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 一点红排除万难黄雀在后抢到了罗刹牌。
坏消息,这枚罗刹牌是假货。
玉是古玉,雕琢的手法也十分细致, 可以称之为宝物也不为过,但陆小凤只看了一眼, 就辨别出它的真假。
倒不是他在睡梦中被投入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七七四十九天炼就了火眼金睛,或者在眼珠子里安装了扫描仪。
“这枚玉出自老板朱亭之手。”人在又气又疲惫的时候是真的会笑出来的, 陆小凤现在就是这样, “他的技术太好,以假乱真绰绰有余,于是形成了一个习惯, 那就是做赝品时总会留下一个破绽——这牌上的人物, 脸全都是他妻子的样貌。”
一点红面无表情看着他手里的玉,周身气压一低再低,马上就要和外面的气温同步了。
也就是说……辛辛苦苦忙碌了许久的他们, 完全就是追着一个假货跑到了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忙叨这么久?!
除非是李霞故意所为, 不然他们就是被蓝胡子给耍了。
“李霞拿到的就是这枚。”一点红划去前者的可能, “在发现有人跟踪抢夺的时候, 她的仓皇并不是装出来的。”
那就是蓝胡子的问题。得到这个答案, 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李寻欢和应容许可能还在和蓝胡子周旋……至少现在我们还没有接到青鸟的传讯, 那鸟儿神异得很, 真的出事了的话,它定然会来寻我们。”陆小凤沉了沉气说道:“红兄, 切莫心急。”
“况且李寻欢的武功在一流之列, 应容许的诡异手段层出不穷, 我们还是要相信他们。”
一点红抿了抿唇。
他心里挺没底的。
应容许诡异手段多是多,但他也时常能把自己坑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 一一回想结伴以来的所闻所见,一点红更担心了。
担心归担心,一点红也很清醒的知道,对方不是必须让他时刻保护的娇弱花柳。
就像石观音那次,应容许一人深陷虎穴,也能够想办法反将一军。
他不是不知世事的天真少爷,而是一只喜好藏起爪牙的狡黠狐狸。虽然之前一直把想要过平凡生活挂在嘴边,但事实上,应容许从来没真正做出过适合平凡生活的选择。
不远离他们这群属于江湖的人也就算了,自己直面危机的时候反而会更上头,哪怕身处的位置没有那么危险,也会利用行动和话术让场面变得危险起来,然后在死亡的边缘放肆大笑。
嘴上是一回事,行动上完全就是享受在危险边缘走钢丝……一点红觉得,对方的原形说不准就是什么喜好潜伏的猎食者吧。
只是在别人威胁到自己时限定头铁,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我不好过谁都别想活的应容许要是知道一点红其实是这么看他的,高低要跑去击鼓鸣冤。
虽然被蓝胡子摆了一道看似白跑一趟,但眼下他们还有一条忽略不掉的人形线索在,那就是方玉飞。
这一次两人相互置换,由陆小凤带着假的罗刹牌往回赶,专业对口的一点红则去跟踪方玉飞的行踪。
前者在路上率先接到青鸟的传书,应容许将自己和李寻欢假死和拱火让西方魔教与黑虎堂狗咬狗的计划和盘托出,并将他们查出来的黑虎堂的地址标记出来,还不忘提醒蓝胡子和黑虎堂的关系。
信息量还挺大的,陆小凤为那边捏了一把汗的同时,不禁失笑。
假死脱身还栽赃嫁祸,亏得对方想得出来。
这等手段哪里还能看出当初厌烦江湖的架势哦……简直是如鱼得水啊。陆小凤唏嘘。
陆小凤循着路线找到黑虎堂总堂附近,与此同时,一点红也坠在方玉飞身后,也来到了这边。
方玉飞的武功不可谓不高,可惜的是他遇到了这方面的行家,一点红很会把握距离,导致他被跟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黄昏的太阳将落未落,在天边染出一片略微暗淡的橘色,今日的气温又有下降,霜雾隐起,正是逢魔之时。
宫九只在煎饼摊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走了,八成是不想跟着浪费时间在盯梢上,接下来连着两天都没见到人影。
应容许也不在意,毕竟他现在摆摊的位置……确实不适合没有易容的宫九“抛头露面”了。
找手下“吃”了一顿饱的又去玉罗刹那边分享过快乐的宫九心情愉悦,更让他愉悦的是,好戏今天就能一口气演起来了。
他把能用的能赶过来的人手都调动了起来,就等着好戏演完着手准备接过黑虎堂的产业。
宫九并不怕玉罗刹出尔反尔,就像他自己也不屑于违背诺言一样,身居高位多年的玉罗刹同样一言九鼎,不是君子,承诺却比君子更有分量。
何况这一遭过后,玉罗刹需要整顿混乱过后更加精简的魔教,西方魔教的底蕴不可估量,黑虎堂在常人看来偌大的产业对他来说确实无足轻重,他也不会把重心放在关内。
随着时间推移,陆小凤他们即将赶到,宫九也越来越期待了。
……
“陆兄。”
正观察地形的陆小凤愣了一下,倏然扭头,不可思议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陌生的,在眼前晃过都不一定有人记得住长什么样的普通面容,嘴里却发出熟悉的声音。
面对陆小凤的视线,李寻欢苦笑道:“是我,李寻欢。”
陆小凤惊讶的发现就算杵在自己面前,他也没发现对方脸上的破绽:“我还不知道……小李飞刀竟也精通易容?”
李寻欢叹道:“这易容出自应大夫之手。”
陆小凤诡异的发现自己反而没有那么惊讶了。
毕竟是只在武功上有两不会的人……
陆小凤道:“他人呢?”
李寻欢默了默,忍住嘴角的抽搐伸手指向对面。
陆小凤望过去——那里有个卖煎饼的小摊,旁边立着个草靶子,上面插着糖葫芦,看得出来挺畅销的,只剩下六七根糖葫芦了。
摊位前面排了六七个人,摊主手脚麻利地抹着面浆,嘴里面和客人攀谈着,那些客人穿得并不厚重,由此就能看出是群练家子。
做张煎饼用不了多长时间,最前面的客人付了钱拿着卷了肉的煎饼,在陆小凤空白的表情下一拐弯,进了按理来说应该、大概、可能……是黑虎堂的范围内。
“他、他……那个人……”
李寻欢麻木道:“是他。”
陆小凤差点没控制住音量:“他在黑虎堂门口摆煎饼摊,卖给黑虎堂的人?!”
李寻欢疲惫一笑:“一开始还没离得这么近,但他做得好吃,当天就被黑虎堂的人邀请到那边摆摊了……”
陆小凤:“……”
李寻欢双目无神:“按他说的就是,对手的钱不赚白不赚。”
陆小凤:“…………”
槽点太多了,他哑口无言。
最终,陆小凤破罐子破摔:“嗯,他做的菜确实好吃。”
李寻欢目光幽微:你就只想说这个?
这事儿不离谱吗?
——当然离谱,那简直是离谱娘亲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但放在应容许身上……
“他能弄出什么事来我都不会惊讶了。”陆小凤道:“看着应容许没让他太过分,辛苦你了。”
他这话就好像家长为自家熊孩子的奇思妙想与精神折磨在跟托管班老师道辛苦一般,说不出来的怪异。
李寻欢幽幽道:“言重了,应大夫还是很、很有分寸的。”
不,你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说的……陆小凤移开视线。
就算李寻欢想给应容许找补,后者也没给他那个底气啊。
“对了,红兄呢?”
大概是因为到了饭点,那边排队的人陆续增多,陆小凤索性和李寻欢交流起了情报,将他们在拉哈苏经历的事说了一遍,信纸上能写下的东西终究有限,通过李寻欢的复述,陆小凤才知道应容许这段时间都干了多少好事。
互相交流完之后,陆小凤默默捂住脸。
他再次道:“……辛苦你了。”
刚复盘完这几天遭到的精神创伤,李寻欢叹了口气,无言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不是这里没有酒,他真能就此事和陆小凤一醉方休。
李寻欢道:“岁寒三友一直没有动作,我本打算跟去看看的,你要一起么?”
陆小凤看了眼对面的长队,被黑虎堂手下一手煎饼一手糖葫芦的样子狠狠辣了下眼睛,虚弱道:“走。”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方玉飞和尾随的一点红就来了这边,同样看到了那边长长的队伍。
方玉飞:“……这是在干什么?”
应容许热情一笑:“客人要吃煎饼么?三文钱一张,加肉五文钱,要吃的话可以排队哦。”
正宗飞天玉虎·黑虎堂老大·方玉飞,陷入久久的沉默。
他眼皮子突突直跳,生出一股子把这帮完蛋手下都扬了的冲动,连带这个摊主——话说这摊主的动静是不是有点耳熟?
方玉飞眉头一皱,直觉事情并不简单。
远处看着那边队伍,觉得这奇妙画风很有既视感的一点红也皱起眉,悄悄接近了一点,隐隐听到了最后几个字。
虽然声线有意更改,但因为并没有加入过歌伶舞伶的江湖职业,应容许不会变声,遇到对他了解的或对声音过于敏感的人,难免会觉得熟悉。
听出这是谁的一点红:“……”
如果有心灵翻译器用在他身上,大概只能翻译出一堆乱码和扎堆的问号惊叹号。
与此同时,陆小凤和李寻欢也找到了岁寒三友。
花了些时间寻找到藏头露尾的飞天玉虎的三位护法,也开始行动了,正向黑虎堂的方向飞掠而去。
他们是从另一个方向进入黑虎堂去找飞天玉虎的,也就没有发现这边的冲突。
方玉飞终于想起来这b动静到底是哪里耳熟,毕竟是卖了他寒铁赚了一大笔钱的对象,也在后来引着人去拉哈苏时交谈过,他还是有点记忆的。
意识到对方是谁后,方玉飞当即就要采取行动措施——至少先把这个破坏画风的摊子掀了,摆在黑虎堂这儿像什么话!
他那个傀儡呢?!干什么吃的放任这小子在这儿探听情报?!
事实上也光顾了一次,还在思考把人逮过来当厨子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