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联系上岑老师吗!”
“没有!岑老师究竟去哪里了?”
“好可怕, 妈妈我想回家……”
他们醒来的时间太晚了,一睁眼就发现时间已经是23点是什么感受?要完蛋的感受!
更可怕的是,他们根本没法离开这个堆积着尸山的操场。
醒来的玩家们抱团聚集在一起, 他们脚下就是腐烂的尸体, 根本无处可避,只能往唯一没有尸体的主席台上走, 可主席台已经被富少小团体蛮横地占据了, 只有很少一部分玩家能在主席台上获得一席立足之地。
原因仅仅是少爷们嫌挤,所以干脆直接把上台的大半玩家赶了下去。
“有什么好怕的, ”沈文韶嘲讽道:“反正刚刚踩都踩过了, 再踩一会儿也没事吧,你们说是不是?”
主席台下的众人敢怒不敢言, 愤怒地瞪着他。
沈文韶站在台上,弯起唇角,口中轻蔑地骂了一句“下等种”。
这时, 秦史渊走到他身旁,皱眉道:“文韶, 我们先离开主席台吧,我觉得有点不对。”
沈文韶转头, 满脸不可置信:“哪里不对了?你难道想让我去踩下面那些恶心的尸体吗?史渊, 你都不觉得恶心吗!”
面对沈文韶的质问,秦史渊仍坚持着自己的那套说辞:“文韶,你仔细想想, 现在整个操场都是尸体, 连观众席上都堆满了,为什么只有主席台上没有尸体?”
“主席台是校领导发言的地方,”秦史渊抿起干涩的嘴唇, 浑身绷紧的肌肉昭显了他的紧张:“说不定,等会儿有人要在这里发表讲话,所以……主席台上才空出了一块干净地带。”
沈文韶嗤笑一声:“史渊你被吓傻了吧,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领导会发表讲话,还是说,你觉得那些怪物会上台演讲?”
秦史渊知道自己劝说不了沈文韶,相处了这么些时间,秦史渊当然清楚沈文韶是怎样的蠢货,他没再多说,只是转向其他富少:“你们谁跟我下去?”
富少们面面相觑,看向台下的尸山,脸上都流露出几分不甘愿的厌恶。
都是一群金尊玉贵的少爷,身上穿的是奢侈品,脚上穿的是名牌鞋,而台下脓水四流,谁想让自己的鞋子染上如此恶心的脏污?
秦史渊点点头,没再说话,自己在主席台的边缘一撑,翻下了主席台。
剩下的少爷们抱臂看着他离开,不为所动,甚至还一起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这时,地面隐隐传来震颤声。
起先,还没有人察觉出其中的问题,直到地面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距离他们越来越近,所有人才察觉了不对,悚然朝操场入口处看去。
如山般的血肉怪物出现在了那里,它正挥舞着荆棘一般的数千根触手,朝着主席台的方向蠕动而去,每往前挪动几米,所过之处的尸体都会被直接绞碎,再被触手完全吸收。
“是、是校长!”
“校长来了!!”
惊慌失措的惊恐喊声此起彼伏,主席台上的少爷们这才猛然清醒了过来,慌忙往台下跳,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血肉怪物身上的触手猛然间无限拉长,利箭般朝着台上的少爷刺去,当场半数以上的少爷就惨叫着被触手钉死在了地面上。
沈文韶完全被吓傻了,身体只剩下本能反应,连滚带爬地离开触手的范围,朝着台下跳去。
可这时跳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校长的百余只复眼同时一转,锁定了这个逃脱的猎物,一根触手呼啸着朝沈文韶刺去。
沈文韶余光瞥到,狼狈而疯狂地在尸山上攀爬起来,这时的他已经根本顾不上脏血会不会染坏他的衣服鞋子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逃!
就在触手即将穿透他后背的那一刻,一道血光于千钧一发之间击中了那根触手,将它打偏些许。
于是,触手上的利刺险险擦过了沈文韶的手臂,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啊——”沈文韶惨叫一声,捂住手臂跌倒在尸堆上,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恐惧地望着挥舞着触手朝他扑来的怪物,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可其他玩家自身都难保,更何况还对他充满敌视,谁会来救他?
沈文韶绝望地闭上眼,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相反,一阵堪称柔和的风拂过他的脸畔。
他颤巍巍地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道挺拔的身影。
岑浔挡在他面前,击退了校长。
其他玩家没想到岑浔会在要紧关头出现,惊喜地喊:“岑老师!”
岑浔微微侧头,对身后的沈文韶说:“后退。”
沈文韶擦了一把脸上糊的眼泪,又想质问岑浔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了,但现在明显不是他乱发脾气的时候,所以沈文韶只好咽下埋怨,怀着怒气匆匆爬走。
岑浔见他爬远,这才将目光转向校长。
他和校长已经打了好几轮的架,校长显然也对他印象颇深,仇恨值拉得满满的。
但这次,校长没再像之前几轮那样,直接冲上来跟岑浔对打,而是张开巨口,发出了一道特殊的尖锐声波。
岑浔刚开始还不解其意,直到看到源源不断地出现在操场入口的教职工,这才恍然大悟。
不错啊,校长学聪明了,这次居然知道找帮手群殴了。
十三个院长齐聚操场,身后跟着数不清的下属教授、讲师、辅导员。
一对多,表面上看,岑浔必败无疑。
目睹这一切的玩家们全都揪起了心。
「呜呜呜我岑老师如此柔弱,怎么打得过这么多人啊」
「校长那老登居然以多欺少,不讲武德啊!」
「岑老师他真的,心太软了,太善良了,连沈文韶那种人都要救,岑老师你醒醒,沈文韶他不值得啊!他就是个垃圾!」
「怎么办怎么办,岑老师要输了,呜呜呜谁来救救岑老师,没有岑老师我该怎么活啊……有了!信男愿用好兄弟单身十年为代价,换岑老师平安归来!」
岑浔:“……”那倒也不必。
岑浔定了定心神,屏蔽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奇葩心声,专心看向校长的教职工大军。
他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
「岑老师这是在干什么?」
「岑老师他不会是……放弃挣扎,直接投降了吧!」
岑浔没理尖叫鸡一般的玩家,眼看自己即将被层层包围,他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叠档案,清了清嗓子。
“现在,我以校长的身份宣布——”岑浔手上的操纵杆指向周围的教师,冷笑道:“你们,全部被解雇了!”
手上的档案猛地往上一扬,密集的傀儡丝倾巢而出,将它们绞成雪花似的碎片,飘飘扬扬地散落在风中。
偌大的操场一片死寂。
不仅玩家们目瞪口呆,连远处校长的触手似乎都僵硬了一瞬。
无他,全都被岑浔的逆天言论震惊到了。
玩家:这是什么骚操作?岑老师不是说他的校长之位被假校长夺走了吗?现在又复位了?
校长:你是校长,那我是谁?
最关键的是,将岑浔团团包围的教师潮竟然真的不动了。
片刻后,它们像是被关上了电源,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
玩家:“!!!”
我靠,他真是校长啊!
在玩家钦佩的崇拜目光中,岑浔踩着同事的身体,缓步走向校长。
“还有你。”
岑浔从兜里拿出一张染血的文件,抬起手臂,面向校长展示。
“你,也被解雇了,洪校长。”
校长的百余只复眼转动了一下,看清文件的内容,骤然凝滞住。
——岑浔手中的文件,赫然是那份封霁寒遍寻不见的《校长任命书》!
对于校长来说,《校长任命书》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在看到《校长任命书》的瞬间,校长终于恢复了一丝神智,巨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人语:“你……是怎么找到的?”
岑浔微微一笑:“洪校长,写日记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日记残页,并非是记录着“我将荣誉和过往封存在校史馆地下一层”的那张,而是另一张。
那天,岑浔不仅藏起了打开保险箱的钥匙,还藏起了这张日记残页。
“我感到痛苦和绝望,”岑浔轻声念出残页上的内容:“我不配做H大的校长,我保护不了教师,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学生,我愧对所有人。”
“原谅我的懦弱,我没办法为我的大学做任何事,唯一能做的,大约只剩下以死谢罪。”
岑浔收起日记残页,对沉默的校长说:“我一直在想,你会选择在什么地方终结自己的生命,又是在哪里受到了邪神的蛊惑——”
岑浔转过《校长任命书》,低头看着上面的内容,口中慢慢说道:“我试着复盘了一下,日记肯定是你在校长办公室里写的,写完后,你就会去自杀。而你在18楼,想要自杀,试问还有什么办法比坠楼更快呢?”
“所以我推断,你那天爬上了钟楼,想要从H大的最高处一跃而下。”
“可就在这时——”
岑浔垂落睫羽,声音沉沉:“邪神降临了,祂告诉你,祂能完成你的愿望。”
“洪校长,你可是连死都不怕的人,你那时肯定会想,再糟难道还能比现在更糟?所以你答应了跟邪神做交易,放弃自杀,折返回了校长办公室。”
“你跟邪神交易时,只去过两个地方——办公室和钟楼,这份交易前契约既然不在你的办公室里,那就只能在钟楼上了。”
岑浔:“然后,我就在大铜钟底下发现了它。”
岑浔轻叹一声:“校长,你真的不擅长藏东西。”
校长的百余只复眼全部盯着岑浔,口中发出沉重含混的声音:“是你……太狡猾。”
“是啊,”岑浔爽快的承认了:“毕竟谁能想到,你会把《校长任命书》简单粗暴地藏在铜钟里呢?”
校长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良久,祂说:“我期望着放学的钟声能再次敲响。”
“如果有人,能在寻找《任命书》时碰到铜钟,是不是……钟声就会响起一次呢?”
岑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停止幻想,看清现实。”
“如你所见,跟邪神交易,不仅没让局面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糟了。”
岑浔语气里多了几分蛊惑:“把校长的位置让给我吧,与其跟邪神交易,不如跟我交易,如何?”
校长沉吟片刻,周身的触手缓缓涌动了起来,重新变得杀意沸腾。
“你……心术不正,不可能……把学生交给……你。”
数道触手狠狠朝岑浔拍下,岑浔敏捷地避开,叹了口气。
谈崩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
岑浔拿出那份《校长任命书》,开始用傀儡丝攻击它。
《校长任命书》是副本核心道具,当然没那么好破坏,好在它是死物,至少不会攻击岑浔。
上一轮里,岑浔凭着从校长身上搜刮来的积分,成功将“民俗学家”这个特殊身份升上了橙衣级,虽然依旧打不过红衣级的校长,但若只是躲避校长攻击,跟祂打拉锯战,已经完全不成问题。
岑浔就一边躲,一边用傀儡丝大力切割《校长任命书》,每切下一个小碎片,校长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嘶嚎声不绝于耳,岑浔却没有丝毫心软,在不久之前,就连相伴十余年的丈夫都死于他手,难道他还会在乎校长?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岑浔的心冰冷得就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
从知道封霁寒是玩家开始,岑浔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火气,他狠狠切着《校长任命书》,忽然很想把那个打乱他人生的邪神也切个七零八落。
如果他没有见过血腥四起的黑夜,他或许会忍受没有波澜的光明。
他还能继续当一个伪善的人,跟封霁寒继续相安无事地生活下去。
那个该死的邪神怎么能在他还没有允许的情况下,就来强行打乱他的生活!
校长的尖啸声拉回了岑浔的思绪,他漠然抬眼,看到校长的所有触手全部扎进了尸堆当中,尸山开始剧烈颤动,而后,不知从哪涌来的血潮将尸体和玩家卷入其中,冲得七零八落。
血红的光线穿透了血潮,呈现出一个怪异的图纹,岑浔眸光微微一深。
校长开启了祭祀仪式。
“岑老师!救救——”
“啊啊啊我不会游泳啊!”
“呕,好恶心,我吃到脑子了!死了算了呕——”
此时,造成这一切的校长重新开始蠕动,祂攀上了主席台,厚厚的血墙将主席台隔绝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岑浔紧随而上,进入血墙前,回头看了一眼。
尸体和玩家在血海中沉沉浮浮,岑浔操纵杆微微一点,操纵阴影托起了玩家。
“我要进去对付校长了。”岑浔对玩家们温声道:“你们乖乖躲好,等我出来,H大一定会恢复正常的。”
玩家们闻言,全都绷不住了,问题是、问题是……
这就是游戏的一个内测副本啊!游戏肯定会正式公测的,也就是说,岑浔这一去,必败无疑。
呜呜呜都怪他们,是他们太不中用了!
不要去啊岑老师!一去你就无了!
“老师别去!”
“啊啊啊我们死了就死了,还能复活的,你却不能啊!”
“别怕,还会再见的,”岑浔微微一笑:“那个时候,希望我们能在阳光明媚的校园里重逢。”
说罢,他转过身,身影没入肉墙,义无反顾地消失在了玩家的视线当中。
*
岑浔最后在玩家面前演了一波,走进由校长血肉铸造的主祭台时,还有点意犹未尽。
校长正盘踞在主祭台的中心,触手扎根地底,每根触手都泛着鲜红欲滴的妖异血色。
岑浔进入的第一时间就遭到了校长的攻击,这次岑浔没有留手,在主祭台跟校长展开激烈战斗,同时继续切割《校长任命书》。
……但还是有点来不及了。
妖异纹路扩散至整个血肉空间,同时,新的《校长任命书》在空中浮现出模糊的轮廓。
这便是封霁寒所说的“交易后契约”了。
校长将血肉生灵献祭于邪神,交易达成,邪神兑现承诺,给予了校长他应得的报酬。
有了这张《校长任命书》,校长将成为名副其实的新诡域之主,他终于能实现他的愿望,轻松地将所有入.侵学校的玩家通通杀死。
……而他所付出的代价,却是全校师生的生命。
他的愿望实现了,不是吗?可为什么,他感受到的是更强烈的悲痛和绝望?
校长的百余只复眼一同淌下了血泪,疯狂过后,是无尽的茫然,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成为诡域的域主后,他真的就能保护他的学生了吗?
岑浔的傀儡丝跟校长的触手绞成一团,互相角力,岑浔的额头冒出汗珠,气息也乱了,他微微喘息着,忽然笑了:“其实我们也没必要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不是吗?”
“你想保护学生,我想成为校长,这其实并不冲突。”
校长淌着血泪的复眼冷冷望着他,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鬼话。
“我听说成为高阶诡怪后,人就会丧失情感和五感,变成只知道进食的怪物,”岑浔轻声道:“你确定在你成为域主后,你能做到不吃掉你的学生吗?”
“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那种疯狂吧。不受控制,没有神智,只想品尝恐惧和血肉,从中获取更强的力量。”
校长的复眼全部僵硬住了。
“你也在为此感到恐惧,不是吗?”
岑浔知道这些话戳中了校长的痛处,继续循循善诱道:“邪神的德行,相信你已经看清楚了,我保证,你成为域主后,迟早也会不受控制地陷入疯狂,到了那时,不管你愿不愿意,所有的学生都会成为你的储备粮——”
“不——不会的!不会的!”校长暴怒大吼,像野兽一般剧烈粗喘:“我不会的!我不会……吃学生……”
“校长,容我提醒你一下,你现在就已经在吃了。”岑浔无奈道:“不然你以为,你刚刚在操场上吃的东西是什么?人血薯条吗?”
“……”
岑浔继续道:“现在我有个更好的提议。”
“首先,由我来当校长。”岑浔闭了闭眼,在校长再度陷入狂暴之前,补上一句话:“但你可以与我定下契约,亲自监督我的行为。”
校长一时间愣住了。
“什么……意思?”
岑浔轻声道:“你把校长之位交付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向你承诺。”
“第一,我会保护H大的学生。”
“第二,我只做对H大有利的事。”
“我接受你的监督,若我无法维持神智,你有权对我进行制约。”
“这样一来,我们两个人的问题就都可以解决了。”
岑浔睁开眼,对校长露出微笑:“怎么样,接受这个交易吗?”
校长陷入了缄默。
片刻后,祂终究是缓缓收回了跟岑浔角力的触手。
“那么,交易成立。”
岑浔上前一步,开口道:“但我要提前声明一点,我说的H大学生里,不包括拥有学生学籍的玩家,仅包括没有叛校行为的原住民,以及你和我都认可的新学生。”
“接……受。”
“很好。”
校长庞大的身躯缓缓退开,岑浔走上前,注视着半空中正在成型的《校长任命书》:“那就开始吧。”
血色组成的空间里,唯有黑底血字的《校长任命书》是独特的色彩。
岑浔静静望着它彻底成型,一根黑色羽毛笔搭在旁边,静候新任诡域之主拿起。
岑浔试了一下,他的手无法穿过光柱,但校长的触手就可以。
“还有点麻烦啊。”
《校长任命书》维持的时间不长短短的一分钟过去,它便开始隐隐闪烁,一旁的校长发出催促的低吼声,岑浔深吸一口气,从兜里取出一张便签,随手折了几下,变出一枚手电筒。
血肉空间里只有血光,没有影子,想要影子,只能自己创造。
左手打开手电筒,照在右手上,岑浔控制着自己的影子进入光柱,影子是没有实体也没有生命的东西,并未受到光柱的排斥。
手的影子拿起那根羽毛笔,一笔一划写下了它主人的姓名——岑浔。
血字落成,交易成立。
就在岑浔写完自己名字的瞬间,《校长任命书》便收拢成卷,消散在了空气里,同时,有什么东西飞快地嵌入了岑浔的心口。
【恭喜诡怪岑浔获得新的特殊身份——噩梦校长】
岑浔还没来得及骂邪神给的签名时间短,一股磅礴的力量忽然涌进了他的身体里,岑浔猝不及防,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无数根傀儡丝从他的身上冒了出来,不同于往日的轻松,这次,它们像是穿透了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皮肤,要把他整个人都活生生撕裂开来。
“唔……”
成为血人只是一瞬之间,诡怪觉醒的过程,也是身为人的死亡过程。
岑浔的瞳孔里漫上了血色,随着傀儡丝将他层层包裹,他的耳边开始出现诡异的呓语,那呓语从虚空传来,仅是听了一遍,岑浔便感到头痛欲裂,思绪也随之陷入混乱和疯狂。
原来……变成诡怪是这种感觉。
在岑浔开始觉醒时,他身边的血肉怪物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骨血,开始不断萎缩,朝着核心躯干挤压、收束。
祂庞大恐怖的躯体化作了飞灰,那飞灰却并未飘散,而是又盘旋着凝聚在了一起,最后在空中形成了一把刻满符文的黑色戒尺。
【恭喜诡怪岑浔获得沉星级特殊道具——噩梦戒尺】
眼见傀儡丝化作的黑白茧有膨胀裂开的趋势,噩梦戒尺急转直下,猛地一尺下去,狠狠拍在了黑白茧上。
“咔嚓”几声,黑白茧应声而裂,傀儡丝疯狂回撤回岑浔的体内,被强行中断觉醒进程的岑浔伏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喘息。
噩梦戒尺又是邦邦几尺,狠狠敲在岑浔脑袋上,剧痛拉回了岑浔涣散的神智,令他勉强找回了些许清明。
被血浸染的手指动了动,紧扣在地面上,岑浔咬牙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鲜血混着汗和泪滑落,剧烈的颤抖蔓延至全身,饶是如此,他也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剧烈的痛苦在漫长的忍耐中缓缓平息,岑浔分不清究竟过了多久,好像有一世纪那么漫长,他才撑着地,缓缓地坐了起来。
噩梦戒尺还在不断敲他脑袋,岑浔捂住剧痛的额头,无可奈何地闭目道:“够了……我清醒了……”
校长这变的是什么道具……让他清醒的方法居然是直接把他敲醒吗?未免也太硬核了。
不过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达成了目的。
他成功了。
他得到了校长的身份,并且没有因此丧失神智,老校长履行了交易内容,及时中断了岑浔的彻底觉醒,保住了他的神智。
岑浔感受了一下,他现在是半觉醒状态,虽然暂时还是人,但离死不远了。
岑浔拉开系统面板看了眼,一行血字赫然在目。
【觉醒进度28%】
好险,差点不是人了。
岑浔头晕目眩地站了起来,这时,悬在一旁的噩梦戒尺忽然发出了预警,提示他又有一波污染正朝他聚拢。
“……污染?”
原来他刚刚听到的那些呓语,都是污染的一种,诡怪之所以会陷入疯狂,就是因为受到了污染的影响。
等级越高,体内的污染也越高——这就是高阶诡怪更容易陷入疯狂的真相。
脚下的血阵发出无比邪异的红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这里是主祭台的核心地带,无论是能量还是污染,最终都会聚集到这里。
岑浔盯着聚拢而来的血色光圈,做好了迎接污染的准备,他屏息凝视,本以为又会迎接刚才的那种剧痛,可他没想到,这次的血色光圈竟只是轻飘飘地穿过了他。
怎么会——
琥珀双瞳微微睁大,还未摸清这次是什么路数,很多零散记忆碎片倏然浮现在脑海当中。
……
他站在一个铁笼面前,盯着笼中的少年舔了舔唇:“你看起来……很好吃。”
少年不惧反笑,托着下巴歪头看他:“你看起来……也很好看。”
……
少年很认真地抬头看他:“如果你一定要杀人,那为什么不杀坏人?这样的话,就没那么多人会对你喊打喊杀了?”
“我不做慈善。”
……
“你走吧,走出这扇门,以后你就是我的敌人。”
少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白色的发梢拂过他的侧脸,一触即离。
……
冷漠的青年将刀直直捅入了他的胸膛,他好像感觉不到痛,皱眉看着青年,似乎有点不理解青年的行为。
“是我的错,我不该心软放走你,我应该将你一辈子关在笼子里,让你只为我一人唱歌。”
……
……
血色光圈远去,直至消散,岑浔才从记忆碎片中抽离出来,单膝跪在地上。
半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逐渐疯狂。
第一次诛魂,第二次诛心。
邪神,不愧是邪神。
*
在H大权利更迭之际,整个H市依旧沉眠在黑暗中,笼罩全市的乌云汇聚成汹涌湍流。
当时针分钟秒针同时指向零点的那一刻,无数火流星穿透云层,如雨般朝着整个H市坠落。
就在这场盛大的流星雨当中,岑浔独自走上了H大最高处的钟楼,静静欣赏这场满载着毁灭的流星雨。
岑浔喃喃道:“真是一场精彩的流星雨啊。”
流星轰然砸落在校园当中,火光四起,以熊熊火海为背景,岑浔抬起手,摘下了无名指上的银色婚戒。
——然后毫无留恋地将它丢入了下方的火海当中。
噩梦戒尺落在他的手中,岑浔举起戒尺,指向烈火燃烧的校园,无形的力量被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搅动,万钧之势压在戒尺上,随着岑浔的心意而动。
于是火焰散尽,地面重塑,坍塌的建筑复原如初。
新生的学生诡怪睁开了双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亲手铸起了一座,属于他的噩梦大学。
热浪拂动岑浔额前的黑发,新生的域主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的诡域,唇角上扬,轻声道:
“欢迎来到我的噩梦大学。”