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下在哪里?
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法太过可怖,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应容许手伸进袖里,顿时惊起对面的警惕, 草木皆兵的样子像是怕他再给自己下什么毒。
发丝松松垮垮挽在后面的青年抽出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了折扇展开。
【恶人自有恶人嬷】。
七个大字莫名散发着无声讽刺的信息, 领头人面皮抽动,很想骂脏话。
“不敢动?那就对了。听好了, 你们所有人都被我们包围了, 想要活命的话立刻准备船只把里面的无辜者一起和我们送出去,不然……”
海平线尽头遥遥冒出太阳的轮廓,天幕渐明, 却化不开青年眼瞳中的凉意。
“你们就要祈祷自己在不能动用内力的情况下, 还能在我们的手底下活下去了。”
他们没有那么多的船供岛上被迫害之人逃跑,否则应容许哪能在敌营门口跟陆小凤等人聊那么久,就是等这些倒霉蛋呢。
眼下老大被俘、手下中毒, 蝙蝠岛的人大概混了这么多年就没受过这种鸟气, 领头人权衡似的沉默一会儿, 阴冷的眼如同凉滑的毒蛇, 随时都能下令一拥而上一般。
若是他知道泰然自若的应容许实际上下的是无差别毒药, 在场所有人、包括自己都无一幸免, 就不会纠结了, 己方这么多人,淹也淹死他们。
可惜他不知道。
时间一点点消耗, 薛冰杏眼扫过地上渐无声息的毒发之人, 她这个角度能清晰看到一人的模样, 那人两眼大睁,脸上还残留着痛苦, 余温却正被海风裹挟而去。
她算了算对方倒下到丧命的时间,暗道一句好霸道的毒。
半个时辰后,头重脚轻的人们站在流动的风中,那些失去眼眸的人没有被狂喜淹没,反而对自由表现出了迷茫和惶恐。
今后何去何从、又该如何靠自己生存下去?以及……外界的有色眼光,也让他们感到畏惧。
就算离开蝙蝠岛,他们也无法再见到光明,在他们心里,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他们的黑暗,就是蝙蝠岛本身。
就在人们迷茫恐惧之时,一道清亮温和的声音穿透风落到耳中。
“从今往后你们就自由了——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自由从来是相对而论的。”
这些人向日葵似的齐刷刷转头对向他,那一张张眼皮封紧的脸令人百感交集,陆小凤紧锁眉关,薛冰流露出对这座岛的厌恶,金灵芝则满面惨白。
一点红摩挲剑柄,心情显然也不怎么好。
应容许平静的声音回荡在人群中:“我会为你们提供合适的居住环境与食物,也会找人帮助你们该怎么生存下去,但请注意,这些帮助都是有时限的——我会提供一年的时间给你们,一年之后,我需要你们用锻炼出来的能力做工偿还。种地、女工、制作食物……什么都可以。”
哪怕应容许有能力养着这么一群人一辈子,他也不想这么做。
且不论升米恩斗米仇,把这些人当米虫养,他们就永远不会走出蝙蝠岛,留的空闲时间多,人就会东想西想。
对人们重回社会也会造成阻碍。
人类是适应能力很强的存在,一年的学习与庇护,足够让在蝙蝠岛混沌度日的人们锻炼出一技之长,也足够他们摸索适应外界,接下来,他可以为这些人提供岗位,让他们彻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为了避免被误会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应容许耐心地将计划中可以开设的岗位讲明,做工时限也不长——两年,足够让人们彻底融入社会,到时候想走的也能攒下一笔钱。
对于被解救出来的人来说,他所说的无异是天上掉馅饼雨,掉的太多太大,反而让人不敢相信。
在众人沉默之际,一道颤抖的女声响起。
“我相信您。”穿着浅绿色罗裙的姑娘说道:“之前说要从蝙蝠岛中救我们、给我们自由,您真的做到了。现在说这些……我也相信都是真的。”
应容许抿紧的唇角松动着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叹了口气:“当然,我也不会逼你们,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二是上岸之后自寻出路。”
有人怯声道:“要离开蝙蝠岛了么?”
“已经没有蝙蝠岛了。”应容许居高临下看向另一个方向,那里的地面上横陈一片尸体,领头人假意同意他的要求后不久便发难,那些人一部分不慎动了内力生生疼死,一部分被一点红解决掉,还有一部分死相极为狰狞的则是被毒药泼了脸。
或许有些不可避免的生理性不适,但杀这些人,应容许一点都没有手软,也不会后悔。
不杀他们,鬼知道会不会有下一个蝙蝠岛的出现。
他已经不是以前靠泻药走天下、对着包里一堆毒药不敢轻易动用的应容许了,现在的他是应·钮钴禄·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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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脚下踩着的只是一片荒岛,未来大概也会一直荒芜下去,直到海面将其淹没。”
暗礁群范围外停着数艘船只,蝙蝠岛的手下也不是各个都是宁死不屈的类型,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他们便会想着要怎么保自己的命,是以都把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船只弄了出来。
至于真宁死不屈的类型……那当然是得偿所愿,都去找下面的领导报道了。
被召唤回来的宫九手下们则是带着墙头草们去搬蝙蝠岛的宝库,折腾了许多趟才算搬空
最终,载着一船俘虏、两船获救者与一船战利品的船队扬帆起航。
离开前,应容许几人带着两坛陈酿走到船舷边,佳酿倾洒入海,以祭无辜者的亡魂。
肃穆气氛中,应容许笑了笑:“我不会往生咒,倒是有一首在船上唱挺合适的,应该也能拿来当祝福。”
陆小凤和一点红听过他吹曲,还真没听他开过嗓,顿时偏头等待。
相比热烈豪迈的原曲更柔和的歌调响起,是在另一个世界代表自由与冒险的海贼开宴会举杯欢庆时常常合唱的歌曲,用作愿转生于自由之地的祝曲也勉强算合适。
“宾克斯的美酒敬上,金酒在杯中摇晃……”
……
一曲终了,陆小凤还在回味着歌词。
的确是适合在船上唱的歌,光是听歌词都能想象到一群海上冒险者在举杯欢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手舞足蹈一同欢唱。
应容许静了片刻,默默望天。
唱过《宾克斯的美酒》,他突然有些惆怅。
他这辈子是看不到王路飞找到ONE PIECE的时候了……他甚至还不知道萨博的后续呢。
甲板这侧空间只有他们三个在,金灵芝上船之后就在房间里没出来,薛冰则是跟着她一块。
“所以……那个金姑娘是什么情况?”应容许道:“她很有鬼啊。”
一点红也道:“在发现那人是蝙蝠公子时,她的情绪不对。”
陆小凤大叹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她用出的剑法是华山派的镇派剑法清风十三剑,那可是华山派的不传秘籍……想来也是从蝙蝠岛买来的。”
从金灵芝的各种反应来看,她的确很有问题,陆小凤聪明的大脑闪过各种可能,他都快绝顶了。
“过后可以试探一下她。”他下了决定,又道:“话说回来,那毒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的?”
这一疑惑简直让陆小凤抓心挠肝,但之前的情况又不是提问的好时候。
应容许悠悠道:“你猜?”
陆小凤还真开始猜上了:“你当时不让我们动手,说明我们应该也中了毒,我们刚踏上岛没多久……难道是毒粉洒在了空气里?也不对,这么宽阔的环境,你毒粉一飘出来不过一会儿就会被风吹散……”
他提出各种猜测,又被自己一一否定,到最后胡子都快被摸断了。
一点红有点看不下去,开口道:“在你们上岸的一刻,便算是中了毒。”
陆小凤瞪眼:“什么?”
“不不不,那时候还不算是毒呢。”应容许揭晓谜底:“真相果然都会在第一时间遭受否定……毒的确算是下在空气里,但那些可不是我下的。”
陆小凤想了想,愕然:“那些烟花?”
应容许海豹鼓掌:“不愧是四条眉毛的名侦探!反应真快!没错,就是烟花——再给你一个提示,这款毒药的名字叫做金风玉露。”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听名字,这难道是需要两种药结合的毒?”陆小凤茅塞顿开:“你让人将掺有一种药的烟花燃放至蝙蝠岛上,烟花炸开后便在岛上散落,以那些烟花的数量……”
他有些毛骨悚然,望向越来越小的蝙蝠岛:“这座岛的表面……其实都是毒。”
“单独的金风散或玉露散都不是毒,不管是闻是吃都没有半点作用。”应容许道:“我在被包围的时候,趁着风口悄悄开启了玉露散,吸入后两相结合,才成为无药可解的金风玉露散。”
“无药可解?”陆小凤不信。
中招的可还包括他们自己人呢,伤敌一万自损一万的事,应容许是傻了才会干。
见他一点都不着急,应容许“啧”了一声。
不好骗呐。
“的确是无药可解。因为这毒根本不需要解药。”应容许说道:“不动用内力,两刻钟一过,它自然就没了作用。并且至少在一个月内,再中金风玉露散也不会起作用。”
陆小凤算了算时间,咂舌:“也就是说……那些人只要再晚半刻钟动手,就会发现毒效过了?”
可惜他们没等到那时候,也等不到那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