泪花:“我的同伴追查过去不慎被发现,如今已经,已经……”
他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总之,从他最后给我传回的消息来看,飞天玉虎不仅藏起了罗刹牌,还仿制了罗刹牌散落出去,我们都被骗了,蓝胡子让我的同伴去找的罗刹牌是假的!”
落后一段路但不影响一字不差落入耳中的宫九仰了仰身。
这家伙……真的很有做局的潜力啊。宫九忍不住想,他都快心动地想把对方纳入麾下了。
给陆小凤那边打完补丁,应容许开始上起眼药:“黑虎堂的崛起如此快速,打着和罗刹教教主齐名的名号,现在又手握罗刹牌……这么一想真是其心可诛啊!”
岁寒三友放下早饭,互相看了看,各自浮动着心思。
对方还不知道玉罗刹练功出问题暴毙的消息,但他们可不一样。玉罗刹死后,谁手持罗刹牌,在高层长老与执事弟子所定下的日期前往昆仑山,整个魔教就拜谁为教主。
得知这种消息的不在少数,也算不上多,毕竟……魔教自身想抢罗刹牌的没有五十也有三十,这三大护法也在其中。
规定的日期是次年正月初七,虽说还算早,但黑虎堂的堂主要是真想躲下去,找出来也要费不少时间……孤松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不能让罗刹牌继续落在飞天玉虎手里了。
坐在一旁的寒梅和枯竹,眼中闪烁着同样的光芒,但前者的阴狠实则并不是对着飞天玉虎。
而是对着应容许。
寒梅视线扫过应容许的脸,又敛了下去。
孤松阴沉道:“飞天玉虎……竟是他在从中作梗。”
“不仅如此。”有人搭戏,应容许立马接了下去,泼出第二盆水,“黑虎堂还知道杀人凶手的身份,这就很细思恐极了,万一真是他们自导自演……”
枯竹捻了捻指尖,视线落到孤松身上。
对方是岁寒三友中的大哥,不管各自心里怎么想,或是拿到罗刹牌之后他们三个会如何争抢,那也都是拿到东西后的事儿了。
至少现在,还是需要孤松发号施令的。
应容许不说,孤松差点都忘了那个纯是被他们作筏子的玉天宝了,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哼,少教主之死,我等定然也要查个清楚!”
应容许眼中闪过惊喜,连连点头,迟疑一下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做,就不继续打扰三位长老用饭了。”
他告辞离开,寒梅皱起眉,说道:“大哥,这小子……”
孤松摆了摆手,阴冷道:“那点三脚猫功夫无法为兄弟报仇,就想寄托希望给我们……呵,无能之人罢了。既然已经知道罗刹牌的下落,这人就没用了。”
寒梅会意道:“这小子屡次冒犯,又存心利用我三人,大哥,由我去杀了他。”
只有轻功够看的应容许显然不值得他们放在眼里,之前那会发出怪异彩光的东西他们三人早就看过,推测是可以折叠起来出其不意的小物件,并没有什么攻击性,估计也是被他们三人围住,对方病急乱投医瞎丢出来转移视线的。
这样的小聪明,在他们有所准备后,就不会起到半点作用了。
其余二人也是这么想的,罗刹牌真正的下落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应容许的死,在他们心里已成定局,若真是出杀招,由他们三个一起出动,那就未免太看得起对方了。
寒梅一个人去便足矣。
然而寒梅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在他狐疑地开始地毯式搜索后,终于在他们落脚处不远的偏僻小巷尽头,看到了相关的东西。
是血迹。
那血明显是人在站立时被一剑封喉所喷溅而出的,从血量上看,那人必死无疑,除此之外,周围还有挣扎的痕迹。
寒梅拾起似乎是在挣扎中踢到雪堆里的东西,那是一枚边缘橙色中心蓝色的石头,看起来似玉非玉。
这是死亡讯息,还是在他眼里很明显的讯息。
寒梅眉眼阴沉,恨恨捏紧石头。
显然,他的同谋者在被发现真正罗刹牌的下落后,打算和他也撕破脸皮了。
不管对方想传达的是“蓝胡子”的蓝,还是“飞天玉虎”的玉……在他眼里,都能指向一个人。
他走出小巷,往回走去,察觉到路对面有人看过来,立马转头看去。
那是是个坐在面馆里的青年,长相平凡,对面好像还坐着一个人在吃着,他大概是吃完了,百无聊赖的透过窗户在往外看,见他看过来,茫然地对他傻笑了一下。
寒梅皱了皱眉,没有理会,闷头离开。
傻笑的平平无奇大众脸低头嗦完最后一口面,特欢乐的哼起了歌:“这番好戏已开腔~管他几人听到曲终~~”
宫九喝净了汤,如实评价:“没你的手艺好。”
“谢谢你的肯定。”应容许笑眯眯道,“怎么样,这出戏是不是更有意思了?”
确实更有意思了。
“易容,表演,你会的比我想象中多一点。”宫九叹道:“你真不打算跟我干?”
应容许笑容不变:“那我能问问,你是做什么的么?看在我给你弄了一出大乐子的份上,别说谎呗。”
“行啊。”
“基本上是各类生意,偶尔也接些杀人的单子。基本都是些朝廷明面不能动的单,你的话……做不了这个,但可以当个探子。”
答应了不说谎,宫九就很是坦诚,不过因为对方没有问别的,他也只说了自己麾下的事,至于他师父的那个岛……小老头还没死呢,不算他的事业。
想到这里,宫九思路不禁歪了一下:说起来玉罗刹好像和小老头是一个时代的人,也不知道两人认不认识,能不能从玉罗刹那里挖到小老头的弱点……
倒不是特别想宰了对方,但手拿比自己更强之人的弱点,总是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一件事。
“……”应容许沉默。
对方潜台词好像针对了一把他的武功……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
“等下,你是朝……”应容许险险收住声,易容也挡不住他内心的天崩地裂,“朝廷的人?!”
“嗯?那倒不是。”宫九道,“谁叫他们付我的钱多呢,顺手帮个忙而已。”
要知道,他可是凭借那几个自己接的单子,扭头强买强卖式几乎把他那表弟的小金库都给掏光了……啧,皇帝真有钱啊,弄得他差点都想继续未竟的事业去谋权篡位了。
但他要是真那么干的话……想到曾经潜入神侯府打算搞事,结果被诸葛正我逮住支配的恐惧,宫九默了默。
还是算了,诸葛神侯虽然字是很温柔童趣的小花,拳头却硬邦邦的跟铁块没区别。
即便也是靠对方才查出经年往事的真相,宫九对诸葛神侯还是敬谢不敏的。
“所以,要跟我干么?”宫九发出诚挚邀请。
“不,算了吧。”应容许十动然拒:“由你当我顶头上司,我觉得最后要么是我受不了了给你投毒,要么是你受不了了一剑捅死我。”
“哦……”宫九想了想,“你那个同伴——那个剑意挺强的……”
“不行!”应容许猛地拔高音调,引得面馆里吃饭交谈的其他人全都看了过来。
应容许以守护对方贞洁的决心,防狼一样瞪着他:“想都别想!”
被狠狠拒绝的宫九拉平嘴角,和那双着了火一般的眼睛对视。
片刻后,他道:“啧,行,知道那是你姘头了,比起剑,还是鞭子更合我口味些。”
应容许:“……”
滚啊!谁想知道你的口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