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山的夏天来得很早, 不过才进入三月,天气就已经很暖和了, 不冷不热,微风习习,是海山最舒适的季节。
每年这个时候,人民广场前面的草地上就长满了人。有放风筝的,也有带着狗扔飞盘玩球的,还有人带了野餐垫过去,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晒着太阳吃东西。
难得钟瑾这个周末休息, 秋笙准备好野餐垫,早上10点多,太阳把草地晒暖和起来的时候,一家三口就开着车来到了这块草地上。
小瞳把丧彪也带出来了, 为了避免丧彪乱跑, 用一根小绳子系在鸡的脚上,栓在野餐垫旁边的一棵小树上。
现在草地上的人不算多, 秋笙在铺野餐垫的时候, 钟瑾就已经提着蝴蝶形状的风筝走开一段距离, 把风筝迎风扔起来,顺着风势一点点放线,风筝就逐渐飞高。
小瞳跑过去抱着钟瑾的腿要抓风筝, 钟瑾怕鱼线割到她, 让她先走开一点。
胖孩子噘着嘴往回走,不高兴地哼哼唧唧。
正好不远处有人在卖那种迷你的小风筝, 握手处是一根长杆子, 小孩子也可以玩,秋笙就喊她:“宝贝, 要玩这种小风筝吗?”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开开心心地跑过去选风筝,最后选了一个章鱼哥图案的。
这种小风筝卖得便宜,做工也粗糙,但小孩玩得很开心,握着杆子乱跑,风筝跟在她身后,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
钟瑾把放起来的大风筝递给秋笙拿着,又跑回来握着小瞳的手教她:“你要逆着风跑,让风筝被风吹起来,这样它才能飞起来。”
说着又皱起眉头:“你这风筝怎么这么丑?”
小瞳淡定地介绍:“介是章鱼哥,你怎么连章鱼哥都不知道?”
在钟瑾的教导下,小瞳的小风筝也飞了起来,不过风筝的线短,飞不了太高,钟瑾他们的大风筝却越飞越远。
小瞳发现章鱼哥飞不高,很快就对它失去了兴趣。
她又闹着要玩大风筝,钟瑾把线轴递给她,让她试一下,小瞳握着线轴,被风筝拽得摇摇晃晃的,她觉得这也不好玩,就还给了钟瑾。
钟瑾的大手轻松握着线轴,松开一些鱼线,把风筝又放高一些。
小瞳去草地上巡视了一圈,看到一个姐姐在带着小柯基玩飞盘,她就腆着肚子站在旁边看。
小姐姐邀请她一起玩,小瞳立马就站到了柯基那一边,兴奋地说:“那姐姐你来扔,我来接。”
小姐姐:“你原来是要接飞盘啊?”
之前还玩得好好的小柯基,看到小瞳过来以后,翻着白眼站到了一边,主动让出位置,敢怒而不敢言。
小姐姐和小瞳玩的时候温柔多了,主动把飞盘喂到她的面前,扔飞盘的力度也轻了很多。
小瞳一开始想要用嘴巴去接飞盘,被钟瑾及时吼住了,小胖孩只好不情愿地改用手去接。
她跑着去接飞盘的时候,被草地上的一些杂草绊倒摔了一跤,草地很柔软,而且小瞳摔倒以后又很快爬起来,继续投入到游戏里,所以大家都没在意。
小瞳接了一会儿飞盘就跑不动了,看到有人摆摊钓小鱼,又闹着要去玩那个。
其实也不是真的小鱼,就是一个充气泳池里放上水,再扔进去一些磁吸的塑料鱼,小鱼竿的鱼线上也绑了一块磁铁,磁铁接触到小鱼,鱼就被钓起来了。
这么无聊的游戏,小孩子们却玩得很开心。
小瞳坐在小板凳上,把钓上来的鱼揪下来,扔进脚边的小红桶里,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小红桶里装了满满一桶五颜六色的塑料小鱼。
直到中午太阳开始晒起来,钟瑾把风筝收好,去喊小瞳回家,她都还意犹未尽,磨磨唧唧地又玩了10几分钟才肯走。
回到家里,秋笙给小瞳洗手的时候,才发现孩子的手心处蹭破了一块皮,应该是之前接飞盘的时候摔的那一下蹭到的。
秋笙问她:“宝贝,你的手蹭破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小瞳站在洗手台的小扶梯上,把手藏在身后,低着头不出声。
钟瑾在外面听到秋笙的话,走进来拉起小瞳的手查看,看到掌心处蹭破的一小块皮,瞪了倒霉孩子一眼:
“手蹭破了也不说,生怕耽误你玩耍。”
小瞳使劲把手从钟瑾的手里抽出来,藏到自己身后,嘟着脸,气哼哼地哼了一声。
钟瑾:“你还生气?你搞感染了,就上医院打针去。”
“才不会打针。”小瞳小声顶嘴。
钟瑾把她抱下来,抱到客厅的沙发那边,让秋笙拿医药箱来给她处理。
用碘伏清洗伤口的时候,小瞳感觉到疼痛了,使劲往回缩手。钟瑾抓住她的手指,她缩了几次没缩回去,只好认命般地停止了挣扎。
原本不大点的小伤口,涂上黄褐色的碘伏以后,红了一大片,看起来好像严重多了。
因为没有流血,钟瑾也没给她贴创可贴,叮嘱她自己小心点,不要碰脏的东西,不要碰水,如果感染了就上医院打针。
小瞳盯着手心处的那一片红色,也开始担心起来。
她把手心鞠起来,缩进袖子里,用衣服把伤口保护起来,还是不放心,又去找秋笙:
“妈妈,请给我打一个绷带。”
秋笙一开始没听懂,小瞳又解释了半天,秋笙才明白她是担心自己的伤口,想要打一个绷带把伤口保护起来。
虽然这个伤口远远达不到打绷带的程度,但是为了让小孩安心,秋笙还是去工作室找了一块白色的棉布,帮她打了绷带,把受伤的手放进绷带里挂起来。
打上绷带后,小瞳瞬间觉得自己伤势严重。小三轮车也骑不了了,吃饭还需要人来喂,时不时不放心地低头去看手心里的伤口。
下午梁阿姨买菜回来,小瞳赶紧跑过去,举着手给梁阿姨看:“姨姨,我受伤了。”
梁阿姨第一眼看到绷带,着实吓得不轻,忙把菜篮子放到地上,蹲下身去看她的胳膊:“怎么弄的啊?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瞳把鞠起来的手心展开,递给梁阿姨看,瘪着嘴,哭唧唧地说:“姨姨,我很严重。”
梁阿姨:“……是很严重,得赶紧包好,要不待会儿就愈合了,都没机会包扎了。”
白担心一场。
梁阿姨捡起地上的菜篮子,起身走进厨房。
洗菜的时候,梁阿姨想起小瞳那天塌了的模样,还是觉得好笑。
好像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他们对伤口的大小没有概念,一点点小伤,他们就会觉得严重到生活不能自理。
梁阿姨之前照顾过的一个小男孩,被蚊子咬了,自己找了一块创可贴贴在蚊子包上,乖乖地躺在床上修养了两天才敢下地。
秋笙下午工作室有事,吃过中午饭后就走了,梁阿姨要去找老乡买土鸡蛋,也是收拾好就离开了。
钟瑾靠在沙发上看书,小瞳爬上来,靠在他的胸口上:“爹,你给我读故事吧?”
自从上次给她读刑侦故事,打开了小孩子新世界的大门,小瞳现在已经不喜欢看小孩看的绘本了,每天的睡前故事都是各种刑侦故事,而且阈值越来越高,现在连破案细节都敢听了。
钟瑾换了昨天给她读的一本小说,翻开书签夹着的一页,继续往下读。
读完一个小章节,小瞳又说:“爹,你给我削苹果吃吧。”
“怎么突然想吃苹果?”
小瞳可怜巴巴地说:“病人都是要吃点水果才能康复的。”
钟瑾笑话她小题大做,还是把书放到一边,又把小瞳从他身上摘下来,让她自己坐在沙发上,起身去冰箱里拿苹果。
等钟瑾拿了苹果和水果刀出来的时候,小瞳正拿着钟瑾的手机和秋沉视频通话,钟瑾刚走过来,就听到秋沉那边暴怒道:
“你爸妈是怎么看孩子的?怎么伤成这样?还打着绷带,骨折了吗?你别怕,舅舅马上飞过去看你。”
钟瑾见怪不怪地坐到沙发上,凑到屏幕那边,语气平静地说:“钟云瞳,给你舅舅展示一下你的伤口。”
小瞳立马张开手心,钟瑾扶着她的手腕,把那一小块破皮的地方对准摄像头:
“来,让舅舅好好看看你伤得到底有多严重,”
秋沉那边陷入了鬼一般的沉默中。
钟瑾继续低头去削苹果,这把陶瓷水果刀是新买的,刀刃锋利,苹果皮上的水雾又有点打滑,一个没注意,刀刃滑过食指,指腹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白痕迹,随即就有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来。
他吃痛,发出轻微地“嘶”一声,小瞳听到了,立即回头去看爹。
看到钟瑾的手出血了,小瞳赶紧丢下手机,扑过来,张口含住了他的手指。
钟瑾扶着小瞳的头,把手往后抽,被她舔了一下,指腹上的血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道潮湿的浅印。
小瞳扶着钟瑾的膝盖,瞪着湿漉漉的大眼睛,一脸紧张:“你受伤了,你痛吗?”
“不痛。”
钟瑾站起身,找了医药箱过来,重新用碘伏洗过伤口,拿了一块创可贴贴上。
小瞳担忧地在旁边看着,又跑过去捡起手机,跪在地毯上,和屏幕里的秋沉说:“我爹也受伤了他。”
秋沉在那边喊:“钟瑾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水果刀划了一下。”
等小瞳和秋沉打完电话,钟瑾把她叫过来,问她:“怎么看到出血就用嘴去嘬呢?”
“因为你和娘就是这样帮我弄的呀。”
钟瑾想起她原来的那个世界,估计医药不像现代这么发达,小孩子又调皮,磕着碰着了就给抹点口水,就让她给记住了。
“以后不能再用嘴巴碰伤口了,尤其是不能碰别人的伤口,记住了吗?”
小瞳用手指着茶几上的碘伏:“受伤了就要用这个涂在伤口上。”
“对,是的,如果在家里受伤,就要及时告诉大人。在学校里受伤,就要自己告诉老师,不能再用嘴去碰了。”
钟瑾交代完,还是有点不放心,又问:“你以前没有用嘴碰过别人的伤口吧?别的小朋友出血的时候,你舔过吗?”
小瞳摆摆手:“没有,他们都没有出血。”
钟瑾稍稍放心下来,又让小瞳重复了一遍,受伤后的正确处理方案,看她都记住了,钟瑾就让她自己玩去了。
小瞳跑回狗窝里去趴着,趴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丧彪也想进狗窝里去,可是小瞳的圆脑袋把门洞堵死了,丧彪现在又胖成了鸡球,体积不容小觑,挤不进狗窝里去,生气地用爪子疯狂扒拉着小瞳的头发。
钟瑾起身走过去,掀开狗窝的屋顶,把小瞳从里面抱出来,让丧彪走进去。
他把小瞳放在沙发这边睡,拿了毯子给孩子盖上。
见她的手还打着绷带吊在身前,钟瑾就帮她把绷带拆了,又翻过手心查看了一下破皮的地方。
手心上却除了碘伏擦过留下的印记,什么也没有,破皮的那一块已经完全愈合了,连一点印记都没有留下。
他又翻开另一只手看,另一只手心里也是完好的,连碘伏的印记都没有。
钟瑾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用指腹碰了碰早上受伤的那一块地方,皮肤是完全光滑的状态。
他起身,快步去卫生间里拧了热毛巾出来,用毛巾擦干净手心上残留的碘伏,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只白皙柔软的小手,没有一丝受过伤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