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高院,枝繁叶茂。
霍卿延路过幽静的长廊,路过碧绿清澈的池塘,路过假山怪石,路过松柏枫竹,路过小谢亭台,抵达将军府正院。
正院下人带他进入内厅,映入眼眸的是一位眉目秀丽的中年妇人,约莫四十岁上下,身穿宝蓝缎子的平罗衣裙,整齐的发髻上簪着几枚镶宝金簪和碧玉钗,脸上妆容不俗。
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富贵,气度沉静,形容举止仪态万方。
霍卿延朝她走去,行了个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妇人连忙朝他招手,笑得慈和:“快进去用膳。我们一家子已经三年没一块用过早膳了,如今你回来了,便是难得的机会。”
霍卿延轻轻点头,又给坐在徐氏身旁的大嫂苏氏和二姐霍卿落打招呼后在桌前坐下。
大嫂苏氏身着繁复华丽的亮橙色大袖襦裙,如云的发髻上装饰着华贵的金钗玉钿,在日光下闪着细碎耀眼的光。
似是要把专显身份的东西都配置在身上。
反观苏氏旁边的霍卿落,少女一身素淡的淡紫色罗裙,发辫上不饰珠翠,只簪着几朵小巧细致的绒花和一枚独特花纹的银簪。
与苏氏比起来虽不及她华丽,却显得清雅无比,笑容可掬。
霍卿落明艳的脸上带着缠蛮俏皮的神色,她捂嘴笑了笑,调侃道:“看来昨日三弟醉得不轻啊,今日居然难得起晚了!阿姐还记得,三年前的每一日,三弟可是起得比鸡都要早!”
‘咳咳’霍卿延一口粥并未咽下反而被呛到,闷闷不乐。
昨夜他确实醉得不轻,这是事实,他反驳不了:“第一次醉的如此厉害,身子有些许不适应。”
徐氏连忙放下勺子,关心道:“延儿现在感觉怎么样?可需要为娘请大夫?”
霍卿延急忙摇头:“儿子现在好多了,母亲无需担忧。”
徐氏给他夹菜:“那就好。”
霍卿延又望了眼愉悦的徐氏,欲言又止。
他想开口问问徐氏——昨晚自己宠幸了女子的荒唐事该如何处理......
又见大嫂苏氏和阿姐霍卿落都在一块用膳,她们女子好似有聊不完的事,其乐融融。
他有些难以启齿怎么破。
霍卿延犹豫片刻,对徐氏缓缓低声开口:“母亲,儿子昨夜......”
饭桌上三个女子闻声齐齐看向他。
霍卿延语塞:“......”
他顿住,屏声敛息。
徐氏狐疑:“昨夜怎么了?”
霍卿延感受到她们投来关心的目光,额头一滴虚汗缓缓滴落。
他定了定,还是算了吧,不说了。
霍卿延抬眸瞥视面前的三位女子,这不妥妥的八卦天团,他说了昨夜之事定会被死死追问。
还是不说为好。
霍卿延朝徐氏摇头,面不改容:“无事。”
此事还是他自己来处理吧。
而且那女子还未醒,等她醒来再问问看情况。
虫鸣声响起的夏夜,在某一瞬间,楚挽月感觉自己陷于无尽而长眠的黑暗中,却骤然天光乍现。
她于半梦半醒间将一本散发光芒的书籍打开,仿佛看见神迹。
神迹里没有倒映出悬挂着白熄灯的手术室,也没有她憔悴委顿的脸庞,而是一方绚烂璀璨的星空。
淡绿色的极光正燃烧于这片天空之上,北斗七星居于天空中心,清晰可见。
她侧过脸,尖锐而冰凉的风从书中呼啸而出,穿过她的短发,将她卷入一片急潮漩涡中。
楚挽月呼吸一窒,猛然睁眼,大口大口般喘气,如大梦初醒一般,这种感觉就像去追赶了向往的天堂,又瞬间被判入地狱。
见到了北极星,却被淹没于无尽的大海。
楚挽月意识混沌的环顾四周,察觉自己躺在床榻上,而身边空无一人,清清静静的。
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缓缓撑起身,长发自然垂落,蓦地一愣。
瞥见自己披着的长长黑发,楚挽月不禁面露疑惑——她什么时候去植发了???
楚挽月忽觉身体微凉,抱着胳膊搓了搓。
不经意间低头,只见自己着了一件碧绿色绣着兰花的肚兜,眉头皱的更深——她怎么穿成这样???
又见自己盖着的是一张藏蓝色绣满了松鹤延年图案的被褥,一脸懵逼。
什么鬼?这富含年代感的被子怎么肥事?
忽然间,楚挽月警惕的打量着房间——这是在拍戏?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镂空的雕花窗照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她坐着的是一张柔软的木床,精致的雕花和装饰皆是不凡,古老木质的柜子,一片铜镜摆置在梳妆台上,陈设简单却奢华。
更离谱的是——她看见梳妆台上的铜镜里,一个女人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此时那个女人正呆愣的望着自己。
这动作与自己如出一辙。
她不信邪般对着镜子招了招手,铜镜里的人同时也在和她招手。
楚挽月不敢相信的从床榻上起身,赤脚走下来,靠近梳妆台,猛地抓住铜镜摇了摇。
这镜子是假的吧?
她又仔细环顾屋子四周,确实都是些古装剧里该有的物品。
神了!她居然一夜间从医院被搬到了拍戏现场!
楚挽月拍拍脑袋,她记得自己是在医院晕倒的啊,通宵连着做了两场大手术。
然后她好像骤然陷入了一个无尽的梦,一个醒不来的梦。
好在她醒来了,可怎么醒来的地方不是应该在病房或者家里么?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许是听到屋内有动静,春雨端着面盆推门而入,只见屋内的女子只着肚兜和亵裤,抱着胳膊站于梳妆台前发愣。
春雨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朝她走去,一边说道:“楚挽月你可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大白天不穿衣裳可真是够够的!”
话间,‘哐当’一声她将面盆放下。
楚挽月从恍惚中回神,只见来人身着淡绿色衣裙,梳着朴素的双髻,头戴青玉素簪,虽算不上绝色,却也有小家碧玉的清新风姿。
注意到她喊自己,楚挽月抓耳挠腮,问道:“你在叫我吗?我在这部戏里也叫挽月?你又是谁?”
心想:眼前的陌生女人怎么知道我叫挽月,难道调查过我?做戏做全套?
春雨顿口无言,没好气道:“你不是楚挽月,谁是?我是春雨,现在是风澜轩的三等丫鬟!”
她抱起胳膊,有些气恼:“别给我装糊涂,在三公子没有道明你的身份之前,你与我一样都是将军府的三等丫鬟!我们之间没有谁身份高谁身份低,所以——你休想让我伺候你!”
春雨指了指挂在屏风上的浅碧色长裙和湖绿色绉纱外袍,接着道:“这衣裳是新的,三公子让我给你准备的,赶紧穿上,别丢了公子的脸!”
楚挽月纳闷:她自己丢人关那什么鬼的三公子什么事?
她说的三公子又是谁?
这人是在演我吧?
她一定是在演我,我并没有穿越!
话说,她是怎么做的这么入戏的?
看来是专业选手!这一定是什么整蛊节目!
不过她现在得按春雨的话穿上衣服遮体。
楚挽月走到屏风前,接过挂在上方的衣裙努力往身上套,可是......
“裙子的这几条带子是怎么绑的?这几件上衣的穿衣顺序又是怎样的?”楚挽月呆愣的眨眨眼,不耻下问。
春雨无语望天,说道:“你没事吧?”
“楚挽月,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和我装可怜?假装不会穿衣服,目的是为了我伺候你对吧?真是想当主子想疯了吗?”
楚挽月顿了顿,无奈道:“我是真不会穿......”
春雨想到三公子的吩咐,在楚挽月醒来后用了早膳就带她到书房,可现在,楚挽月就在穿衣服上耗费了许久。
春雨叹了口气,她原本和楚挽月一样都是将军府灶房的打杂丫鬟,每日忙得要死。
很多都是体力活,需要在灶房里面给厨娘打下手,又要搬运食材。
每日只有忙不完的活,和准备明天需要的食材,简直又累又惨,到手的月钱又少。
一直以来她都无比向往那些在主子院子里干活的丫鬟小厮,他们可以伴在主子身边,轻松自在。
可今日,郭管事突然来寻她,通知她被派到了风澜轩做活。这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活!
她当时开心极了,因为她可听说,风澜轩没有丫鬟,那她就是第一个!
结果现实残酷,来到风澜轩才知道——原来她是去给一个丫鬟当丫鬟!这个丫鬟还是昔日一起在灶房做活的楚挽月!
楚挽月居然比她要先当上主子,自己还要给她当服侍的丫鬟,这可太委屈人了!
她心里非常不服气。
她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
“这样这样。”春雨板着脸,语气严肃,逐个步骤教她穿衣。
楚挽月盯着她看,笑容僵硬,问道:“春雨,你演戏还挺认真的。可是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拉进来?我又不会演戏。”
春雨给她投来一个‘你没事吧’的眼神,心里狐疑——这楚挽月莫不是觉得自己成功爬上了三公子的床,把自己高兴坏了,然后人就变傻了?
她怒斥:“你在胡说什么八道?赶紧洗漱!”
见她完全不承认,楚挽月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渐渐加深。
她蓦地抓住春雨的手腕,心急的问道:“现在是什么朝代?是什么年份?你说的三公子是谁?我在这里的身份是个三等丫鬟?”
这么多问题一下子给春雨整懵逼了,她抬手摸了摸楚挽月的额头,说道:“你可是生病了?”
楚挽月摇摇头,“没有。”
春雨不解:“没有的话,那你怎么脑子不好使了?记不清东西了?”
楚挽月颔首,老实交代:“我现在什么都记不清......”
春雨眉头直皱,帮她穿好衣裳,声音低缓:“我们生活的朝代叫显朝,现在是显朝汉明二十三年。”
她顿了顿,嘲讽:“你原是我们府中灶房的打杂丫鬟,不过你手段高明,昨夜爬上了三公子的床。如今,你可不是简单的丫鬟了!”
楚挽月深呼吸喘息——原来她真的穿越了,还是魂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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