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就不好!
月香心里想着,嘴里也差点直接讲出来,但她即时闭紧了嘴唇,强迫自己硬生生把这句话给咽了下去。
这种话说出来只会让两人之间的气氛更加僵硬,当务之急,是稳住寄山,然后想办法让蔺岩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也就是说,尽量还是挑好话讲吧。
她摆了摆手,盯着自己的脚面,喃喃道:“寄山,我的意思是,感情也总要慢慢培养啊,也不能说怎样就怎样,对吧?”
寄山是个好人,她也不想伤害他,说些安慰人心的话,寄山也不那么伤心,她自己心里的愧疚感也少了很多,渣女就渣女吧。
说完,就一直保持垂着头的姿势没有动,等着对方给自己回应,但二人安静了许久,寄山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月香感到有些奇怪,一抬头,发现寄山整个人好似着了魔一般,双眼迷离着,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诡异的气氛让她背后发凉,她伸手轻轻推了推寄山的手臂,试探性地问:“寄山,你怎么了?”
对方仍是没有回应。
月香慌了,她抬手摸了摸寄山的额头,手心一片冰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月香感觉那温度似乎比他平时的体温还要低一些。
再去摸上他的手臂,果然,即使在这炎热的气温下,那冰凉的触感已经远远低于凉爽的范围。
他的眼睛已经是半闭的状态,纤长的睫毛半垂着,在他的下眼睑映出一片阴影,似乎下一秒就要陷入沉睡,而且那原本黑色如墨的眼眸上,好像有一层薄雾蒙在上面,将瞳色淡化了好些,几乎接近浅棕色。
月香知道这瞳色的变化绝对是在说明寄山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肯定不可能是戴了美瞳之类的东西。她想把寄山扶回他的房间内休息再找人来看,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成年男性,失去意识人的身体重量仿佛成倍增加,月香一个弱女子,是怎么也拖不动他。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浑身几乎被汗浇透,也只勉强扶他往前挪了几步,让他坐在池塘边的石凳上,月香自己也一屁股挨着他坐了下来,两手还要时刻撑着他的身体,否则一个不注意,就要歪斜下去。
“喂!喂!你到底是怎么了!别吓我好吗!”月香在他耳边大声呼喊。
她努力回想这几天寄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发现好像确实他最近有些贪睡,整个人懒懒的,即使做了他平时爱吃的点心,他也只是吃几口就再没有胃口。
难道是天气太热,中暑了?可是他的身体冰凉的很啊!总不会是练习什么妖术,真的走火入魔了吧!
由于激动,月香的脸蛋红扑扑的,此时寄山的眼睛也已经完全紧闭,整个人仿佛神游于天外,不省人事,虚虚地倚靠着月香的肩膀,鼻息微弱。
“诶!你别死啊!”月香害怕了,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她的大脑快速运转,想着现在最快能找什么人过来帮忙,可是桃烟和枫尧不知道在哪游玩,几天没有见过他们的人影,周围也没有什么熟悉的邻居,现在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现在她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远亲不如近邻,等寄山挺过这一关,绝对好好和周围的邻居处好关系。
寄山将所有重量都压在月香的肩头,令她有些吃不消。一直在这里坐着也不是办法,又休息了片刻,月香一手撑住他的身体,活动了一下快要被压麻的肩膀。
可是这一动不要紧,月香手上一个力道没有使对,只见寄山上半身摇摇晃晃,眼看就要摔倒下去。
月香吓得赶忙两手去抓他的手臂,没想一脚踩上一块布满滑腻青苔的鹅卵石,重心不稳,整个人直直朝着面前的池塘扑去。
慌乱间,她的手本能地抓紧了寄山,连带着将他也一把拽入了水中。
“扑通”,“扑通”两声,眨眼间月香与寄山就成了池塘里的两只落汤鸡。
还好池塘不深,还没到月香站起来大腿根的深度,可是里面水藻丛生,池底和池壁上全是墨绿色的水草,由于寄山常年在池塘中培植荷花,池底的淤泥更是一处深似一处。
几条锦鲤被巨大的水花吓得四散逃去,月香跌坐在池塘中,衣服湿透,头上脸上还挂了几条棕绿的水草,在太阳的炙烤下散发出阵阵腥臭。
她原地不动缓了几秒,让自己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下来,大脑才反映过来刚刚发生的这一切。
寄山!
她顾不得一身淤泥,也顾不得扯掉头上的水草,急切地向四周看去。
明明刚刚和自己一同摔落入水,此刻水面却平静下来,完全不见其他人影。
糟糕,千万别躺在水底,那样呼吸不了空气,会在里面憋死的!
月香弯腰贴近水面,相要看清水底有没有寄山的身影,可水中杂草烂泥实在太多,将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又用脚试探性地在水底四处踢了踢,除了几块硬石头,其他什么也没有。
奇怪了,明明落水时他是紧挨着自己的啊,怎么现在却像完全消失了一般?
月香急得快要哭出来,这种情况她毫无经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头上的水草瘙得她有些发痒,她低下头,胡乱拍了拍自己的头发,自己所站之处,水面逐渐恢复了平静。
不行,如果寄山就这样死了,岱云山上的妖怪绝对会让自己拿命来偿。她狠了狠心,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水面下,想要看看水中的情况。
她努力睁开眼睛,混杂着污泥的水让她的眼睛有些刺痛,一个不注意,差点用鼻子吸了气,一串水泡从她的嘴里冒出来,向水面上浮动,“啪”的一声爆裂开去。
这样在水下,视线比刚刚好了不少,她双手在眼前把水草扒拉开,都快摸到水草根部了,仍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人的迹象。
“噗......”的一声,她已经憋气到极限,猛地抬起头使劲儿呼吸了几口空气。
这一片没有,那就去附近再找找。月香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将额前的碎发撩到额后,向前走了几步,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潜入水中。
这一次,月香有了一些经验,她使劲眨了眨眼,等眼部的不适感过去后,飞速在水下摸索起来。
突然,水面剧烈晃动了一下,左手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仔细一看,那是一双腿站在水中,月香瞬间激动起来,心想这老妖怪自己起来了也不说一声,害自己在这里好一顿找。
可就在那一瞬,月香察觉到一丝异样,那双腿,被黑色的衣服包裹着,就连那陷入污泥中一半的靴子,也是黑色的。
寄山从来不穿黑色衣服,他甚至连深色都很少穿。
这不是他。
月香有点害怕,可此时她肺内的氧气已经用尽,不得不抬起头来离开水面。
她直起腰来的一瞬,余光果然看到面前站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耳边同时响起他的声音。
“姑娘,你可是在找这个?”他向月香伸出手去,手里好像攥了什么东西。
那声音似乎还有一丝耳熟?
眼里的池水擦干,定睛一看,果然是熟人。
倒也没有那么熟,是自己初次开起早点摊子,第一个来买小笼包的那个男人。
月香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除了他是第一个来光顾的客人之外,他那俊俏的脸庞也实在让人一时间难以忘怀。
可当她定了定神,顺着男人的目光一看,他手里,正握着一条白色的蛇,那蛇还不及月香的小臂粗细,男人握着它就好像握了一条绳子。
想也不用想,白色的蛇,除了寄山还能是谁。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我的院子的?”月香冲他喊道。
“诶呀姑娘,咱们有话好好说吗,别这么夹枪带棍的,咱们可是老熟人儿了。”男人剑眉凛凛,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月香,嘴角露出不羁的笑来。
月香看他在这跟自己开玩笑,气不打一出来,她看了看那人手中的白蛇,几乎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心中烦躁起来。
“你把他给我!”
“姑娘,我帮了你的忙,你不说句谢谢,怎么还对我这样粗鲁啊,很伤人心的好吗?”
那人的语气越发放肆,嬉皮笑脸的模样好像很是享受这样逗弄月香。
月香一时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又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攥紧了拳头瞪着他。
好好的一张脸,怎么偏要用来说这些恶心人的话。
对方看月香已经很不耐烦,也收敛了笑容,长腿一抬,两步跨出了池塘外。而他身上的黑裤黑袍全都干干爽爽,好像完全没有接触过水一样,没有湿透一块布料。
他站在池塘外向月香伸出一只手,想拉她出来。月香一眼就发现了异样,斜睨了一眼那个男人的脸,自己攀着池壁,翻身上了岸。
那人见自己被忽视,吹了声口哨,耸了耸肩收回了那只手。
“把他给我。”月香站稳,双脚扎实踩在地面上的感觉让她心中也有了些许底气。
“诶呀,你们才认识一个多月,感情就这么深啦!”那人嬉笑道,一抹不悦的神色在他脸上转瞬即逝,“给你就给你,我可不能抢人家的相公啊!”
说着,他将手中的白蛇朝她一抛,月香措手不及,拔腿就冲上前去接,险些没有抓稳把白蛇摔落在地。
“别担心,他只是要蜕皮了。”那人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照顾好他。”
留下几个字,一阵黑色狂风从他脚底腾起,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